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具身體躺了太久，雲書還很是虛弱，喝了藥後窩回被窩睡去了，赤松子剛打發了小弟子回去報信，剛走入房間便是看到了坐在床榻邊的蓋聶。

他將雲書露在外面的小手塞了回去，還掖了掖被角。

房間內亮了燭火，搖曳了淺淺的一層暈，落在蓋聶面上，泛著些許暖色。

赤松子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

赤松子此次前來，不僅從陰陽家那邊奪回了雲書的身體，還帶來了她的佩劍知言，雖然她現在還不曾亂動內力，但佩劍回到了主人身邊還是發出了陣陣清鳴。

雲書目前的情況並不適合長途跋涉，赤松子便讓她在這裏修養幾天，正好他來鹹陽也有要事，到時候與他一同回去。

雲書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蓋聶更沒有意見。

當他再度收勢，歸劍入鞘後回過頭，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坐在廊下打盹兒的小姑娘，輕薄的毯子滑下少許，一只手臂安靜的垂下，指尖在光下近乎透明。

蓋聶走過去，將她垂下的小手塞入毛毯，指腹觸及她柔軟的掌心，忍不住撓了撓。

雲書長睫顫了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灩瀲的眸底出現疏朗如竹的少年，他似是有些緊張，耳垂都微微泛紅。

“嗯？”

眼前人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雲書歪了歪腦袋，下意識的想要揉一揉眼，卻是被他阻止了。

少年溫熱的指腹按上她顫抖的羽睫，雲書下意識的閉眼，感受到他的指尖在自己眼皮上輕輕揉了揉，繼而又是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擦過了她的眼瞼。

因為常年執劍的原因，他的指腹上帶著明顯的繭，觸及雲書的眼角時，帶來一陣微癢。

雲書指尖顫了顫，再度睜開眼時，視線一片清明，眼前人也看的清晰。

蓋聶呡唇，面含歉意，“吵醒你了。”

雲書搖頭，懶懶的動了動身子，打了個哈欠，“你回來多久了？”

“也不久。”

蓋聶在她身側坐下來，替她擋住了有些熱烈的日光，“剛練完劍。”

雲書扣了扣手指，若有所思的點頭，“那是挺久的了。”

蓋聶溫和了面容，並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晚膳想吃什麽？”

“都行。”

雲書輕笑，白嫩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我前幾年雖然是一只貓，但是口味都和我現在別無一二，阿聶應該是清楚的。”

蓋聶點頭，不可置否。

他當然清楚了，畢竟他養了軟軟幾年，每日裏軟軟的吃食都是他準備的，自然是極為熟悉她的口味。

傍晚的風帶著幾分涼意，雲書微微瞇起眼，很是愜意的舒了口氣。

蓋聶去後廚吩咐了一下又折回來，雲書已經在院子裏散步了，走的不算快，時不時地停下來嗅一下一旁的花香。

夕陽灑下灼灼金光，度在她的側臉，模糊了她的輪廓，只剩下她顫抖的宛如蝶羽的長睫，一下一下的，撓在蓋聶心頭。

他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掌緊了緊，覆又緩緩松開，繼而又再度收緊，反覆幾次後，他才定了定神，拿過廊下的披風走過去，自她身後披在她肩頭。

“你還未完全恢覆，莫要著涼。”

他的嗓音是少年獨有的幹凈，透露著些許青澀，雲書停下腳步，下意識的想要轉過身，卻是被他按著肩頭阻止了。

“別動。”

蓋聶按住了她的肩，見她點頭，才將手臂繞過了她的雙肩，替她將披風的系帶系好———

依舊是個優雅的蝴蝶結。

雲書新奇的伸手戳了戳那蝴蝶結，直接笑出了聲。

蓋聶無奈搖頭，又是替她將披風緊了緊。

雲書眨眨眼，這才發現蓋聶依舊是站在她身後，手臂繞過來替她系的鬥篷，他本身身量頎長，比她要高上不少，這樣一來，她就像是窩在了他臂彎裏。

她垂眸去看地面的影子，二人貼的極近，似是在深情相擁。

雲書忽然覺得有些熱了，許是因為蓋聶的呼吸都灑在了她的脖頸和側臉，她覺得自己耳垂上酥麻酥麻的，一路紅暈蔓延著燒過來，讓她有些難耐。

好在蓋聶也沒有停留太久便收回了手，在她身側站定，“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雲書搖頭，快速越過他走上前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異樣。

蓋聶細微的勾唇，快速追上她的腳步，跟著她緩步行走在院子裏，時不時地提醒一下她註意腳下。

當然，雲書並沒有走多久就累了，回房間窩在小榻上看書，蓋聶給她倒了杯熱茶送過來時，看到她在捶腿。

他放下熱茶走過去，“腿不舒服？”

“沒有。”

雲書搖頭，晃了晃精致的繡鞋，“許是方才走的有些急，有點酸。”

蓋聶呡唇，思索了幾息，直接在她身側坐好，捧起她的腿放到自己膝頭。

“！！！”

雲書睜大了雙眼，剛想要掙紮，直接被面色淡定的少年按住了。

“別動。”

蓋聶將熱茶遞過去，溫和的聲音讓她莫名的心安，“晚膳還需要片刻，你再等等。”

雲書撇撇嘴，端起茶盞吹起水面的浮沫，應了聲“哦。”

見她鼓了鼓面頰，蓋聶目光微暗，忍住了想要去捏她小臉的動作，開始幫她捏小腿。

他學過簡單的醫術，對於人身上的穴道算是熟悉的，手上的力道也恰到好處，片刻後，雲書便沒有方才那麽難受了。

註意到雲書緩緩舒展開蹙起的眉心，蓋聶的目光卻是愈發的深邃，似是壓抑著什麽深刻的晦暗。

掌下的小腿纖細，就算是隔著層疊的裙擺，他也能感受那青澀的輪廓，讓他的小指顫了顫。

用完了晚膳，蓋聶照例陪著雲書散了會兒步，待雲書回去沐浴一番後，從窗口看出去，正好遇上他在練劍。

相比於之前作為軟軟見到的蕭肅嚴嚴的劍光，如今蓋聶的劍氣帶上了幾分不一樣的色彩，劍光繚亂，如朗朗月輝，籠了一層的溫和，就著月色淋漓，直接闖入雲書心底。

雲書的小手憑空抓了抓，終究是沒忍住，握住了案上的知言，自窗口躍出。

知言的劍光是清清洌洌的，如一泓星河傾瀉，霎時粼粼有光。

蓋聶側身避開，迎上雲書的攻勢。

雲書此時身體還未完全恢覆利索，內力亦是單薄的，只能用最簡單基礎的劍式，蓋聶也陪著她。

但就是這般簡單的劍式，卻是在二人的切磋間表現出了幾分見招拆招，你來我往的緊張感。

片刻後，註意到她的氣息開始不穩，蓋聶側過身，任由知言的劍身擦著自己的側臉而去，繼而握住了雲書纖細的手腕。

雲書楞了一息，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道，她便是被帶著轉了一圈，入了他的懷。

兩把長劍落於柔軟的草地，相依著隨意散落，雲書楞楞的睜大了眼，面色罕見的浮現出幾分無措，“你……”

她的脊背環著蓋聶的手臂，一只手腕被他握住了，只能這樣依靠在他的臂彎，因為氣息有些不穩，她現在站立著都有些微晃。

蓋聶亦是發現了這一點，他呡唇，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了，與之一同躍上桃樹坐穩。

她柔軟的裙擺垂下，蓋聶這才發現她並沒有穿鞋，素白的小腳丫隨意的搖晃，蒙了一層月輝，宛若上好的玉。

蓋聶移開視線，擡手折了一支凝露的桃枝，送到雲書面前。

雲書挑眉，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直到看著他不自在的移開視線，才伸手接住了，在鼻尖輕嗅。

蓋聶偷偷以餘光看了她一眼，袖中緊緊攥起的手上松開少許，掌心已經覆上了一層薄汗。

晚間的風帶著明顯的涼意，蓋聶並沒有讓雲書在外面待太久，便是抱著她送回房間。

雲書捧著桃枝細細的打量，蓋聶卻是去而覆返。

“嗯？”

雲書疑惑的看向他，“阿聶有事嗎？”

蓋聶搖頭，在她身前單膝點地，握住了她白皙冰涼的腳踝。

他的掌心是溫熱的，雲書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卻是換來他收緊的力道。

“夜裏涼，這樣容易生病。”

蓋聶無奈搖頭，將手裏的熱毛巾覆上她白皙的腳丫，擦去其上清淺的微塵，細細的替她驅散涼意。

雲書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有力的手指扣著自己的腳踝，也不知為何，她只覺得他的手很是灼熱，自己的腳也不冷了。

待到蓋聶做完這一切收回手，雲書直接偏過頭，指尖漫不經心的撫著桃枝上的一朵桃花，聲音低低的，“時間不早了，阿聶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去王上那邊呢。”

蓋聶點頭應了聲“嗯”，將嬌小的姑娘抱起送入被窩，面色認真，“不要踢被子。”

雲書撇嘴，剛想回一嘴“我沒有”，剛擡眼便是對上他平靜的眸，頓時就沒了底氣。

“好吧……”

雲書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乖乖用錦被將自己裹好，“不踢。”

蓋聶溫和了眉眼，揉了一把她的腦袋，轉身離去了。

雲書躺到溫暖的被窩，兩只腳丫抵著，只覺得那人留的溫度還在，且大有愈發灼熱的趨勢。

她咬著下唇，顫抖著手指去握住枕邊的桃枝，放於鼻尖輕輕的嗅。

嗯……有點甜呢。

這是雲書作為一個人對蓋聶留下的最初印象。

穩重，劍氣恢弘，疏朗中帶著些甜。

她回到道家後繼續自己的修行，時常與他通信，他時常會隨信寄來一些花枝，隨著季節變化。

幾年後，道家天宗掌門赤松子去世，其師妹雲書接任掌門。

似乎成長總在一瞬間。

***

在一個初春的早晨，雲書剛從竹林練劍歸來，一眼便見到了那抱劍而立的男人。

他不似當初那般青澀，已經有了作為男人的偉岸和高大，一身落拓的白衣，和那雙不悲不喜卻又是能夠完整容納她身影的眸。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蓋聶看過來，眉眼間迅速溫和，對她微微頷首，“書兒。”

雲書剛要回他一聲，一旁突然竄出來一個小孩，直直的沖到她面前，睜大了澄澈的眼望著她。

“書兒姐姐好漂亮！”

雲書挑眉，饒有興致的看向面色微變的蓋聶，“這是？”

才這麽幾年，蓋聶就有了個這麽大的孩子？

速度可真夠快的。

“天明。”

蓋聶的語氣很平常，緩步走到雲書身側，平靜的目光落在天明面上，成功讓天明小朋友自覺地的後退少許，松開了她的衣袖。

蓋聶這才收回帶著壓迫的視線，淡淡囑咐，“她是長輩，不是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天明：（茫然）書兒姐姐為什麽不是姐姐？

蓋聶：（認真）因為她是你嬸嬸。

蒙恬：（郁悶）剛心動就失戀了。

（最近更新可能有些神出鬼沒，可能一天幾更，別問我為什麽╮（╯▽╰）╭聽說情人節快到了，大家一起甜一甜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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