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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困厄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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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如和繹如來到了蕭武養傷的房間裏。

春嬌正在給蕭武的傷口換藥,蕭武躺在床上,緊緊地閉著眼睛和嘴巴,豆大的汗珠子從他的臉上流淌了下來。

他在忍受著巨大的傷痛。

“武哥,對不起,讓你受苦了!”說完,繹如已是淚如雨下,並向蕭武深深地鞠了一躬。

蕭武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盡顯著疲憊和憔悴,勉強地說了句:“這是東家妹妹吧,我沒事。”

繹如見春嬌換完了藥,走過去,緊緊地拉住春嬌的手,“嬌姐,請你也認下我這個妹妹吧,我一定不比我姐純如對待嬌姐差到哪裏去,我也願意用一輩子來償還對你和武哥的虧欠。”

春嬌輕輕地將手從繹如那裏抽出來,淡淡地說道:“認不認,你也都是妹妹,我們就不必客套那麽多了。你也不需要感到虧欠我們什麽,都是他不小心,命中也是該有這一劫罷了。”

春嬌又走到純如的面前,“妹妹,我和武哥已經商量好了,等再將養個三、五日,等他能下地走動了,我們就回蘇州府昌門外武哥的家裏去了。”

“姐姐,你和武哥不能走,我離不開你們!”純如聽到春嬌的話,淚水也是奪眶而出。她能感覺到春嬌在蕭武出了這件事情以後,對自己也是冷淡了下來,但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在她的身上,春嬌已經算是表現得很冷靜了。

“武哥成了這個樣子,我想讓他回老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說,他在這裏也做不來什麽事情了,倒是成了一個累贅。那日我也確實是激動了些,決心要為武哥報仇,但武哥聽了也是不讓我那麽去做。他在這裏多待上一天,他的那些徒弟們看著也是會心裏面不舒服,一定是要出去尋仇的,恐怕會引起江湖上更大的仇殺風波!”

春嬌說完,又走到床前,取了毛巾,幫蕭武擦拭臉上不斷流下來的冷汗,蕭武在那裏一聲不吭,咬緊牙關,只是身上時而顫動一下,他在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

純如知道此時也無法在勸說春嬌什麽,春嬌現在的心情也一定是非常覆雜和悲戚的,她和蕭武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慢慢地接受這樣的現實。

繹如將姐姐純如領到了書房。

“我懷疑我出的這件事情與給我報信兒的嫣然有關。”繹如恨恨地說道。

“我也是想到了她這一塊,我也是找她談過了,雖然言語之間有些閃爍其詞的樣子,我們也只能是猜疑而已,沒有什麽實際的證據。”

“還用什麽證據啊?她現在連個面都不敢和我見,她心裏分明就是有鬼的。唉,我怎麽想,也是沒有想到她會背叛我,真是人心叵測。”

“人心說來都是沒有區別的,還是你沒有選對人,也是看錯了她的性情。我看芙蓉這個人你就沒有選錯。”

“我現在擔心的是嫣然會在粵海關那裏壞我的事。”繹如有些憂心地說道。

“她怎麽會在粵海關那裏壞我們的事?”純如驚訝地問。

繹如有些自責地說道:“說來,這都是我考慮不周,嫣然是我送給粵海關監督滿春豪的一個小妾……”

繹如將自己和嫣然的過往之事說給了純如聽,最後說道“我錯就錯在不應該再讓她去接近高尚,以致現在的局面不可控制。”

“繹如,事情既然都已經出了,也就不要再去懊悔了。嫣然這種出身經歷之人,要說是唯利是圖有些過了,但是要說到翻臉不認人,對誰也是不信任,心下沒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要再與她計較了。”

“她差一點就送了我的性命,我這麽輕易地放過她,真是心有不甘。”繹如恨恨地說。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還是那句話,小人與我怎樣卑鄙,我還小人一身正氣,真要是有了這樣的胸懷,老天也不會虧待我們的。我也是和秋哥說了,勸他也不要再對高尚有什麽圖謀了,遠而敬之也就是了。秋哥總是想著放長線去向高尚報覆,但我也怕他萬一哪天不留神,一旦被魚兒死死咬住那魚餌不放,反而會將自己拖進陰溝裏。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要做的是大事,就不要總是狹私裹恨想著算計報覆,人生苦短,那都是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人各有命,自然是各有各自的道路可走,我走我們的,他走他的,不與他爭搶,躲著他點也就是了,終歸有一天漸行漸遠無法再回頭之時,有人會暗自慶幸,有人會悔之晚矣的。”

繹如聽了純如的這一番話,臉色也是微微一紅,聯想到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姐姐說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

繹如知道純如絕不是那種口上清高、沽名釣譽之人,純如以德報怨的事情沒少做,但從來也都是無怨無悔,這是一種胸襟和氣度,也是為人行事的態度和秉性,雖為同胞姐妹,純如的這種德行自己真是做不來的。

繹如有些釋然地說道:“我聽你的話,就不去與嫣然計較什麽了。可粵海關那裏我還是有些擔心,我怕嫣然再受高尚的一些蠱惑之言,在滿大人那裏不會說我們的好話出來。”

純如見妹妹被自己的話有些打動了,也是有些高興,她怕繹如暗地裏做出對嫣然不利的事情來,也就放下心來。

“妹妹,她躲著你,是因為她做了虧心事,她確實是不敢來見你。再說,你還掌握著她和高尚私下茍且之事,她更是怕你懷疑到她的頭上之後,你去找滿大人將事情抖摟出來。但話雖這麽說,你不能不見她,你要把她主動找來,和她好好談談心,這也不算是什麽低聲下氣,也談不上刻意拉攏,姐妹間說說心裏話而已,你與她畢竟是有緣分的,這也會讓她放下心來。只是不要再提過往之事,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彼此尷尬不說,日後也真是無法再相處下去了。至於滿大人,我是見過的,非常油滑之人,即使是身邊之人游說,他也是按照對自己有利益的方向行事的,大可不必擔心嫣然對他說什麽。”

繹如到此時,也真是從內心裏面開始愈加真正佩服純如這個姐姐了。純如的聰明睿智與自己是不相上下的,老練果斷也可說是不分彼此,但她參透人情世故之深刻,悲天憫物之善良情懷卻是自己做不到的,也不及的,這或許就是自己和姐姐之間的差距吧。

姐妹倆個從小一起長大,繹如是爭強好勝之人,她也是從來沒有佩服過純如什麽,就是純如嫁到周家做了少奶奶之後,在繹如眼裏無非也就是一個柔弱可欺郁郁寡歡之人,但為什麽純如到了東家任上,就成了一個如魚得水之人,不說是呼風喚雨,可也是成了江浙絲綢商界的風雲人物呢?

姑且不說“四象”自家人居兩席為特殊情況,就是那“八牛”、“七十二條金狗”也都是各個心悅誠服在商會裏受其領導制約,這不是隨便哪個人單憑著財大勢大就可以做得來的,沒有高深之德行,一個年紀尚青的女子是不可能將如此眾多商界精英匯攏到一個竈臺下吃飯的!純如不單在商戶之中樹立了自己崇高的個人威望,就是她那得失之間寵辱不驚的氣魄也是讓人望塵莫及的。

“我怎麽沒看見父親呢?”繹如突然間問。

“哎,說來話長,他和呂、趙、李幾位東家回到湖州老家與我籌款去了。”純如聽到繹如這一問,也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幾天因為出了繹如被綁架的事,她在焦慮和忙碌之中已經將給和大人籌款的事情暫時放在了一邊,現在繹如問起父親來,也是讓她不免又有些傷神了起來。

“籌什麽款?”

“答應給和大人的銀兩。”

“和珅?”

“嗯。”

“和我仔細說說。”

“唉,愁人的事,和你說一遍也只能是更愁,不說了。”

“說不定我能幫上你呢?”繹如故作神秘地說。

“呵呵,不要拿你姐姐開涮,你幫不上。但看你這個好奇的勁頭,我也就和你說說其原委。”

純如將她對和大人的承諾簡略地說了一遍給繹如聽,說完之後,也是連連搖頭。

這是純如目前為止唯一後悔做過的一件事情。

當時救人心切也好,想順利成立商會也罷,當時答應和大人的銀兩實在是太多了,現在想來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承擔得起的。自己當時應該靜下心來再想一想其他辦法的,而不是毫不在乎地就滿口了應承下來,就如父親所言,今年是第一年,將款子籌上了也就算是過去了,可接下來第二年、第三年又該怎麽辦?

自己一句輕易的承諾,就惹來了這將是三年長短的心病,讓純如現在已經是叫苦不疊。

“我想你的這件事情我是能幫上忙的。”繹如很是認真地說道。

“真的?妹妹難道要借我銀子嗎?”純如激動的問道。

繹如搖搖頭。

她走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又好似在仔細地瞧看著鏡子裏的模樣。然後,緩緩地說道:“我聽我家老爺說,大清剛剛建立之初,入關的時候,和珅的祖先因為跟著太祖和太宗不斷地打仗,立下了赫赫戰功,所以給和珅他們家留下了一個叫三等輕車都尉的世襲的職務,這是一個正三品的官。和珅的父親的名字叫“鈕祜祿常保”,常保在世襲了三等輕車都尉後也曾經因為在戰場上屢立戰功而不斷升遷,最終擔任了福建副都統的職務,副都統是個正二品的官職,也屬於封疆大吏。”

“原來和大人的家世就是如此顯赫啊?”

“也就在那時,我家老爺與常保結拜了為生死兄弟,但天有不測風雲,和珅三歲的那一年,他的母親在生和珅的弟弟的時候難產死了,緊接著,在和珅九歲的時候,他的父常保也親因病去世,死在福建副都統任上。他父親的小妾們都只顧著瓜分家產,誰也都是對和珅不管不顧,九歲的和珅無父無母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孤兒,悲慘情況可想而知,後來是我家老爺暗中買通了和府的一位老家丁和一位偏房來保護和珅、和琳兩兄弟,最終和珅才免於被趕出家門的噩運,再之後,他兩兄弟的用度全部由我家老爺資助,直至和珅後考上鹹安宮可以獨立生活之後。在最後一次分別之時,他給了我家老爺親筆題了一首詩。”

“什麽樣的詩?”

繹如緩緩地抽屜裏拿出了個三尺長的宣紙,輕輕地攤在了桌面上。

純如見那紙上是一手娟秀的小楷,上面寫道:

雛鳥待哺空望穿,雙親雙去巢空寒。

幾時炎涼幾時嘆,十年金蘭勝親眷。

他日若有展翅時,定銜千金報恩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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