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景書傳來了趙思佳案子的資料到莫榭電腦中，他一邊看一邊聽戚白玉講。

不過看上去是那份資料更能吸引他，因為自從他打開資料，眼睛就一直盯著屏幕，甚至連戚白玉講完了，他都沒有一點反應。

戚白玉不滿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莫榭擡眼看她：“有事？”

“你有事才對吧。”戚白玉一臉古怪，“你剛才倒是聽完我講了，可你在看什麽我一點都不知道。”她托著腮看著他，“究竟你是不是發現什麽疑點，能不能說給我聽一聽啊？”

莫榭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搖曳的樹枝，在戚白玉期待的眼神中回頭。

“你覺得，那個方瑩是個怎麽樣的人？”他問。

戚白玉納悶：“方瑩？你問她做什麽？”

莫榭說：“從你對趙思佳的形容來看，她是個聰明且果斷的女孩，那天在鬼屋門口，眾目睽睽之下，她沒有選擇和劉毅志一起離開而是選擇留下，足可見你對她的評價並沒有偏差。那麽，方瑩呢？”

莫榭說話語速適中，聲音微帶沙啞，戚白玉聽得認真，覺得好像隱隱一束光突然閃過大腦，但是它太快，她沒能抓住。

像一顆快要發芽的種子，在她心裏癢癢的急切地想要破土而出，可就差最後那一點養分，那一滴水。

“趙思佳是被人在晚上被人殺害在樹林裏，而劉毅志只是她的追求者，她必然不可能和他在外過夜；趙思佳是江城人，在首都沒有親戚，她也沒有男朋友，夜不歸宿，好朋友兼室友的方瑩絲毫未察覺，反而是第二天一早警車開進校園，才從別人嘴中知道小樹林有人被殺，那個可憐的死者是自己的‘朋友’。”

莫榭平時惜字如金，此刻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剛才看的那份資料，岳景書反覆叮囑過是“絕密資料”，除了他自己，決定不可以洩露給其他人，但他此刻卻毫無保留地說給了戚白玉。

戚白玉聽著他的話，仿佛回到了從前上學的時候，莫榭是誨人不倦的教授，而她是專註的學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方瑩和趙思佳的關系並沒有她所描述的那麽親密。”她說，“可是這對找到劉毅志並不能影響什麽。”

“話雖如此——”莫榭突然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戚白玉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麽了。

莫榭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陽光將他的眸子映得像一對流著金的陳年蜜蠟。

“今天天氣不錯。”

戚白玉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啊，昨天天氣預報還說有雨，結果今早就是萬裏無雲，秋高氣爽。”

莫榭施施然走到衣架旁，擡手取下外套，搭在臂彎。

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但眼裏卻有了戚白玉的身影。

“我準備去一趟首醫大，你去嗎？”

首醫大，名字耳熟。

戚白玉突然擡眼，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

“去，當然去。”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站定，“聽說首醫大的楓林葉子都紅了，這麽好的天氣，怎麽能不去欣賞一番呢。”

首醫大，趙思佳的學校。

莫榭是要帶她去看犯罪現場。

一想到這個，戚白玉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雖然她並不明白為什麽莫榭願意帶她一起去，但她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自己在莫榭這裏，絕對是一個和其他人不同的存在，或許是她試藥的白老鼠身份，也或許是她的某些行為入了他的眼。

戚白玉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她甚至還是個徹底的結果主義者——只要事情表面上是在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那麽內裏究竟是有多少覆雜糾結的原因在催動著，這些都和她沒有關系。

於是戚白玉喜滋滋地跟著莫榭一起下了樓。

到了門口，她拉住莫榭，拿出手機：“等一下，我先查查路線。”她打開地圖，搜首醫大，“呀，還滿遠的，地鐵加公交車——”

莫榭直接越過她往前走。

戚白玉握著手機快步跟上：“莫榭，你走錯方向了，不是這邊……”

莫榭停住，轉頭幽幽地掃了她一眼。

“OKOK。”戚白玉捂住自己的嘴，“我不說話跟著你。”

莫榭繼續往前走，戚白玉跟著。

他們的鬼屋旁邊是一家大型商場和一座五星級酒店大樓。

莫榭徑直走進五星級酒店的旋轉門，戚白玉也跟著進去。

兩人走過金碧輝煌的大堂，坐上金碧輝煌的電梯，下到金碧輝煌的停車場。

莫榭的長發低低的在腦後紮成一束，走在前面發尾左右輕搖，真的像馬兒的尾巴。

莫榭口袋裏的鑰匙成功召喚出了一輛Mini Cooper，他站在車前問戚白玉。

“會開車嗎？”

戚白玉搖了搖頭：“不會。”她反問，“難道你不會？”

他不會開車，那他們來車庫幹什麽？

莫榭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播了個號碼出去。

“小李，我在車庫，麻煩開車帶我去個地方。”

掛了電話不到三分鐘，出庫的電梯打開，一個年輕人匆匆走出來。

他走到莫榭面前，沖他點了點頭：“莫先生，您要去哪？”

“首醫大。”

小李從莫榭手中接過車鑰匙，走到副駕旁邊打開門：“莫先生請上車。”

莫榭長腿一邁坐進車裏。

小李也把後座的車門打開：“這位小姐，您也請。”

戚白玉忙道謝——第一次享受有人幫她開車門的待遇，她有些受寵若驚。

上了車之後，小李和莫榭都沒有開口，戚白玉便也沒說話，而是微微搖下車窗，腦袋靠在窗框上。

不知不覺，戚白玉就睡著了。

她還做了個夢。

夢裏她也是在車上，車子一直顛簸。山路難行，車子走到一半便走不動，車上的人叫戚白玉下來推車，於是她就下了車，獨自一個人在後面推車。

可不知道是石塊松動還是她的力氣太大，車子在原地搖晃幾下，竟然就這麽被她直接推下了山！戚白玉沖到山邊往下看，車子裏的人從車窗伸出手臂，他們似乎在喊著什麽，可是戚白玉什麽都聽不清。

再醒過來的時候，車子還在行駛中。

沒有山崖，沒有呼喊。

戚白玉感覺到額頭汗津津的，擡手一擦，竟然真的是滿額頭的細汗珠。

車子又開了五分鐘，穩穩地停在了首醫大門口。

“莫先生，還需要我開進去嗎？”小李問。

莫榭隔著窗戶向外看了一眼：“不必，另外車子你開回去，不用等我們。”

“好。”

目送Mini Cooper離開，戚白玉松了一口氣。

擡眼便看到莫榭正盯著她的臉若有所思。

戚白玉有些心虛地別開眼神：“看我幹什麽？”

莫榭收回眼神：“你的頭發濕了。”

戚白玉摸了摸頭頂，知道是剛才睡夢中的冷汗打濕的頭發，但她不想和莫榭解釋。正巧旁邊兩個女生經過，她們都盯著莫榭的頭發在看，於是戚白玉便順勢岔開話題。

“濕頭發也不如你的頭發惹人註意。”

莫榭鼻腔輕輕出氣，轉身走進學校大門。

莫榭身高接近一八二，體型瘦長，容貌清雋，長發紮在腦後，渾身上下又洋溢著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走在青春與頹廢沖撞的校園中，猶如鶴立雞群——戚白玉原本不想承認是雞，但無奈仙鶴氣場太過強大，她硬說自己是醜小鴨，可能都會有一票人跳出來指責她往自己臉上貼金。

莫榭回頭率很高，而令戚白玉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人認出了莫榭。

“是莫教授！”

她聽到有女生小生驚呼。

戚白玉微微歪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你還是教授呢？哪個學校的教授？”

莫榭平視前方：“不教書，教授只是別人給的尊稱罷了。”

戚白玉嘖嘖稱奇：“那他們還有人能認出你，真是了不起。”

莫榭仍是不為所動：“她們可能只是記住了我的外貌。”

“外貌怎麽了，外貌不也是你的一部分嗎？”戚白玉看他大步流星的樣子不像是第一次來這裏，便也關上導航專心跟著他，“你很不喜歡別人記住你的長相嗎？”

她眼珠轉轉，“我其實有個好辦法。其實只要你把頭發剪成一般人的短發，看你的人就會少很多了。”

說這話的時候，戚白玉小心地觀察著莫榭的表情，確定他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生氣。

就在戚白玉滿心期待等著莫榭的回答的時候，莫榭突然停了下來。

“到了。”

戚白玉看向前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黃色隔離帶圍起的區域。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首醫大的小樹林。

小樹林在操場的東北角，太陽光先找到的地方，早上總有學生在周圍背書、跑步。但是因為兩天前發生的命案，現在周圍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幾個人經過，看到戚白玉和莫榭站在這兒，不免多看幾眼。

莫榭看了一圈四周，順著腳下的小路看出去——趙思佳所住的八號宿舍樓就在小樹林的對角線方向，是距離這裏最遠的一棟宿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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