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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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喬做了個夢，她夢見言渺的魂魄自動修覆了，又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每次遇到邪修和惡鬼她都勇猛地沖在最前面，打完之後還不忘轉回頭沖大夥眨眼睛……
夢境太美好，程喬是笑醒的，剛睜開眼，她就聽到客廳裏亂糟糟的，柳齊在叫，奧斯卡在叫，連小黑蛇和老狗也在叫。
這是怎麽了？
程喬一個激靈坐起來，扯扯睡皺的衣服就往外跑。
拉開門，她還沒來得及奔出去，就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
難道剛剛的一切不是夢，而是現實？言渺覆原了！
原本了無生氣躺在那裏的言渺，這會兒正在客廳裏飄來飄去，時不時地踢著點什麽，還會被絆得直踉蹌。
會飄，有實體！言渺真的回來了！
程喬興沖沖地跑出來，剛要打招呼，被冥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唔！”程喬掙紮著，邊用目光詢問冥在幹嘛。
冥用另一只手比了個禁聲的動作，確認程喬明白之後才把她放開，然後指了指隔壁房間。
為了大夥都能住下，柳齊把隔壁和樓上都買了下來，打通之後變成一套房。冥指的隔壁，就是程喬原來住的那棟房子。當然，柳齊給程喬轉了一大筆錢，程喬堅決不要，柳齊就把這筆錢給捐了……
受整體氛圍影響，程喬輕手輕腳地湊到隔壁一看，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隔壁還有個言渺！
這個言渺也和之前見過的那個一樣，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裏轉圈圈，表情呆滯得堪比曾經的小雨。
小雨躲在眾人身後，探著脖子好奇地張望，“這個姐姐也和我一樣嗎？”
清醒了這麽長時間，小雨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她和父親被殺是因為母親是邪修”、“心愛的玉華哥哥殺了許多人”這些殘酷的現實，她也都痛苦地接受了。
如今的她雖然還是想見程玉華，但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執念，鄭陽輝說這樣狀態下的小雨更有利於她的恢覆。
心如止水的魂魄，總比亂七八糟心思一大堆的魂魄更容易覆原。
小雨還在自言自語：“不對呀，我只有一個，這個姐姐卻有兩個，難道她們是孿生姐妹？”
度過最初的驚愕，程喬急忙問：“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她就是睡了一覺，怎麽就變成了這樣？言渺醒了是好事，可一個變兩個什麽的，她還是有點接受不良。
追著兩個言渺研究了半天的鄭陽輝走過來，腦門上罕見地冒汗了。
“昨天作法產生了些效果，仙子的兩半魂魄相互之間有了影響，我本以為這是魂魄愈合的征兆，沒想到……”
沒想到兩個魂魄沒能合而為一，卻全都醒了。
“現在這樣，還能讓她們變回一個嗎？”冥問。
當了這麽多年的審判人，也了解過程家祖先留下的一些特殊案例，冥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情況。
鄭陽輝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沈吟了好久才說出兩個字：“難說。”
眾人的心“忽悠”一下。
見兩個言渺除了轉圈外沒做任何動作，眾人暫時將她所在的兩個房間搬空，免得她不小心把自己絆倒了。
忙活完的眾人坐在小客廳裏，一籌莫展。
柳齊兩手抓著頭發，帥氣的臉說不上是什麽顏色。
“也就是說，兩個都是她，可就是沒辦法讓兩個她變回一個？”
鄭陽輝：“不是不能變回一個，是我們還沒找到正確的方法。”
“會不會是她兩半魂魄分開時間太長，一時間無法融合呢？”程艷艷忽然開口。
同樣遭受過一分為二的痛苦，她早就預料到自己的兩半魂魄難以拼接，所以恢覆自由之後，她根本沒想去找程曉霞索要自己的另一半魂魄，現在這樣也挺好，不能轉世就不能轉世吧。
“理論上講，時間確實有點長。”一身雷電擊傷的石風華披著寬松的睡衣站在沙發旁邊。不是不想坐，實在是坐著全身更疼，還不如站著呢。
“可魂魄變成碎片都能成功拼湊起來，沒道理她自己的魂魄卻拼不回去啊！”程喬說得是小雨，據飛雪說，當年程玉華費了好大勁兒才收集到小雨一丁點的魂魄，然後一點點蘊養才有了喝血前的小雨。
石風華想聳肩，可他剛動了一下全身就開始疼，他扯了扯嘴角，深吸口氣緩了一會兒才說：“所以我說是理論上，你看我師叔，當時魂魄傷成那樣，好幾年之後不也好好的嗎！”
鄭陽輝點了點頭，“但仙子跟我的情況不同，我和小雨姑娘都是魂魄受損，缺失的魂魄徹底碎掉了，幾乎沒有可能重新收集起來，所以我們只能通過其他手段來補全魂魄，而仙子兩邊魂魄都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讓她們歸為一體。”
原裝還在，就沒辦法用補全的方法修補魂魄，否則一個魂魄能變成千千萬萬相同的魂魄，陰陽平衡早就亂套了。
眾人再次沈默，歸為一體這種話說著輕松，實際操作卻困難重重，因為他們把所有方法都試過了，言渺的兩半魂魄就是無法融合，如果強行將兩邊放在一起，還會出現非常強烈的排斥反應。
“她的魂魄太弱了，我不敢太過分。”鄭陽輝十分無奈，以他的經驗，魂魄虛弱時是最容易融合的，可言渺的情況截然相反，他又不敢運用暴力的手段強行“逼”她們黏在一起，免得魂魄還沒覆原呢，她先被排斥反應給折騰死了。
“我的血，會不會有效果？”程喬伸出胳膊，一臉的期待。
大夥兒看著她胳膊上抽血留下的針眼，都有點不忍心。
血牛也沒有這麽禍害的。
冥壓下程喬的手，說出了讓大夥的心再次一沈的結論：“先前存血的血袋裏還有一點剩餘，我試過，毫無效果。”
或許就是受程喬血液的影響，兩個言渺才能都醒過來，可她的血不是萬能的，碰上言渺這種特殊狀況也沒了用武之地。
程喬瞬間蔫了。
鄭陽輝看看她，還是把更糟糕的情況說了出來：“我今早翻看了師祖留下的記載，說是修成仙體的人一旦受傷，凡間的藥物是無法治療的。”
柳齊瞬間炸毛：“凡間的藥沒法治？難不成讓咱們上天去找仙草嗎？”
冥也有點意外：“世間地仙那麽多，難道受傷了必須要去天上討藥嗎？”
開什麽玩笑，修道者也好，開了靈智的小妖也罷，渡劫之後十有八?九會成為地仙，活動範圍也都是在人們常說的“人間”。加上常駐各個地界的山神水神各種神，世間的“神仙”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麽多地仙，哪個敢保證自己不受傷！
這些地仙連怎麽上天都不曉得，更別說去天上討藥了。
“這個我知道！”小黑蛇舉手發言，“有些大山的深處生長著各式各樣的仙草，我們這種小妖吃了能提升法力，也有地仙去尋藥來治傷或者提升修為的，我很多年前見過一次！”
老狗在旁邊一個勁兒點頭，當年它們剛開靈智，正是對什麽東西都感興趣的時候，有個白胡子小老頭一瘸一拐進了一座普通小妖都不敢進的大山，小黑蛇和老狗還好心地勸過那個老頭，告訴他山裏有危險，不能隨便進去。
老頭笑了笑，一眨眼就消失在大山深處。
小黑蛇和老狗很難過，它們以為這個小老頭死定了，卻沒想到三天後，小老頭精神抖擻地出來了，腿腳也和正常人沒兩樣。
“我和老狗就在他入山的地方蹲著，他一出來看到我們就笑了，還給了我們一個果子！”
老狗舔舔嘴巴，無限地回味著：“那個果子可香了，老頭說這個果子是他千辛萬苦摘回來的，還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因為嘴饞就去山裏摘，會要命的！”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老狗是隔壁山的山神，他被一個專門吃人的大妖怪打傷了腿，不得已去那座仙山尋找治傷的藥！”
“我好想也聽我奶奶提過……”奧斯卡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細節，以前奶奶給晚輩們講這些的時候，他永遠都是溜號的那個，不過他敢肯定小黑蛇和老狗沒說謊，人間確實有這樣的“仙山”，只是平常人進不去罷了。
“你們還記得‘仙山’的位置嗎？”程喬急切地問，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棄的。
“記是記得，不過……”小黑蛇為難地眨巴著眼睛，“那座山很大的，我和老狗都沒進去過，不曉得草藥長在哪裏。”
“找唄！咱們這麽多人呢，總能找到的！”柳齊頓時來了精神，恨不能現在人已經在仙山裏面了。
“你們別太興奮，”關鍵時刻，鄭陽輝給大夥兒潑了盆冷水，“我沒進過仙山，但以我修行多年的經驗判斷，那種神秘的地方大多是險象環生的，敢於進去求藥的人，進去十個能出來一個就算好的。”
這還是他最樂觀的估計。
設在人間的仙山，“接待”的自然是生活在人間的神仙們，甭管是地仙還是跑來人間玩的高級神仙，首先人家的身份得是個“仙”，別人休想進山，硬闖的都會付出慘痛代價。
小黑蛇一個勁應和：“是啊是啊，以前有不少小妖想要進山尋寶，可它們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過！”
眾人剛剛升起的希望又熄滅了。
程喬不死心地問：“難道就沒有非神仙身份的人活著出來嗎？”
“有吧？”小黑蛇不確定地看看老狗，老狗想了半天肯定地說：“真有一個！不過那已經是上千年前的事了，我們也是聽山裏的老妖們提過一嘴。”
以前的人對長生和死而覆生有著別樣的執著，為了實現目的，他們用盡各種手段，做著各種嘗試。總有那麽幾個機緣巧合得知仙山所在的人，明知山中危險重重，但為了那一丁點可能，他們仍會義無反顧地去冒險。
然而從古至今，成功從仙山裏拿出草藥的人屈指可數，否則老妖怪們也不會把這個當成稀罕故事講給小妖們聽。
剛才還給眾人潑冷水的鄭陽輝一轉話鋒，說出讓所有人都怔楞的話：“有希望，我們還是要試試的。”
奧斯卡：“可您剛才不是說……”
“我只是想提醒各位，進仙山這事非同小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可沒說過不去！”鄭陽輝調皮地眨眼，這讓包括石風華在內的所有人都不太適應。
鄭先生，您可是我們這群人裏最德高望重的，就算您年紀不太大，也得端住範兒啊！
石風華的表情比被雷劈時更精彩——師叔也太接地氣了吧！
鄭陽輝沒想到自己跟電視裏學的賣萌招數給眾人造成了怎樣的暴擊效果，此時他忙著分派任務。
“你們三個去打聽下仙山的情況，越具體越好。”這個任務是分派給小黑蛇老狗和奧斯卡的。
“你去準備車輛和路上需要的東西。”這活兒是柳齊的。
“你去把家裏所有的丹藥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這話是對石風華說的。
“你們……”鄭陽輝看看程喬和冥，這兩個戰鬥中最強勢的人此時貌似……有點多餘，“你們兩個去陪陪仙子吧，說不定能喚醒她呢。”
程喬：“……”
雖然沒報希望，程喬還是跑去跟兩個言渺對話，可直到她說到口幹舌燥，兩個言渺連眼神都沒舍得賞她一個。
她看看旁邊看熱鬧一樣的鄭陽輝，有些無奈：“先生，她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沒有對癥的藥，恐怕沒辦法恢覆。”
鄭陽輝含笑點頭：“所以我們要去找對癥的藥。”
“先生，我覺得這件事，應該由我一個人去做。”
鄭陽輝歪了歪腦袋，“為什麽？”
“您也說平凡人進山是有去無回，咱們沒必要冒這麽大風險，言渺是一定要救的，可也不能拿所有人的命做賭註。”
程喬把壓在胸口的話一口氣吐了出來：“咱們一幫人去的效果和一人去沒什麽兩樣，我說要去也不是一時沖動或者出於愧疚，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打從得知人間有仙山而山中危險重重這個重要信息後，程喬就一直在琢磨這事。
這麽多人一塊去山裏找草藥顯然是不明智的，萬一仙山裏真的險象環生，他們所有人都死在裏面，那邪修以後豈不是能橫著走了！
既然不能所有人都去冒險，就得選出至少一個人去做先頭部隊，這個人身手要好，程喬自認符合條件。
此外，程喬還有一個重要的考量——自己一旦死在仙山裏，魂魄要不直接去輪回，要不就被困在仙山裏，怎麽算都不會落在程家的手裏，如此一來，程家就再也沒了放出程森的可能。
和落在程玉華或程曉霞手裏相比，程喬寧願死在仙山裏。
“程姑娘，不管你做了如何充分的分析，我都可以告訴你，你是錯的。”
鄭陽輝微笑得像個長者，他溫和地告訴程喬：“如果只是咱們幾個，我斷斷不會主張去仙山尋藥，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仙子，是可以進出仙山的，即使她現在變成了兩個。”
程喬立馬兩眼放光，對啊！她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言渺是地仙，所以她受到無法自愈也無法用程家人血液治療的傷時，只能依靠仙山裏的草藥來治療。
絕大多數情況下，地仙是不會傷到喪失行動能力的，他們可以自己進山尋找適合的草藥。言渺傷得太重沒法自己去，那別人陪著她去好像也說得通？
“仙子現在一分為二，相當於兩個身份，你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們跟著一起去，遇到危險也方便照應。”
沒人說過仙人入山就能規避那些危險，言渺現在這種狀況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獨自進山怕是死定了，他們這些人跟去好歹算是個照應，實在無法深入也可以及時撤出來，避免人員傷亡。
程喬臉一紅：“先生，對不起，我……”
鄭陽輝笑笑：“程姑娘無須道歉，你的心思，我們都明白。”
話說到這兒，程喬沒了任何顧慮，開始專心地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
不管做了怎樣的打算和準備，誰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毫發無損地出山，因而半個魂魄的程艷艷和還沒有康覆的小雨就不適合同行了。
“我們還是跟著一起去吧，到那邊之後我們就在山下邊等你們，絕對不給你們添亂！”程艷艷著急地說。
“是啊是啊，你們都走了，我和……我們兩個怎麽辦啊？”小雨看看程艷艷，到嘴邊的“姐姐”生生咽了回去。
她已經知道這個魂魄狀態比自己還糟糕的人是程玉華的女兒，而程艷艷之所以變成這樣，程玉華並非毫不知情。
她不怪程玉華結婚生子，畢竟自己已經死了幾百年，她不能要求程玉華為她一直守下去。
可她無法接受程玉華對自己的女兒那麽冷漠。
她心中的玉華哥哥是個溫柔親切的人，若非程艷艷就站在她面前，她絕不會相信他居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的女兒被外孫女害成這樣而無動於衷！
她的心在得知這一切時，轟然碎成了渣。
“我們會給你二人找個好去處，萬一我們回不來，你們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料。”鄭陽輝不久前和某個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同門聯絡過，也許是受到戰鬥的打擊，同門難得沒有惡言相向。
“我那師弟心性剛直，是個認真負責之人，把你們交給他，我放心。”
程艷艷和小雨的魂魄都不完整，尤其是小雨，既然他們答應程玉華會幫小雨恢覆正常並送她去輪回，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可即便這次他們能安全回來，也逃不過後續和邪修以及修道界間的各種爭端，這兩個魂魄跟著他們，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我不走！”程艷艷臉色鐵青，語氣也少見地帶了怒氣，“我不是物品，我的去留由我自己決定，任何後果我都能承擔，大不了就是魂飛魄散，這一百年我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小雨忽閃著大眼睛看看程艷艷，怯生生地說：“我，我也不走！”
連玉華哥哥都有那麽可怕的一面，她不曉得這世上還有什麽人值得信賴。
她知道自己的母親飛雪是被程喬殺死的，她恨過，卻也釋然了。
說到底是自己的母親作惡多端，若非如此，她和父親也不會突遭橫事，她不幸中的萬幸被找回了一點魂魄碎片，可她的父親卻消散在幾百年前。
她不敢想這些年來，玉華哥哥和母親為了覆原自己殺了多少人，她也不敢照鏡子，生怕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身上沾滿血腥。
她無從選擇過去，但她能選擇未來——她要為母親和玉華哥哥贖罪！
“把她們留下吧。”
冥認為鄭陽輝把程艷艷和小雨送走的決定有點沖動，也有點悲觀了。他們不見得就會死在裏面，退一萬步說，這麽多人呢，再不幸言渺也能出來吧，何必非把兩人交給外人。
要知道修道界剛結束和邪修間的戰爭，正是對邪修恨之入骨的時刻，程艷艷和小雨呢，一個是程玉華的女兒，一個是程玉華的摯愛，甭管她們生前做沒做過惡，都不能甩脫與程家的牽扯。
把她們交給修道弟子，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鄭陽輝赧然：“是我思慮不周。”
他只想到程艷艷和小雨的狀態不適合進仙山，又擔心把兩人收進玉佩帶進山裏，萬一他們出不來，這兩個可憐人也會跟著遭殃，卻忘了程家和修道門派間的恩怨。就算答應幫忙的同門不介意，其他聽到消息的人也不見得能容她們。
誰說修行之人都是四大皆空的，那幫人小心眼起來可比普通人要命多了！
“到時候你們兩個在外面守著，我會讓小黑蛇和老狗陪著你們。”冥對程艷艷和小雨說。
兩人使勁點頭。
兩天之後，小黑蛇和老狗興沖沖地回來，告訴大夥一個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我打聽到了，仙山裏有一株靈芝，能為地仙重塑神魂！”小黑蛇興奮地直甩尾巴，和老狗在一起時間長了，倆人的行為模式越來越像了。
誰讓老狗沒法兒像它一樣擰成蚊香呢。
“靈芝？那不是很尋常的藥材嗎？”柳齊掏掏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此靈芝非彼靈芝！”小黑蛇搖頭晃腦，這可是它找遍了認識的老妖怪才打聽出來的秘史！
那珠靈芝特殊並不是因為它生長在仙山裏，恰恰相反，那座名為中郎山的山能成為仙山，全是托了這株靈芝的福。
“很多很多年前，中郎山還是一座普通的山，因為遠離人煙，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個人影，山上靈氣又很稀薄，根本不適合精怪修煉，總之那就是座人嫌鬼嫌妖也嫌的地兒！”
誰都不會想到這片窮山惡水間生長著一株靈芝，經過數千年的積累，靈芝開了靈智，自己摸索著修煉成精，渡劫之後飛升成仙，是真正飛到天上那種逍遙神仙。
“飛上天的是靈芝的神魂，它的凡胎，也就是那株靈芝還留在中郎山裏，久而久之就把中郎山滋潤成了一方聖地，以前只長雜草的山裏遍布仙藥，中郎山也就成了仙山！”
“咱把靈芝拔了，中郎山不會又變成窮山惡水吧？”奧斯卡心虛地問。
作為同樣被派去打探情報的人員，他簡直沒臉見大夥，因為他什麽都沒打聽到。
被分派任務之後，他給家裏打了電話，問奶奶知不知道仙山的情況。
一聽他要去仙山找草藥，向來和藹的奶奶突然發了脾氣，下了死命令讓他立刻回家。奧斯卡難得在奶奶面前硬氣一回，說什麽都不肯回去。
奶奶被氣個半死後告訴他，仙山那種地方不是他們這些妖類能涉足的，一旦進去，必死無疑，然後什麽都不肯再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哎呀，誰讓你把整株靈芝都挖出來了！你想想，那靈芝活了幾千年，得多大個兒，咱們這些人天天當飯吃也得吃十天半個月才能吃光吧？所以咱只要掰個尖尖就夠了，不會影響仙山的氣運！”小黑蛇搖晃著尾巴尖，比劃了個拇指蓋大小的圈圈。
“確定靈芝能治言渺的問題嗎？”這是程喬最關心的問題。
“當然能！”老狗激動地汪了兩聲才換回人話，“據說那靈芝能治天下所有的病，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靈魂上的，只要你想得出來的毛病，那靈芝都能治，那可是神仙的凡胎啊！”
普通人無法理解老狗和小黑蛇的興奮，它們在意的不是靈芝的妙用，而是一個依靠自身努力修煉成仙，而且是傳說中上仙的小妖得成了大道，這對同樣在修煉的兩只小妖來說無疑是一針強心針，讓它們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它們不求飛升，只要能修成正果，不用每天擔心下次雷劫什麽時候到來就足夠了！
“既然如此，咱們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鄭陽輝一聲令下，眾人歡呼著各回房間收拾行李。
程喬的內心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忐忑，睡眠還算不錯的她竟然失眠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前路遙遠到看不到盡頭的時候往往很有幹勁，內心也更平靜，反而快到終點的時候會覺得疲軟無法堅持。
以前不曉得能不能治好言渺，程喬內心更多是焦慮，現在呢，焦慮轉變為希望，熊熊燃起的希望，可在希望變為現實前，又會不停地患得患失。
這種滋味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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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太美好，程喬是笑醒的，剛睜開眼，她就聽到客廳裏亂糟糟的，柳齊在叫，奧斯卡在叫，連小黑蛇和老狗也在叫。
這是怎麽了？
程喬一個激靈坐起來，扯扯睡皺的衣服就往外跑。
拉開門，她還沒來得及奔出去，就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
難道剛剛的一切不是夢，而是現實？言渺覆原了！
原本了無生氣躺在那裏的言渺，這會兒正在客廳裏飄來飄去，時不時地踢著點什麽，還會被絆得直踉蹌。
會飄，有實體！言渺真的回來了！
程喬興沖沖地跑出來，剛要打招呼，被冥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唔！”程喬掙紮著，邊用目光詢問冥在幹嘛。
冥用另一只手比了個禁聲的動作，確認程喬明白之後才把她放開，然後指了指隔壁房間。
為了大夥都能住下，柳齊把隔壁和樓上都買了下來，打通之後變成一套房。冥指的隔壁，就是程喬原來住的那棟房子。當然，柳齊給程喬轉了一大筆錢，程喬堅決不要，柳齊就把這筆錢給捐了……
受整體氛圍影響，程喬輕手輕腳地湊到隔壁一看，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隔壁還有個言渺！
這個言渺也和之前見過的那個一樣，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裏轉圈圈，表情呆滯得堪比曾經的小雨。
小雨躲在眾人身後，探著脖子好奇地張望，“這個姐姐也和我一樣嗎？”
清醒了這麽長時間，小雨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她和父親被殺是因為母親是邪修”、“心愛的玉華哥哥殺了許多人”這些殘酷的現實，她也都痛苦地接受了。
如今的她雖然還是想見程玉華，但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執念，鄭陽輝說這樣狀態下的小雨更有利於她的恢覆。
心如止水的魂魄，總比亂七八糟心思一大堆的魂魄更容易覆原。
小雨還在自言自語：“不對呀，我只有一個，這個姐姐卻有兩個，難道她們是孿生姐妹？”
度過最初的驚愕，程喬急忙問：“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她就是睡了一覺，怎麽就變成了這樣？言渺醒了是好事，可一個變兩個什麽的，她還是有點接受不良。
追著兩個言渺研究了半天的鄭陽輝走過來，腦門上罕見地冒汗了。
“昨天作法產生了些效果，仙子的兩半魂魄相互之間有了影響，我本以為這是魂魄愈合的征兆，沒想到……”
沒想到兩個魂魄沒能合而為一，卻全都醒了。
“現在這樣，還能讓她們變回一個嗎？”冥問。
當了這麽多年的審判人，也了解過程家祖先留下的一些特殊案例，冥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情況。
鄭陽輝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沈吟了好久才說出兩個字：“難說。”
眾人的心“忽悠”一下。
見兩個言渺除了轉圈外沒做任何動作，眾人暫時將她所在的兩個房間搬空，免得她不小心把自己絆倒了。
忙活完的眾人坐在小客廳裏，一籌莫展。
柳齊兩手抓著頭發，帥氣的臉說不上是什麽顏色。
“也就是說，兩個都是她，可就是沒辦法讓兩個她變回一個？”
鄭陽輝：“不是不能變回一個，是我們還沒找到正確的方法。”
“會不會是她兩半魂魄分開時間太長，一時間無法融合呢？”程艷艷忽然開口。
同樣遭受過一分為二的痛苦，她早就預料到自己的兩半魂魄難以拼接，所以恢覆自由之後，她根本沒想去找程曉霞索要自己的另一半魂魄，現在這樣也挺好，不能轉世就不能轉世吧。
“理論上講，時間確實有點長。”一身雷電擊傷的石風華披著寬松的睡衣站在沙發旁邊。不是不想坐，實在是坐著全身更疼，還不如站著呢。
“可魂魄變成碎片都能成功拼湊起來，沒道理她自己的魂魄卻拼不回去啊！”程喬說得是小雨，據飛雪說，當年程玉華費了好大勁兒才收集到小雨一丁點的魂魄，然後一點點蘊養才有了喝血前的小雨。
石風華想聳肩，可他剛動了一下全身就開始疼，他扯了扯嘴角，深吸口氣緩了一會兒才說：“所以我說是理論上，你看我師叔，當時魂魄傷成那樣，好幾年之後不也好好的嗎！”
鄭陽輝點了點頭，“但仙子跟我的情況不同，我和小雨姑娘都是魂魄受損，缺失的魂魄徹底碎掉了，幾乎沒有可能重新收集起來，所以我們只能通過其他手段來補全魂魄，而仙子兩邊魂魄都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讓她們歸為一體。”
原裝還在，就沒辦法用補全的方法修補魂魄，否則一個魂魄能變成千千萬萬相同的魂魄，陰陽平衡早就亂套了。
眾人再次沈默，歸為一體這種話說著輕松，實際操作卻困難重重，因為他們把所有方法都試過了，言渺的兩半魂魄就是無法融合，如果強行將兩邊放在一起，還會出現非常強烈的排斥反應。
“她的魂魄太弱了，我不敢太過分。”鄭陽輝十分無奈，以他的經驗，魂魄虛弱時是最容易融合的，可言渺的情況截然相反，他又不敢運用暴力的手段強行“逼”她們黏在一起，免得魂魄還沒覆原呢，她先被排斥反應給折騰死了。
“我的血，會不會有效果？”程喬伸出胳膊，一臉的期待。
大夥兒看著她胳膊上抽血留下的針眼，都有點不忍心。
血牛也沒有這麽禍害的。
冥壓下程喬的手，說出了讓大夥的心再次一沈的結論：“先前存血的血袋裏還有一點剩餘，我試過，毫無效果。”
或許就是受程喬血液的影響，兩個言渺才能都醒過來，可她的血不是萬能的，碰上言渺這種特殊狀況也沒了用武之地。
程喬瞬間蔫了。
鄭陽輝看看她，還是把更糟糕的情況說了出來：“我今早翻看了師祖留下的記載，說是修成仙體的人一旦受傷，凡間的藥物是無法治療的。”
柳齊瞬間炸毛：“凡間的藥沒法治？難不成讓咱們上天去找仙草嗎？”
冥也有點意外：“世間地仙那麽多，難道受傷了必須要去天上討藥嗎？”
開什麽玩笑，修道者也好，開了靈智的小妖也罷，渡劫之後十有八?九會成為地仙，活動範圍也都是在人們常說的“人間”。加上常駐各個地界的山神水神各種神，世間的“神仙”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麽多地仙，哪個敢保證自己不受傷！
這些地仙連怎麽上天都不曉得，更別說去天上討藥了。
“這個我知道！”小黑蛇舉手發言，“有些大山的深處生長著各式各樣的仙草，我們這種小妖吃了能提升法力，也有地仙去尋藥來治傷或者提升修為的，我很多年前見過一次！”
老狗在旁邊一個勁兒點頭，當年它們剛開靈智，正是對什麽東西都感興趣的時候，有個白胡子小老頭一瘸一拐進了一座普通小妖都不敢進的大山，小黑蛇和老狗還好心地勸過那個老頭，告訴他山裏有危險，不能隨便進去。
老頭笑了笑，一眨眼就消失在大山深處。
小黑蛇和老狗很難過，它們以為這個小老頭死定了，卻沒想到三天後，小老頭精神抖擻地出來了，腿腳也和正常人沒兩樣。
“我和老狗就在他入山的地方蹲著，他一出來看到我們就笑了，還給了我們一個果子！”
老狗舔舔嘴巴，無限地回味著：“那個果子可香了，老頭說這個果子是他千辛萬苦摘回來的，還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因為嘴饞就去山裏摘，會要命的！”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老狗是隔壁山的山神，他被一個專門吃人的大妖怪打傷了腿，不得已去那座仙山尋找治傷的藥！”
“我好想也聽我奶奶提過……”奧斯卡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細節，以前奶奶給晚輩們講這些的時候，他永遠都是溜號的那個，不過他敢肯定小黑蛇和老狗沒說謊，人間確實有這樣的“仙山”，只是平常人進不去罷了。
“你們還記得‘仙山’的位置嗎？”程喬急切地問，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棄的。
“記是記得，不過……”小黑蛇為難地眨巴著眼睛，“那座山很大的，我和老狗都沒進去過，不曉得草藥長在哪裏。”
“找唄！咱們這麽多人呢，總能找到的！”柳齊頓時來了精神，恨不能現在人已經在仙山裏面了。
“你們別太興奮，”關鍵時刻，鄭陽輝給大夥兒潑了盆冷水，“我沒進過仙山，但以我修行多年的經驗判斷，那種神秘的地方大多是險象環生的，敢於進去求藥的人，進去十個能出來一個就算好的。”
這還是他最樂觀的估計。
設在人間的仙山，“接待”的自然是生活在人間的神仙們，甭管是地仙還是跑來人間玩的高級神仙，首先人家的身份得是個“仙”，別人休想進山，硬闖的都會付出慘痛代價。
小黑蛇一個勁應和：“是啊是啊，以前有不少小妖想要進山尋寶，可它們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過！”
眾人剛剛升起的希望又熄滅了。
程喬不死心地問：“難道就沒有非神仙身份的人活著出來嗎？”
“有吧？”小黑蛇不確定地看看老狗，老狗想了半天肯定地說：“真有一個！不過那已經是上千年前的事了，我們也是聽山裏的老妖們提過一嘴。”
以前的人對長生和死而覆生有著別樣的執著，為了實現目的，他們用盡各種手段，做著各種嘗試。總有那麽幾個機緣巧合得知仙山所在的人，明知山中危險重重，但為了那一丁點可能，他們仍會義無反顧地去冒險。
然而從古至今，成功從仙山裏拿出草藥的人屈指可數，否則老妖怪們也不會把這個當成稀罕故事講給小妖們聽。
剛才還給眾人潑冷水的鄭陽輝一轉話鋒，說出讓所有人都怔楞的話：“有希望，我們還是要試試的。”
奧斯卡：“可您剛才不是說……”
“我只是想提醒各位，進仙山這事非同小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可沒說過不去！”鄭陽輝調皮地眨眼，這讓包括石風華在內的所有人都不太適應。
鄭先生，您可是我們這群人裏最德高望重的，就算您年紀不太大，也得端住範兒啊！
石風華的表情比被雷劈時更精彩——師叔也太接地氣了吧！
鄭陽輝沒想到自己跟電視裏學的賣萌招數給眾人造成了怎樣的暴擊效果，此時他忙著分派任務。
“你們三個去打聽下仙山的情況，越具體越好。”這個任務是分派給小黑蛇老狗和奧斯卡的。
“你去準備車輛和路上需要的東西。”這活兒是柳齊的。
“你去把家裏所有的丹藥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這話是對石風華說的。
“你們……”鄭陽輝看看程喬和冥，這兩個戰鬥中最強勢的人此時貌似……有點多餘，“你們兩個去陪陪仙子吧，說不定能喚醒她呢。”
程喬：“……”
雖然沒報希望，程喬還是跑去跟兩個言渺對話，可直到她說到口幹舌燥，兩個言渺連眼神都沒舍得賞她一個。
她看看旁邊看熱鬧一樣的鄭陽輝，有些無奈：“先生，她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沒有對癥的藥，恐怕沒辦法恢覆。”
鄭陽輝含笑點頭：“所以我們要去找對癥的藥。”
“先生，我覺得這件事，應該由我一個人去做。”
鄭陽輝歪了歪腦袋，“為什麽？”
“您也說平凡人進山是有去無回，咱們沒必要冒這麽大風險，言渺是一定要救的，可也不能拿所有人的命做賭註。”
程喬把壓在胸口的話一口氣吐了出來：“咱們一幫人去的效果和一人去沒什麽兩樣，我說要去也不是一時沖動或者出於愧疚，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打從得知人間有仙山而山中危險重重這個重要信息後，程喬就一直在琢磨這事。
這麽多人一塊去山裏找草藥顯然是不明智的，萬一仙山裏真的險象環生，他們所有人都死在裏面，那邪修以後豈不是能橫著走了！
既然不能所有人都去冒險，就得選出至少一個人去做先頭部隊，這個人身手要好，程喬自認符合條件。
此外，程喬還有一個重要的考量——自己一旦死在仙山裏，魂魄要不直接去輪回，要不就被困在仙山裏，怎麽算都不會落在程家的手裏，如此一來，程家就再也沒了放出程森的可能。
和落在程玉華或程曉霞手裏相比，程喬寧願死在仙山裏。
“程姑娘，不管你做了如何充分的分析，我都可以告訴你，你是錯的。”
鄭陽輝微笑得像個長者，他溫和地告訴程喬：“如果只是咱們幾個，我斷斷不會主張去仙山尋藥，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仙子，是可以進出仙山的，即使她現在變成了兩個。”
程喬立馬兩眼放光，對啊！她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言渺是地仙，所以她受到無法自愈也無法用程家人血液治療的傷時，只能依靠仙山裏的草藥來治療。
絕大多數情況下，地仙是不會傷到喪失行動能力的，他們可以自己進山尋找適合的草藥。言渺傷得太重沒法自己去，那別人陪著她去好像也說得通？
“仙子現在一分為二，相當於兩個身份，你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們跟著一起去，遇到危險也方便照應。”
沒人說過仙人入山就能規避那些危險，言渺現在這種狀況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獨自進山怕是死定了，他們這些人跟去好歹算是個照應，實在無法深入也可以及時撤出來，避免人員傷亡。
程喬臉一紅：“先生，對不起，我……”
鄭陽輝笑笑：“程姑娘無須道歉，你的心思，我們都明白。”
話說到這兒，程喬沒了任何顧慮，開始專心地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
不管做了怎樣的打算和準備，誰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毫發無損地出山，因而半個魂魄的程艷艷和還沒有康覆的小雨就不適合同行了。
“我們還是跟著一起去吧，到那邊之後我們就在山下邊等你們，絕對不給你們添亂！”程艷艷著急地說。
“是啊是啊，你們都走了，我和……我們兩個怎麽辦啊？”小雨看看程艷艷，到嘴邊的“姐姐”生生咽了回去。
她已經知道這個魂魄狀態比自己還糟糕的人是程玉華的女兒，而程艷艷之所以變成這樣，程玉華並非毫不知情。
她不怪程玉華結婚生子，畢竟自己已經死了幾百年，她不能要求程玉華為她一直守下去。
可她無法接受程玉華對自己的女兒那麽冷漠。
她心中的玉華哥哥是個溫柔親切的人，若非程艷艷就站在她面前，她絕不會相信他居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的女兒被外孫女害成這樣而無動於衷！
她的心在得知這一切時，轟然碎成了渣。
“我們會給你二人找個好去處，萬一我們回不來，你們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料。”鄭陽輝不久前和某個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同門聯絡過，也許是受到戰鬥的打擊，同門難得沒有惡言相向。
“我那師弟心性剛直，是個認真負責之人，把你們交給他，我放心。”
程艷艷和小雨的魂魄都不完整，尤其是小雨，既然他們答應程玉華會幫小雨恢覆正常並送她去輪回，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可即便這次他們能安全回來，也逃不過後續和邪修以及修道界間的各種爭端，這兩個魂魄跟著他們，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我不走！”程艷艷臉色鐵青，語氣也少見地帶了怒氣，“我不是物品，我的去留由我自己決定，任何後果我都能承擔，大不了就是魂飛魄散，這一百年我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小雨忽閃著大眼睛看看程艷艷，怯生生地說：“我，我也不走！”
連玉華哥哥都有那麽可怕的一面，她不曉得這世上還有什麽人值得信賴。
她知道自己的母親飛雪是被程喬殺死的，她恨過，卻也釋然了。
說到底是自己的母親作惡多端，若非如此，她和父親也不會突遭橫事，她不幸中的萬幸被找回了一點魂魄碎片，可她的父親卻消散在幾百年前。
她不敢想這些年來，玉華哥哥和母親為了覆原自己殺了多少人，她也不敢照鏡子，生怕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身上沾滿血腥。
她無從選擇過去，但她能選擇未來——她要為母親和玉華哥哥贖罪！
“把她們留下吧。”
冥認為鄭陽輝把程艷艷和小雨送走的決定有點沖動，也有點悲觀了。他們不見得就會死在裏面，退一萬步說，這麽多人呢，再不幸言渺也能出來吧，何必非把兩人交給外人。
要知道修道界剛結束和邪修間的戰爭，正是對邪修恨之入骨的時刻，程艷艷和小雨呢，一個是程玉華的女兒，一個是程玉華的摯愛，甭管她們生前做沒做過惡，都不能甩脫與程家的牽扯。
把她們交給修道弟子，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鄭陽輝赧然：“是我思慮不周。”
他只想到程艷艷和小雨的狀態不適合進仙山，又擔心把兩人收進玉佩帶進山裏，萬一他們出不來，這兩個可憐人也會跟著遭殃，卻忘了程家和修道門派間的恩怨。就算答應幫忙的同門不介意，其他聽到消息的人也不見得能容她們。
誰說修行之人都是四大皆空的，那幫人小心眼起來可比普通人要命多了！
“到時候你們兩個在外面守著，我會讓小黑蛇和老狗陪著你們。”冥對程艷艷和小雨說。
兩人使勁點頭。
兩天之後，小黑蛇和老狗興沖沖地回來，告訴大夥一個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我打聽到了，仙山裏有一株靈芝，能為地仙重塑神魂！”小黑蛇興奮地直甩尾巴，和老狗在一起時間長了，倆人的行為模式越來越像了。
誰讓老狗沒法兒像它一樣擰成蚊香呢。
“靈芝？那不是很尋常的藥材嗎？”柳齊掏掏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此靈芝非彼靈芝！”小黑蛇搖頭晃腦，這可是它找遍了認識的老妖怪才打聽出來的秘史！
那珠靈芝特殊並不是因為它生長在仙山裏，恰恰相反，那座名為中郎山的山能成為仙山，全是托了這株靈芝的福。
“很多很多年前，中郎山還是一座普通的山，因為遠離人煙，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個人影，山上靈氣又很稀薄，根本不適合精怪修煉，總之那就是座人嫌鬼嫌妖也嫌的地兒！”
誰都不會想到這片窮山惡水間生長著一株靈芝，經過數千年的積累，靈芝開了靈智，自己摸索著修煉成精，渡劫之後飛升成仙，是真正飛到天上那種逍遙神仙。
“飛上天的是靈芝的神魂，它的凡胎，也就是那株靈芝還留在中郎山裏，久而久之就把中郎山滋潤成了一方聖地，以前只長雜草的山裏遍布仙藥，中郎山也就成了仙山！”
“咱把靈芝拔了，中郎山不會又變成窮山惡水吧？”奧斯卡心虛地問。
作為同樣被派去打探情報的人員，他簡直沒臉見大夥，因為他什麽都沒打聽到。
被分派任務之後，他給家裏打了電話，問奶奶知不知道仙山的情況。
一聽他要去仙山找草藥，向來和藹的奶奶突然發了脾氣，下了死命令讓他立刻回家。奧斯卡難得在奶奶面前硬氣一回，說什麽都不肯回去。
奶奶被氣個半死後告訴他，仙山那種地方不是他們這些妖類能涉足的，一旦進去，必死無疑，然後什麽都不肯再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哎呀，誰讓你把整株靈芝都挖出來了！你想想，那靈芝活了幾千年，得多大個兒，咱們這些人天天當飯吃也得吃十天半個月才能吃光吧？所以咱只要掰個尖尖就夠了，不會影響仙山的氣運！”小黑蛇搖晃著尾巴尖，比劃了個拇指蓋大小的圈圈。
“確定靈芝能治言渺的問題嗎？”這是程喬最關心的問題。
“當然能！”老狗激動地汪了兩聲才換回人話，“據說那靈芝能治天下所有的病，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靈魂上的，只要你想得出來的毛病，那靈芝都能治，那可是神仙的凡胎啊！”
普通人無法理解老狗和小黑蛇的興奮，它們在意的不是靈芝的妙用，而是一個依靠自身努力修煉成仙，而且是傳說中上仙的小妖得成了大道，這對同樣在修煉的兩只小妖來說無疑是一針強心針，讓它們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它們不求飛升，只要能修成正果，不用每天擔心下次雷劫什麽時候到來就足夠了！
“既然如此，咱們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鄭陽輝一聲令下，眾人歡呼著各回房間收拾行李。
程喬的內心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忐忑，睡眠還算不錯的她竟然失眠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前路遙遠到看不到盡頭的時候往往很有幹勁，內心也更平靜，反而快到終點的時候會覺得疲軟無法堅持。
以前不曉得能不能治好言渺，程喬內心更多是焦慮，現在呢，焦慮轉變為希望，熊熊燃起的希望，可在希望變為現實前，又會不停地患得患失。
這種滋味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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