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秋季，連城市的夜晚都有些清冷，可這山上不知怎的，溫度竟然沒有絲毫變化，還和他們剛來時一樣清爽宜人。

走著走著，程喬有些累了，尋了塊石頭休息。

她剛坐下，餘光瞥見進山的方向閃過個黑影，不久前剛剛激戰過的她瞬間警覺，利落地翻身躲在石頭後面，緊緊盯著那偷偷摸摸上山的人。

離近了些，程喬的眉頭豁然皺起，是錯覺還是怎麽著，她居然覺得上來那人的身形好眼熟。

和她想了一晚上那人十分相像。

那人速度很快，三閃兩閃便離得更近了，借著星鬥的光輝，程喬的瞳孔瞬間縮了縮，來人竟然真的是冥！

此時的冥已換成魏明的身份，看起來不起眼，程喬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腦子還沒想清楚魏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程喬的人已經站了起來。

她忽然出現，把魏明也嚇了一跳，魏明警惕地後退半步，兩手快速結印，想將對面的人擊倒，卻在出手前認出了程喬，硬生生地收住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不等程喬說話，魏明擺手，“這不重要，我這次來就是告訴你，你們的通緝令沒有撤銷。”

魏明的話像是一道閃電，把程喬從相見的喜悅中劈醒。

“確定嗎？”

魏明點頭。

其實程喬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也在那個鎮子上，正在為今晚潛入修道界做著最後的準備。

上次分開後，冥擔心程喬陷入其他圈套，特意去修道界打聽了一圈。

這些年來，身為臨時審判人的他不可避免地和修道界打過幾次交道，即使程家的正牌接班人被通緝，也不影響他和修道界的正常往來，所以冥沒費多大勁就確認程喬和柳齊的通緝令並未撤銷，而平吉道人也沒有到各個門派說明情況。

平吉道人還是騙了程喬。

“我在手機裏得知你和柳齊重回修道界，所以急忙趕來通知你們。”見程喬安然無恙，魏明那張平淡的臉上浮現出最真誠的笑意。

電話接通時，他餵了好幾聲，程喬也沒回應，緊跟著那邊傳來打鬥的聲音，再後來，信號被掐斷，他也失去了程喬的消息。

那一刻，他的心差點跳出來。

他想告訴程喬別急著回修道界，這一切搞不好是平吉道人弄出來的，可他怎麽說，程喬那邊都聽不到。擔心程喬遭遇危險，他來不及謀劃更多，連夜潛入山門來救人。

程喬心頭一暖，不過理智提醒她，有件事還是要求證一下的。

“那個……你怎麽證明自己是真的？”說這話的時候，程喬幾乎不敢直視魏明的眼睛。人家好心好意來給她傳遞消息，她卻要懷疑對方的真假，實在是……太傷人了。

魏明笑著摸摸程喬的頭頂，小丫頭的防備心增強是好事。

收斂心神，魏明雙手快速結印，隨著他手上的動作，他的臉上浮現出銀色的流動紋路。紋路越清晰，他的五官仿佛也跟著變了，從不帥也不醜的路人甲，變成了氣場強大的臨時審判人。

“我用的是鄭陽輝教我的傳送陣，所以我一進山門，平吉道人那邊就會察覺，未免被人發現時惹麻煩，我就用了魏明的身份。”

冥是代替程家的臨時審判人，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貿然來到修道界，肯定會惹人生疑，尤其那個說不定在暗地裏打著什麽算盤的平吉道人，根本不會給他見程喬的機會。

與其打草驚蛇，還不如用魏明的身份前來，即便被人發現，他也可以暫時冒充鄭陽輝的同門，假裝來傳遞消息，伺機將平吉道人的真面目告知程喬。

“在這裏遇到你實在太好了，”冥沒有變回魏明，既然已經和程喬匯合，他就沒有必要暴露自己的另一個身份了，“我第一次來這邊，正不知道要去哪裏尋你。”

程喬看看住宿的地方，離這兒挺遠的，當下不再耽擱，帶著魏明小心地潛了回去。

彼時，柳齊睡得四仰八叉，連程喬開門進來都沒有察覺。

程喬沒好氣地踹了他的床一腳，木床劇烈搖晃，柳齊一個激靈，差點摔到地上。

“嗯？小喬，大半夜的，你幹嘛呀？”柳齊揉揉惺忪的睡眼，慢騰騰地坐起來，然後才看清程喬後面還跟了個人，嚇得差點叫出來。

程喬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在他耳邊說：“冥說咱們的通緝令沒有撤銷。”

柳齊一個激靈，徹底醒了，連忙抓過衣服，邊往身上套邊往外走邊問：“消息確定嗎？”

冥慎重地點頭，為防萬一，他跑了好幾個修道門派，每個都篤定地告訴他，程喬仍是整個修道界的追殺對象。

總不可能整個修道界聯合起來騙他吧。

“我就說怎麽那麽巧，咱們剛下山就被邪修堵了個正著，看來一切都是那個老雜毛安排好的！”柳齊看看手機，信號格是空的，爺爺就是想告知他調查結果也沒有途徑。

估摸著平吉道人早就料到他會讓爺爺去調查通緝令的事，所以才會安排了一出邪修殺上門的戲，逼迫著他們打完電話就得馬上回山。

得不到後續消息，他這電話打了也是白打。而他剛剛跟家裏報過平安，就算柳爺爺發現孫子的通緝令沒有撤銷，也不會想到他深陷狼窩，相當於間接安撫了柳家。

這一招，好高明啊！

識破了平吉道人的詭計，程喬和柳齊立馬隨著冥下山，可當他們來到傳送陣出口時，卻發現那裏站著個人。從背影上看，那人仙風道骨，頗有幾分神仙風采。

看到那人，程喬和柳齊的心同時一沈。

平吉道人。

聽到三人的腳步聲，平吉道人不慌不忙地轉過身，映著滿天星光，他一改往日清心寡欲的樣子，笑容有些邪氣。

“我等你們很久了。”

冥跨前一步，擋在程喬和柳齊的前面，戒備地盯住平吉道人。

“這裏頭本來沒你什麽事，你為什麽非要自尋死路呢，嗯？”平吉道人說著，眼裏閃過一抹兇光。

程喬的心一顫，下意識抓住冥的袖子，她絕不會讓對面的人傷害到身邊的任何一個。

冥還沒來得及開口，柳齊跨前一步，問道：“老雜毛，你不覺得應該先介紹下你自己嗎，說吧，你是哪尊大神啊？”

平吉道人的目光轉到柳齊身上，冷哼了聲：“你說本尊是哪尊大神？”

“本尊”這種稱呼，一般都是修道界各派掌門，以及邪修各個陣營頭領才用的，如果平吉道人是假的，此時他大可以直接說“我”。

“你真是平吉道人？”柳齊不可置信地問。

平吉道人微微頷首，嘴角掛著譏笑：“如假包換。”

“堂堂一派掌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柳齊頓時炸了，打從聽說通緝令沒有撤銷，他就認定平吉道人也被人換了，他們見到的不過是邪修的傀儡而已。

萬萬沒想到，平吉道人竟然是真的！

程喬也有些意外，她和柳齊的想法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她想不明白平吉道人為什麽要設計他們。

平吉道人沒有回話，嘴角那抹笑意卻在不斷擴大，不知是不是他平時很少笑的緣故，隨著他的笑意加深，那張古板的臉竟愈發猙獰，一瞬之間就像變了個人。

“許久不見，你們是把我忘了嗎？”平吉道人再開口，包括冥在內的所有人同時後退兩步，這人的聲音和剛才完全不同。

程喬覺得有些耳熟，回憶了下，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翁子胥！”

“還是程家的小姑娘有良心，還記得我這個救命恩人！”剛才的平吉道人一舉一動還有幾分掌門的派頭，而此時，他卻像個流氓一般，將身體的大部分重量放到右腿上，左腿斜斜地伸出來晃了晃，吊兒郎當的樣子連柳齊都自愧不如。

“你不是說你是真的平吉道人嗎？”想著和翁子胥的多次間接交手，柳齊的頭皮就有點麻，這家夥可比普通的邪修邪性多了，他們三個捆在一塊，估計也不是翁子胥的對手。

“本尊什麽時候說我是平吉道人了？”翁子胥笑吟吟的，三人無語了。

是啊，平吉道人自稱“本尊”，翁子胥同樣自稱本尊，他們覺著沒有哪個稱得上“本尊”的邪修頭領會犧牲自己變成平吉道人的樣子，卻忘了翁子胥這個肉身損毀的大魔頭。

“不過呢，你們叫我平吉道人也沒有錯，這具身體裏還有他的一魂一魄，知道我為什麽要留著他嗎？”翁子胥像個調皮的孩子，眨著眼睛等待三人回答。

三人可沒心思跟他玩你問我答的游戲，如果眼前的人是平吉道人，或者其他冒充平吉道人的邪修，他們或許還有突圍而出的可能。

然而眼前這位是翁子胥啊！讓整個修道界頭疼到幹脆抹殺掉那段歷史的超級大魔頭！想在他手底下逃出生天，難度可想而知。

見三人不接招，翁子胥有些無趣，悻悻地說：“本尊現在可是一派的掌門，若是連長老的名字都叫不出來，豈不是惹人懷疑！留著那老道的一魂一魄，本尊就能全盤接收他的記憶，怎麽樣，這段時間你們發現本尊並非平吉道人了嗎？”

三人咧咧嘴角，他們感覺這時候不鼓個掌都對不起翁子胥的賣力演出。

翁子胥大概憋得太久，今晚好不容易找到幾個傾聽對象，立刻多苦水似的滔滔不絕。

趁他講話的工夫，冥在程喬的手心裏快速劃了幾個字，程喬楞了下反應過來，冥在說：他在拖延時間。

有了冥的提點，程喬頓時反應過來，是了，以翁子胥的本事，何必跟他們說這麽多，隨便幾下就能把他們制服。等他們被關進小黑屋，他有的是時間跟他們炫耀。

可翁子胥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大說特說，為什麽？因為他沒有把握一舉將他們三個抓住。

他在等，等門派裏的其他人，反正他現在明面的身份是平吉道人，一聲令下，就能讓整個山門的人收拾他們。

算盤打得不錯，可惜，選錯了對象。

程喬當即凝聚血脈之力，隔空朝著翁子胥拍了一巴掌。

翁子胥沒想到程喬會突然發難，雖然及時躲開，寬大的袍袖卻破了一塊。

翁子胥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看似動怒，卻沒動手。

“程家小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蚍蜉撼樹的好，能被我翁子胥看上，是你的榮幸。”

“榮幸你個大頭鬼！”早在程喬動手的時候，柳齊就做好了準備，如今見他沒還手，便立刻發難，甩出兩張時靈時不靈的符紙的同時，身體如同重錘般撞了過去。

翁子胥輕飄飄地後撤半步，躲開他的攻擊，另一邊，冥的銀色鎖鏈甩了過來。

在三人的合力圍攻下，翁子胥漸漸落了下風。三人心中都是一喜，看來翁子胥還沒有完全恢覆，他們還有機會逃走。

在大明山下基地走了一遭後，程喬的血脈之力增強了許多，翁子胥顯然沒想到她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變得這麽強，好幾次差點被打中，整個人有些氣急敗壞。

“程喬，識趣的就乖乖束手就擒，落在我手裏，我尚能給你個痛快。”

見程喬不聽，他冷笑幾聲，說：“你以為離開這道山門就有活路？外面那幫人，比我更想要你。”

“要你個大頭鬼！”柳齊跳過來就是一腳，正踹在翁子胥的前胸上，把人踹得後退了半步，“你個為老不尊的混球，活了幾千年還沒個人樣，不會說人話就閉嘴，要不老子親自教教你怎麽尊重女性！”

程喬：“……”你不提她還真沒想歪。

冥沒說話，但他的表情，以及臉上快速流動的銀色紋路都說明他也氣得狠了，攻向翁子胥的招式一招比一招淩厲。

翁子胥想說什麽，可處境不容許他分身，只好咬緊牙關，恨恨地瞪著這三個不知死活的小鬼，同時埋怨著那幫老骨頭動作怎麽這麽慢。援兵再不來，他可就招架不住了。

冥的耳音最好，隱約間聽到山上傳來窸窣的響動，不用看也知道是長老們趕到了。

那些長老要麽是被翁子胥蒙蔽，要麽是被翁子胥收買，總之，不管長老們知不知道翁子胥的真實身份，他們都不能再次冒險，得趕在大隊人馬到來前離開。

程喬急得紅了眼，那一刻，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灌註到了自己的腦袋裏，整個人頭昏腦漲的，臉上一陣陣地發燒，灼得她生疼。

如果面前有面鏡子，她就會發現自己的臉上出現了銀色紋路。

冥並非程家血脈，他臉上的紋路是審判人身份的象征，是程父費了好大心力才加在他身上的，因而只要他以審判人的身份出現，紋路就會時刻陪伴。

實際上，要不是有魏明那張臉，他時刻都得頂著那圖騰。

程喬卻不一樣，程家的每個人都有兩個身份，一個如平凡人般生活在世間，另一個是游走在鬼魂中間、審判一切的審判人。銀色紋路是程家人身份的證明，只在必要時才會出現。

一個成熟的審判人，是可以自由控制銀色紋路出現與消失的，而此前只會在自身受到嚴重威脅時，銀色紋路才會出現示警。

而現在，程喬將體內的血脈之力發揮到極致，在銀色紋路的流轉間，氣場全開，仿若幽冥。

強大的血脈之力排山倒海地襲來，翁子胥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柳齊見狀，立刻要蹦過去補刀，被冥拉住了。

翁子胥不是那麽好消滅的，他們今天殺了平吉道人，明天，翁子胥會以全新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

可平吉道人這條人命，修道界不會算在翁子胥頭上，只是算在他們頭上。鄭陽輝和石風華已經背了個殺害掌門的罪名，他們要是再背一個，也未免太慘了點。

程喬也不想再翁子胥身上浪費時間，率先到達傳送陣位置，畫下傳送陣法，金光一閃而過，三個人成功逃離。

剛出修道界，柳齊的手機震了震，拿出來一看，原來是爺爺發來的消息，看時間，是三個小時前發的，那時他已經退回到修道界，收不到信號。

信息的內容和冥說的一樣，修道界根本沒有取消他們的通緝令。

他立刻給爺爺打電話，囑咐家裏切斷和修道界的一切聯系。平吉道人能是假的，誰敢保證修道界其他舉足輕重的人物不是假的，柳家身份特殊，這種敏感時期，能不惹事還是不要惹事的好。

“臭小子，你回來吧，爺爺還護得住你！”柳爺爺也沒想到孫子在外頭經歷了這麽多，更心疼了。

柳齊無所謂地笑了：“爺爺，您活了上千年，這麽好玩的事，經歷過幾次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好不容易撞上一次，說什麽都得參與到底，這叫有始有終！”

柳爺爺氣得吹胡子瞪眼，直罵他不知死活，柳齊嘻嘻哈哈地應著，一老一小扯了半天，最後柳爺爺被氣壞了，主動掛斷電話。

電話切斷的瞬間，柳齊的神情正經起來，他明白爺爺的苦心，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爺爺守了這麽多年的平靜生活被打亂。

何況柳家人數眾多，大多數人不善修行，只仗著血脈的特殊性，比普通人抗揍些，真碰上殺人不眨眼的邪修，家裏除了柳爺爺，就沒人能扛得住。

與其把這把邪火引到家裏，還不如他一肩扛了。

能不能扛得住，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下一步該怎麽辦？”駕著車，柳齊的情緒慢慢恢覆正常。今天發生的狀況有點多，他一時間還適應不過來。

“先去大明山避避風頭吧。”這是冥得知通緝令尚未撤銷時就想好的退路。

大明山下的基地是程森所建，需要血脈之力開啟的機關是一道天然屏障，可以阻隔修道門派以及其他邪修勢力的追殺。

至於程森後人那邊，短時間也不會想到程喬會躲到那去，也就是說程喬只有去大明山，才能暫保一時安全。

程喬深思熟慮後拒絕了：“不去大明山，我們去程家。”

她的話一出口，柳齊和冥都吃了一驚。

柳齊下意識踩了剎車，車子立馬停住，三個人向前一沖，差點撞腦袋。

“小喬，你去那兒幹嘛？人家正滿世界找你呢，你可不能想不開，自投羅網啊！”要不是程喬坐在後排，柳齊真想使勁搖晃對方。

越是危機關頭，他們越要冷靜，程喬這種自暴自棄的處事方法，不可取啊不可取。

“我沒有想不開，”程喬的表情十分冷靜，“既然程家人正在找我，不管我躲到哪裏去都不安全，他們早晚都能找到我。與其絞盡腦汁想哪裏更安全，倒不如直接去他們的老家。燈下黑的道理，我就不信不管用。”

她很慎重地思考過去大明山基地躲一陣子的可能，目前來看，大明山基地的確是她最好的藏身之處，可幹躲著並不能解決問題，程森後人早晚會想到她躲在那兒。同是程家後人，雙方在基地裏碰頭，她根本占不到便宜。

那時的她就是甕中之鱉，被人家抓個正著。

就像柳齊和冥認為她去程家大本營是作死一樣，程森後人肯定也想不到她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偷偷溜進去，只要隱藏好行蹤，她在那邊會更安全。

而且她還可以趁著程家人滿世界找她的時候，想辦法弄清楚法寶的位置，能毀掉最好，毀不掉也要想辦法偷出來，沒了法寶的程森後人，抓到她也不能釋放程森。

更重要的一點，言渺至今下落不明，她得去碰破運氣。

冥那張臉面沈似水，許久之後才說：“你要想清楚，一旦被發現，你就再也出不來了。”

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我想清楚了。”程喬堅定地點頭。

她的目光透過後視鏡，落在柳齊身上。她這次去，稍有不慎都會賠上小命，決定是她自己做的，她願意負責，可柳齊沒必要陪她去冒險。

只要和她分開，追殺柳齊的人立馬少了大半，哪怕沒有柳爺爺的庇護，憑柳齊的本事也能保住性命。

柳齊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急忙搖頭：“小喬，我剛才怎麽跟我爺爺說的，你都聽到了，我說什麽都不會半途而廢的，你要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程家啊，我還沒去過呢，你可不能丟下我啊！”

程喬皺了皺眉，到嘴邊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換位思考，如果這會兒柳齊被追殺，她也絕對不會丟下對方不管，大不了就是死，他們這一路走來，哪天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習慣了也不覺得有多可怕。

冥反覆思考後，同意了程喬的提議，在此之間，他要先聯系鄭陽輝和石風華，看看兩人這幾天是否查到些什麽，由此來判斷程喬是否應該混進去。

把程喬和柳齊安排好，冥換上魏明的身份，急匆匆地去了程家，兩天後傳來消息，鄭陽輝和石風華做好了接應準備，程喬和柳齊隨時都可以進去。

正像程喬推測的那樣，程森的幾位後人全部離巢，有的混入修道界圖謀不軌，有的游走四方，尋找著程喬的線索。

也多虧了翁子胥用計把程喬留了一陣子，原本對程喬行蹤了如指掌的程家逐漸失去了程喬的消息，這會兒一個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救出老祖宗的唯一鑰匙有個三長兩短。

當家做主的一個個外出，程家如今只剩下一群跑腿的鬼仆和邪修，這種情況下，程喬暴露行蹤也不會有太大危險，合他們幾人之力，還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記住，進入程家後，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你都要時刻保持冷靜，你的一舉一動，關乎的不是你一個人的生死。”冥很清楚程森後人一脈，一定還掌握著許多他都不曉得的程家秘史，他擔心程喬獲知這些的時候會沖動。

程喬慎重地點頭，她早對自己的家族有了全新的認知，就算以後發現再大的秘密，她也能泰然處之。

冥要在兩個身份間切換，還要打聽外界的消息，因而沒有陪程喬一起潛入程家。

這對程喬而言倒是個好消息，要是他們這些人全進了程家大本營，萬一出事，連個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分別前，冥交給程喬兩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紙，說：“鄭陽輝和石風華都換了臉……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給他們換的。”

程父教給他的換臉術不是真的換臉，而是像他一樣，用類似障眼法的法術掩蓋真容。鄭陽輝石風華和邪修久打交道，在邪修那兒是熟臉，不換張臉根本混不進去。

“這個是聯絡用的符紙，你們一人一個隨身帶好，待會兒我會給你們也換張臉，什麽時候符紙發熱，說明對方是自己人。”

程喬和柳齊小心翼翼地把符紙穿在紅繩上，貼身戴好，然後眼巴巴地瞅著冥。

尤其是柳齊，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冥也會換臉術，頓時來了好奇，要不是時間不允許，他非得讓冥教他幾招不可。

冥快速結了幾個手印，然後在兩人的臉上抹了一把，程喬感覺臉上涼颼颼的，就像被濕毛巾擦過一樣，伸手摸摸，好像沒什麽變化。

“我去，你誰啊？”旁邊的柳齊鬼吼鬼叫，嚇了程喬一跳。

程喬轉過臉，看到的是一張粗獷的中年猥瑣大叔臉，頓時又嚇了一跳。

“你們的五官變了，但是身形和聲音沒有變化，小心起見，你們平時的言行都要註意，尤其是遇到程曉霞……我是說徐怡，你們遇到她的時候要格外謹慎，千萬別漏出破綻。”

冥說完，又拉過程喬的右手，在她的掌心上畫了個陣法。金光騰起的剎那，冥往裏拍了個什麽東西，“啪”的一聲，金光消散。

努力無視著耳根泛起的熱，程喬縮回手仔細打量著，她發現掌心裏多了張毛茸茸的臉，有點像……狐貍？

程喬眨眨眼，想要看得清楚些，可那毛臉卻嗖地一下鉆進她的手掌，消失不見。

冥照樣在柳齊手心畫了一個，柳齊恨不能把整張臉貼在手上，他剛剛仿佛看到了條……蛇？

“你們身上沒有邪氣，很容易被識破，我剛在你們身上各封印了一只妖鬼，它們能掩蓋你們身上的氣息。”

程喬聽冥提過這事，擔心地問：“你把妖鬼給了我們，你怎麽辦？”

魏明比他們更需要妖鬼來遮掩氣息。

“我最近用不到。”冥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紋路。

他這段時間都會以冥的身份走動，畢竟程家的正牌審判人被修道界和邪修雙方追殺，他這個代理審判人沒道理坐視不管。

“程喬，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像上次那樣激發全部的血脈之力。”冥撫了撫程喬那張滿是雀斑的新臉，程喬的臉立馬紅了，完全沒註意冥摸的是審判人圖騰出現的位置。

“你現在還不會控制圖騰的出現與消失，每次你用盡全力，圖騰就會出現，這意味著你的偽裝將被打破。”換臉的法術不是那麽容易學的，時間有限，他沒辦法全部交給程喬。如果程喬撕掉偽裝，邪修很快就會發現她。

程喬的臉更紅了，這次不是害羞，而是羞愧。冥一門心思地考慮著她的安危，可她呢，都在想些什麽呀！

她重重地點頭，身在敵營，她的每一步都會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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