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喬還想說話，餘光瞥見個高高大大的人影，正是老哥。

老哥自打回到陰間第一層之後，就不再跟著他們集體行動了，雖然還是住在一起，但是平時照面的機會卻並不多。老哥現在的生活重心是尋找那個叛徒，在輪回那裏守一段時間，再去周圍的村子打聽一圈，周而覆始。

見他們擺出這麽大陣仗，老哥嚇了一跳，急忙問出了什麽事。

大豆嘴快，把這一家子的奇葩過往跟老哥說了說，氣的老哥直哼哼，恨不能上來給這兩個臭不要臉的老鬼幾拳頭。

“你那邊怎麽樣，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冥擺手讓奧斯卡和柳齊把這兩個老東西搬到角落裏，別在大夥眼前，惹人心煩。

老哥搖了搖頭：“陰間這麽大，我連他在這邊還是在人間都不知道，那小子那麽缺德，說不定被人打得魂飛魄散呢，現在沒準正在下面回爐重煉呢。”

報仇的心是不變的，但是心態還是和當年不同的。老哥很平靜地問冥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反正他這幾天沒什麽事，可以幫幫忙。

“他們這一家四口抓到了仨，還有一個女人下落不明。”程喬把那個女人的情況說了一下，本來她還保有一丟丟女人會來救人的希望，現在看來，這基本是奢望了。那個女人對自己的父母更多的是怨恨，對那個孩子就更不用說了，現在好不容易逮著個甩掉他們的機會，還不趕緊有多遠躲多遠。

“女人……”老哥摸摸下巴，“是不是這麽高，穿著件很樸素的衣服？”

程喬看他比的身高差不多，衣服什麽的，鬼魂的衣服是可以隨意更換的，天知道那女人穿著什麽。

“我剛才回來的時候順路去輪回那兒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這個女人跳了進去。”老哥說。

“啊？”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開什麽玩笑，那個女人去輪回了？

“會不會是巧合啊，陰間的女人這麽多，她那個頭也沒什麽特別，說不定就是別人呢？”奧斯卡抱著最後的僥幸心理說。

大豆難得沒有跟他頂嘴，也巴不得老哥認錯了人。

就在這時，出門許久的怪蛇慢慢悠悠溜達回來，爬到老人身邊，也不知道怎麽跟老人溝通的，老人擡起頭，對眾人說：“那個女人的確跳進了輪回，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了陽間。”

眾人全都閉了嘴，心裏萬千滋味，到頭來也只能化成一聲無奈的嘆息。

人家都去投胎了，他們再怎麽氣不過也沒用。再說，聽兩個老鬼說，大毛之前流竄作案的時候吃過兩個人，他們一家都有幫忙，但是誰都沒吃過鬼，這麽看來，那個女人去投胎反而省了他們不少麻煩，以她的罪名，還不夠格送到荒蠻之地去。

“行了，這件事基本就這樣了，我們待會再去問問大毛，他那個主人到底是什麽情況，然後就把他送到荒蠻之地去吧。”程喬說。

“那兩個老的怎麽辦？”柳齊問。

程喬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把人扔到輪回裏最靠譜，誰也不敢保證他們跟著大毛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學會吃鬼的法術。要是他們隨隨便便就把人給放了，他們也許會暫時消停下來，可之後呢？他們還是會卷土重來，以他們那難以理解的腦回路，說不定會在陰間造成多大的恐慌呢。

進入輪回之後，他們前生經歷的一切都會忘卻，就算下輩子還是個壞人，至少也不會再用這種非人的方法去害人了。

眾人的意見達成一致，由冥親自去找大毛談話，等把該問的都問完了，再把兩個老的扔進輪回。

冥本來就不是個愛笑的人，面對窮兇極惡的小鬼就更加沒有好臉色。

大毛根本不怕他，一臉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恨恨地瞪著大毛。

“我知道你的身份。”冥開門見山。

大毛冷哼：“不就是那兩個老不修告訴你們的嗎，他們要是不說，你知道個屁！”

他這話嘲諷的意味滿滿，躲在旁邊偷聽的奧斯卡和大豆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小崽子真敢說啊！

冥根本不生氣，事實上，他沒能在審判亡魂的時候搞清楚大毛的真實身份，是他的失職，可他都已經是死人了，代理審判人什麽的，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他現在奉行的是你不聽話，我堅決不慣著你。

他當著所有偷窺群眾的面，狠狠地在大毛的胸口上踹了一腳。大毛柔弱的小身軀重重摔在地上，腦袋撞在身後的石頭屋子墻壁上，頓時破了一塊。

“你想挨揍，我樂意奉陪。”冥那張帥氣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可大毛楞是看出了一絲猙獰，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卻還是咬著牙，什麽都不肯說。

冥微微瞇眼，兩手慢慢舉在身前，十根手指隨著他的動作哢哢作響。

大毛咬緊牙關，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冒出來，再落到地上。

他的目光從冥的臉上，轉移到了那雙好看卻要命的手上，半晌之後，他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服軟了。

“我說，我都說！”大毛畏懼地說。

“我的主人，叫蓋天尊者。”大毛如實交代著。

他的話一出，包括冥在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蓋天尊者這個名字，程喬他們這一夥人沒有不熟悉的，想當年程喬和柳齊曾經潛入過一個邪修的山頭，那就是蓋天尊者的領地。據說蓋天尊者當年是跟著程森混過的人，也算是跟程森後人那一支比較親近的邪修之一了。

真是沒有想到，這個小鬼竟然蓋天尊者親自煉出來的，怪不得懂得吃鬼之術呢！

冥很快調整好情緒和表情，冷冷地問：“蓋天尊者很少親自出面，他為什麽會把你送給那對夫妻？”

“尊者是何等人物，他早就知道那對夫妻有錢之後不會履行諾言，到時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弄死他們，吃了他們。”小鬼說得輕松，眾人聽得心驚。

這話要是被那對老鬼聽見，八成就要被嚇死了。

“可你沒有吃了他們，還做了他們家的孩子。”冥冷冷地說著。

大毛臉上閃過一抹驚慌，隨即平靜下來。

“是，我違背了尊者的初衷，他想要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強大，普通的鬼魂又怎麽能滿足我，只有那些貪心的人，死後才會更快變成惡鬼，來幫我變強。可我從來都沒享受過活著的滋味，我想，我想試一試。”

大毛的魂魄是小孩子的樣貌，說起這話的時候顯得格外可憐。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只知道自己有記憶以來，蓋天尊者就是自己的主人，主人讓自己做什麽，自己就要做什麽，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轉世的機會。

他沒有在蓋天尊者離去後第一時間殺人，這是蓋天尊者的意思，如果在這一家人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人殺了，根本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惡鬼，所以小鬼要讓這一家人感到害怕，越是害怕，內心深處越是怨恨，死後就越想要去殺人。

本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直到那天，他發現老鬼的女兒懷孕了。

胎兒在女人懷孕初期是沒有魂魄的，小鬼在女人懷孕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他那顆只想殺人的心迫切地想要體驗一把活著的感覺，所以他給那家人托了夢，又害得他們撞車，強迫他們打消墮胎的念頭。

他轉世的原理跟修道弟子差不多，不用經歷陰陽輪回，可以利用法術和修為，直接進入到胎兒的體內，但也會在剛出生的時候失去前世的記憶。

所以剛開始那幾年，他過得很開心，就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樣。可說不上是他天性邪惡，還是這一家子的教育有問題，他還是無可避免地長歪了，成了整個小區的人都討厭的小孩子。

大毛並不覺得這有什麽關系，反正他什麽都有，沒必要非得跟那幫小孩兒玩。

事情的變化源自於大毛五歲那邊，大吳再次提出離婚被兩個老的拒絕。

這些年來，大吳積累了太多怨氣，可一想到孩子五歲後自己就能獲得自由，他一直都隱忍著，他在等待著解脫的那一天。然而真到了那一天，得到的結果卻讓他徹底崩潰了。

那一刻，藏在他心裏的憤怒和怨恨全部爆發出來，形成了一股非常強大的氣場。正是這股氣場，讓小鬼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小鬼記起了自己是誰，也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他知道自己耽誤了太多的時間，蓋天尊者一定是太忙才沒有找上門來，可這不代表蓋天尊者會放過他。

他不敢再回到蓋天尊者那兒，所以他決定自己做點兒什麽。

他殺死大吳並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早就預謀好的。大吳剛咽氣那一刻，他其實有機會直接把大吳的魂魄吞噬掉，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修為。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吞噬再多的魂魄，也沒辦法和蓋天尊者抗衡。想要逃開蓋天尊者，他唯有進入陰間這一條路。

他故意放走了大吳的魂魄，就是等著大吳回來殺人。果然，大吳殺了他們一家四口，可他們也因為心有怨氣，沒能直接進入陰間。

大毛很著急，開始威脅其他三個人在小區裏害人，他知道這世間有一種名為“審判人”的人，他們聽說這裏死了人，一定會來處理，到時候，他就可以借著審判人的手進入陰間，徹底遠離蓋天尊者的陰影了。

“怎麽樣，是不是完全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大毛忽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他越笑越瘋狂，最後更是揚起了小小的腦袋，笑得像個瘋子。

眾人都不曉得該說什麽，這個小鬼在人間停留了太多年，雖然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的陽壽都很有限，但他的心智已經跟上百歲的老人沒什麽兩樣了。若非如此，他又怎麽能設計出如此計劃，騙過了程喬，也騙過了冥。

更可怕的是他進入陰間之後，竟然重新把這一家子聚在了一起，供他驅使。

“你們為什麽要住在那個村子裏？”程喬問。

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躲在不見人煙的地方，自己也不會好巧不巧地碰上他們，也就不會有後面發生的這些事情了。

大毛哼哼了幾聲，恨恨地說：“還不是那幾個蠢貨膽子太小，非說要先考察一下再說。還有那兩個老東西，我教了他們吃鬼之法，誰想到他們還沒完全學會就出去吃人，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別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有問題。沒辦法，我只好把他倆藏在隱蔽的山洞裏，我和那個女人去村子裏尋找適合的口糧。”

大毛的話再次讓眾人一驚，那兩個老鬼，吃過人了？

“你說的是真的？”冥追問了一句。

“你覺得我是在故意誣陷他們？”大毛冷冷地回望著冥，“你不是審判人嗎，難道看不出來他們身上的氣息和普通的鬼魂不同嗎？那是他們吃鬼最好的證明。”

奧斯卡嘴快，問了一句：“你?媽吃過嗎？”

大毛那殺人似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嚇得奧斯卡一激靈。

“我們三個都吃過，你以為她會例外嗎？”大毛的話讓所有人的心都沈到了谷底，那個女人吃過鬼，而且還趕在他們發現之前跳進了輪回，逃回了陽間。

人間每天有那麽多新生兒，他們就算能把消息傳遞回去，那邊的鄭陽輝和石風華也沒辦法把人找出來吧。

只希望那個女人回了人間之後不要再作妖，要是她再害人，早晚有一天，大夥還是會碰面的。

“最後一個問題，”冥說，“你既然跟過蓋天尊者，應該知道那些在陰間亂來的鬼魂會被發配到荒蠻之地，你就不怕嗎？”

“怕？”大毛冷笑，“有了真本事，在哪兒不都是王嗎！我只要吃掉足夠多的鬼，就算真去了荒蠻之地又怎麽樣。再說，我知曉怎麽把這些吃掉的鬼慢慢消化掉，只要我掌控好頻率，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程喬皺著眉頭看向老哥和老人，兩人都點了頭。

老哥自己經歷過被發配的過程，所以他很清楚，只有犯了嚴重過錯的人才會被扔進荒蠻之地。如果大毛做得夠仔細，其實是可以瞞過老天，安安穩穩地在陰間胡作非為的。

程喬心裏很無奈，看來這看似精密的天道輪回，漏洞真是多的令人發指啊！

冥把所有想得到的都問了一遍，確認大毛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之後，他把兩個老鬼提到大毛跟前，讓他們三個人對峙。

兩個老鬼顯然知道吃鬼是個大罪名，說什麽都不肯承認，非說大毛誣陷他們。

大毛也不廢話，舉手照著兩個老鬼的眼珠子就摳。兩個老鬼一驚，急忙招架格擋。

兩個老鬼生前死後都沒正經修煉過，是不可能擋住大毛這一擊的，可他們偏偏擋住了。這下什麽都不用說了，他們吃鬼增進修為的事一驚是板上釘釘了。

“行了，大家輪班看著他們，其餘人去休息。”冥拍了拍手，奧斯卡和柳齊再度把這三個恨不能抱成團咬來咬去的人分開，加上老哥總共三個人，站這第一班崗。其餘人都去休息了。

既然這三個人都吃過鬼，他們就得把他們送去荒蠻之地，這條路有多漫長，所有人都明白。老哥要繼續找叛徒，不會跟他們一起走，所以除了老哥之外的人們，又要開始一場漫長的旅程了。

他們還沒來得及出發，這間小院竟然迎來了一位客人，還是一位所有人都不認識的客人。

“請問，哪位是程喬姑娘？”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進門就很有禮貌地詢問。

程喬站了出來，“我就是，您是？”

“哦，我叫張大龍，是鄭先生托我給你們帶個口信。”

張大龍邊說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翻過來之後，程喬看到衣服裏面畫著個符咒。這是個最普通的超度咒語，看來這個叫張大龍的人是鄭陽輝和石風華超度的人，讓他在轉世之前順便來帶個話。

“那個叫曾千瑞的老師已經和鄭先生碰過面了，鄭先生得知他的情況後，立刻與石先生前往尋找他的肉身，我過來的時候，兩位先生已經幫曾老師奪回了肉身。曾老師的身體比較虛弱，需要調理一段時間，所以他跟著兩位先生回了大學城，現在跟他們住在一起，你們可以放心了。”

程喬長長地舒了口氣，曾千瑞能夠重新奪回身體絕對是個好消息，可這是她預料中的結果，她更關心的，是其他的。

張大龍笑了笑，說：“還有你們回去的事，鄭先生也囑咐過了。當初地獄之門開啟之後，往生壁就下落不明了，鄭先生猜測是被程曉霞給拿走了。他們如今正在全力尋找，你們可能還要多等一段時間。鄭先生也說過了，如果他們那邊有任何新的進展，會再派人來跟你們通消息的。”

張大龍說完之後就走了，他是被超度過的魂魄，是可以直接進入輪回的，他現在就要去轉世了，他的下輩子，一定非常美好。

送走張大龍，眾人都有些沮喪。原以為他們很快就能夠回到陽間，現在看來，這個目標遙遙無期啊！

“曾老師活過來了，真好！”張煜由衷地羨慕著。

曾千瑞離開之前，他曾悄悄地拜托過曾千瑞，希望他活過來之後能以老師的身份跟他的家裏人聯系一下，就說他被學校派去外地做封閉培訓了，短時間內回不來，免得家裏人以為他失蹤了而擔心。

現在曾千瑞活了，張煜相信他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好。

這樣一來，他也就可以放心地繼續在陰間待著了。

張煜琢磨自己小心事的同時，程喬等人也正在開會。

從張大龍帶來的年月日分析，陰間的時間跨度要比陽間大，從石風華回去到現在，陽間只過去了一年多的而已。現在鄭陽輝和石風華要去找往生壁，肯定需要更長的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把大毛和兩個老鬼送去荒蠻之地，再返回來。

“你們放心去吧，我回時常回來看看，如果有人給你們捎口信，我會記下來。”老哥說著。

冥點了點頭，他們這些人實在不方便分開，這種留守記口信的事也只能由老哥來代勞了。

……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眾人再次啟程，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們這次帶了三個壞蛋。為了不讓他們記住通往荒蠻之地的路，程喬特意扯了布條把他們的眼睛蒙上了。

可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他們必須繞開那些村莊，否則被那些村民看到，非得把他們當壞人不可。被人誤解不可怕，若是不小心被這三個會吃鬼的家夥跑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眾人邊走邊修正路線，繞開所有的村莊，導致他們比回來的時候又多花費了許多時間，這才重新回到了第二層通往荒蠻之地的那個洞口處。

“我們就不送你們下去了，”冥冷淡地說，“你們那麽喜歡弱肉強食，這下面會是你們最好的歸宿。如果技不如人被別人吃了也不要害怕，若幹年後，你們會在這一層重生的。”

他邊說邊指著遠處的花叢，被解下眼罩的三個人看得一楞一楞的，眼前這一幕，是他們做夢都想象不到的。

“行了，上路吧。”冥一聲令下，柳齊和奧斯卡立刻動手，把兩個老鬼推到了洞口前面。

洞口大小有限，沒辦法把三個人一起扔下去，只能一個一個來。奧斯卡給老頭鬼解開繩子，不等他再廢話就直接把人丟了進去。

老頭鬼的慘叫沖破洞口傳了上來，嚇得老婆鬼差點兒尿了褲子。

“你倆也算是天生絕配了，他都下去了，你也下去吧。”柳齊給老婆鬼解開繩子，老婆鬼腿都軟了，跪在地上說什麽都不肯起來。柳齊對這種人向來沒什麽同情心，轉手就把人給扔下去了。

轉眼之間，三個人就只剩下個大毛了。

程喬看看他，對這個小鬼，她既恨得牙癢癢，又有那麽點兒同情他的遭遇。

能被蓋天尊者養在身邊的小鬼絕對都是死得非常慘的，也難怪大毛寧願冒險違背蓋天尊者的意圖，也要嘗一把活著的滋味了。可惜他托生錯了人家，即便沒有蓋天尊者的威脅，他也沒辦法好好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你還有機會轉世，別再這樣了。”程喬親手解開他的繩子，把他抱進了洞口。

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間，餘光瞥見那張小臉上露出個詭異非常的表情。不等她反應過來那個表情意味著什麽，旁邊的言渺忽然大叫一聲，整個人流星般墜入了洞口。

冥立刻伸手去拉，卻還是晚了一步，言渺被大毛拽住了腳踝，被拖下去了。

程喬急得團團轉，他們這些人裏誰掉下去都沒事，只有言渺不行。言渺是山神，在荒蠻之地受到的壓制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一旦到了下面，她面對窮兇極惡的大毛一家，怕是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分分鐘就會備那一家子給吃幹凈。

來不及想太多，也來不及讓老人放怪蛇去救人，程喬翻身跳進了洞口，豁出狠狠摔一下的風險，四肢緊緊縮成一團，以自由落體的狀態飛速沈了下去。

冥瞳孔驟縮，程喬現在的修為已經不是當初離開荒蠻之地時可以比的，修為越強的人，在荒蠻之地受到的壓制就會越大，程喬這麽貿然地下去，估計也不會討到多少便宜。

冥緊隨著程喬跳了下去，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兒發懵。這個情況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大夥之前也沒有溝通過，現在程喬和冥以及言渺都下去了，他們下不下去呢？

眾人的目光轉了一大圈後，齊刷刷落到了老人身上，下不下去不是重點，怎麽出來才是關鍵。而他們上次出來全靠那條怪蛇，過程卻是很痛苦，可他們到底還是出來了。

這一次，恐怕還得靠那條怪蛇啊！

老人看看剩下的幾個人，無奈嘆了口氣。

“走吧，咱們一起下去，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分開的好。”

他的話正中三人一蝙蝠的下懷，包括雖然有好奇心卻學會了惜命的張煜。其實張煜不適合下去，他去下面雖然不會有什麽壓制，可上來那段路有多難走，大夥都是領教過的，以張煜的體力和勁頭，八成是上不來的。

可柳齊和奧斯卡以及大豆都放心不下程喬和言渺那邊的情況，誰都不願意留下來守著張煜。再說了，萬一下面有什麽突發情況，可能一時半會還上不來呢，他們也不能長時間分開啊！

“臭小子，我先跟你說好，上來是很費勁的，你這熊樣是肯定上不來的，所以我們到時候會把你綁在怪蛇身上，你難受點就難受點，忍著就行了。”大豆說。

張煜小心翼翼地點頭。

剩下這幾個人裏，三個都是活人，如果貿然往裏跳的話還是非常有可能摔死的，所以老人只好讓怪蛇出來，體型變得稍大之後，載著幾個人往下爬。而張煜就像大豆說的那樣，被柳齊和奧斯卡外套的碎片綁在了怪蛇的身上，一行人順利地重新回到荒蠻之地。

明明不久之前才離開，眾人卻有種很久很久沒回來過的感嘆，看來陰間的實際時間比他們感知中的更長吧。

落地的柳齊把張煜從怪蛇身上解下來，奧斯卡和大豆則到處瞧，看了半天也沒看到程喬等人的影子。

“怎麽回事，他們呢？”大豆尖著嗓子問。

奧斯卡顧不上跟它吵架，往遠處走了幾步，依然不見他們的人影。

不光程喬幾個人不見，大毛一家三口也沒了影子，這幫人就像掉進了時空裂縫一樣，眨眼就消失了。

“他們會不會是遇到了什麽事，暫時走開了啊？”張煜揉著被綁生疼的腰，說，“他們都是直接跳下來的，肯定比咱們速度快許多。”

柳齊一臉凝重地說：“他們就算有事要走開，也會留下些可以尋找的記號，可你看看，這裏什麽都沒有。”

“會不會是時間太緊迫來不及留記號，或者怕被別人發現他們的行蹤啊？”張煜到處看了看，這附近一馬平川的，除了平地就是平地，連個草葉都沒有，他們想留記號只能往地上劃拉，那也太明顯了。

老人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一楞之後招呼著怪蛇循著味道去找人。

“這裏就是荒蠻之地啊，可真大！”張煜感嘆著。

其實陰間第一層和第二層也很廣闊，但也許是那兩層都有生機的緣故，並不會讓人覺得空曠，這裏就不同了，即使有再多鬼魂在這裏游蕩，還是會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怪蛇前行的速度並不快，像是害怕後面的人跟不上似的。

的確，下來這些人除了老人和純正的凡人張煜之外，其他人都會受到壓制，大豆早就飛不動了，蔫蔫地落在奧斯卡的肩膀上。奧斯卡也不嫌它醜了，這倆沒事就掐架的妖怪這會兒倒是跟難兄難弟似的，默契地誰都不說話了。

老人看看他們慢悠悠的速度，頭一次有點兒著急地說：“要不你們都到蛇身上來吧，這樣咱們也可以快點兒和他們會合。”

這幫人就等這句話呢，聞言立刻爬到怪蛇的身上，怪蛇為了讓他們坐的穩一點，特意又變大了些，等包括老人在內的所有人都坐好之後，怪蛇開始加速前進。

說來奇怪，他們追得再快還是沒能看到程喬幾個人的影子，偶爾會看到幾個人影，也都是常見在荒蠻之地游蕩的亡魂。他們看到怪蛇馱著幾個人都很驚訝，沒人敢靠近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怪蛇越往前走，老人的臉色越凝重。奧斯卡最先發現老人的變化，小心地問“怎麽了”。

老人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解釋，他越是什麽都不說，其他人心裏越是不安。總覺得有什麽天大的事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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