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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道聽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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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從九信家裏出來之後,就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宅子裏。這個宅子是去年新買的,雖然小了點,但畢竟到南京住起來方便,省去了許多住店打尖的勞頓之苦。

他坐定後,馬上拿出筆墨紙硯給冰羽寫信,信裏告訴冰羽派人速將所備的禮品送到南京來,並帶上五張面額六千兩共計三萬兩的銀票過來,並再三叮嚀囑咐冰羽一番,一定要照管好家裏和生意上的事情等雲雲字樣。信寫好後蓋上火漆,叫人立馬送了出去。

周玉回味著剛才和九信的談話,他知道這次的事情他想得過於簡單天真了。他想,既然他知道了朝廷派人來監督采辦蠶絲的事,其他兩家楊家、高家或者更多人家也一定是知道此事的。甚或楊家、高家已經先他一步做好了各方面的應酬,如果這樣,這件事情就變得麻煩很多了。而他原先認為,此事只要他先別人一步知曉,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拿得下來呢!

自從他和梓傳鬧生分以後,兩家雖為兒女親家,可在交情上卻再也沒什麽往來了。他也能感覺到梓傳大有和他水火不容之勢頭,梓傳一直對他隱忍不發,或許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伺機在對他進行瘋狂的報覆。

周玉時而也感覺到他逼迫梓傳嫁女到周家,做得確實是過分了些,但當時梓傳酒後偷窺姜氏洗澡做得也是猥瑣和不堪,朋友們從中調停、匆忙間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姜氏受他把兄弟的猥褻,他不做出個姿態來不讓梓傳受些屈辱,他確實也不甘心,也沒法和當場的眾人交待,事情傳出去也必然被他人恥笑無能。

唉,要不是出了那麽一檔子事,這時候他一定是在和梓傳互相商量著怎麽辦呢!或許兩個人聯起手來這事情早已經有了清晰的章程。但現在想這些,都是多餘的了。

至於高尚,周玉認為他雖然看似年輕有為不、可小窺,但此人趨炎附勢、詭計多端、心胸狹隘、心術不正,他對這樣的人歷來都是敬而遠之的。高尚自去年以來,不停地指揮著自家人在周玉所開分號的城市裏,和周玉的人拉客戶搶生意,鬧騰得不亦樂乎,非常令人不齒。但生意就是這樣,在商言商,把生意做到手是真把式,周玉認為高尚的這些作為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並且周玉認為高尚畢竟是年輕人、是小輩,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也實屬正常。自己作為絲業老人兒,不能與高尚這樣的年輕人掙個你長我短,那樣也會被眾人恥笑,所以凡在與高家的事情處理上周玉都是先退讓三分。但高尚不以為戒、反多以為榮,認為周玉好欺負,做起事情來更加肆無忌憚、變本加厲,讓周玉有時候也無可奈何,不知怎麽樣對待高尚才好。

如果和楊、高兩家都是單打獨鬥的想法,周玉自認為自己勝算不小。周玉現在怕的就是梓傳和高尚聯起手來對付他,那樣兩家合起來的實力,無論如何他周玉是抵擋不了也吃不消的。高尚現在是梓傳即將登門的姑爺,兩人有著翁婿的情份,兩家現在也正是如膠似漆,好似蜜月的時候。何況梓傳這幾年蠢蠢欲動要對他報仇雪恨,已然是欲蓋彌彰的事了,這樣想來,高、楊兩家更容易合起手來,對付周玉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周玉思來想去,目前別無他路,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九信,再唯一能依靠的人,只能是自己了。他自認為,他隨機應變、處事不驚的溝通能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還是有的,剩下其他的事情只能是憑天由命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周玉認為老天還是會幫他的,因為他對誰都沒什麽虧欠。

周玉胡思亂想了一個白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將近傍晚,周玉信馬由韁走出了宅子,決定出去逛一逛。他對南京城還不是太熟悉,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出去轉轉。他不知道走了多少光景,一路打聽路人來到了夫子廟。

南京夫子廟始建於宋景祐元年,由東晉時期的學宮舊址擴建而成稱文宣王廟。歷經各朝各代的不斷維修擴建,到此時已經頗具規模。廟前以秦淮河為傍池,南岸灰色條形的石磚墻為照壁;北岸廟前有聚星亭、思樂亭;中軸線上有欞星門、大成門、大成殿、明德堂、尊經閣;廟東有魁星閣。 臨河的兩岸相當的繁華,烏衣巷、朱雀街、桃葉渡等處的房子,大都是當地官紳大戶的居所,也有外地的豪門在此處購置美宅,作為來南京的臨時逍遙之所。各種酒樓、茶館、小吃、當鋪、青樓妓院林林總總地樹立在河岸的兩旁,岸邊空閑的地方不是打把勢、賣藝耍猴的,就是鬥雞、鬥蟈蟈、下象棋、剃頭、吹拉彈唱敲鼓的、搖卦測字問前程的,總之事人聲鼎沸,接踵摩肩。秦淮河上“漿聲燈影連十裏,歌女花船戲濁波”,畫船蕭鼓,綿綿不絕。就如《桃花扇》裏所描寫的“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一派繁榮景象。

周玉心有煩事,還是靜不下心來仔細去仔細瞧看,晚飯還沒吃,感覺肚子也餓了,心想著找個好去處,先填飽肚子再說。擡頭一看,旁邊的一家酒樓的二樓檐子上書寫著鎏金的三個大字“狀元樓”,他心想,就是它了。

周玉走進酒樓,挑了個靠窗能看見外面景致的位置做了下來。店小二過來,周玉點了桂花鹽水鴨、松鼠魚、美人肝、鳳尾蝦幾樣菜肴,點了一壺南京本地產的“衛酒”中的上品“堆花”。酒菜一時上齊,周玉慢喝慢飲起來。

酒樓裏的客人很多,周玉旁邊的桌子上幾乎都坐滿了人。

“仁兄,你說南京這界面上誰最好使?”

“那當然是高總督了,封疆大吏位極人臣,哪能有人比他更好使的?”

“錯!”“那還能有誰啊?”

“江寧織造的白郎中啊!”

“他?一個正五品的官哪能和堂堂的高總督一品大員比?你可別胡扯了!”

“哈哈,你真是不知道白郎中是什麽來頭,虧你們一天天在這裏廝混。說出來嚇你一跳,那白郎中啊”說話者故意用手掌罩住半張嘴,壓低聲音接著說:“聽說啊,那白郎中的夫人長得是如花似玉傾國傾城的美人,白郎中為啥能來當這個肥差事,聽說啊,就是那啥那啥......”

“到底為啥啊?”周圍一桌子人聽得這個著急,連忙問。

“可惜了兒啊,這麽個美人,白郎中消受不了啊。白郎中小時候有次小便不小心被條黃狗給嚇了一跳,長大成人後娶了夫人才知道那活不行了,被嚇得舉不起來。這房夫人啊也是命苦,沒有兩年就得病死了”。

“嗯,確實是命太苦了,這要是嫁給我,怎麽著能活到現在”。旁邊的一個人見縫插針地說了這麽一嘴,引起哄堂大笑。

“白郎中不知道暗地裏尋了多少名醫仙藥,可這落下的毛病就是死活沒醫治過來,這一來二去白郎中也就一直沒娶。直到前幾年,才經不住人攛掇,四十多歲續了弦,又娶了房年輕漂亮的太太。但這也是苦煞了這位窈窕淑女了,結婚了三年,可憐勁兒的還是個處兒。有一天咱這乾隆爺的五弟,也就是恭親王弘晝來到白家,恰好白郎中不在家......”

“那接著怎麽著了?”眾人十分好奇。

“正好是這個白郎中的夫人出來相迎款待。這五爺您是知道的,是咱大清國出了名的荒唐王爺,看白郎中的夫人長的這般俊俏,加之對白郎中不舉之事也稍加耳聞,所以對著白夫人多有言辭和舉止上的勾引,這白夫人三年來只看過肉鮮,卻未嘗過肉味,加之五爺乃是當今聖上的同胞兄弟、宛若肱股,自身又是大富大貴之人,人不常說這‘權貴’二字是最好的春藥嗎?這夫人也是立時興起,春心萌動蕩漾。兩人啊,正風生水起、顛鸞倒鳳之時,哪成想白郎中臨時回家有事,那個寸啊,撞了個結結實實。五爺自知理虧啊,只好嘿然一笑了事。白郎中哪裏敢多和五爺計較,說白了,這白家的上下老小不都是人家五爺的奴才,上了你家夫人,沒讓你你當老公的當場謝恩就不錯了。”

“哈哈,哈哈,哈哈……”周圍人又是發出了一陣哄笑聲。

看眾人這麽捧場聽得認真,這哥們說的更起勁了,唾沫星子橫飛,口幹舌燥。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壺喝了一大口酒接著說:“咱這五爺雖說荒唐是荒唐了點,但畢竟是皇親貴胄、金枝玉葉,也怕這事傳出去傷了皇家的體面,就在乾隆爺面前保舉了白郎中來南京做這個‘江寧織造’,算是補償。白郎中也樂得這個差事,一來織造郎中這是個肥差,多少人巴結還巴結不來呢,二來閑言碎語的在這京城裏也住不下去了,正好尋這個由頭也避避風頭。他沒帶家眷來,說白了也不敢帶夫人來,自然也是由著五爺的心意去的。”

“你可真能扯,說得跟真事似的,就這事你能知道?我看你啊,快成說書的了!”

講故事的人卻不尷尬,不緊不慢地說:“我和諸位說,這消息絕對可靠,我的一個遠方姑媽啊,就在這白府做事,這事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門兒清。你說咱這南京的地界誰最硬實?最好使?還不是人家這白郎中,人家可是和五爺是連襟,是皇親國戚。弄不好啊,過兩年這白郎中還不得穿個五爺賞的綠馬褂禦前行走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大桌子人不等他說完,又是一頓哄堂大笑。說完笑完,各自又都舉起手中的酒杯來,胡喝海吃,天南海北肆無忌憚的聊了起來。

周玉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旁邊這桌胡侃,當初也並沒太在意,一群市井百姓能談得出來什麽可聽的呢?但聽到中途,聽他們說到白郎中,才用心起來。再後來一聽,也無非就是些無中生有的市井百姓愛瞎傳的八卦花邊新聞,也就隨之微微一笑而過,沒放在心上。

看天色已晚,也是該回宅子了。周玉喊來了小二結了賬,信步走出了“狀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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