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快，快……”言渺緊鎖眉頭，吐字愈發不清楚，程喬聽不清她說什麽，緊走幾步靠到她跟前。

“……跑……”言渺話音未落，表情瞬間變得猙獰，那雙清澈的眼睛冒出兩道綠光，在程喬靠近的同時突然出手，一巴掌拍在程喬的心口。

程喬感覺自己向被超載的大卡車撞了一樣，身體頓時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十米之外的草地上。

其餘人被這一幕驚呆了，誰都無法想象恢覆正常的言渺為什麽會對程喬動手。

言渺的表情愈加扭曲，雙眼已分不出哪裏是眼白哪裏是瞳仁，一眼看過去只剩滲人的綠光。

見一擊得手，言渺立即快速飄過去，雙手如鉤子般抓向程喬的腦袋。

要是被她抓到，程喬的腦袋就會碎成西瓜。

程喬怎麽都沒想到言渺會對自己動手，加上胸膛劇烈的疼痛，令她好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冥率先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想要阻止言渺，然而他的動作比不上雙腳不沾地的言渺，沒能阻止她的瘋狂行動。

鄭陽輝反應也不慢，看言渺還要傷人，立馬飛過去阻攔。

言渺的利爪橫著一掃，逼著鄭陽輝後撤，與此同時，另一只手已拍向程喬的腦袋。

生死一線間，程喬本能地向旁邊閃躲，險險避開了這一巴掌。

言渺周身的殺氣暴漲，再次飄身而起殺向程喬，鄭陽輝猛沖兩步擋在程喬前面，硬生生受了言渺的一拳，然後死死抓著言渺的手臂向相反方向拖。

誰知言渺力氣暴增，鄭陽輝竟然拉不住她，反而被她帶得向後退了兩步。

言渺盯著地上的程喬，目露兇光。偏偏抓著她的鄭陽輝死都不放手，言渺甩了兩下沒能甩開，徹底發了狠，擡起腳狠狠地踢在了程喬的太陽穴上。

程喬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惡心的感覺剛剛出現，人就暈了過去。

冥、石風華和柳齊趕到，想要控制住言渺，可他們的手從言渺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柳齊一楞，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言渺反手就是一拳頭，將他砸飛出去。

冥迅速後撤，拿出黑手套快速戴上，再次欺身上前，和受了傷的鄭陽輝一起控制住了言渺。

石風華把兜裏所有的符紙都掏出來，也不管什麽作用，全都貼到言渺身上。

言渺咆哮著劇烈掙紮，鄭陽輝和冥居然控制不住她，被她猛地用力甩開了。

鄭陽輝本來就受了傷，這會兒被甩得一個踉蹌，石風華反應迅速，撲過去給師叔當了人肉墊子。

冥倒飛的方向正對著程喬，他擔心給程喬傷上加傷，強行扭轉方向，摔在程喬身旁，順勢保住程喬向旁邊翻滾，躲開言渺再一次的攻擊。

柳齊忍著胸口的劇痛爬起來，邊往這邊跑邊怒吼：“言渺你瘋了嗎！”

他的本意是從後面抱住言渺，免得言渺繼續暴起傷人，可言渺在實體與非實體間的轉換異常迅速，他再度從言渺的身體裏穿了過去，然後被言渺在後腰上踹了一腳，整個人炮彈般飛了出去。

冥剛想檢查出去傷勢如何，就見柳齊砸了過來，無奈之下只好再抱著程喬滾了一圈，這才勉強躲開。

先前程喬給言渺餵過靈芝之後，餘下的靈芝被她臨時裝在上衣口袋裏，這會兒連翻打鬥翻滾，指甲蓋大的十幾塊靈芝散落了滿地。眾人忙著抓言渺和救程喬，一時間誰都沒顧上去撿。

言渺兇狠地瞪著倒在地上的幾個人，再度發起猛攻，眾人忙著閃避，逐漸離開了最初的戰場。

就在眾人和言渺纏鬥的同時，一個人影不著痕跡地靠近，將散落一地的靈芝碎片全部撿起。

“徐怡？”扶著鄭陽輝站起來的石風華最先看到多出來的這個人，頓時驚了。

這人怎麽進來的？

眾人一驚，這才發現他們剛才打鬥的地方站著個女人，長相是他們每個人都很熟悉的。

徐怡，也就是程曉霞。

面對眾人噴火的目光，程曉霞抱著肩膀冷笑：“好巧啊各位，又見面了！”

冥看看程曉霞，再看看發瘋一樣的言渺，徹底明白了。

言渺被程曉霞控制了。

程曉霞背著手，逛大街似的走著，邊說：“你們這群人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我以為搞垮程家就是你們最大的本事，沒想到你們還能進到這仙山裏來。”

她的目光依次從眾人臉上劃過，最後落在昏迷的程喬臉上，嘴角的冷笑更深。

“我還要多謝你們在外頭留了根繩子，要不我還進不來呢！”

冥的心咯噔一下，那根繩子原本是留給自己人的退路，沒想到卻給他們帶來了災禍。

程曉霞笑得飛揚跋扈：“你們是不是特別後悔留了那根繩子？你們放心，就算我進不來，這靈芝我也一定要拿到手！”

扶著程喬坐起來，冥沈著聲音說：“靈芝你已經拿到手了，可以走了。”

“走？”程曉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笑了幾聲，陰冷地說，“你們還沒死，我怎麽放心走呢，嗯？”

冥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程曉霞，你別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程曉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不可置信地說，“我做什麽了就欺人太甚？倒是你們這幫道貌岸然的家夥，說得都是大道理，心裏也自己當成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實際上呢，還不是只會拿別人的軟肋當要挾！”

冥緊抿著雙唇沒說話，心裏明白她說的是自己上回用小雨威脅程玉華的事。

程曉霞笑夠了，收斂表情，眼中劃過一抹殺機。

“我最討厭別人打亂我的計劃，你們，全都要死！”

隨著她的話音，言渺噌地跳起來，奔著離她最近的柳齊就是一腳。

柳齊反應稍慢，被她踹在了胸口上，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漫出星星血紅。

石風華將鄭陽輝轉移到安全地帶後轉回身加入戰團，他的符咒和指決對非實體狀態的言渺也有一定影響，因而暫時拖住了言渺。

冥趁此時機把程喬抱到安全區，交給鄭陽輝照看，然後反身去對付程曉霞。

程曉霞看出他的意圖，也不曉得她是如何下達命令的，和石風華纏鬥不休的言渺立即奔過來，擋住了冥。

“別擋路！”冥的氣場全開，雖然沒了銀色紋路加持，卻依然令人發自肺腑地敬畏。

言渺的動作一頓，狠厲的眼神中劃過一絲猶疑。

“她還有神智！”石風華抹了把嘴角滲出的血液，兩眼緊盯言渺的同時還要分神去看程曉霞。

所有人心裏都明白，言渺只是一把殺人的刀，真正可怕的是這個還未出手就已經把他們整體重創的程曉霞。

冥的拳頭捏得死緊，他不想和言渺針鋒相對，尤其對方尚有神智，說不定還能救回來。可言渺就像一面盾牌，死死擋在程曉霞前面，他們的心慈手軟到頭來只會害了自己。

“拖住她，必要時刻，殺！”冥低沈的嗓音宣布著最殘酷也是最無奈的決定。

石風華鄭重地點頭，逼視著言渺的目光中閃過淡淡的難過，隨即變為決絕。不等言渺出手，他先一步甩過一張符紙，為冥爭取時機。

冥閃過言渺，直奔她身後正把玩著靈芝碎塊的程曉霞。

程曉霞好整以暇地笑笑，腳下隨便邁了幾步，人已經在數米之外，躲開了冥的一記殺招。

冥知道程曉霞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也不心急，抓住一切時機逼她離開言渺，兩方四個人打成了兩團。

戰圈外，柳齊掙紮著站起來，想去幫忙卻被鄭陽輝叫住了。

“你打言渺太吃虧了，”鄭陽輝咳嗽兩聲，掏了幾張符紙塞給柳齊，“你在這裏守著他們，我去！”

“可是您……”看著鄭陽輝慘白的臉色，柳齊滿心擔憂。

普通人很難傷到鄭陽輝，偏偏打傷他的是和他體質類似的言渺，那一拳的威力可比打柳齊那下重太多。

“我沒事。”鄭陽輝平素溫和的表情被此時的冷峻所取代，柳齊一怔，這樣的鄭陽輝令他十分陌生，柳齊心底升起三分敬畏。

鄭陽輝從口袋裏摸了兩粒丹藥塞進嘴裏，整個人如閃電般飛了過去，正好架住言渺拍向石風華頭頂的一巴掌。

石風華打暴走的言渺十分吃力，如今有了鄭陽輝的幫忙，兩邊總算勢均力敵，短時間內分不出勝負。

另一邊，冥的多次攻擊都被程曉霞雲淡風輕地化解，程曉霞笑吟吟地睨著冥，調笑道：“真沒想到，除了那鬼畫符以後，你還挺好看的！”

冥沒理會她，又是一番猛攻。

程曉霞輕松躲開，笑聲更放肆了：“我聽說那鬼畫符是審判人的標志，現在你沒了那玩意，沒人會承認是你審判人！”

冥仿佛沒聽見，還在尋找一切機會攻擊。

程曉霞不死心，繼續游說：“你再怎麽努力也不會得到程家人的認可，與其幹審判人那種費力不討好的活兒，還不如跟我混，我保證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看你年紀不大，還沒談過戀愛吧，喜歡什麽樣的，我都可以變給你看！”

程曉霞說最後這話時表情極盡猥瑣，趁機伸手想要摸冥的屁股。

冥閃身避開，冷冷地說：“我對老妖怪沒興趣。”

這話就像一根針，紮進了程曉霞最敏感的神經裏，程曉霞頓時炸了。

“你再說一遍！”

冥沒說話，那雙深邃的眼睛嘲諷地望向對方，嘴角冷冷地上揚。

冥的表情成功激怒了程曉霞，程曉霞一改先前的閃避，開始主動進攻，招招致命。

冥閃避得游刃有餘，他並不指望能在短時間內打敗程曉霞，而是借著打鬥拖延時間，讓石風華和鄭陽輝那邊能夠有機會擒住言渺，另一方面也是防止程曉霞閑下來會再出陰招，傷到毫無反抗能力的程喬和奧斯卡。

暴怒之後，程曉霞漸漸明白了冥的意圖，她冷笑著不斷後退，逼得冥也不得不拉開和同伴們的距離。

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他卻無法撤身，被動地跟著程曉霞越打越遠。

“你以為纏住我，就能保住他們？”

程曉霞的笑容很冷酷，見冥的臉色有些變了，她忽然猖狂地笑了起來。

“我若是只有這點能耐，又怎麽能活到現在！”

她的話音未落，數十道黑色的人影出現在程喬和奧斯卡的周圍。

柳齊反應迅速，將符紙貼到離他最近的鬼仆身上，鬼仆尖嘯著後撤，身體被符紙燒出了個大洞。其他鬼仆趁機補上，張牙舞爪地抓向地上的程喬。

柳齊手裏的符紙根本不夠用，眼見程喬要受傷，急得他直接伸手去抓，卻從眾鬼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不要！”柳齊急得大叫。

鄭陽輝和石風華聽到動靜後立即轉頭，發現程喬有危險立刻要過來救援。

言渺瞅準時機照著石風華的後腰就是一腳。

石風華感覺到身後有風，盡力向前撲倒，卻還是被踹中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前傾。

鄭陽輝扶了他一把，被鬼魅般閃到身側的言渺狠狠擂了一拳頭。

鄭陽輝和石風華受阻的同時，冥拼勁全力甩脫程曉霞，往程喬那邊狂奔。

程曉霞冷笑：“無用的掙紮而已，愚蠢！”

她邊說邊不知從哪兒變出把匕首，朝著冥的後心刺去。

冥的動作瞬間停止，一股無法形容的疼痛在他的後心處蔓延至全身，令他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奔跑。

他想回頭看看是什麽擊中了自己，目光卻怎麽都無法從程喬那邊轉移開，他眼睜睜地看著十幾個鬼仆爭先恐後地撲到程喬身上，呲著獠牙向程喬的身上咬去。

“程……喬……”冥的喉嚨艱難地滾動著，眼中有恨，也有淚。

一擊得手，程曉霞放肆地大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給過你機會，是你非要自尋死路，去死吧！”

她鉚足全力要將匕首剩餘的部分刺進冥的身體，卻發現無論她如何用力，尖端嵌進冥的後背的匕首就是無法嵌進分毫。

那感覺，比紮在巖石上更加堅硬。

程曉霞以為匕首刺到了對方的骨頭，想把匕首抽出來再刺一刀，然而當她想把匕首拔?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匕首同樣也出不來！

這是怎麽回事？

程曉霞有點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冥猛地張開雙臂，仰天長嘯。

怒吼直沖雲霄，仿佛在這片天地間造成了巨大的震蕩，那群正在撕咬程喬的鬼仆們紛紛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個個抱著腦袋倒在地上，哎哎慘叫著滾來滾去。

柳齊急忙抱起程喬往遠處跑，才跑出兩步，一個正在打滾的鬼仆撲到他腳前。

柳齊下意識踢了一腳，本以為這一腳會和先前一樣，從對方的身體裏穿過去，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他的腳踢在鬼仆身上的同時，鬼仆如同玻璃娃娃受到了外力重擊，頃刻間碎成了千片萬片，幾乎眨眼之間就消散於這片神秘莫測的山林中。

柳齊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身體仍保持著先前的奔跑姿態向前沖著，很快就跑出了幾十米。他以為那些鬼仆會不死不休地糾纏，實際上沒有一個鬼仆再追上來。

因為就在他“踢碎”那個鬼仆的同時，其餘原地打滾的鬼仆們也都碎裂消散了。

原本正往鬼仆方向跑、想要幫忙的鄭陽輝身體一頓，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一縷紅色的痕跡從他的嘴角淌出，滴在腳下青青的草葉上。

“師叔！”石風華被一系列的突變驚得方寸大亂，顧不得其他，架著鄭陽輝往程喬和柳齊的方向靠攏，不敢再和言渺硬拼。

言渺緊追，才跑出兩步就不動了，如雕塑般立在原地。

她的表情從扭曲變為痛苦，眼裏閃過絲絲清明，她看了眼正在碎裂的鬼仆們，又看了看被柳齊抱走的程喬，嘴角劃過濃濃的苦笑。

困難地轉過身，言渺發了狠地沖向程曉霞。

程曉霞正望著匕首發呆。

就在冥嘯聲響起的同時，那把她從大明山基地下面拿出來的匕首斷了。

能被她們這一支的老祖宗留在基地裏的，就算不是傾世之寶，也絕對不會是凡品。先前和修道界的戰鬥中，她用這把匕首殺了好些個修道弟子，更是印證了匕首的鋒利。

這寶貝怎麽忽然就斷了呢？

所有的事情發生在一瞬之間，冥毫無察覺，仍保持著仰天的姿勢咆哮著。

他的腦子裏僅剩的念頭是去救程喬，思維卻已無法分辨這念頭是何含義，除了用怒吼發洩著胸膛的憤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言渺對程曉霞的致命一擊打破了短暫的平衡。

言渺兩手如鉤，想要把程曉霞紮個透心涼。

此時的程曉霞背對著言渺，又震驚於匕首的斷裂，絲毫沒想到自己的大殺器會在背後突然對自己出手。

言渺的指尖成功刺入程曉霞的身體，卻沒法再進一步。

淡金色的光暈瞬間將程曉霞籠罩其中，言渺刺傷她的食指冒出了陣陣黑煙。

言渺咬緊牙關，玩了命地用勁。

程曉霞側過頭，嘴角的冷笑如此刺眼：“還真是蠢，你忘了嗎，我是程家人。”

言渺僅剩的神智不明白程家人意味著什麽，她只知道自己要殺死眼前這個女人，必須殺掉！

“哼！”程曉霞冷哼著轉過身，右手用力一揮把言渺打得後退兩步，隨即快步上前，兩只眼直勾勾地近距離逼視著言渺的雙眼，在言渺沒反應過來的同時，左手快速變換著手決拍在言渺的胸口。

言渺軟綿綿地倒下，被程曉霞用特制的法器收了。

程曉霞發了狠，想將眼前所有人一網打盡，卻發現自己的幫手全部消失，而剛剛還在狂嘯的冥已然恢覆正常，正冰冷地盯著自己。

背部的傷一陣陣地疼，程曉霞衡量了下敵我實力後迅速撤身逃跑，可中郎山內少有隱蔽之處，她跑出老遠仍沒能跑出眾人的視線。

柳齊急了，啞著嗓子喊：“不能讓她跑了！把言渺留下！”

他的前半句是沖冥喊的，可冥卻像木雕泥塑一般立在原地，連目光都沒有移動分毫。

程曉霞還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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