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無奈, 舉手說：“好吧，我來說。”

“我知道這段時間, 我做得不夠好，不光你心裏有怨恨，我心裏也有怨氣。在我心裏, 你和玥玥都是我的女兒，我也努力公平地去對待你們，也許過去我做得不太好，但我也在學習, 我現在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以後會改成錯誤。”

“但是，我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偏心到，讓你們容不下對方的程度, 是嗎程程？”

徐雲看著季程,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讓她想起來都覺得後怕，她不明白為什麽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一個小姑娘會變得這樣徹底？

難道她以前都是裝的嗎？

那得需要多麽深的心機。

季程緩緩點頭，她不得不承認，不論心裏怎麽想, 在她剛到周家的時候, 徐雲的確努力去做了。只是疼或不疼到底是不一樣的，有些事情掩蓋不了。當周玥被迫離家，徐雲的態度傾向就很明顯了。

“那麽我們能不能試著重新開始？”對上季程的目光, 徐雲心裏有點發虛，但那只是瞬間，“我們一家人，忘記之前的事，重新開始。這一次我們都平心靜氣，和對方好好相處，可以嗎？”

季程只比周玥小了一天，但周玥已經長得很有氣勢，季程看起來更稚氣無辜一點，這或許是因為她臉上嬰兒肥沒有褪去，又或許是因為她眼神清澈，有同齡孩子沒有的天真。

但徐雲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季程眼睛裏的天真消失了。

她的眼睛很黑，就這樣看著她，看得她又心虛起來，笑著問：“怎麽了？”

“周玥不願意出國。”

“嗯？”

“她去參加了選秀，”季程垂眸，神色平靜敘說著自己的猜測，“您怕爸爸阻攔，一定要送她出國，所以才來找我，您想說服我答應讓她留在國內。”

“出道後她會很忙，很少會回來家裏。”徐雲解釋說。

季程笑了：“是啊，很少回家，又怎麽會有時間好好相處呢？”

“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我們關系到了這個地步，再修覆又能好到哪裏去？只要我讓她留在國內就好了，她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爸爸也不會反對，皆大歡喜啊！”

季程按住自己的胸口，雖然她並不是原身，也知道徐雲不愛她，可是她心裏未必沒有生出過希望。只要、只要徐雲為她考慮，哪怕一次也好。

但沒有。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我要委屈自己，讓你們皆大歡喜？”

“媽媽不是這個意思，我會讓玥玥跟你好好相處，難道我們一家人和和氣氣不好嗎？難道你認為這樣四分五裂，還能算得上一個家？程程，你不能這麽自私。”

“我自私？”季程忍著眼淚笑了，“你們當初決定隱瞞我們身世的時候不自私嗎？周玥看著我受欺負一句話不說的時候不自私嗎？周東林跟所有人說，我不配當他妹妹的時候不自私嗎？”

“程程……”

“為什麽我不願意答應放周玥回來就是自私？為什麽我不順你們的意就是自私？”季程擡頭，梗著脖子說，“我就是自私，我就不讓她回國，就不讓你們——”

“啪！”

季程用手捂住臉頰，流著淚看著徐雲，她滿臉憤怒，指著季程罵：“你怎麽能那麽惡毒！你……”

她看到季程手上的傷口，聲音戛然而止。

季程察覺到她的目光，攤開五指用指背對著徐雲：“您沒有看到吧？”

徐雲嘴唇動了動：“我……”

“您嘴巴說著您會改正，是為我好，可是我的傷口您看不到，我的難過您也看不到。”季程忍著眼淚，拿起書包往外走，“我去醫院，您早點休息。”

……

“多吃點。”程心嵐淺笑著看著季程，挾了個湯包到她碗裏面。

季程吃完包子，喝掉最後一口粥，放下碗筷說：“我吃好了。”

程心嵐點頭，看著季程穿上外套，背起書包，微笑著說：“路上小心。”

“嗯。”季程走到門口，想想又停了下來，轉頭問，“媽，您真的不怪我嗎？”

程心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半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搖頭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季程鼻子微酸，轉身對程心嵐鞠了個躬，起身時擦掉眼淚，露出笑容說：“我走了。”

“嗯。”

程心嵐看著她離開，緩緩嘆了口氣。

……

季程在學校門口碰到林湘，她滿臉興奮，一看見她就湊過來，挽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問：“你看到新聞了嗎？”

季程以為她是說周玥，問：“周玥怎麽了？”

“不是周玥！”林湘擺手，左右看了看，十分警惕的模樣，“我說的，是姜聿！”

“姜聿又怎麽了？他上新聞了？”季程想到之前的事不由擔心起來，“他打架了？”

“哎呀你可真是！就不想他點好？”

季程：“……你表情那麽著急。”她還以為壞事了呢，聽林湘這麽說倒是放心了，估計不是什麽大事。

“是好事，特大好事！”林湘拿出手機進到微博，輸入“姜聿”，很快彈出一系列微博。她直接點開熱門微博，將手機遞給季程，“喏。”

季程接過手機，邊走邊看。

那是一則關於江山集團股權變動的微博，半個月前，江山集團董事長姜南天將手中持有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轉讓給了獨子姜聿，因為獨子未成年，股份目前由妻子沈粟代持。

微博中詳細介紹了江山集團，它的前身是從事汽車制造的一家小工廠，在國營廠倒閉的浪潮中被沈粟的父親購入，發展起來。姜南天時任工廠經理，他能力非凡，將工廠從瀕臨倒閉的境況中挽救回來。

姜南天也因此與沈粟相愛結婚，後來沈粟父親去世，她繼承了工廠，在丈夫的主持將工廠改名為江山汽車制造廠。隨著工廠做大，江山汽車制造廠搖身一變成了江山集團，後來又涉足地產、酒店行業。

如今江山集團市值超過千億，董事長姜南天持有36%的股份，而沈粟則擁有26%的股份，夫妻控股超過一半，因此江山集團不論如何變，姜南天的絕對地位從未變過。姜南天將手中5%的股份轉給姜聿，總體股份不變，對姜南天的權利不會有任何影響。

不過這本來也不是微博重點，微博中重點分析了姜南天這一決定的意義，一是他用此舉昭示了這位剛被找回來的獨子的地位，二則是按照市值來算，姜聿未滿十八，身價就高達幾十億。

林湘表情亢奮：“班級群裏都傳瘋了！以前大家還以為他跟家裏不和呢，沒想到突然就放大招！”

臨近上課時間，樓梯間裏有些擁擠，季程聽到大家嘰嘰喳喳，談論的都是姜聿這件事。

雖然裕華的學生家境都不差，這些學生從出生就過著優渥的生活，小小年紀可能就有家族基金，每月拿到的錢並不少。但很少有家庭會在孩子未成年就給很多股份，甚至有的家庭孩子眾多，成年後可能還要為家產拼奪。

而姜聿呢？平日裏穿著簡單，連校服都沒錢買，這讓大家一度忘記了他是豪門少爺，更沒有想到會突然扔下一個炸彈。

進了班級，大家討論的也是這件事。

季程剛坐下來，前面的女生就轉身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見她搖頭說不知道就用酸溜溜的語氣說：“你平時跟他走這麽近，你會不知道？”

季程找書的動作停了停，擡頭說：“我跟他只是學習夥伴，他沒必要跟我說這些事。”

對方還要說話，季程在她之前又說：“更何況，他說沒說過，我知不知道跟你有什麽關系？”

對方聞言臉色一僵，覺得季程說話太不給人面子，撇嘴說：“就是隨口問問，有什麽了不起的。”

但季程沒有理會她，找出待會上課要用的書，攤開放在桌面上，又拿出中性筆，扯開筆帽，蓋在頂部。

做完這些，季程突然想起來。

關於這件事，其實姜聿並不是沒有提過。

國慶過後來學校，朱楠找她麻煩那一天，姜聿請她和林湘吃飯，付錢時姜聿就說過，他可能會變得更有錢。當時她以為姜聿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季程手裏捏著筆帽，拉開，又戴進中性筆頂部，一下又一下，然後停住。

也是，那篇微博裏有提到，半個月前股權變更事宜已經辦妥，按時間來算，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姜南天為什麽突然給姜聿5%的股份，畢竟現在的姜聿看起來和家裏關系並不好。

而在原著中，也沒有提起過姜聿年少時是否獲得過父親贈予的股份，畢竟姜聿在小說裏也並不是重要角色。他的人生就像是為了和原身形成對比，連小說後期出現，也多是為了從側面證明原身的失敗。

而且原著裏這時候周玥已經去參加選秀，劇情從校園轉向娛樂圈。所以季程無法確定這是原著劇情，還是改變後的劇情。她只能從原著中男主提起姜聿的只言片語中知道，姜聿繼承江山集團的過程並不順利，當他成為勝利者後，身上也圍繞著各種傳聞。

但據季程所知，姜南天是獨子，而姜聿同樣是家裏獨子。而轉讓股份這件事更證明，姜聿繼承人的身份不會被動搖。

季程想不通到底什麽情況會動搖姜聿的地位，甚至將姜聿逼成原著中的那個冷血無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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