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泥土中還有淡淡的血腥氣，戚白玉的視線落在樹幹上，一片暗紅色的痕跡仿佛受傷伏在上面正在修養的蝴蝶。

“你曾經接觸過劉毅志。”莫榭雙手插在口袋裏，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他們當時吵架的情形，還記得多少，而憑你當時的印象，認為劉毅志是個什麽樣的人？”

戚白玉努力回想著當天發生的事情——說實話，那天她本來就站在人群外，前面隔著千軍萬馬，她只記得兩個人在不停爭執，至於爭執的原因——

“趙思佳和劉毅志那天是一起來的鬼屋，似乎起因是劉毅志在馬昊‘變’喪屍的時候，出於害怕，把趙思佳一個人丟在了一樓，自己先跑了上去。而事後趙思佳發現劉伊的秘密，通關游戲，曲辛欣送給她一張鬼屋的半年卡，而劉毅志在最後離開之前，還不忘和趙思佳索要那張卡——”她沈吟片刻，“綜上所述，劉毅志膽小，自私，大男子主義，還斤斤計較。”

說完，她的眉毛突然擰在一起。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戚白玉晃了晃腦袋，把那天自己看到的事原原本本在腦海中重現一遍，最後得到的結論還是和剛才一樣。

“不對。”她猛地擡頭，看向莫榭。

莫榭：“怎麽不對？”

“這不應該是劉毅志的性格。”她怔怔地盯著被隔離帶圍住的那塊地方，嘴角輕抿，“準確來說，這不是殺了趙思佳的人的性格，也不是那天晚上出現在鬼屋裏的那個人應該有的性格。”

趙思佳是被人用刀亂刀砍死，身上多處傷痕，刀刀不致命，最深的傷口是大腿內側大動脈上那一刀，加上其他多處刀傷，她幾乎是失血過多而死。

她受折磨的時間很長，這不是一個連喪屍都會害怕的膽小男人能做出來的。

戚白玉從前在殯儀館工作，她每天接觸最多的就是那些失去了生命的軀體，她看過各種傷口，閱讀過上千份報告，也見過各種各樣的家屬，甚至還見識過幾個兇手。

以前她對著那些屍體的時候，從來不會去想他們是怎麽死的，那些報告上的數據對她來說只是陌生冰冷的數據，她以為自己看過了，就忘記了。

可是就在剛才，在車上，當莫榭把趙思佳的驗屍報告遞給她的時候，那寫熟悉的數字排山倒海地襲來，她以比別人快許多倍的速度閱讀完那份報告，如今再加上莫榭的從旁提點，那些碎片也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穿起，慢慢從混亂變得條理。

“但我不明白。”戚白玉問，“兇手和那天去鬼屋襲擊我們的人明明已經對比過DNA，確定是劉毅志無誤，但是為什麽他白天在鬼屋的表現和他在屍體上呈現出來的性格差距這麽大？就好像……”她頓了一下，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麽，瞳孔一縮。

“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莫榭幫她說完了後半句話。

他看著她，微微歪頭的表情有些天真，“看來要抓住兇手，比我們想象的要困難許多。”

戚白玉看向莫榭的眼神突然有些覆雜。

“莫榭。”

她叫了聲他的名字，“你到底是什麽人？”

初見面的時候他辦成女鬼在樓道迎接她，可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扮演鬼屋其中任何一個角色；曲辛欣形容他沈默寡言，但面冷心熱，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可自從她接觸他以來，他卻從沒貼合過這句話中的任何一個字。

另外，莫榭對外公布的身份是心理醫生，但是她在網上卻根本搜索不到他任何一點信息。

就像此刻，他看上去又像個經常出入命案現場的老刑警，這讓戚白玉忍不住對莫榭產生了更大的好奇心。

莫榭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我是什麽人，對我能否治好你的病，和能否抓住劉毅志沒有任何關系，名字和身份都不能代表一個人的能力，就像你知道劉毅志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個普通學生，但你依舊想不到他會這樣殺人一樣。”

“那你最喜歡的自己是哪個呢？”戚白玉問。

莫榭垂眸：“心理醫生，是能夠最真實了解一個人的職業。”

那麽他最喜歡的是心理醫生。

這是否代表，他喜歡看穿別人，掌控一切的感覺呢？

戚白玉跟在莫榭的身後，兩個人順著樹林旁邊的小路一直走到趙思佳和方瑩所住的宿舍樓下。

毫無意外的，莫榭又吸引了不少進出的女生的目光。

門口穿著藍制服的管理員把兩人攔下來。

“你們找誰？”

中年婦女大嗓門，一下子旁邊路過的人都停了下來。

莫榭自然是不會開口的。

戚白玉連忙從口袋裏掏出岳景書放在莫榭那裏，方便他有案子的時候進出警察局的工作證：“阿姨，我們是警察，想上去看看趙思佳的寢室。”

“哦。”阿姨接過證件，“那上去吧。”她說，“不過你們之前不是已經把裏面的東西收拾了好多都拿走了嗎，現在還看什麽啊？”

戚白玉轉轉眼珠：“我們就是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漏下的東西。”她問，“對了，阿姨，趙思佳的寢室號是多少？”

“316。”

兩個人順著樓梯上到三樓，找到316——316沒鎖門。

戚白玉擡手敲門，裏面好一會兒才有人應：“誰啊？”

她聽著像方瑩，可隔著門版又沒那麽真切。

“方瑩嗎。”戚白玉靠近，“我是‘鬼吼鬼叫’的工作人員，上午我們碰過面的。”

幾秒鐘後，裏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門被人從裏面拉開，方瑩出現在兩人面前。

她先沖著戚白玉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莫榭，眼睛裏有幾分防備：“這位是——”

戚白玉笑了笑：“他是我們‘鬼吼鬼叫’的員工，我不會開車，他送我過來的。”

方瑩側身讓開一條通道：“你們進來吧。”

戚白玉和莫榭走進宿舍。

這是一間四人宿舍，現在就只有方瑩獨自在裏面。其中一個人的桌子和床都格外空蕩蕩，她猜那就是趙思佳的床位。

“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啊？”方瑩問。

戚白玉拉了個椅子坐下：“我們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進鬼屋的事情。”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上午你給我們帶來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讓我們兩個人都忘了要留你的手機號碼。”

方瑩轉頭從桌上取了紙筆，寫了一串數字遞給她：“這是我的電話。”

戚白玉接過來隨手放進口袋：“是這樣的，我們原本預定的三個客人我都一一打電話過去了，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空出一個人位子——”她臉上帶著歉意，“你知道的，我們抽取參與資格都是在網上，每期名單都有公布，想要調整，只能等有搶到資格的人主動放棄，才好安排你進去。”

方瑩一聽，眼眶又微微泛紅：“我知道，我的要求是有些為難你們，可是思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想替她帶著這張卡片再去一次鬼屋。”

戚白玉猶豫了一下，她突然問：“方同學，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平時經常看恐怖片嗎？”

方瑩哽咽著點了點頭：“當然。我和思佳都喜歡看恐怖片，我們兩個人經常一起晚上躲在被子裏看恐怖片……”觸到從前的回憶，方瑩的聲音更加斷斷續續，“……你們放心，我，我不是想占有這張黑卡，我只是想帶著思佳的照片再走一次。”

戚白玉遞給方瑩紙巾，方瑩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其實劉毅志已經追了思佳很久了，思佳雖然對他沒有很深的喜歡，但長年累月下來也覺得能堅持的男孩子很讓她感動，於是就決定給他機會，看自己能不能和他合得來。”

她講起趙思佳的往事，“那段時間，思佳經常和劉毅志一起出去，但是每次回來的時候就只有身心疲憊，唯獨那次從鬼屋回來，她是自己一個人，但卻輕松快樂。我想那個鬼屋對她來說，一定是個可以放松，可以享受的地方。”她看向戚白玉，幾乎是哀求，“這樣吧，我如果能進去走一圈，也很知足了，可以嗎？”

“就今晚。”

從進門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的莫榭突然開口。

“什麽？”方瑩楞楞地看向他，在觸及到他的眼神之後，仿佛心頭突然被一根錐子刺了一下似的，下意識又別過臉。

莫榭緩緩說：“今晚營業結束之後，十一點半安排你進去。”

說完他看向戚白玉。

戚白玉皺著眉頭：“這事兒你別看我啊，我又做不了主。你等會兒，我出去打個電話請示一下。”

說完戚白玉就拿著手機出了宿舍，留莫榭和方瑩在宿舍裏，自己則是去給曲辛欣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戚白玉把莫榭的話傳達給她，她思考了一秒，就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行，只要加班費給夠了，我覺得他們是不會拒絕的。”曲辛欣在電話那邊這麽說。

可以。

有錢果然可以為所欲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個朋友出了點事，所以晚上寫不完鳥。。。明天補全吧～大家原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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