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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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玥吧？我看著就像她！”
“她不是出國了嗎？怎麽會出現在綜藝上？”
“她這是準備出道嗎？”
林湘接二連三的問題, 問出了季程心裏的疑惑，也讓她可以肯定——季程根本沒有出國, 不但沒有出過，她還和原著劇情一樣，去參加了《超新星》的選秀。
到底是怎麽回事？
《超新星》選秀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周玥是什麽時候做的決定？她一直瞞著, 誰也沒有告訴。直到剛才，徐雲都以為她出國了。
明明劇情已經偏離軌道，但為什麽，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 將劇情撥亂反正了一樣。
這一世, 周玥會怎麽樣？
她呢？
又會如何？
季程一夜沒睡。
早起時她眼睛下面一片青黑，臉色十分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周君海皺起眉頭說：“沒睡好？”
徐雲看了季程一眼說：“是又熬夜做題了吧？爸媽對你的學習沒有要求, 你何必給自己這麽大壓力？”
季程輕扯嘴角說：“如果我沒有進一班, 我會相信的。”
“季程！”徐雲放下手中的面包說, “你的態度有問題，你在怨恨我。”
季程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是你的媽媽，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意見，你不應該這樣, 怨恨、不信任。”
“那偏見呢？”季程反駁說, “我認為您對我心存偏見，所以我說話是怨恨，不說話是不信任, 難道我必須為您的偏見一遍又一遍地去解釋，直到……”
“行了。”周君海打斷季程的話，打圓場說，“你媽媽也是關心你，你別多想。阿雲，有話好好說。”
徐雲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真不明白季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剛回來的時候，她那麽乖巧，怯生生的。當時她覺得季程太怯弱，容易被欺負，現在再看她那時候性子可太好了！聽話溫順，不像現在動不動就跟她頂嘴！
季程放下碗筷，直起身說：“我吃好了。”
她鞠了個躬，拿起放在座位靠背吊著的書包背在身上。周君海“哦”了一聲：“你去吧。”
季程點點頭，往餐廳外走去，走到門口，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說：“我看到周玥了。”
周君海和徐雲都是一怔，季程卻沒有再說，往外走去。外面下雨了，天色灰蒙蒙的，門口並沒有轎車，季程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請他將車開過來。
外面有風，裹挾著雨水傾斜而下，季程起先站在屋檐下，被雨水逼得退到客廳裏面。
周君海追了出來，走到季程身邊問：“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你怎麽會看到周玥？你們視頻了？”
季程仰頭笑了一下：“我沒有她的微信號。”
“那是怎麽回事？”
季程看著外面籠罩在雨幕中的院子，看到接送她的轎車從路的盡頭駛過來，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壞了。
她的心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過去父母教導的要平和，要與人為善的話都從那道口子流失不見。被填進來的是恨，是嫉妒這樣讓人發瘋的特質。
轎車開到面前，司機撐開傘下車，走到季程面前，跟他們打招呼說：“周先生，程程小姐。”
季程拿起手邊的傘，對司機說：“我自己打傘就好。”
她撐開傘，遮在頭頂，邊說邊走進雨幕：“周玥好像參加了選秀。”
周君海眉頭皺起，還想再問，但季程已經拉開車門，她轉身沖他招招手說：“拜拜。”然後坐進車裏。
季程沒有回頭去看周君海，也沒有繼續打聽他的想法。
她不確定周君海會不會反對周玥出道，只知道從周玥走入主線劇情，一切已經變得不可控。她能將周君海拉到自己這邊固然好，如果不能，她只能離開這裏。
這是一場持久戰，她必須保持平靜，保持理智。
……
周玥參加選秀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當季程走進校園，遇到好幾撥好奇這件事的同學，季程的回答則是“不知道”“不了解”。
進了教室，一班也不像平時那樣安靜，有幾名女同學圍在朱楠身邊，問她：“你不是說周玥出國了嗎？她怎麽去參加選秀了？她還念書嗎？她的成績那麽好，就這樣不念書了有點可惜吧？”
朱楠臉色僵硬：“我怎麽知道？我不清楚，別來問我。”
“你跟周玥不是最好的朋友嗎？難道這事你不知道？”
“對啊，你之前還因為周玥出國的事針對季程，結果現在周玥根本沒有出國，那你幹嘛做那些事？”
“該不會真不知道吧？”
朱楠臉色忽青忽白，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說：“我知不知道管你們什麽事？你們有那麽多時間不如好好學習，操心那麽多！”說完又走到季程面前，狠狠瞪了她一眼說，“你別得意！”
那幾個女孩子抱怨說：“她什麽態度？”
“肯定是被瞞著了吧，嘖嘖，虧她拿周玥當好朋友，周玥出國了她還為周玥鳴不平，結果？”
“人根本就沒出國，把她當傻子呢！”
說著說著，有一個女孩跑到季程身邊問：“季程，你知道這件事嗎？”
“什麽事？”季程翻開課本，聽見聲音擡頭問。
“周玥好像參加了那個《超新星》的選秀，她不是出國念書了嗎？怎麽又去參加選秀了？她還打算念書嗎？還是準備去當明星了？”
“周玥長得漂亮，身材也好，要是當明星肯定能火。”
“《超新星》的評委可有方寒生呢，好想找她幫我要方寒生的簽名啊！”
“花癡！”
“我就花癡，就花癡……”
“我不知道。”季程低頭說。
幾名女生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都圍在季程桌子旁邊，季程頭也不太說：“沒有聽她提起過，昨天媽媽和她視頻，也以為她在國外。”
“難道是瞞著家人的？”
“為什麽啊？”
季程擡頭，扯起唇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可能是覺得家人會逼著她出國吧。”
過去的周玥在一班乃至整個裕華高中，都是很有威望的，她漂亮、聰明，交際能力也好，同時擔任一班學習委員和校學生會主席的職務。因此季程剛進裕華，無形中受到過許多打量與排擠，一是因為她或許不堪的身份，二是因為周玥對她那麽好，她卻毫不領情。
直到季程身份曝光，形式才有逆轉。
周玥的好變成了虛偽，季程的冷淡則成了直率。
高中生單純，但也嫉惡如仇，當周玥顯露出她的真面目，大家對她就有了新的認知與大打量。因此在周玥出國前的那段時間裏，她在裕華已經沒有過去那樣風光，號召力也大有不如。
季程這句話在以前說，或許不會有人信，但現在大多數人都相信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間都達成共同認知——周玥不識擡舉。
過去十七年裏，周家對她並不差，甚至身世曝光之後，周家隱瞞著這件事，這也導致了季程轉學後受委屈。
可以說，周家對周玥這個養女仁至義盡了。
但周玥卻還不滿足，因為家裏要送她出國就瞞著家人去參加選秀。別說周家不是非要送她出國，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退一萬步，哪怕她說了周家不願意，你一個養女，周家願意花那麽多錢送你出國念書，你不心存感激就算了，還有意欺瞞。
雖然季程沒有訴過苦，但一個人的成長痕跡是掩藏不掉的，她過去的日子過得可不好。
大家為周家打抱不平，季程聽在耳朵裏，心裏卻沒有任何波動。
她知道，當原著劇情來臨，同學的反應並不能成為她的保護傘。
……
季程在試卷上寫下她的名字，卻沒有繼續做題，垂著眸，神色木然。
“心情不好。”姜聿問。
季程擡起頭，“啊”了一聲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明知道結局會不太好，所以你努力想要改變，但不管你怎麽做，卻發現事情一直向你知道的方向發展。”
“你的努力，你的掙紮，都是無用功，你會怎麽樣？”
姜聿挑眉，這是季程第二次問他類似的問題。
上次他說這世上沒什麽是一層不變的，這一次他沒有回答，沈吟說：“你似乎，總是被這樣的問題困擾。”
季程猶豫了一下，搖頭否認：“我就是偶然想起。”
“是嗎？”姜聿雙手交叉，手肘撐在桌面，手背抵著下巴，淡淡開口，“理論上來說，當你做出改變，事情不會停留在原地。”
“就像蝴蝶效應，初始條件的極小偏差，也可能引起結果的巨大差異。所以我說，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一層不變的。”
“可是當你做了一些事，引起了小的偏差，但大方向沒有變化呢？”
“那就做一件大事，一定會引起結果改變的事。”
季程垂眸：“可是你怎麽知道，你所認為的大事，一定會引起結果改變呢？又或者，這一件大事你已經做了，但這件大事本身依然沒有改變，又怎麽會引起結果改變呢？”
姜聿身體往後，靠著椅背，神色冷淡卻又堅定：“如果你現在覺得你的努力、掙紮無用，那只能說明你做的事還不夠。一件事不夠，那就兩件、三件甚至無數件，量變總會引起質變。”
隨著姜聿聲音落下，自習室裏安靜下來。
***
周玥參加選秀的事，之前能瞞得住是因為大家都以為她出國了，沒有人想到她會欺騙隱瞞家裏。
但現在季程一提醒，周君海找人一查，很快得知了具體情況。
原來周玥到美國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國內，直接空降《超新星》選秀節目，成為第101位新星。而《超新星》的總導演，周君梅女士從未透露半句。
到今天，周玥參加《超新星》比賽已經半個月，已經錄制完第一期節目內容。
送到周君海面前的，除了有周玥的個人資料，還有她訓練時的一些視頻。他冷著臉看完，對秘書說讓他約周君梅吃飯。
很快，秘書回覆說：“周女士說最近工作比較忙，近半個月內都沒有時間。”
一周後，《超新星》會播出第一期，這檔節目邀請到了當下炙手可熱的流量方寒生的加入，關註度必然不低。第一期播放後，不論周玥人氣如何，突然退賽必然會引起輿論熱議。
周君海說：“幫我聯系M臺臺長吃頓飯。”
“時間呢？”秘書問。
“這兩天。”周君海沈吟，補充，“越快越好。”
……
“啊！”
飛馳而來的排球砸在手背，季程叫了一聲，大家的動作停下來，排球落地發出“哐”的響聲。
體育老師大步走過來問：“怎麽樣？”
“沒事。”季程搖頭，將手背在伸手，老師看了她一眼，又問，“確定嗎？”
“確定。”季程猶豫了一下，問，“老師我能下去休息一下嗎？”
老師點點頭，點了其他女生上場，自己則拿起排球，走到中間橫著的排球網一側，含住口哨，吹響，手中的排球也隨之扔出。
季程退到體育場看臺坐下，這裏還坐著兩名女生，看到她過來笑著問：“沒事吧？”
“沒事。”季程沖人笑笑，道謝，坐到了角落裏。
她擡起手看了看，手背被排球砸過的地方有點發青，她動了動手指，扯著有點細微的疼痛，但並不礙事。一直到下課季程沒有再下場，結束後她去更衣間換衣服，剛出來碰上剛才排球砸到她的女孩張娜，關心問：“你怎麽樣？”
“還好。”
季程背著裝衣服的包，淡淡搖頭。
“那就好，我剛才那一下力道挺重的，沒想到砸在你的手背上。”張娜重覆問，“真沒事？手能給我看看嗎？”
季程猶豫一瞬，伸出手說：“看起來有點青，不過沒什麽大問題，過兩天就好了。”她還動了動手。
張娜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蹙眉說：“這怎麽能叫沒事？都怪我，力氣用太大了，你這必須去醫務室看看，擦點藥，不然明天說不定擡頭擡不起來？”她說著擡頭問，“趕著回去嗎？不如等等我換個衣服，我陪你去醫務室？”
季程有點遲疑，她有點擔心真的像張娜所說，明天更疼。在她猶豫的時候，張娜已經做出決定說：“你等一下我，我很快的！”她打開衣櫃拿出姨夫說，“絕對不能走哦！”
張娜換衣服果然很快，三分鐘不到，她從更衣室裏出來，收拾好東西跟季程一起去醫務室。
已經放學了，醫務室裏醫生也準備下班。
看到她們進來，張娜說明情況，醫生幫季程看了下，捏著她的手指動了動，邊動邊問：“疼不疼？”
動作幅度不大的時候，季程不覺得疼，大的時候感覺稍微有點扯住，蹙起眉頭。
“應該沒有傷到骨頭，用藥酒揉一下就好。”說完讓兩人坐一會，自己則去找藥酒和棉簽。
“看，幸好過來看了吧？”張娜笑著說。
“謝謝。”
張娜連忙搖頭：“我應該說對不起才對，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呀，放學了，你待會回家嗎？”
“不回。”季程回答時也想起來，拿出手機給姜聿發了條消息。
她右手受傷，左手打字不方便，幹脆用語音說自己在醫務室，晚點過去。說完後就見張娜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疑惑問：“怎麽了？”
“你談戀愛了吧？”張娜壓低聲音說。
季程搖頭：“沒有。”
“你不要不承認，我們這麽大了，談戀愛多正常啊，我們班就有兩對呢。”
“啊？”
“你不知道？”張娜驚訝問，不等她回答就說，“咱們班長就在談戀愛，看不出來吧？要不是我碰到過兩次，我也不敢相信。”
“班長？”季程更驚訝了，一班班長就是沈璨，季程聽同學說過，他性格有點冷，班裏面跟誰關系都淡淡的。而且她平時看到沈璨總是坐在位置上學習，什麽事都不熱衷，還以為他是那種書呆子呢！
看不出來。
“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
“誰？”季程好奇問。
“趙雪，就坐在第四組角落那個。”張娜表情有點嫌棄，“她性格不太好，以前總跟外面的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班長怎麽會看上她。”
季程不想議論這些是非，沒有接話。
恰好醫生拿著要求和面前過來，隨便拿了個椅子在季程面前坐下，拉起她的手問：“怎麽受的傷？”
“排球課上被球砸傷的。”季程淡淡說。
醫生邊給季程擦藥邊說：“上課還是要註意一下安全，像這樣的傷看起來不起眼，日積月累對身體也是不好的。”
“嗯，知道了。”
張娜跟季程的悄悄話還沒說完，看了一眼老師，湊到季程耳邊問：“另一對你知道是誰嗎？”
季程搖頭，她真不清楚這些。
“是朱楠。”張娜低聲說，“不過她男朋友不是我們學校的，好像還分手了。”
季程覺得醫生好像看了她們一眼，還笑了一下，臉頰有點發燒，沒有說話。醫生掌心並不細膩，動作不算很重，但還是有點疼，季程不由得咬緊了牙關。
“忍著點。”醫生說，“今天把淤青揉開，這兩天少用右手，很快就好了。”
季程正要點頭，看到姜聿從外面走進來。
下雨降溫了，今天姜聿穿得比之前要厚，一件灰色毛衣搭配的黑色運動外套，進來後他擡手將帽子摘掉，問：“怎麽回事？”
看到姜聿，張娜眼睛放光，壓低聲音在季程耳邊說：“這是你男朋友嗎？”
季程想要否認，張口卻變成了齜牙咧嘴。醫生輕笑一聲：“很快就好了。”
張娜起身走到姜聿面前，笑瞇瞇說：“我認識你，姜聿。”
姜聿點點頭，走到季程身邊，問：“老師她的手怎麽樣？”
“有點淤青，但沒有傷到骨頭，今天把淤青揉開，幾天就好。”
“謝謝。”姜聿說。
醫生動作放緩，季程終於喘過氣，但說話時仍有點氣息不勻：“你、你怎麽過來了？”
“你沒有回消息。”姜聿低頭看了眼季程放在凳子上的手機，季程連忙打開來看，才發現姜聿回了消息問她怎麽回事。
“我沒有看到。”
“嗯。”
很快，醫生放開季程的手，用紙巾將她手上的痕跡擦拭掉，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季程動動手指，道謝說：“好多了。”
“嗯，明天在過來一趟。”醫生擡頭看了眼外面天色，玩笑說，“可別再這麽晚來了。”
季程連忙道謝，說明天一定早點過來，她起身想拿裝運動服的背包，但還沒拿到，背包就被姜聿拿走了。季程楞在那裏，看著姜聿轉身走到門口，扭頭說：“走吧。”
張娜走到季程身邊，推她一把：“走吧。”
他們先回教室，姜聿按照季程的要求將書包裝好，背在身上。
張娜也收拾好了，湊過來問：“你們去哪？還要自習嗎？”
“不，”姜聿看季程一眼說，“你的手受了傷，早點回去，好好休息。”片刻後又補充說，“別拿太重的東西。”
季程將自己沒事的話咽下去，“哦”了一聲。
他們一起走到學校外面，司機還守在校門口，自從周玥出國，司機只用接送季程一個人，因此會一直守在這裏。
哦，周玥不是出國，而是去了M市。
……
回到家裏，徐雲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直到季程進來，突然起身說：“我們聊聊。”
季程進門雨傘還沒收攏，她右手不太敢用力，只能抖著傘骨，摸到最上面，按下去，雨傘隨之收攏。她將雨傘放在門口的傘架上，點頭說：“好，在哪裏談？”
“就在這裏。”季程坐下來，左右看看問，“爸爸呢？”
“他沒回來，說是臨時出差。”
季程“嗯”了一聲，客廳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徐雲咳嗽一聲，開口：“早上你說的話，我認真想過了，我承認，我對你帶有一些偏見，但我想你也應該承認，你對我同樣心存介懷。”
“嗯。”季程點頭。
“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的身上流著我的血，我們不應該這麽誤解對方下去，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來消解這些誤會，你說對嗎？”
這話裏有很多可以發掘的地方，季程沒有輕易表態，沈默著。
徐雲得不到回應，攤手說：“看，你不想和我溝通。”
“您說，我聽著。”季程說。
“不光我說，我還希望能聽到一些你的聲音。”
季程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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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準備出道嗎？”
林湘接二連三的問題, 問出了季程心裏的疑惑，也讓她可以肯定——季程根本沒有出國, 不但沒有出過，她還和原著劇情一樣，去參加了《超新星》的選秀。
到底是怎麽回事？
《超新星》選秀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周玥是什麽時候做的決定？她一直瞞著, 誰也沒有告訴。直到剛才，徐雲都以為她出國了。
明明劇情已經偏離軌道，但為什麽，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 將劇情撥亂反正了一樣。
這一世, 周玥會怎麽樣？
她呢？
又會如何？
季程一夜沒睡。
早起時她眼睛下面一片青黑，臉色十分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周君海皺起眉頭說：“沒睡好？”
徐雲看了季程一眼說：“是又熬夜做題了吧？爸媽對你的學習沒有要求, 你何必給自己這麽大壓力？”
季程輕扯嘴角說：“如果我沒有進一班, 我會相信的。”
“季程！”徐雲放下手中的面包說, “你的態度有問題，你在怨恨我。”
季程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是你的媽媽，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意見，你不應該這樣, 怨恨、不信任。”
“那偏見呢？”季程反駁說, “我認為您對我心存偏見，所以我說話是怨恨，不說話是不信任, 難道我必須為您的偏見一遍又一遍地去解釋，直到……”
“行了。”周君海打斷季程的話，打圓場說，“你媽媽也是關心你，你別多想。阿雲，有話好好說。”
徐雲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真不明白季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剛回來的時候，她那麽乖巧，怯生生的。當時她覺得季程太怯弱，容易被欺負，現在再看她那時候性子可太好了！聽話溫順，不像現在動不動就跟她頂嘴！
季程放下碗筷，直起身說：“我吃好了。”
她鞠了個躬，拿起放在座位靠背吊著的書包背在身上。周君海“哦”了一聲：“你去吧。”
季程點點頭，往餐廳外走去，走到門口，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說：“我看到周玥了。”
周君海和徐雲都是一怔，季程卻沒有再說，往外走去。外面下雨了，天色灰蒙蒙的，門口並沒有轎車，季程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請他將車開過來。
外面有風，裹挾著雨水傾斜而下，季程起先站在屋檐下，被雨水逼得退到客廳裏面。
周君海追了出來，走到季程身邊問：“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你怎麽會看到周玥？你們視頻了？”
季程仰頭笑了一下：“我沒有她的微信號。”
“那是怎麽回事？”
季程看著外面籠罩在雨幕中的院子，看到接送她的轎車從路的盡頭駛過來，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壞了。
她的心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過去父母教導的要平和，要與人為善的話都從那道口子流失不見。被填進來的是恨，是嫉妒這樣讓人發瘋的特質。
轎車開到面前，司機撐開傘下車，走到季程面前，跟他們打招呼說：“周先生，程程小姐。”
季程拿起手邊的傘，對司機說：“我自己打傘就好。”
她撐開傘，遮在頭頂，邊說邊走進雨幕：“周玥好像參加了選秀。”
周君海眉頭皺起，還想再問，但季程已經拉開車門，她轉身沖他招招手說：“拜拜。”然後坐進車裏。
季程沒有回頭去看周君海，也沒有繼續打聽他的想法。
她不確定周君海會不會反對周玥出道，只知道從周玥走入主線劇情，一切已經變得不可控。她能將周君海拉到自己這邊固然好，如果不能，她只能離開這裏。
這是一場持久戰，她必須保持平靜，保持理智。
……
周玥參加選秀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當季程走進校園，遇到好幾撥好奇這件事的同學，季程的回答則是“不知道”“不了解”。
進了教室，一班也不像平時那樣安靜，有幾名女同學圍在朱楠身邊，問她：“你不是說周玥出國了嗎？她怎麽去參加選秀了？她還念書嗎？她的成績那麽好，就這樣不念書了有點可惜吧？”
朱楠臉色僵硬：“我怎麽知道？我不清楚，別來問我。”
“你跟周玥不是最好的朋友嗎？難道這事你不知道？”
“對啊，你之前還因為周玥出國的事針對季程，結果現在周玥根本沒有出國，那你幹嘛做那些事？”
“該不會真不知道吧？”
朱楠臉色忽青忽白，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說：“我知不知道管你們什麽事？你們有那麽多時間不如好好學習，操心那麽多！”說完又走到季程面前，狠狠瞪了她一眼說，“你別得意！”
那幾個女孩子抱怨說：“她什麽態度？”
“肯定是被瞞著了吧，嘖嘖，虧她拿周玥當好朋友，周玥出國了她還為周玥鳴不平，結果？”
“人根本就沒出國，把她當傻子呢！”
說著說著，有一個女孩跑到季程身邊問：“季程，你知道這件事嗎？”
“什麽事？”季程翻開課本，聽見聲音擡頭問。
“周玥好像參加了那個《超新星》的選秀，她不是出國念書了嗎？怎麽又去參加選秀了？她還打算念書嗎？還是準備去當明星了？”
“周玥長得漂亮，身材也好，要是當明星肯定能火。”
“《超新星》的評委可有方寒生呢，好想找她幫我要方寒生的簽名啊！”
“花癡！”
“我就花癡，就花癡……”
“我不知道。”季程低頭說。
幾名女生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都圍在季程桌子旁邊，季程頭也不太說：“沒有聽她提起過，昨天媽媽和她視頻，也以為她在國外。”
“難道是瞞著家人的？”
“為什麽啊？”
季程擡頭，扯起唇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可能是覺得家人會逼著她出國吧。”
過去的周玥在一班乃至整個裕華高中，都是很有威望的，她漂亮、聰明，交際能力也好，同時擔任一班學習委員和校學生會主席的職務。因此季程剛進裕華，無形中受到過許多打量與排擠，一是因為她或許不堪的身份，二是因為周玥對她那麽好，她卻毫不領情。
直到季程身份曝光，形式才有逆轉。
周玥的好變成了虛偽，季程的冷淡則成了直率。
高中生單純，但也嫉惡如仇，當周玥顯露出她的真面目，大家對她就有了新的認知與大打量。因此在周玥出國前的那段時間裏，她在裕華已經沒有過去那樣風光，號召力也大有不如。
季程這句話在以前說，或許不會有人信，但現在大多數人都相信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間都達成共同認知——周玥不識擡舉。
過去十七年裏，周家對她並不差，甚至身世曝光之後，周家隱瞞著這件事，這也導致了季程轉學後受委屈。
可以說，周家對周玥這個養女仁至義盡了。
但周玥卻還不滿足，因為家裏要送她出國就瞞著家人去參加選秀。別說周家不是非要送她出國，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退一萬步，哪怕她說了周家不願意，你一個養女，周家願意花那麽多錢送你出國念書，你不心存感激就算了，還有意欺瞞。
雖然季程沒有訴過苦，但一個人的成長痕跡是掩藏不掉的，她過去的日子過得可不好。
大家為周家打抱不平，季程聽在耳朵裏，心裏卻沒有任何波動。
她知道，當原著劇情來臨，同學的反應並不能成為她的保護傘。
……
季程在試卷上寫下她的名字，卻沒有繼續做題，垂著眸，神色木然。
“心情不好。”姜聿問。
季程擡起頭，“啊”了一聲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明知道結局會不太好，所以你努力想要改變，但不管你怎麽做，卻發現事情一直向你知道的方向發展。”
“你的努力，你的掙紮，都是無用功，你會怎麽樣？”
姜聿挑眉，這是季程第二次問他類似的問題。
上次他說這世上沒什麽是一層不變的，這一次他沒有回答，沈吟說：“你似乎，總是被這樣的問題困擾。”
季程猶豫了一下，搖頭否認：“我就是偶然想起。”
“是嗎？”姜聿雙手交叉，手肘撐在桌面，手背抵著下巴，淡淡開口，“理論上來說，當你做出改變，事情不會停留在原地。”
“就像蝴蝶效應，初始條件的極小偏差，也可能引起結果的巨大差異。所以我說，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一層不變的。”
“可是當你做了一些事，引起了小的偏差，但大方向沒有變化呢？”
“那就做一件大事，一定會引起結果改變的事。”
季程垂眸：“可是你怎麽知道，你所認為的大事，一定會引起結果改變呢？又或者，這一件大事你已經做了，但這件大事本身依然沒有改變，又怎麽會引起結果改變呢？”
姜聿身體往後，靠著椅背，神色冷淡卻又堅定：“如果你現在覺得你的努力、掙紮無用，那只能說明你做的事還不夠。一件事不夠，那就兩件、三件甚至無數件，量變總會引起質變。”
隨著姜聿聲音落下，自習室裏安靜下來。
***
周玥參加選秀的事，之前能瞞得住是因為大家都以為她出國了，沒有人想到她會欺騙隱瞞家裏。
但現在季程一提醒，周君海找人一查，很快得知了具體情況。
原來周玥到美國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國內，直接空降《超新星》選秀節目，成為第101位新星。而《超新星》的總導演，周君梅女士從未透露半句。
到今天，周玥參加《超新星》比賽已經半個月，已經錄制完第一期節目內容。
送到周君海面前的，除了有周玥的個人資料，還有她訓練時的一些視頻。他冷著臉看完，對秘書說讓他約周君梅吃飯。
很快，秘書回覆說：“周女士說最近工作比較忙，近半個月內都沒有時間。”
一周後，《超新星》會播出第一期，這檔節目邀請到了當下炙手可熱的流量方寒生的加入，關註度必然不低。第一期播放後，不論周玥人氣如何，突然退賽必然會引起輿論熱議。
周君海說：“幫我聯系M臺臺長吃頓飯。”
“時間呢？”秘書問。
“這兩天。”周君海沈吟，補充，“越快越好。”
……
“啊！”
飛馳而來的排球砸在手背，季程叫了一聲，大家的動作停下來，排球落地發出“哐”的響聲。
體育老師大步走過來問：“怎麽樣？”
“沒事。”季程搖頭，將手背在伸手，老師看了她一眼，又問，“確定嗎？”
“確定。”季程猶豫了一下，問，“老師我能下去休息一下嗎？”
老師點點頭，點了其他女生上場，自己則拿起排球，走到中間橫著的排球網一側，含住口哨，吹響，手中的排球也隨之扔出。
季程退到體育場看臺坐下，這裏還坐著兩名女生，看到她過來笑著問：“沒事吧？”
“沒事。”季程沖人笑笑，道謝，坐到了角落裏。
她擡起手看了看，手背被排球砸過的地方有點發青，她動了動手指，扯著有點細微的疼痛，但並不礙事。一直到下課季程沒有再下場，結束後她去更衣間換衣服，剛出來碰上剛才排球砸到她的女孩張娜，關心問：“你怎麽樣？”
“還好。”
季程背著裝衣服的包，淡淡搖頭。
“那就好，我剛才那一下力道挺重的，沒想到砸在你的手背上。”張娜重覆問，“真沒事？手能給我看看嗎？”
季程猶豫一瞬，伸出手說：“看起來有點青，不過沒什麽大問題，過兩天就好了。”她還動了動手。
張娜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蹙眉說：“這怎麽能叫沒事？都怪我，力氣用太大了，你這必須去醫務室看看，擦點藥，不然明天說不定擡頭擡不起來？”她說著擡頭問，“趕著回去嗎？不如等等我換個衣服，我陪你去醫務室？”
季程有點遲疑，她有點擔心真的像張娜所說，明天更疼。在她猶豫的時候，張娜已經做出決定說：“你等一下我，我很快的！”她打開衣櫃拿出姨夫說，“絕對不能走哦！”
張娜換衣服果然很快，三分鐘不到，她從更衣室裏出來，收拾好東西跟季程一起去醫務室。
已經放學了，醫務室裏醫生也準備下班。
看到她們進來，張娜說明情況，醫生幫季程看了下，捏著她的手指動了動，邊動邊問：“疼不疼？”
動作幅度不大的時候，季程不覺得疼，大的時候感覺稍微有點扯住，蹙起眉頭。
“應該沒有傷到骨頭，用藥酒揉一下就好。”說完讓兩人坐一會，自己則去找藥酒和棉簽。
“看，幸好過來看了吧？”張娜笑著說。
“謝謝。”
張娜連忙搖頭：“我應該說對不起才對，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呀，放學了，你待會回家嗎？”
“不回。”季程回答時也想起來，拿出手機給姜聿發了條消息。
她右手受傷，左手打字不方便，幹脆用語音說自己在醫務室，晚點過去。說完後就見張娜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疑惑問：“怎麽了？”
“你談戀愛了吧？”張娜壓低聲音說。
季程搖頭：“沒有。”
“你不要不承認，我們這麽大了，談戀愛多正常啊，我們班就有兩對呢。”
“啊？”
“你不知道？”張娜驚訝問，不等她回答就說，“咱們班長就在談戀愛，看不出來吧？要不是我碰到過兩次，我也不敢相信。”
“班長？”季程更驚訝了，一班班長就是沈璨，季程聽同學說過，他性格有點冷，班裏面跟誰關系都淡淡的。而且她平時看到沈璨總是坐在位置上學習，什麽事都不熱衷，還以為他是那種書呆子呢！
看不出來。
“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
“誰？”季程好奇問。
“趙雪，就坐在第四組角落那個。”張娜表情有點嫌棄，“她性格不太好，以前總跟外面的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班長怎麽會看上她。”
季程不想議論這些是非，沒有接話。
恰好醫生拿著要求和面前過來，隨便拿了個椅子在季程面前坐下，拉起她的手問：“怎麽受的傷？”
“排球課上被球砸傷的。”季程淡淡說。
醫生邊給季程擦藥邊說：“上課還是要註意一下安全，像這樣的傷看起來不起眼，日積月累對身體也是不好的。”
“嗯，知道了。”
張娜跟季程的悄悄話還沒說完，看了一眼老師，湊到季程耳邊問：“另一對你知道是誰嗎？”
季程搖頭，她真不清楚這些。
“是朱楠。”張娜低聲說，“不過她男朋友不是我們學校的，好像還分手了。”
季程覺得醫生好像看了她們一眼，還笑了一下，臉頰有點發燒，沒有說話。醫生掌心並不細膩，動作不算很重，但還是有點疼，季程不由得咬緊了牙關。
“忍著點。”醫生說，“今天把淤青揉開，這兩天少用右手，很快就好了。”
季程正要點頭，看到姜聿從外面走進來。
下雨降溫了，今天姜聿穿得比之前要厚，一件灰色毛衣搭配的黑色運動外套，進來後他擡手將帽子摘掉，問：“怎麽回事？”
看到姜聿，張娜眼睛放光，壓低聲音在季程耳邊說：“這是你男朋友嗎？”
季程想要否認，張口卻變成了齜牙咧嘴。醫生輕笑一聲：“很快就好了。”
張娜起身走到姜聿面前，笑瞇瞇說：“我認識你，姜聿。”
姜聿點點頭，走到季程身邊，問：“老師她的手怎麽樣？”
“有點淤青，但沒有傷到骨頭，今天把淤青揉開，幾天就好。”
“謝謝。”姜聿說。
醫生動作放緩，季程終於喘過氣，但說話時仍有點氣息不勻：“你、你怎麽過來了？”
“你沒有回消息。”姜聿低頭看了眼季程放在凳子上的手機，季程連忙打開來看，才發現姜聿回了消息問她怎麽回事。
“我沒有看到。”
“嗯。”
很快，醫生放開季程的手，用紙巾將她手上的痕跡擦拭掉，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季程動動手指，道謝說：“好多了。”
“嗯，明天在過來一趟。”醫生擡頭看了眼外面天色，玩笑說，“可別再這麽晚來了。”
季程連忙道謝，說明天一定早點過來，她起身想拿裝運動服的背包，但還沒拿到，背包就被姜聿拿走了。季程楞在那裏，看著姜聿轉身走到門口，扭頭說：“走吧。”
張娜走到季程身邊，推她一把：“走吧。”
他們先回教室，姜聿按照季程的要求將書包裝好，背在身上。
張娜也收拾好了，湊過來問：“你們去哪？還要自習嗎？”
“不，”姜聿看季程一眼說，“你的手受了傷，早點回去，好好休息。”片刻後又補充說，“別拿太重的東西。”
季程將自己沒事的話咽下去，“哦”了一聲。
他們一起走到學校外面，司機還守在校門口，自從周玥出國，司機只用接送季程一個人，因此會一直守在這裏。
哦，周玥不是出國，而是去了M市。
……
回到家裏，徐雲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直到季程進來，突然起身說：“我們聊聊。”
季程進門雨傘還沒收攏，她右手不太敢用力，只能抖著傘骨，摸到最上面，按下去，雨傘隨之收攏。她將雨傘放在門口的傘架上，點頭說：“好，在哪裏談？”
“就在這裏。”季程坐下來，左右看看問，“爸爸呢？”
“他沒回來，說是臨時出差。”
季程“嗯”了一聲，客廳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徐雲咳嗽一聲，開口：“早上你說的話，我認真想過了，我承認，我對你帶有一些偏見，但我想你也應該承認，你對我同樣心存介懷。”
“嗯。”季程點頭。
“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的身上流著我的血，我們不應該這麽誤解對方下去，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來消解這些誤會，你說對嗎？”
這話裏有很多可以發掘的地方，季程沒有輕易表態，沈默著。
徐雲得不到回應，攤手說：“看，你不想和我溝通。”
“您說，我聽著。”季程說。
“不光我說，我還希望能聽到一些你的聲音。”
季程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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