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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逢君始知相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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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被風揚起,肆虐著叫囂而過,旌旗烈烈,昭示著大戰在即。

軍營裏的炊煙已經裊裊升起,帥帳中卻是一片忙碌,軍醫替床榻上的人包紮好,又是診了脈,這才淺淺的舒了口氣,讓人將一旁的一盆血水送出去。

面色蒼白的男人雙眼緊閉著,額前很快蒙了一層汗,不知是夢到了什麽,低低的呢喃了幾句,聽不大真切。

軍醫湊近了些,只聽到蒙恬一直在重覆兩個字。

他一邊替蒙恬擦去冷汗,一邊問一旁的斥候,“小書是什麽?”

“小書?”

斥候的表情有些古怪,深深的看了那陷入昏迷的蒙恬一眼,壓低了聲音,“將軍在喊小書?”

“廢話。”

軍醫斜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問你話呢,你不是一直跟著將軍嗎?”

斥候頓了頓,似是遲疑了一下,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低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將軍當年接到陛下急召,集結大軍返程時,順路去了一趟天宗,見了當時的天宗掌門……她名雲書。”

軍醫默了默,面色震驚,“你說,將軍和那位雲書大師……有舊?”

都燒成這樣了,滿嘴喊的都是“小書”。

斥候點頭,糾結了一下,繼續道,“屬下當時沒有進天宗,只在外面等著,當時看到雲書大師送將軍出來,將軍……抱了一下她。”

“!!!”

眾人當即看上床榻上面色蒼白的蒙恬,一時間面色各異。

眾所周知,蒙恬嘛,他們的大將軍,生的確實不錯,只是他本人太過嚴肅了,大部分時間是來舞刀揮劍、思索戰術的,看上去就是個不懂風花雪月的人。

真是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上去就只能自己和自己過一輩子的人,心裏竟然也有那麽點小心思。

對象還是享譽江湖的那位天宗掌門。

雲書大師是北冥子的關門弟子,於及笄之齡繼任掌門,容色絕世,修為深厚,不茍言笑,一看就知道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怎麽將軍這難得的鐵樹開花就選了這麽個對象呢?

“雲書大師……”

軍醫沈吟少許,心裏有些思量,“據說她小小年紀便能夠執掌天宗,實力深不可測。”

斥候點頭,小聲的補充,“當年羅網派出多人前去天宗,想要盜取秘寶,可都被雲書掌門就地處理了。”

軍醫:“……”

好吧,他明白了。

這雲書肯定是個狠角色。

這樣一看,將軍的希望更渺茫了呢。

軍醫隨手整理了一番蒙恬的衣物,一只玉瓶落下,被他及時接住了,他取出軟塞湊近了嗅了嗅,面色微變,“道家養心丹?”

他看向斥候,“這是?”

斥候淡定回答,“是雲書掌門給將軍的。”

軍醫一邊給蒙恬服用了一顆,一邊細細思索。

怎麽說呢?他覺得有戲。

“你覺得……”

軍醫組織了一番措辭,問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將軍與雲書大師關系如何?”

斥候回憶了一番,做出了中肯的評價,“不錯。”

軍醫:“……”

我太難了。

他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那斥候一眼,氣呼呼的拽著人來到外間,取出絹帛快速書寫,封裝好了交給他,“把這個,寄到天宗去。”

“啊?”

斥候拿著書信,有些踟躕,“大人,這……不太好吧?”

“什麽不太好?沒聽見將軍在喊小書嗎?”

軍醫橫了他一眼,“你想讓將軍一輩子一個人,就這麽喊小書?”

斥候連連搖頭,“當然不想。”

軍醫一把將他推出去,順便敲了一下他的肩,“那還不快去?你是蠢嗎?”

斥候連忙跑遠了。

當然,蒙恬對於這一切並不知曉,他體質很好,雖然受了傷引發了高燒,但第二天就醒了過來,繼續冷靜的帶軍作戰。

只是……

他總覺得身邊幾個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幾日後,戰事進入最後階段,蒙恬一邊讓軍醫替自己包紮,一邊翻閱著卷宗,面上並沒有多少波動,並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

這時,斥候來報,有貴客到。

“貴客?”

蒙恬放下卷宗,面上疑惑,“何人?”

“是我。”

清冽的少女嗓音響起,素藍的裙袂進入帳中,來人摘下罩著輕紗的鬥笠,如雲的青絲妥帖的垂下,露出一張如玉的臉。

蒙恬睜大了眼,手上一松,卷宗落到地面,失了調的聲音是明顯的震驚,“小書?”

雲書挑眉,隨手將臉側的碎發勾到耳後,耳垂上的玉珰微微搖曳,“怎麽?不歡迎?”

蒙恬當即搖頭,卻又是點了點頭,“怎麽會不歡迎你,只是這裏危險,你嬌弱,不該來這裏,萬一被誤傷了……不好。”

雲書掃了一眼在場看戲的諸人,也不在乎,拇指摩挲了一番知言的劍柄,將其出鞘半寸,似笑非笑,“我給你個機會,再說一遍。”

蒙恬果斷閉了嘴。

好吧,他怎麽忘了,雲書和“嬌弱”根本搭不上邊。

註意到帳中其餘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自己身上,蒙恬嘴角抽了抽,瞪了斥候一眼,“笑什麽?”

斥候掩唇咳了咳,往雲書那邊移了移,“將軍,屬下不是見你高興才笑的嗎?”

蒙恬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看向笑的清淺的雲書,緩和了語氣,“你怎麽來了?”

斥候:“……”

這語氣轉變的可夠快的。

鄙視你哦。

雲書敲了敲劍柄,將鬥笠和知言放到一旁,取出一方絹帛,“有人給我來信,說你重傷,快不行了,我過來看看你還有沒有氣。”

話落,不知是誰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連一直嚴肅的軍醫都忍俊不禁。

蒙恬瞪了他們一眼,一把握住雲書的手腕,微微用力,將人帶到自己腿上坐好,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埋首於她頸窩處,聲音低下來,帶著明顯的委屈,“這麽多人呢,小書也不給我留點面子。”

雲書挑眉,順從的被他圈在臂彎,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附在他耳邊低低的笑,“你若是松開我,會比現在有面子。”

蒙恬現在這樣,緊緊抱著雲書不撒手,配上那委屈的語氣,像極了正在撒嬌的某種大型寵物,若是他有尾巴,估計還得搖個不停。

那裏有大將軍的樣子?

蒙恬卻是不肯松手,蹭了蹭她的頸窩,“小書……”

這詭異的撒嬌語氣差點沒讓軍醫摔一跤。

雲書搖頭失笑,掌心撫了撫他的脊背,溫和了聲音,“好了,依你便是。”

“恬恬。”

說著,她捧起蒙恬的臉,主動在他側臉輕輕啄了一下,笑意盈盈,“我想你了。”

頓了頓,她繼續道,“想我了嗎?”

她笑的璀璨,如同光下一捧剔透的雪,蒙恬直接楞住了,下意識的點頭,“想。”

其餘人對視一眼,很是有眼色的出去了,順便告知旁人,若是沒有什麽大事,今日無需來打擾將軍了。

待帳中只剩下自己與蒙恬二人,雲書才輕輕將他推開,見他依舊不松手,又是去啄了一下他的額頭,“先松開我,我幫你包紮。”

蒙恬這才松了手,視線定定的落在雲書面上,似是生怕錯過一樣。

他身上有不少傷口,有的已經發了炎,看上去是沒有好生處理修養過,雲書自己帶了藥,細細的替他處理包紮了,還不忘餵他一顆養心丹。

“你恢覆的尚可。”

雲書替他將外衣穿好,轉身去洗去手上的血跡,細細囑咐,“你要按時服藥,我會留在這裏監督。”

蒙恬再度將人拉到自己懷裏,唇輕輕碰了碰雲書的耳垂,“好,我都聽你的。”

雲書無奈,順著他的力道在他懷裏坐好,在他托住自己的脊背時環上他的脖頸,任由他有些幹裂的唇降臨。

許是許久未見,蒙恬的動作帶著幾分急切,二人的氣息頃刻便亂了,連帶著雲書都無力的靠著他,唇齒間盡是他身上的烈酒味。

待蒙恬放過自己,雲書面上已經紅透,任由他細細梳理自己的青絲。

“小書。”

他目光暗沈的可怕,開口時帶著明顯的低啞,“等此戰過後,我去天宗提親。”

雲書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瞇起眼,“你想娶我?”

蒙恬呡唇,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你……不願意?”

雲書狀似認真的思索了一番,纖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細微的笑,“你還是先過了這一戰再說吧,誰知道你能不能活下來。”

蒙恬先是楞了楞,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何意,他收緊了手臂,將懷中人扣緊,“好。”

他舒展了眉頭,“屆時,小書不可反悔。”

“反悔什麽?”

雲書挑眉,一臉的疑惑,“我可什麽都沒有答應。”

蒙恬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加重了語氣,“我不管,你就是我夫人,誰都不能搶。”

雲書點了點他的眉心,無奈搖頭,“你好生休息吧,接下來是決戰,不能有什麽疏忽。”

在雲書面前,蒙恬格外的聽話,若是以往軍醫這樣勸說,他定然是不聽的,今日倒是順從的答應下來,應了聲“好。”

雲書替他掖了掖被角,細細囑咐他,“我就守在這裏,若是哪裏不舒服,直接叫我便是。”

蒙恬應下來,借著帳中搖曳的燈火細細打量眼前人,似乎要將其刻入心底,怎麽都舍不得閉眼。

雲書正在分析敵軍的情況,註意到蒙恬仍舊是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揉了揉額角,“你早點休息啊,看著我作甚?”

蒙恬細微的笑了,“想多看看你。”

雲書無奈輕笑,走到床榻邊跪坐下來,指尖點上他的眉心。

素藍的內力裊裊的沁入蒙恬體內,撫平了他經脈處的鈍痛,他身上的傷口亦是在緩緩愈合。

一片暖融融中,蒙恬覺得眼皮有些重,緩緩睡去了。

雲書這才收回手,替他掖好被角,繼續坐回小榻上。

第二天蒙恬醒來時,身上的傷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痕跡,他洗漱好出來,雲書亦是握著劍跟著他走出。

“小書?”

雲書淡定的將青絲束好,握緊了知言,迎上蒙恬驚詫的視線,“我也去看看。”

頓了頓,她撇撇嘴,“看看是誰那麽大膽,有讓我守寡的想法。”

蒙恬心頭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沒忍住,將人拉近了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眉眼間盡是傾覆的狂喜。

“好了,註意點。”

雲書紅著臉推開他,故作鎮定的理了理衣袂,“他們都看著呢。”

蒙恬這才註意到周圍有不少人都停住了,看向這裏,明顯是看好戲。

他橫了他們一眼,見他們匆忙遠去了,才滿意的握緊了腰間長劍,左手試探著去摸索雲書的小手,輕輕的握了握,見她沒有拒絕,這才一點一點的牽住她,帶著她一起走。

她的手很軟,是女兒家特有的細膩,蒙恬不敢太用力,只能小心的握著。

二人牽手走了一段路,到達陣前便松開了,雲書握緊了知言,瞇著眼打量對面。

匈奴對於蒙恬帶了一個嬌小的少女前來很是不屑,還吹了個口哨。

對此,雲書淡定的按住了蒙恬,手中知言緩緩出鞘,對他微微一笑。

淡色的輕煙彌散開來,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幾息後回到原地,歸劍入鞘,幾點鮮血落在地面。

對面驚呼一片,幾名主將直接倒在地面,沒了氣息。

蒙恬揉了揉她氣鼓鼓的小臉,跨上馬出陣。

這一戰,整齊的馬蹄聲中,深厚的內力鋪開,萬物開始失去原本的色彩,蒙恬在不斷蔓延的一片灰色中,策馬沖在了陣前。

大勝。

嬴政得到大勝的消息時,並沒有多少意外,蒙恬回歸後,他在鹹陽宮大宴將士,待宴席散去後,蒙恬卻是一副糾結的欲言又止的模樣,踟躕了很久都沒擠出來半個字。

嬴政揉了揉額角,頗為新奇,“蒙卿可是心有所惑?”

“正是。”

蒙恬深深的吸了口氣,“陛下,末將想告假一段時間。”

“可以。”

嬴政自然不會拒絕,“蒙卿此次立了大功,回去好生休息幾天。”

蒙恬面上更糾結了,耳垂都紅了,“末將有一個不情之請。”

嬴政面上興味更濃了,“蒙卿請講。”

蒙恬頗為靦腆的笑了笑,“末將對提親和成婚一些事情不太懂,想在陛下這裏借一點書回去學習一番。”

嬴政:“……”

他定定的看了蒙恬一眼,笑的意味深長,“看來,蒙卿惦念多年,終於能和雲書大師有結果了?”

蒙恬點頭,提到雲書的時候,他整張臉似乎都亮了幾分,“小書是天宗掌門,受人尊崇,末將擔心到時候準備的不好,落了排面,讓她受了委屈。”

“這好辦。”

嬴政輕笑,“蒙卿去挑便是。”

蒙恬當即恭敬行禮,“多謝陛下。”

然後歡歡喜喜的去了。

片刻後,有宮人來報,蒙將軍帶走了一車的書。

嬴政:“……”

蒙恬你怎麽這麽棒呢?

幾日後,帝國大將軍蒙恬親自去道家天宗提親。

半年後,曉夢繼位天宗掌門,與此同時,蒙恬迎娶雲書大師,風光入府。

據說,為了保證自己排面足夠,蒙恬特意拉了自己的同僚章邯,帶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將士們,迎接雲書出閣。

待熱鬧散去,紅燭垂淚之際,雲書含笑看向蒙恬,挑了挑溫婉的細眉,“方才聽說,你特意去陛下那裏借了一車的書?”

蒙恬面上並沒有多少變化,繼續笨拙的替雲書取下發簪,“你畢竟是掌門,我只是一個武夫,對此事沒有經驗,還是需要提前學習的,總不能落了你的排面或是讓你不開心。”

“恬恬。”

雲書目光微動,傾身主動靠過去,指尖撫上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你真可愛”

蒙恬耳垂泛紅,小心的抱起雲書,穩穩地放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這丫頭。”

“恬恬”這個稱呼,看來是過不去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良辰好景,他自然要好生體味。

雲書從來不覺得蒙恬是一個單純的武夫,他會哄她開心,會主動為她考慮,就連此刻雲雨繾綣時,力道都克制的近乎溫柔,有力的手臂讓她在迷亂間有所依靠,讓她安心的於旖旎中交付自己。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

甜甜的。

(蒙恬番外  逢君始知相憶深  完)

作者有話要說:

軍醫:(嘆氣)為了將軍的終生大事,我操碎了心。

某斥候:(看戲)將軍變臉好快。

嬴政:(無奈)我的屬下怎麽有點傻fufu的?

雲書:(挑眉)聽說有人想讓我守寡?

匈奴:(搖頭)我們不是,我們沒有。

下一個番外是衛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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