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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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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徵羽今天之所以回來,一是來拿點東西,二是……他還是有點擔心她。

她當時那樣急匆匆離開,狀態很不好,他擔心她會出什麽事。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很有必要,在常人看來,文喬大概只是吃了頓火鍋喝了點酒,沒什麽大不了的,睡一覺就好了,但在宮徵羽看來,她這樣的行為已經不能更不妥了。

哪怕有手帕掩著口鼻,刺激的味道還是一陣一陣襲來。

啤酒的味道很難聞,宮徵羽是個連高檔紅酒都不喝的人,更別提普通啤酒了。

文喬身上的酒氣一再挑戰著他的忍耐力,他緊蹙眉頭幫她脫了裙子,蓋好被子,本想就此離開,卻再次停住了腳步。

他站在床邊沈默許久,認命地又彎下了腰。

於是第二天文喬醒來時就發現身上很舒服,幹幹凈凈的,被子很溫暖,柔和親膚。

她翻了個身,宿醉的頭疼消退之後,理智也漸漸回到了腦子裏。

她睜開眼,望著前方發了會呆,然後猛地坐了起來。

她身上光著,房間裏一點異味都沒有,這很不像是昨天鬧成那樣的她該有的樣子。

她想了想,猜測大概是林蔭送她回來之後幫的忙,所以摸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現在是早上九點多,這已經是文喬這三年來起得最晚的時候了,可電話接通之後,那頭的林蔭好像還在睡。

“什麽事啊,一大早就打電話。”林蔭帶著些鼻音懶洋洋地說。

文喬猶豫了一下說:“抱歉打擾你休息了,就是想謝謝你昨天送我回來。”

林蔭哼了一下說:“咱倆誰跟誰啊,這點小事兒你還跟我客氣?真是的。”

文喬這時已經下了床,床尾整齊疊著她的睡袍,她還納悶林蔭怎麽知道她穿哪件睡袍呢,就看見陽臺處晾起來的衣服。

她楞了楞道:“你還幫我把衣服洗了?真是麻煩了。”她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整齊晾曬的內衣,略有些臉紅道,“內衣你怎麽也給我洗了,留著我自己洗就行了,下次不要這樣了。”

她這話讓睡意朦朧的林蔭清醒了一點,她疑惑道:“什麽洗衣服?我沒給你洗衣服啊,更別說內衣了。我就把你放到了床上,給你脫了鞋子蓋好了被子啊。”

文喬怔住:“你說什麽?”

“我說我沒給你洗衣服,內衣就更不可能洗了,你是不是搞錯了?”

怎麽可能搞錯?如果不是她,還能有誰?

文喬冷不丁道:“難不成是進賊了?”

林蔭爆笑:“你可真是蠢萌啊喬,進賊也是偷東西啊,怎麽會幫你洗衣服?怕不是田螺姑娘投胎轉世的賊哦。”

文喬啞口無言,眼睛緊盯著懸掛在陽臺上的衣服,沈默漫延在電話之中,電話這頭的她不言不語,電話那頭的林蔭卻忽然靈光一閃,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猜測。

“……會不會是宮先生回去過?洗小衣服這麽私密的事情,估計也只有他會做了吧。”

林蔭這個猜測讓文喬直接心慌意亂地掛了電話。

不可能的。

她一遍一遍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他們感情好的時候他都沒幫她洗過衣服,怎麽會在要離婚的時候這麽做。

更別提她昨晚一身臭味,他那種人可能連靠近都不會靠近了。

可是除了他還會有誰呢?不可能是石陽,他沒那麽大膽子,難道是母親來過?也不可能,就羅女士那樣的性格,如果看見她酒氣熏天躺在床上睡覺,肯定不能讓她睡得那麽舒服安穩。

思來想去,好像還真只有宮徵羽的可能性最大。

但……為什麽?

他有什麽理由那麽做?

他不是都要和她離婚了嗎?

文喬心煩意亂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很可能頂著刺激的氣味照顧了她一晚上這件事讓她實在意難平,有了這麽一個突破口,她好像又可以名正言順地懷抱希望,試圖挽回這段婚姻了。

她甚至會美好地幻想,也許他只是遇見了什麽事,有了什麽麻煩,怕連累她才要離婚呢?

也許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不能告訴她,才不得不離婚呢?

諸多猜測讓文喬又升起了不該升起的希冀。

心中的不甘折磨著她,讓她進退兩難,進一步怕再次陷入絕望,退一步怕錯過什麽抱憾終生。

這天過後好幾天,她都在考慮到底該怎麽做,想著要不要再和宮徵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

她還沒做出這個決定,宮徵羽就再次回了家。

那是個早上,是上班時間,他沒去公司反倒回了家,文喬打開門看見他的臉時,所有的希冀都化為了烏有。

他看上去冷漠極了,今天沒戴眼鏡,少了鏡片遮掩的雙眸更直觀也更攝人心魄,她太熟悉他了,想不看出他眼底的冷意都難。

她慌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問他:“怎麽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宮徵羽沒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他稍微擡了擡手,隔著些距離示意她讓開。

文喬見他連手都不想碰到她,心臟被揪著痛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拒絕,很快側身讓開了。

宮徵羽邁開步子走了進來,他目光落在周圍,將他們的家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才在文喬再次開口詢問之前解了她的惑。

他轉過身來,眼皮一擡,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滿是涼薄之意。

“為什麽要把離婚的事情告訴我媽。”

他一字一頓地問她,直接把文喬問楞了。

時間倒退回一個小時前。

宮徵羽早上起來洗漱過後準備去上班,剛走出酒店就碰上了來興師問罪的母親。

“我聽說你要和文喬離婚?你發什麽瘋?”宮太太一手挽著包,一手抓住兒子的手臂,看到兒子皺眉嫌棄,她怒極反笑道,“我現在沒工夫守你那些規矩,你給我說清楚,你要和文喬離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宮徵羽面色難看道:“您怎麽知道的。”

宮太太冷聲道:“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你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宮徵羽沈默片刻,點了頭。

宮太太更生氣了,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他感冒還沒完全好,被她拍得咳了好幾聲。

宮太太皺眉,有點擔心,但還是硬著語氣道:“你趁早給我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是不會允許你們離婚的,文喬哪裏做得不好?她這些年來對你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好端端地出個差回來就要離婚,這麽大的事你怎麽能擅作主張?!”

宮徵羽轉過身面對母親,蒼白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婚姻是我自己的,我有權決定是否要繼續下去,您不要過多幹涉。”

宮太太生氣地說:“當初你要和文喬結婚的時候我有沒有提醒過你要慎重!你當時是怎麽說的你還記不記得?!我來提醒一下你吧,就和你現在說得一樣!你都三十歲了徵羽,怎麽在感情問題上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你以為婚姻是兒戲嗎?想離婚就離婚?”

兩人的爭吵引來不少路人圍觀,這些人身上不同的味道讓宮徵羽有些過敏,他躲開了一些,對母親說:“如果是文喬讓您來勸我的,我只能說聲抱歉了。”他不曾猶豫道,“我心意已決,不管誰來說都沒用。”

宮太太錯愕道:“你鐵了心要離婚?”

宮徵羽點了頭,說了個“是”,說完就走了,宮太太站在原地,被氣得頭發暈,搖晃了幾下才穩住身形。

幾十分鐘之後,本該去公司上班的宮徵羽就回了家,與文喬見了面,問了之前的那個讓文喬一頭霧水的問題。

文喬沒迷糊太久就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她也沒急著解釋,只是有些可笑地說:“難不成你還想一直瞞著婆婆離婚這件事?如果你一定要離婚,那你早晚都要告訴她。”

她沒有立刻解釋,仿佛就承認了是她跑去告訴了宮太太這個消息。

宮徵羽的臉色更冷了,說出來的話也十分不近人情:“早晚都要告訴她也不該由你來告訴,我會在辦完手續之後再告訴她,要結婚時是我通知她,離婚也該由我來通知。”

文喬眼睛很酸,但好像已經沒有淚水可以流下來了。

“所以呢?”她垂在身側的手握著拳,“你是怕她試圖阻攔你和我離婚,所以才要瞞著她,等手續辦完了再說?”她雖然是在問,但也不需要宮徵羽回答,很快就連連點頭道,“一定是這樣的,看你的表現就知道了,我真傻,真的,我居然還在幻想你是不是有什麽不得以的苦衷才要和我離婚,你哪裏會有什麽苦衷,你只是單純很想拋開我而已。”她裂開嘴笑,“不得不說的是,在還想挽回你的時候,我的確曾經想過走婆婆那條路,讓她幫我去勸勸你,畢竟雖然剛開始我嫁給你的時候她不太滿意我,但這些年相處下來她對我還可以。可我最後還是沒有那麽做……我也很疑惑是誰告訴了她這件事,但也只是疑惑,我不想也不必知道了。”

她朝宮徵羽伸出手,盯著他拎著的公文包道:“離婚協議書你肯定帶了吧?看你來勢洶洶的,肯定是有備而來。”

她還真沒猜錯。

宮徵羽提著的公文包裏,真的放著離婚協議書。

他站在那,仿佛還在消化她的話,久久沒有動作。

文喬已經不需要他主動了,她走過去,將公文包搶過來,三兩下打開翻出了離婚協議書,挑出她自己擬定的那一份,回到房間裏拿了筆,當著他的面簽上了她的名字。

“簽字吧。”她將簽好字的協議書遞給宮徵羽,“簽了字你就自由了,你就如願了,我也累了,不想再糾纏下去了。既然你心裏已經把我當成了我最討厭的那類女人,也實在沒必要再鬧得彼此更加難堪了。”

你費盡心思單方面付出去愛一個人,為一個人犧牲,去取悅他,可到頭來最讓你絕望的也是那個人。

所有的愛都落了空,所有對未來的期盼全都化為灰燼,現實給了文喬一個又一個耳光,讓她不得不認清一切,接受一切。

失去此生摯愛固然痛苦,但更痛苦的是連自己也失去了。

到了此時此刻,如果她再不對自己好一點,再不多愛自己一點,也不會有別人來愛她了。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自己,還會有誰來愛她呢?

她擡起眼,咬牙切齒了許久,一切情緒終於歸於平淡。

她甚為平靜地註視著竟然在猶豫的男人,輕聲細語道:“簽字吧宮徵羽,現在才猶豫已經沒意思了,要是你對我還有心,不會出差三個月都不找我,也不會回來之後這麽多天都不來見我一次。你一點痕跡都沒有,我不能再抱有奢望,你也不必為我幾句話或者幾滴眼淚產生道德上的虧欠感。我那麽難過,我的世界裏只有你,你明知道這些,還提出離婚,這已經代表了所有。我不能也不要再巴著你了,我要離婚,我不能再不要我的自尊了。”

宮徵羽筆直立在那,從剛才開始他就沒再說過話,現在也沒說話。

他站在那許久,最終還是上前一步,接過她手裏的協議書,在簽字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真的不要錢?”

文喬直接嗤笑一聲。

宮徵羽沒再猶豫,握著筆在上面簽下了他漂亮得好像音符一樣的名字。

當他最後一筆收尾的時候,也代表著他們的婚姻正式結束了。

文喬拿回那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指著大門說:“你走吧,三天後是個黃道吉日,早上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祝我們離婚愉快。”

宮徵羽被她趕到了門口,就差一腳踹出門。

他幾步退出門外,吃到了她冷冰冰的閉門羹。

並不意外,也沒不滿。

宮徵羽轉過身,望著走廊窗戶外明媚的太陽,心中滿是陰霾。#####今天離婚了嗎?還沒有但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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