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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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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鎮是典型的江南水鄉,自南向北的一條叫“井河”的小河流和自西向東的京杭大運河將古鎮分成了一個十字,這裏的百姓千百年來依偎在水草豐茂的河畔兩側而居。鎮裏小橋流水人家,三座古老的石拱橋穿插在井河之上將兩岸貫通。

雖說是鎮,可是這個鎮卻比一般的州府還要大得多,四面的城墻連起來就有近二十公裏的長度,分立在東西南北的四個城門也是甚為巍峨壯觀。鎮裏的絲綢富賈、鄉紳名流多住在井河的西岸,市井百姓自有自知之明多住在東岸,當然西岸的房價太貴也是個重要的原因。但也正因為市民百姓、販夫走卒們為了柴米油鹽生計,東岸自發地形成了大規模的輻射全國的生絲和綢緞市場,買賣交易非常的活躍,特別是每當蠶絲入市的時節,全國客商雲集至此,更是一番熱鬧興隆的景象。正因為如此,反倒是把大戶人家所盤踞的西岸,顯得有點冷清寂寞,甚至在那櫛次鱗比的宅地之間,讓人感覺到有些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氣息。

楊家在這個鎮子裏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老宅傳到楊梓傳的這輩,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但現在這高宅深院之間,依然看得出當年建造者為子孫後代打算的良苦用心,雕梁畫棟、堅固氣派依然不減當年。楊家百年來也是一直以蠶絲為業積金深厚,陸續在各地以“興昌隆”為號開了二十多家商鋪。

“繹如,高家前幾日已派人來提親,我和你母親已經答應了這門親事,待過了一些時日,高家請了期後,擇了吉日,就給你和高尚完婚。”梓傳膝下有二女,純如和繹如,他尤為喜愛這個小女兒。大女兒純如在三年前嫁給了周家的周冰羽。

要說起姐兩個的名字,還是有一番來歷的,它們出自《論語?八佾篇》之中的一段話:“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繳如也,繹如也,以成”。“純如”就是樂曲展開後美好而和諧的樣子;“繹如”就是樂聲連續不斷,如流水綿綿流淌的樣子。總之,這裏面寄托了梓傳對兩個女兒的美好祝願與希望。

“啊?爹,你怎麽能把我許給高家,嫁誰我也不想嫁給高尚!還有,這事我秋哥知道嗎?再說,爹,我還要和秋哥幫你做好咱家絲櫃上的事呢,我哪裏有那閑心思要出嫁呢?”繹如顯然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不要總秋哥、秋哥的掛在嘴邊,成什麽體統?都是一家人,以後就叫哥哥。還有咱們是大家閨秀,生意上的事情也和你沒什麽幹系,不要總是沒事有事的就往前面的櫃上跑,讓人家看了不好看。再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也要仔細準備你的婚事啦!”梓傳打斷了女兒不著邊際的話,故意沈下臉來說。

“還有高家雖為外來人家,但高家財大勢大。他的本家堂哥乃是現任的兩江總督高晉,就這人家,你嫁過去還能虧待了你不成?有些人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

“爹,高家雖有錢有勢,別人願意怎麽巴結就怎麽巴結,和我沒有半點關系。高尚的為人我還是有有一些了解的,他假仁假義、唯利是圖、為人心狠手辣,是個為了錢財權勢,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的人,難道您想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父親,再說我心裏早已經有意中人了,我的婚事不需要您老操心。”女兒爭辯著,也在給父親解釋著。

“放肆,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麽時候就輪到你們女兒家家的自作主張了?快把楚秋叫過來,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爹,我姐姐的事您還沒有教訓嗎?”

“什麽教訓不教訓的,看來你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快下去吧。”父親有些聲嘶力竭地大喊著。繹如無可奈何,哭戚戚地一轉身跑出了廳堂。

楚秋正在賬房裏仔細地看著帳目,不時地再問著夥計一些櫃上的事情。“妹妹,你這是怎麽了,眼睛怎麽還紅了呢?哈哈,這麽大姑娘了還哭鼻子?誰欺負你了,告訴我,哥哥給你出氣去!”楚秋略帶戲謔而又不失關心地問。

“哼,誰敢欺負我,除了你還有誰?”繹如在楚秋面前自顧自地耍起了大小姐的性子。

“我?我這哪裏也沒招惹你啊?”楚秋口裏小聲地嘟囔著,又好像在努力的回憶著,楚秋是平時很少和別人開玩笑的,就是和這個小妹妹,也只是偶爾不輕不重弟有那麽一句兩句,說完後也是馬上就會恢覆嚴肅低沈的本色。

“秋哥,以後真是要有人欺負我,你真會為我挺身而出,來保護我嗎?”繹如仰起頭忽然變得一臉認真地說。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晶瑩而潔白。

“一定。”看繹如問得如此嚴肅認真,楚秋回答得也是非常的肯定。

“秋哥,我記住了你今天說的話,你也要記住你自己今天說的話,我可是認真的,哈哈。”得到楚秋如此肯定的回答,繹如破涕為笑。“差點忘了,父親讓我來你傳話,他有事情要和你商量。”說完轉身跑去了,突然間又停了下來,回轉頭對楚秋喊:“記得要保護我一輩子喲!”

楚秋知道這個妹妹喜歡自己這個當哥哥的,自己當然也是十分的疼愛著這個小妹妹。但純如近兩年來說出的一些不知所以然的話,有時讓他感到莫名其妙。不用妹妹說,他這個當哥哥的自然要保護妹妹免受別人欺負,這是做哥哥的神聖職責和應盡的義務。但至於是否是一輩子楚秋可不敢那樣說也不敢那樣答應,因為妹妹總是要嫁人的,等出了閣,自然會有另外一個男人,理所當然地承擔起這個任務來。

楚秋聽說父親找他,他也不敢太耽擱,連忙朝客廳走去。

父子兩人見了面,楚秋坐了下來。“父親,探聽的人回來了,聽說周家東家是身體抱恙,此番出行是往杭州探病去了。”楚秋明白父親當務之急要他問什麽,所以沒用父親開口就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了出來。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梓傳淡淡地問。

“我想周東家去杭州探病有些不太可能,周東家剛過不惑之年,一向身體硬朗,怎麽突然就得了這麽重的病呢?二來本地的郎中也不乏扁鵲、華佗之輩,他舍近求遠地選擇去杭州也是讓人匪夷所思。”楚秋坐在下首邊的紅木圓凳上若有所思地說。

“對了,爹,你這一段時間總是讓我派人看著周家的動向,這裏邊有什麽事情嗎?”楚秋有些不解地問道。

“其實也沒什麽。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周家開在京城裏分號的馬掌櫃這個人了,前些日子,他私下書信告訴我說,朝廷要采購一大批上等的‘七裏絲’,當然他也同時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的東家周玉,畢竟這事情他是瞞不了的。所以這些日子我才讓你緊緊地盯著周家,看周家會有何動作。”梓傳帶著些許神秘的口氣對楚秋說。

原來是這樣的情形啊!楚秋心裏一緊,看來父親是知道這個事情有一段時間了,可是為什麽第一時間沒有告訴他呢?“那爹您找我是......”

“我找你來是讓你幫我分析一下周玉到底是去了哪裏?”

“如果按父親剛才的說法,我認為他應該有兩種可能。”楚秋收住自己的心神,繼續說道:“一種情況是確實去了杭州,但不是去探病,而是為了這樁生意去了杭州織造找人請托。如果再大膽推測一下,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周東家根本沒有去杭州,他而是去了南京!”

“嗯,楚秋,我認為你分析得有道理啊。我就沒有想到這一層面。好,好!”梓傳聽了楚秋的分析很是高興。

“周玉既然已經開始活動了,咱爺們也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我讓咱家的陳掌櫃找到了慶貴妃的侄子陸通,陸通雖然只是一個軍機處小小的章京,但畢竟是京官,見多識廣,在京裏和地方上多有交集。且太常寺少卿陸士隆就這麽一個孫子,慶貴妃自然對這個侄子是寵愛有加。可就是請陸通辦事的成本是大了些啊,他張嘴就開價這個數......”沒等話說完,梓傳伸出了手掌,齊刷刷地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五千?”楚秋也把一個巴掌伸開,再次向父親認證一下父親說的這個數目。他的手指如青蔥一般,直挺而纖弱,仿佛不帶著一絲血意。

“五萬!”梓傳也是有些心疼地說。“其實呢,這五萬兩銀子也不算什麽,要是成了事,也就值了。”梓傳看著楚秋有些驚訝的神情,繼續補充了一句,也好像是在努力地說服自己。

“楚秋,你過兩天親自往京城跑一趟,從咱家的櫃上取出一百兩銀子,送給周家的馬掌櫃,加深一下你們兩個的私下情誼,也特別讓馬掌櫃近一段時間多留心周家的動向。這個人目前看來還是比較有利用價值的,如果他對我們死心塌地,至少我們獲知周家在京城活動的內部消息就方便多了。”

“父親,您什麽時候和馬掌櫃牽上了線,將他為我們所用的呢?”楚秋不解地問。

“這個你就不要多問了,日後我再說於你聽就是了。”梓傳拒絕了楚秋提出的問題,他說完這些話後也顯得有些疲憊,無力地揮了揮手。

“放心吧,父親。馬掌櫃那邊,我會安排好的。”楚秋看父親有些累了,忙馬上應承下來父親交辦的事項,然後準備下去。

“嗯,那就好。再有,等忙完了眼前這些事,把繹如的婚事操辦嘍,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畢竟快到二十大多的人了。”梓傳交代完生意上的事,順便又說了說家務事。

“繹如訂親了?是和哪家訂的?”楚秋顯然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德勝行的東家高尚。”

“高尚?這人行嗎?繹如嫁過去不得吃虧啊?”

“行,有什麽不行的?再說這女孩家姻緣的事,本來也就是憑天由命的。”梓傳應付了一句。

“也是。父親,還有我的事不著急,以後慢慢說吧。”

“楚秋,你的婚事呢,當然也由不得你自己做主,等忙完這些事情後,我就給你安排。還有,你派人去周家,把純如接回來住幾日,我也是很想純如了。” 說完這些,梓傳再一次朝楚秋揮了揮手,示意他想休息一下。

“是。”楚秋連忙回答,然後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廳門。偌大的客廳裏,只剩下梓傳一人斜靠在椅子上,顯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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