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潛到水下，程喬找到之前看到的漩渦，離近了看，下面只有個皮球大小的洞口，小孩都鉆不進去，更別說大人了。三人左找右找，一無所獲。正失望著，程喬無意間碰到洞口旁邊的一塊巖石，巖石瞬間亮起紅色的紋路。

血脈之力熟門熟路湧緊盯大石頭，片刻後，那塊像是長在潭地的大石頭竟然動了，程喬大喜，第一次主動地將血脈之力灌註其中，石頭移動速度加快，水中漩渦卻沒有變大，當石頭完全移開，大夥發現下面是條直徑約一米的水道，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石風華想第一個進去，被程喬攔住了，她是程家人，既然這塊石頭能用血脈之力移開，那麽下面有其他障礙，她也更有把握移除，沒人比她更適合開路了。

鄭陽輝擔心程喬有危險，可程喬意志堅決，沒辦法，兩人全神貫註地跟在程喬身後，一旦有異常，他們隨時都能幫程喬擋上一二。

這條水道非常深，程喬感覺胸腔裏的空氣一點點耗盡，她有點後悔，應該在進來前出水面換口氣，可已經走了這麽遠，回去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孤註一擲，向著前方游。

缺氧這事不會因為人的意志夠強就能挺過去，很快，程喬的意識變得模糊，手腳變得無力，再也劃不動水。

“讓你的力量游走全身。”

即將昏迷的時候，程喬依稀聽到有個聲音在腦子裏響起，很熟悉，可她沒時間想聲音屬於誰，下意識按照話中的意思，將散沙一樣的血脈之力凝聚起來，游走全身，一圈一圈……

冰涼的軀體一點點變熱，程喬驚訝地發現模糊的意識竟然清醒了，胸膛還是悶得厲害，卻不會讓她完全使不上力氣。身處水道，程喬不敢怠慢，加快速度向前游去，大約兩分鐘後，三人成功出水，頭頂閃爍的星空說明他們離開了那個神秘的地下空間。

一番折騰耗盡了他們全部體力，狼狽地爬上岸，包括鄭陽輝在內的三人直挺挺地躺在岸邊，大口大口喘粗氣。好半天，程喬坐起來，觀察周圍的情況。這裏和她制造的幻境有些相像，區別是幻境裏的桃林變成了茂密的樹林。而水潭的出口，就在樹林的包圍之中。

“剛才……”神智徹底清醒，程喬想起危難關頭那個聲音，現在回想，那不是鄭陽輝的聲音嗎！

鄭陽輝側過頭笑了笑：“程家人天賦異稟，你的實際水平，遠比你想象中高得多。”

程喬閉上眼，再次運行血脈之力，果然，當血脈之力在身體內規律地流動，身體的疲倦感很快便消失了。

“你可以在水裏說話？”程喬好奇地問，鄭陽輝進入地下後，鬼身的優勢幾乎全部消失，在水裏恐怕也得閉氣吧。

“師叔是在傳音入密。”石風華坐起來說。

程喬囧了囧，傳音入密不是武俠小說裏才會出現的詞兒麽，敢情還真有這種神奇的功夫？

“修道者的雕蟲小技罷了。”鄭陽輝笑著擺擺手，這類傳音方式，每個修道弟子都會，區別在於修為高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向他人傳音，將得大道的人千裏傳音也是有可能的，修為淺薄的弟子只能近距離傳音，且不能受到外界的幹擾。

程喬第一次對修道者產生了濃濃的敬意，那些看似神乎其神的本領，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

鄭陽輝看了看星空，篤定地說：“這裏離大明山出口不遠，連夜趕路的話，天亮就能出山。”

“不行！”程喬騰地坐起來，“言渺和徐怡還沒找到，咱們不能這麽走！”

“是啊三師叔，整個修道界都在找咱們，咱們現在出去等於自投羅網。”石風華說。

鄭陽輝笑著搖了搖頭，說：“我沒說你我也一並出山。”

程喬一楞，難道鄭陽輝要和石風華留下來尋找徐怡和言渺？

“我知道山裏有個很厲害的邪修，地下還有神秘的基地，我和風華留下很危險，但也正因如此，修道弟子才不敢隨便闖進來，如此對比，我們留在大明山反而安全些。只要她們還在這座山裏，我們一定會找到她們，至於你……”

程喬想了想，堅定地說：“我和你們一起留下。”

鄭陽輝和石風華離開這座山會有其他危險，她又何嘗不是，與其落單，一個人和那些隱藏在暗處、隨時打算給你一刀的邪修打交道，還不如留在大明山找人，看不見言渺和徐怡安然無恙，她放不下心，讓鄭陽輝和石風華留在這裏腹背受敵，她更做不到。

鄭陽輝還想勸程喬離開，被石風華攔住了。石風華和程喬相處更多，很清楚程喬的脾氣，她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三人挨到天亮，趁陽光正好的時候沿著出山的路往前找，他們首先要確定言渺和徐怡是否出山，如果兩人平安離開，程喬也必須離開。她身上還有殺人嫌疑，得抓緊時間去澄清，而鄭陽輝和石風華身上的黑鍋，也靠她去查清楚呢。

正找著，程喬感覺腰間熱熱的，用手一摸，掏出一把灰燼。程喬盯著灰燼看了半天，整個人突然警覺起來——這是她們離開崇州市時，從奧斯卡那弄來的符紙，通風報信用的。

符紙一部分在她身上，另一部分在言渺身上，現在她這邊的符紙毫無征兆地化為灰燼，說明言渺那邊出事了。

是言渺燒掉了符紙，在向她通風報信！

“能確定她現在的方位嗎？”程喬焦急地把灰燼遞到石風華跟前，石風華看了看，搖頭，奧斯卡繪制的符紙本來就不太規範，能起到報警的作用就不錯了。何況對方似乎有意掩藏行蹤，只看一把灰，神仙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們一定是出事了，咱們必須快一點！”程喬邊說邊跑了起來，不管不顧向山口沖，鄭陽輝朝石風華擺擺手，石風華追了上去，他自己則留在後面，仔細檢查沿途可能留下的痕跡。

“什麽都沒有。”望著不遠處的出山路，程喬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全身軟綿綿的，連運用血脈之力仿佛都成了奢望。

“不應該啊！”石風華在原地轉了兩圈，不死心地到處瞧。沈在潭地的背包說明兩人、至少是言渺曾出現在那個山洞裏，按理說她肯定是從水潭出來的，不往山外走，難道是擔心程喬有危險，回去找她，卻又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敵人？

鄭陽輝看看身後大明山雄偉的山勢，說：“留下記號，我們往回走。”

程喬和言渺最熟，記號自然是她來做，選了棵位置不錯的樹，程喬留記號時猶豫了下，除了聯系言渺的記號外，還多畫了個簡筆的礦泉水瓶子，再畫個箭頭指向山外。

小黑蛇和老狗幫了她不少忙，那群厲鬼見過它們，若是留它們在山裏亂逛，實在太危險了。

……

往回走的每一步都必須格外謹慎，三人商議後決定，程喬一個人在前面走，鄭陽輝和石風華在暗中跟著，之前程喬她們處於被動，就是因為敵暗我明，她對敵人的情況一無所知，敵人對她了如指掌。現如今她多了兩個有力的援軍，長發女人大概還不曉得這個情況，這等於給她手裏遞了兩張王牌，她能否變被動為主動，就看王牌用得好不好了。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程喬往回走了半天路程，終於隱隱看到前面有個懸崖，從下往上看，高聳入雲。她和言渺就是從這裏掉下來失散的。

她看了眼進入地下的深坑方向，深吸口氣，繞了個圈子，尋小路往上走，才走出一小段路，前方陰氣大盛，程喬一驚，急忙收斂氣息躲在樹後，小心翼翼地向前張望。

幾個黑色的影子向這邊飄來，邊走邊罵。

“快一天了，再找不到那娘們，咱們就麻煩了！”

“怕什麽，山頭就這麽大點，我就不信找不到！”

“要我說，咱們守住出山的路，守他個十天半個月，餓也餓死她。”

“我也覺得守出口比找人有用，反正就剩那娘們一個人了，還怕她長翅膀飛了嗎！”

……

程喬默默聽著，心一點點沈了下去，不是因為這些厲鬼要去出入山的路上等她，而是那句“就那娘們一個人了”，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言渺和徐怡出事了？還是……她們已經落到長發女人手裏了？

這個猜想讓程喬的心怦怦直跳，理智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可她實在沈不住氣，恨不能現在就把這群厲鬼打趴下，逼問出言渺和徐怡的下落。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掌心灌註血脈之力，向身旁的一棵小樹拍去，小樹應聲而倒，攔住了群鬼的去路。

厲鬼們一驚，嚷嚷著分散開，警惕地掃視周圍。程喬不等他們發現，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掐住離她最近的一只厲鬼，掄起來甩到樹上。早已不知疼為何物的厲鬼頓時慘叫，哎呦著趴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

程喬一現身，厲鬼們全都興奮起來，打從昨晚把人跟丟，他們就急了眼，整個山翻了個遍也沒能把人找出來，如今獵物就在眼前，說什麽都不能讓她跑了。

厲鬼攻勢兇猛，程喬也不遑多讓，靈巧躲避的同時，伺機甩出血脈之力，碰到的厲鬼立即嚎叫著倒下，暫時失去戰鬥力。

一對多竟能掌握少許主動，這讓程喬十分驚訝，一天前，她還被這些厲鬼追得像個喪家之犬，這麽短的時間，她就能從容應付這些家夥了？

會不會是豁然增強的血脈之力起了作用？

程喬仔細觀察著，果然發覺自己的聽覺視覺都比昨天靈敏些，厲鬼還沒攻過來，她已經知道對方要從哪裏下手，自己下意識做好防範，不但躲開致命的攻擊，還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看來自己的潛力被開發出來不少啊！

慌亂的心漸漸平靜，程喬冷著臉，瞅準時機踢倒一只厲鬼，甩手將另一只厲鬼砍倒，此時，還有戰鬥能力的厲鬼就只剩下三個。三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輕易下手，看他們的表情，八成是想跑。

程喬自然不會讓他們回去通風報信，眼下是她唯一獲知言渺和徐怡消息的機會，也是神不知鬼不覺消滅這支煩人鬼仆軍的最佳時機，她說什麽都不會放過。

迅速撤下背包用力一甩，將跑在最前面的厲鬼砸個趔趄，程喬一個箭步跳到離她最近的厲鬼背後，照著他的腿窩就是一腳，厲鬼叫喚著撲倒，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了。

僅剩的一只厲鬼見狀，立即飄離地面，仗著自己是魂體，快速向樹林深處飄去，沒飄多遠，迎面撞上了什麽似的，重重摔在地上。程喬腳步一頓，扭頭，正看到鄭陽輝從一棵大樹後面探出腦袋，笑著沖她點了點頭。

程喬松了口氣，她差點忘了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怎麽處置他們？”石風華看向厲鬼的眼神很冷，這些人生前死後都是可憐人，奈何被邪修煉化之後，他們已經邁進萬劫不覆的深淵。

程喬也知道他們的罪孽很難洗清，不過眼下，這些厲鬼還有其他用處。

“其他人在哪兒？”程喬逐一看過去，沒有厲鬼跟她對視，也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我再問一次，她們在哪兒？”程喬的聲音大了些，也冷了些。

石風華想問什麽，被鄭陽輝攔住了，他相信程喬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問，這些厲鬼，很可能知曉言渺和徐怡的下落。

“都不說是嗎？”程喬怒極反笑，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擡腳踹向之前被她打斷的樹。樹幹橫著飛出去，砸在眾鬼身上。如果是普通人這麽做，厲鬼們毫無畏懼，然而程喬不同，樹幹砸到他們身上，比活人被砸還疼，一個個在地上直打滾，哎哎慘叫，把好好的樹林弄得像煉獄。

石風華皺緊了眉頭，對鬼魂刑訊逼供是修道者的禁忌，如何刑罰鬼魂是地府的工作，他們這些活人無權過問，哪怕程家也沒這個權利。可他也明白，若是眼下不能從這些厲鬼口中問出什麽，他們只會更加被動。

“你們骨頭不是硬嗎？我看你們能扛多久！”程喬掏出包裏的繩子，鞭子似的甩了兩下，颼颼的風聲聽得人膽寒。

“我們就是說了，也不會有好下場，你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吧！”一只厲鬼喊完，其他厲鬼紛紛應聲，狠厲的眼底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

如果是以前，程喬看到這種場面一定會心軟，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這些厲鬼掌握著言渺和徐怡的線索，在找人的急切心情驅使下，程喬實在沒辦法對這些厲鬼有好臉色。

“你們最好能堅持到底。”沒有任何廢話，程喬掏出打火機，繞著厲鬼們點起了火。普通的火自然沒有冥火那種焚化魂魄的威力，卻能讓厲鬼如墜火海，痛苦不已。

鄭陽輝和石風華側過頭，不忍再看。事實上，他們修行了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鬼魂被普通的火焰燃燒，因此也不會想到，如此厲害的厲鬼能被火焰燒得這麽慘。

程喬點燃的火焰在厲鬼們眼裏，就和活人被火包圍是一樣的，他們強忍著身體的疼痛爬起來，厲聲叫罵。

“姓程的！你是審判人，沒權這麽對我們！”

“臭娘們你瘋了！快停下來！”

“程家人不能虐待鬼魂！把火滅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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