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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船,殺機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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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欲晚看著公主的船漸漸消失在夜下薄霧中,伸手扶了一下船舷,方才動怒之下身體中“烈烈原風吹”的毒有些壓不住了,蝕得她刻骨的痛,扶著船舷緩緩的跌坐在地,冷汗淋漓。

少年回過頭來,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躊躇了一下,恭恭敬敬的道:“九爺,我們船上沒有能給你清毒的大夫。”

蘇欲晚努力的辨認了一下,確認他就是方才來接自己的宰相的家奴,艱難的開口:“映葉梅。”方才周宜君給她服的藥本來可以撐很久,只是自己動了氣,毒性沖上來毫無辦法,唯有以毒制毒的映葉梅能緩上一緩。

少年二話不說,轉身往船艙中去,回來的時候捧了一樽藥酒,小心翼翼的送給蘇欲晚服了。

“扶我一把。”

“是。”

少年旋即遞給蘇欲晚一方手帕,讓她擦一擦汗涔涔的臉,蘇欲晚許久才緩過勁來,看清楚自己手上捏著的東西竟然是一方香帕,看起來像是哪家小姐藏著的信物,失笑道:“你竟然會有這種東西。”

少年低低一笑:“我知道九爺中毒深了。”

這哪裏像是個家奴說的話?蘇欲晚心頭一動。

少年扶著她往船艙裏面走,一面道:“今日相國府中來了些客人,相爺走不開,故此沒有親自迎接。但餘將軍和阮將軍都來了,只怕和公主起沖突,故在船上護航。”

“有什麽好護的。”

“說得簡單些,如今除了相爺沒有人信得過九爺你,九爺名聲太壞,這兩位將軍執意要來,只怕也是帶了殺心。”

蘇欲晚借著薄薄的光去看他,只見這個少年眉目如畫,雖然仍舊有些未褪的稚氣,但眸子尤為沈寂,難以捉摸。越是捉摸不定的東西蘇欲晚越喜歡捉摸,細看之下更是吃驚:相由心生,但她從這少年臉上,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是誰?”蘇欲晚的臉上結了一層寒霜。

少年只是笑笑:“相國府的家奴而已。”

除去他恭敬的語氣,他哪有半分家奴的樣子,眉宇甚至在不經意間,從中流淌出一股淡淡的天下莫當的威儀。

蘇欲晚這些年從未見過這樣一位少年,也從未聽說過天下有這樣一號人物,他絕非這般簡單,定然不簡單!沈默半晌,覆問道:“你是誰?”

這次沒有人答話。

話說間,少年已經扶著蘇欲晚進了船艙,只見偌大的空間布置成了廳堂模樣,四周戒備森嚴,中間一張紫銅浮雕屏風將主座和客座分開,屏風後面坐了兩個人,正透過這層層輕紗盯著蘇欲晚……蘇欲晚有些煩惱,隨手將散落的發撥到耳後,問道:“你們這樣看著我,又是想做什麽?”

屏風後面有人冷冷的笑了一聲:“蘇家蘇欲晚?你們蘇家坐落在南北交界之處,不論哪邊都想要爭你蘇家,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自立門戶?”

蘇欲晚嘆了口氣:“天下兵權都掌握在你們手裏,我拿什麽自立門戶?”

那低沈的聲音又道:“不管你今日如何辯解,我都要殺了你,就算錯殺一個文武雙全的人才,我也不願給相國府養後患!”

“多大仇?”蘇欲晚很是煩惱,但她這句話還沒有問出來的時候,一襲劍意就撲面而來。屏風後面是兩個人,常年征戰沙場,又沈迷武學多年,對敵人死角和弱點有些敏銳的判斷,驟然發難,就把蘇欲晚全方位鎖死。

蘇欲晚往旁一避,隨手奪過侍衛的長槍把兩把劍招架住,和這兩人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不多時就落了下風,身子一矮,立馬滾了出去,只覺滾燙的血珠“啪嗒啪嗒”的跌落在木板上。

“你身受劇毒,一不能動怒,二不能馭氣,拿什麽跟我們鬥?”兩位將軍劍氣不止,眼見就要抹向蘇欲晚,忽的一道青光掠來,攔了一下這兩把劍,再往上輕輕一挑,竟然雙雙挑飛。

少年往前跨了一步,站在蘇欲晚的身前,拱手道:“還請兩位將軍收手罷。”

餘將軍和阮將軍擰著眉看他,他們很少見到這個少年,只知道他是懸河公的心腹,時常侍奉其左右,今日親自來迎接蘇欲晚,也足見懸河公對他的放心。只是他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竟敢挑飛他倆的劍?這些年沒有一個奴才有如此能耐。

餘將軍怒極反笑:“狗奴才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子?”

“奴才只是聽相爺的話而已。”少年淡淡道:“相爺吩咐奴才把九爺安全送回相國府,我就得辦到,不然相爺得生氣了。”

“別拿相爺來壓我們!”阮將軍冷著臉:“我這是在替北國清理後患,誰知道這個人進了相國府會做些什麽?”

“將軍這是不信相爺了?”少年看了他們一眼,眸中頓時微涼沈寂,竟然無人敢上前。

一時無語爭辯,少年轉身把蘇欲晚扶了起來,一面道:“我命屬相爺,這一輩子只聽相爺的話,若是兩位將軍執意要動手,今日我也只有殺了你們……若是相爺問起來,我便說是兩位將軍先對九爺動手的,九爺和你們倆對於相爺來說誰更重要,兩位應該心裏有數罷?”

餘將軍和阮將軍臉色並不好看,為了請蘇欲晚來北國,懸河公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從蘇欲晚小時候沈香河漂流的時候就對她青睞有佳,這麽多年未曾變更。兩位將軍死了,還有其他的武將能夠頂替,可天下只有一個蘇欲晚,只有一個能替他爭得善夷國天下的蘇欲晚。

阮將軍咬牙切齒:“你對自己很自負啊?以一敵二還能全身而退?”

少年微微一笑:“兩位大可一試。”

船艙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蘇欲晚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少年把那椅子搬來給她坐坐,少年把椅子翻過來一看,三條腿在剛才的打鬥中爛掉了,沒有辦法坐,只得搬了個小桌過來,將軟墊放在桌上。

“九爺好些了嗎?”少年問。

蘇欲晚點點頭,少年便蹲下身子,扶她坐上了小桌,她指著不遠處兩位將軍道:“我知道你們不服,不如我們來賭一把,別告訴我你們不會,我知道你們軍帳中賭博之風盛行。你們要是輸了立馬滾回去,別再來煩我,我要是輸了,引頸就戮,如何?”

她這一番話算是給兩位將軍一個臺階下,他們倆立了很久,終於放下身段,沈聲問道:“賭什麽?”

蘇欲晚指了指旁邊散落的一個酒樽,道:“這酒樽是你們的罷?我們分別猜猜這到底是什麽材質所鑄,誰猜得準誰便贏,你們先猜,怎樣?”

這個賭局看起來對蘇欲晚好無利處:首先,那酒樽是方才兩位將軍喝過的酒樽,產自相國府,他們親自接過手,又怎能不知?其次,蘇欲晚讓他們先猜,若是猜錯了沒有多大的損失,畢竟蘇欲晚也不一定知道答案,若是猜對了蘇欲晚立馬就輸了,只得乖乖的把脖子伸出來。

越是這樣有利的情形,對兩位將軍來說壓力更大,他們混跡沙場,對著這種過於簡單的賭局極端敏感,絕不輕信,可是此時又沒有其他的辦法,畢竟那個少年還守在蘇欲晚身邊。

許久,餘將軍才點了點頭。

“那請將軍開始猜吧。”蘇欲晚道。

餘將軍讓阮將軍把酒樽拾起來看,阮將軍見多識廣,應當會認出來,只見阮將軍盯著酒樽看了很久,越看越是心驚,到了最後冷汗淋漓,連聲音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這杯……是夜光杯…….琉璃青玉,內藏麒麟血絲,或者……”

“再想一想?”蘇欲晚提示他。

阮將軍知道這酒樽不簡單,只看上面的細紋就知道極度不簡單,可是他捏著酒樽越來越緊張,越緊張就越想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

蘇欲晚有些可惜的搖搖頭,道:“的確是夜光杯,琉璃青玉,可是你看裏面血紅色的絲狀花紋,怎麽可能是麒麟血呢?麒麟血呈塊狀,近看如同琥珀,唯有龍血才會是這個形狀。懸莊公如此賞識你們,你們就好好聽話吧。”

阮將軍一驚,難以置信:“這是龍血杯?”

“別不信。”蘇欲晚指了指那個杯子,少年便走過去把杯子拿回來,遞給蘇欲晚,她手上用暗勁,捏了半天沒把杯子捏碎,自言自語道:“這也太結實了些。”又覆遞給身邊的少年。

少年往地上一砸,這一下用了體內八分真氣,總算把酒樽給砸碎了,從碎渣中抽出一根魚線般的細細的血絲,那酒樽頓時黯然失色,如同死掉。

“聽說龍血絲能懸千斤重物,你們自己試試吧。”

阮將軍顫抖著接過,把龍血絲的一頭懸在梁上,另一頭繞在自己手中,奮力一躍,順勢把血絲收短了幾分,自己竟就這樣的被那根龍血絲吊在了空中,只見血絲細得幾不可見,燈光晃過的時候才會閃耀一點點紅芒,吊著阮將軍沒有半分變形。

餘將軍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這的確是龍血絲。“龍”這一詞只有當代君王可用,可是多年前善夷國的君王就已經死了,天下兩分,真龍也就游離在沈香河上,誰收拾掉了對方,真龍就會回到誰的身上。而上代君王死的時候,真龍曾長歌泣血,這血液凝在杯中就成了龍血絲,天下僅有三個這樣的酒樽,其中兩個賞給了阮將軍和餘將軍。

蘇欲晚說得極是,懸河公如此器重他們,他們竟然還如此不聽話!

餘將軍和阮將軍跪在地面對蘇欲晚大拜:“今日承蒙九小姐賜教,懸河公能得九小姐,如虎添翼,收服南國指日可待。”道罷膝行倒退,依約定所言,出了這個船艙。

蘇欲晚咳了幾下,咳出一些血塊來,少年將她扶住,道:“九爺。”

“淤血吐出來就好,給我些映葉梅。”

“若九爺不負氣把周君宜殺了,此時會少很多痛苦。”

蘇欲晚瞥了他一眼:“我做事你別嚼舌……膽子很大啊?”

少年笑道:“只承了兩分九爺的脾氣罷了。”

這哪裏是家奴的語氣!蘇欲晚卻越發歡喜起來,挑眉道:“接我一劍。”

“不敢。”

“如何不敢?納命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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