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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收到這玩意,感覺挺新奇。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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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休息好,就讓她多睡會,本來打仗的事也用不上她,有我就好。”

“阿娘?”沈令菡終於聽清了,一臉不可置信,“我是在做夢嗎?”

何秀秀往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要我拿冷水給你醒醒夢嗎?”

“真是阿娘!”沈令菡一下撲在她身上,能拿冷水潑她臉的就是親娘了,“阿娘你怎麽來了,我可想你了,我爹呢?”

何秀秀拍拍她屁股,終於有了笑模樣,“多大了還撒嬌,趕緊下來,以後在兵營裏別把自己當個姑娘,要麽就別跟著來。”

“我知道了知道了,您這麽長時間不見我,別一見了就教訓我嘛,難道不想我嗎?”沈令菡發揮她黏人的本事,掛在親娘身上不下來,“不對啊,您怎麽還打仗去了,我都認不出您了,是來支援我們的嗎?”

談讓無奈失笑,媳婦眼裏已經沒有他了。

“這些事以後再跟你說,你爹不在,他過兩日才來。”

“阿娘我有好多話跟你說,外祖母她……”

媳婦岳母在嘮家常,談讓沒跟著摻合,一身疲累地退出來,還跟做夢似的。

“餵小瞎子,這人誰啊,她怎麽來幫我們?”張風拉著他一直問,“這可是大救星啊,要不是她,咱可都毀了。”

“我岳母。”談讓沒精神跟他詳細解釋,只是簡單說了幾句,“先別忙著松氣,咱去看看周四。”

周璞跟他們一樣,亦是經歷一番惡戰,把河間王從馬上打下來的時候,感覺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當然,也是因為有何秀秀在城外支援,減輕了他們的壓力,方才集中兵力打敗了河間王,畢竟這是個戎馬半生的人物。

“公子,城內都清理幹凈了,咱要開城門嗎,城外的人馬到底是不是咱這一頭的?”

“小瞎子那邊應該也沒事了吧。”周璞隨便撕了塊布包紮傷口,“城門要開,不開人家也能打進來,不如客氣點。”

想到要面對沈先生,周璞難以抑制地緊張,管他是不是敵人,先讓他見見面,表達一下敬仰之心再說。

“周四!”張風跟談讓騎馬而來,“聽說你幹掉了河間王,牛啊!”

“還行吧,差點就見不著你們了,阿讓,你岳父大人呢?”

“惦記沈先生呢吧,他沒來,我岳母來的。”

周璞不由失望,“我做夢都想見他呢,居然沒來,怎麽樣,你岳母為難你了嗎,我看你這表情怎麽挺沈重啊?”

不是沈重,就是有點摸不著頭緒,談讓覺得還有事,但是又不敢問,“周四,如果沈先生他們占領洛陽城,然後再來討伐你,你要如何?”

“那我肯定不抵抗,認輸投降,別人跟我搶那不成,沈先生就另當別論了。”

周璞並非非要坐這天下,賭上命也是為了爭口氣好好活著,不過跟河間王對戰的時候,他想要戰勝他,想要奪得天下的心是很強烈的,如果沒有這份信念支撐,很可能活不下來,畢竟對手的信念很強,被迫也好無奈也罷,周璞站上的是就是皇位爭奪的終極戰場。

可如果是沈先生與他對立,他願意放棄。

“不,你得爭。”談讓很嚴肅地看著他,“相信我,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天下必須由你來坐。”

“你瘋了吧小瞎子。”周璞不太相信這話是他說出來的,“你不打算要媳婦了啊,說實話我真無所謂,你別為了我得罪岳父啊,我可擔不起你這大恩。”

“誰說我要得罪他了,你爭你的,我過我的日子,倆事不挨著。”談讓神情非常堅定,“你聽好了,沈先生並不適合為君,他輔佐的人也不會適合,這不是客套的時候,該你的你要拿,拿出點魄力來,才會爭得沈先生的好感,他沒準會選擇輔佐你。”

周璞張大鼻孔,覺得他可能在說夢話,可能嗎,怎麽可能,沈先生怎麽可能輔佐他!

作品正文卷 148出氣

經過一場戰爭洗劫,瑯琊郡滿城蕭條,城裏空空蕩蕩,不剩幾個百姓了。

沈令菡陪著何秀秀去給鄭氏上過香,隨後便去了兩家鋪子。鋪子自從收回來後就沒正經打理,打仗的時候誰也顧不上,所以看起來很破敗。

“是我沒用,鋪子在我手裏黃了,還是阿讓幫我要回來的。”沈令菡十分心虛,不大敢看何東家。

何秀秀在布料鋪子裏轉了轉,心裏不是沒有失落,這些是她的心血,說不心疼是假的,不過走之前,她大概也料到丫頭撐不起來,倒是也看開了,只要她自己好好的就不錯了。

“我看著,你好像很依賴那小子,吃了人家什麽迷魂藥了。”

當爹娘的估計都會因為兒女婚事操心,即便當年何東家自己也吃了沈先生不少迷魂藥。

沈令菡說:“吃迷魂藥不是咱家傳統嗎,我看您跟爹誰也沒少吃啊。”

何秀秀啪一巴掌糊她腦門上,“那是一樣嗎,我了解你爹,能看清他的底,你就是個二傻子,你那小夫君露幾分藏幾分你看得清嗎?”

確實是看不清……連眼睛好了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看不清怎麽了?”沈令菡很不服氣,“他願意露多少就露多少,反正我在他心裏最重就好了,他能為我做任何事,我給點信任怎麽了?”

喲,這話倒是讓何秀秀對她刮目相看,兩三年不見,還學會糊塗之道了。

“大氣,希望你能一輩子都這麽大氣,別哪天被他騙哭了來找我。”

“娘,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沈令菡氣鼓鼓地瞪她,“阿讓騙我我也樂意,就是樂意!”大不了就打死他,哼!

“不愧是我閨女,有種!”何秀秀朝她豎大拇指。

母女倆見面就只能維持一時半刻的親熱勁,如果沒有沈先生在,永遠沒個消停。

“何,何東家?”

後堂忽然鉆出個人來,身上挺狼狽,臉上還塗著灰,母女倆仔細看了看才分別出來,“孫掌櫃?”

的確是孫掌櫃,外面打仗的時候,他們一家老小就躲在後院的密窖裏,幸好東海王的人沒有洗劫店鋪的習慣,所以他們沒遭罪,比那些冒死出城卻被誤殺的百姓幸運多了。

“何東家您回來了,您……”孫掌櫃有點不敢認,感覺她跟以前不大一樣,像是換了個人,讓人不敢直視那種。

“孫掌櫃您還在太好了。”沈令菡一直遺憾好多街坊都不見了,乍然見了孫掌櫃十分欣喜,“人沒事就好,鋪子壞了就壞了,我娘不怪你的。”

“辛苦你了孫掌櫃。”何秀秀對他們一直都很客氣,從來不說重話,所以大家見了她都很尊敬,“如果家裏不能住,就先住在鋪子裏無妨。”

“哎哎。”孫掌櫃有些羞於見她,“實在辜負了何東家的信任,我沒能幫小令娘看好鋪子,我,我有愧東家的厚愛。”

何秀秀對自己鋪子裏的每個人都了如指掌,他們的秉性如何,遇事會怎樣,走之前都預料的明白。孫掌櫃能力是有的,若他為人處事上再周全點,鋪子交給他完全沒問題,但凡事都不可能盡善盡美,孫掌櫃能守到現在,也算是難得了。

所以何秀秀沒什麽理由怪罪他,“這不是看的挺好嗎,我這一路走來看,咱家算是完整的了,就是沒了也不打緊,打仗怨不得誰,正好我也打算把鋪子關了,回頭算一算剩餘,你拿走一半養家糊口,算是我對你的報答。”

鋪子要關?孫掌櫃跟沈令菡都挺吃驚的。

“何東家,這好好的怎麽就關了,等仗打完了,咱還能繼續開啊,就是不開了,我也不能拿一半,使不得的。”

何秀秀倒是沒過多解釋,“我現在顧不上鋪子,就不開了,令娘不是做生意的料,給她也白瞎,索性就關了,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說。孫掌櫃不用跟我客氣,我這人沒別的,不能叫跟著我的人吃虧,我給你的都是你應得的,你收了就是。”

何東家說一不二,她決定的一般不容置喙,孫掌櫃便也不多說什麽,只是一直千恩萬謝,還讓妻小出來給她磕頭。

從布料鋪子出來,母女倆又去藥材鋪子看過,把剩下的藥材都收集起來,全部運到兵營裏去了。

“劉泉那小子怎麽樣了?”何秀秀問。

說起劉泉,沈令菡就嘆氣,“還沒醒呢,勉強撿回一條命,不過後半輩子大概是沒什麽指望了,我到現在都不敢去看劉叔劉嬸。”

“人活著就好,日後總能活明白的,你舅舅呢?”

倒還真把何有志兩口子給忘了,也不知道他倆是跑了還是怎麽了。

說曹操曹操就來,兩人回到內史府的時候,就瞧見了完好無損的何有志。

“阿姐!”何有志可算見著了親姐,激動地熱淚盈眶,“阿姐你可回來了,咱娘沒了,我還以為連你也見不著了,嗚嗚……”

一大男人就這麽當眾哭了起來。

“舅舅您快先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麽了呢,怎麽就你一人啊,舅母呢?”

“賴在人家王府呢。”何有志提起婆娘來沒好氣,“打仗的時候我們躲到了王府去,幸虧人家肯收留我們,這才躲過一劫,今天叫她來,她說怕走了就不好意思再回去了,死活不肯走。”

眾人無語。

何秀秀道:“人沒事就行,哭甚,這不都活得好好的嗎?”

何有志見大姐之前別提多心虛了,把何家弄成這樣,他罪責難逃,生怕何秀秀一掌劈了他,哭有一多半是嚇的,眼下見她沒有責怪的意思,也就好了。

“是是,大姐說的對,沒什麽比一家人好好地更好了,您回來就好,我們令娘長成了大姑娘,跟外甥女婿好著呢,哎姐夫呢?”

“他過幾天來。”

“過幾天好,過幾天好。”何有志才不想見沈先生,不知為什麽,一直怕他,雖然人家也沒怎麽著他,“那個阿姐,您跟姐夫都回來了,往後打算幹點什麽呢,家裏的鋪子都黃了,往後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唉……”

這是變相的來哭窮了,過了幾天窮苦日子,何有志到底忍不住了,現在搖錢樹回來了,得抓緊抱上才行。

何秀秀道:“回頭給你在底下找點事幹,你媳婦要是願意幹點小買賣也使得,大生意就不用想了,她不是那塊料,你倆安安穩穩度日便罷。”

何有志對這安排可以說是很不滿意了,感覺何秀秀像是在打發要飯的,衙門底下的小雜碎活計如何能幹?又不賺錢又辛苦,還丟臉,他好歹也是前任都尉,姐姐兩口子混的人模人樣的,居然不能給他謀個一官半職的?

“阿,阿姐,您看當初外甥女婿艱難的時候,我好說也是幫了忙的,我承認我是沒出息,可就算當不成都尉,好歹安排個體面些的活計,不然如何養家呢?”

何秀秀掀眼皮子看他,“我便是讓你繼續當都尉,你就能養家了?”

這……也不是都尉不都尉的事,主要是錢,不當官開幾家鋪子也成啊,何家老本行不就是行商嗎?

何秀秀看出他心裏那點小算盤,笑笑,“何有志,你得先問問自己是行商的料嗎,我便是給你萬貫家財,你蹬腿之前也能敗光了,何況我也沒萬貫家財給你,要是你媳婦是塊料也罷,你們兩口子都是只管享福不管生計的人,幹點小活計拿點死錢挺好,不用費心,回頭我跟你姐夫走了也放心。”

“你們不打算在瑯琊郡待了?”何有志很驚訝,“那你們去哪,令娘呢?”

“暫時不會在瑯琊郡,以後會不會再說,令娘有她夫君照顧,我不擔心,只要你倆別給他們惹麻煩就行。”

何秀秀回來一趟,對他幹脆就不客氣起來,何有志感覺自己被拋棄了,簡直絕望透頂,“阿姐,娘在的時候您可不這樣,怎麽現在當你弟弟是累贅了,竟是如此敷衍,哎喲我死了算了,還不如去地下跟爹娘團聚呢!”

說著又開始哭,這回是發自內心悲從中來,哭得肝腸寸斷。

“你就這模樣好意思去見爹娘麽?”何秀秀不吃他這套,“以前娘在,一心捧著你,我不忍傷她老人家的心,便也不說你什麽,現在你沒人指望,再不自己立起來,還打算誰一輩子捧著你嗎?活到這把歲數還活不明白,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見他哭的越發窩囊,何秀秀呵斥道:“給我把眼淚收回去!再哭我打斷你的腿!”

何有志嘎嘣一抽,不敢哭了。

阿姐好兇,阿姐已經不是以前的阿姐了……

沈令菡實在很想笑,舅舅這模樣好像被訓斥的哈巴狗,“舅舅啊,現在局勢不穩,您還是別惦記當官了,一個鬧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我娘也是為你好,要不我跟四公子說說,給您在王府裏謀個活幹?”

王府裏幹活?這叫什麽狗屁安排,他閨女在王府裏當側室,他去當下人像話嗎?

“你還是別去賣你家男人的臉了,賺不著還得丟。”何秀秀哼了一聲,“先跟著我吧,兵營裏缺打雜的,正好這幾日瑯琊郡重建,先去扛木頭拉糞車。”

何有志:“……”

沈令菡:“噗……”

作品正文卷 149沈先生

自從何秀秀回來,沈令菡每晚都陪娘睡,已經冷落了談大人好幾天,這天晚上忽然良心發現,跑到談讓小屋裏擠小床。

談家暫時沒法住,大家都在府衙裏湊合著擠,最大的房間留給了何東家,其他人在大殿裏睡大通鋪,談大人則擁有一間小居室,是他以前辦公休息的地方。

“阿讓,還沒睡呀。”沈令菡抱著床被子進來,見他在專註地看書,一點都不激動的樣子,“是不是打擾你了,我要不還回我娘那?”

談大人明顯是有小情緒了,自從岳母回來,媳婦都沒正經看他兩眼,更別提晚上一起睡,兩人仿佛還未成親的郎君小娘子,還恪守著授受不親的禮儀。

“抱著被子不嫌累嗎?”談讓放下書,起來替她抱著,其實心裏早沒脾氣了,就是故作不在意的姿態久了,一時半會轉不回來,何況男人偶爾也是得有點小脾氣的,不然媳婦根本瞧不見。

“嘿嘿阿讓別生氣嘛,我不是許久沒見我娘了嘛,再說你這擠,我怕你休息不好。”沈令菡去扯他的衣襟,小媳婦的姿態相當足。

談讓被子鋪了一半就繃不住了,轉身把她扯進懷裏,“小麻雀,對不起,我現在正式求原諒,咱之前的事就過去了吧,以後生氣別不理我了行嗎?”

兩人之前冷戰,因為忽如其來的戰爭強行終止,其實還沒正式和解,雖然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沈令菡環住他的腰,擡起頭望著他的眼睛,“阿讓的眼睛這麽漂亮,就應該看見的,我每天都這麽希望,只是忽然願望成真了,不知所措罷了。”

談讓怔住,因為她這話從頭暖到腳,眼睛忽然有些發燙,他閉上眼吻她,將淚水全部收進心裏。

夜深人靜的時候,兩人窩在被子裏互相取暖,都沒什麽睡意。沈令菡想著今日舅母來鬧的事,便跟他絮叨,“我娘就是替我出氣呢,雖然我沒說,但她心裏都清楚,不聲不響地教訓了舅舅舅母一回,你知道嗎阿讓,我心裏特別溫暖,我娘回來了呢。”

娘一回來,小女兒的姿態越發有了,哪怕那是個能拿涼水潑醒她的娘,哪怕母女倆見天兒的鬥嘴,可是一想到娘在身邊,就這樣無條件的滿足。

對此,談大人心裏還是有點吃醋的,他替她出氣的時候就提心吊膽的,生怕招了媳婦忌諱,也不見他媳婦這麽心滿意足,這麽小媳婦姿態,他嫉妒岳母怎麽辦?

“我爹還有幾天才能來呢,我迫不及待想見他了啊,阿讓怎麽辦,我睡不著……”

談大人又深深嫉妒起了岳父,比嫉妒岳母還嫉妒……

“哎阿讓,我還沒問你呢,你見我爹娘的時候什麽感覺啊?”

終於想起她可憐的夫君來了嗎?知道她夫君見岳母岳父有多不容易嗎!

“挺好的。”談讓摩挲著她的臉頰,“等沈先生來了,咱抽時間再行一次成親禮吧。”

“好啊好啊!”沈令菡在他臉上吧唧親一口,“阿讓你真好,比我想的周到多了,是該再行一次禮的,咱都沒能好好成親呢,正好爹娘回來了,我想讓他們給咱見證。”

談大人這也是有小算盤的,只有充分討好岳父岳母,在二老心裏樹立一個無堅不摧的良好形象,後半輩子才能過的安穩有底氣。畢竟談家娶媳婦的時候動機不純,沈先生跟何東家都是人精,哪怕不在跟前也都看得透,談大人要不拿出點誠意來,以後的日子就沒好了。

“還有啊阿讓,我這幾天都幫你打聽消息呢,就是我娘嘴太緊,沒透露什麽要緊的,我聽那意思,等洛陽城打下來,就要輔佐新帝上位了,咱就快要改朝換代了。”

“媳婦,這些都沒關系,你沒事不用跟何東家聊這些。”

“啊我懂了阿讓,以後不問了,其實你沒必要擔心啊,反正我不問,我娘也覺得你有心眼。”

談讓:“……”

岳母當然不會提前透露新帝的身份,談讓也沒指望從她嘴裏問出來,一切還是要等沈先生來。這幾日他跟周璞忙著部署應對,心裏都緊張的很,一面期望沈先生快點來,一面又怕他來,這些話不能跟媳婦說,就怕她到時候兩頭為難。

談讓甚至還想過,岳父岳母一氣之下不讓媳婦跟他了怎麽辦,到時候實在不行,還是把周四賣了吧……

“阿嚏!”周璞連打了幾個噴嚏,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鼻子好癢,“阿讓啊,你是不是心裏罵我了,你看我的眼神怎麽不太對……”

談讓清了清嗓子,“我覺得沈先生要來了。”

“啊!真的嗎,哪呢哪呢,來人來人,快去城門上望一望,看看有沒有人馬!”周璞激動地原地打轉,還想手舞足蹈一番,“你看我今天這身怎麽樣,有沒有很失禮,不對,我應該叫你媳婦來看,她比較了解你岳父的品味。”

“我只是猜測……”談讓很無語,他見岳父都沒這麽激動好嗎。

“萬一猜對了呢?”

“……”

“公子公子!”小四跑進來,“沈先生要進城了!”

周璞差點被自己絆倒,“什麽!這就來了!你們怎麽不提前來報呢,快拿鏡子來給我照照,備馬備馬,備最高大威猛的那匹馬,我要親自去迎接沈先生!”

談讓嘴角抽搐。

沈約一路輕裝簡行,只帶了一小隊人馬來,一起來的還有安伯侯。進城時,其他人留在城外,便只有兩人兩騎踏馬而來。

沈先生出現的時候,周圍的兵將們都忍不住發出讚嘆。那人仿佛是天上忽然落下來的仙,突兀地出現在戰火燎原的人世,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出現而洗滌一清。

“我的娘唉阿讓,我想給他跪下……”周璞滿手心的汗,韁繩都要抓不住了,後悔騎了一匹高馬,頭暈。

只可惜人家沈先生的視線沒定在他身上,直接劃過他,望向後面的談讓。

安伯侯笑起來,給沈約介紹,“那位就是三郎了,還說得過去吧?”

談讓從馬上下來,上前行禮,“沈先生。”

沈約一襲青灰布衣,風塵仆仆,簡約的不能再簡約,可就是有一種天人下凡的姿態,叫人忍不住膜拜。

他從馬上下來,溫和又沒有架子,“談大人,四公子。”

就這聲四公子,直接導致周璞從馬踏上掉下來,險些來個當眾叩拜,“沈先生您太客氣了哈哈,您一路辛苦,累不累?先進去喝杯茶吧,喝龍井還是普洱……”

談讓握住周四的胳膊,將他拉到身側,順便給沈約讓了路,“沈先生您請。”

沈約笑笑,“四公子不必客氣,我喝清茶沒關系。”

周璞激動地熱淚盈眶,瞧瞧沈先生多麽平易近人,多麽人間煙火,居然只喝清茶……

談讓掐他胳膊,“幹什麽呢你!”

周璞忙清了清嗓子,收起臉上的花癡相,擺正姿態,人模人樣地跟在沈先生旁邊,“沈先生可是從洛陽而來?”

沈約道:“正是,四公子對我如此沒有防備,就不怕我來造你的反?”

這一句話的信息量就很大了,洛陽城很明顯已經被沈約控制,官家大概也沒命了,大晉周氏唯一有能力搏一搏的就只剩了周璞,沈先生跟周四表明立場的同時,也是在側面肯定他。

沈先生如此擡舉,周璞簡直心花怒放,面上卻要故作平靜,“能跟沈先生一戰,周璞求之不得,防備與否得看對手是誰,沈先生乃磊落之人,便是要戰,也得先以友交。”

談讓舒口氣,心說這笨蛋總算說了句人話。

沈約但笑不語,安伯侯道:“四公子是講究人,到叫我刮目相看了。”

“是安伯侯叫我刮目相看才是。”

安伯侯哈哈笑起來。

這倆人心照不宣,皆是危局面前會審時度勢的人精。誰人不知安伯侯當年追隨官家造反,是徹頭徹尾的保皇黨,以當時的立場看,他跟沈先生是對家,現在卻說反水就反水,沈先生能攻下洛陽城,安伯侯功不可沒。

一行進府衙後,沈令菡第一個跑出來,看看來的都是熟人,便不顧禮儀什麽的,當眾撲到沈先生身上,跟她一並跑出來的還有談小寶,也學著她撲到安伯侯身上。

“阿爹!”

“爹啊!”

“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

沈約:“……”

安伯侯:“……”

談讓跟周璞扶額。

沈約拍拍閨女的頭,滿臉寵溺,“個頭長了不少,性子一點沒變,可見你夫君寵著。”

這實在聽不出是誇女婿還是埋冤女婿來,談讓又感受到了來自岳父的質疑。

安伯侯拍拍兒子的屁股,“你三哥哥餵豬餵得不錯,爹抱不動了,快下來。”

談小寶說:“三哥哥,我能肯定我爹這是在誇你,至於我岳父大人的深意,你就自己體會吧。”

談讓:“……”

沈約不懂這個梗,疑惑地看著眾人。談小寶解釋說:“沈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您要是對旁邊這位女婿不滿意的話,可以考慮換人,比如——我。”

沈約:“……”

安伯侯哈哈笑,“我兒可真有出息,歇著吧你,你可連你三哥哥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沈約也笑起來,他道:“令娘你領著小寶先出去玩,我有事跟你夫君說,回頭再跟你說話。”

沈令菡看看爹再看看夫君,點點頭,“那我給爹準備好吃的去。”

“去吧。”

沈約走在前,談讓跟在後,心裏砰砰跳,似乎預感到他要說什麽了。

作品正文卷 150身份

屋內只有沈約,談讓,何秀秀,還有之前一直跟著何秀秀的一個老將。

門一關,沈約等三人便給談讓行跪禮。

“見過殿下。”

“沈先生這如何使得!”即便方才有預料,談讓也吃了一驚,忙朝三人作揖,“有話三位明說便是,不管如何,談讓都不能受此大禮。”

沈約行過禮後起身,與他介紹旁邊的老將,“這是李成李將軍,乃先祁王近侍,便由他與你細說。”

先前幾日,談讓與這位李將軍有過接觸,此人看似在何秀秀之後,卻是軍隊真正的統領,不論調度統籌,皆由他實際操控。談讓只猜出他有可能是前朝某位王的人,如今看來,他才是那位關鍵人物。

李成再次對談讓行禮,神態有些激動,“殿下,老奴不辱先王使命,終於在有生之年將大聖朝奪回,交由殿下您,還請您盡快移駕洛陽城,掌管天下!”

談讓的心情難以言表,不過面上沒什麽波動,上前將他扶起來,“李將軍不妨坐下細說。”

沈約與何秀秀在旁相視一笑,眼神碰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大概都是說:“女婿沈著。”

談讓給三位各倒了杯茶水,笑笑,“李將軍先潤潤嗓子,有話慢慢說,既然大局已定,便不急於一時,您莫要激動。”

李成如何能不激動,自從祁王死後,他活著的唯一意義便是覆國,歷朝歷代,想覆國的不在少,可又有幾個能做到。

“殿下恕罪,這些年將您委身在賊人身邊,實乃迫不得已之舉,老奴夜夜夢醒,無不牽掛殿下安危,幸得上天眷顧,祁王在天庇佑,殿下承襲先王之姿,豐神俊朗,胸有城府,實在叫我等欣喜若狂。”

李將軍先是一番自我剖析,說說他承載覆國之責的不易,說他將祁王遺孀以及遺腹子寄養在談家的無奈,再把談讓從頭誇到腳,將他們十幾年的不易一筆帶過,仿佛母子倆從來不曾在別人屋檐下受苦,長成人也是應該的,都是先祁王在天有靈。

不需要問前因後果,談讓便對這等姿態感到厭煩。在他看來,覆國本身就是違天之道,覆國者的出發點向來都帶有病態,那是被利欲驅使的魔性,不甘心被滅,便窮盡一生來滅別人,但凡抱著這種心態的,哪怕奪了天下也未必長久。

若他們真有雄心抱負,真有守天下的能力,當年也不會被滅,歷史所向就是大勢所向,沒有往回走的道理,連這點也看不明白,當年的祁王大概也不過如此。恐怕若沒有沈先生的助力,這幫人也根本成不了事。

談讓始終不語,只聽李成與他說這前因後果。原來當年前朝大亂,祁王一脈盡毀,他自己好歹留了一口氣被救下,跟近侍交代了自己還有個遺腹子這回事,然後吩咐他們務必將那孩子撫養成人,若有機會覆國,那孩子便是繼承人。

再說遺腹子他生母,也就是談家後院的那個瘋女人林氏,乃祁王金屋之嬌,寵冠一時,不過當時並不被外人所知,所以她有孕之事外界都不知道。戰亂之時,林氏被秘密護送逃出,祁王原想將他愛姬藏在穩妥之地,誰知道後來局勢太亂,林氏跟眾人失散了,後來千辛萬苦才尋到她的下落,那時候林氏已經成了談政的側室。

說到這裏,談讓猜測李成沒跟他說實話。祁王既然有心保林氏,必然安排的很充分,李成在護送之列,他跟眾人都沒走散,怎麽偏偏就林氏走散了呢?一方面談讓認為,“走散”是林氏自己的意思,二來他覺得,也是李成順水推舟故意安排的。

林氏那個人,談讓再了解不過,她能狠下心來糟踐自己,虐待親子,令談讓成為世人眼中的笑柄,恐怕也不會稀罕那所謂的祁王繼承人的身份,恐怕從一開始她便想放棄這一切,寧肯逃出來過苦日子。

她的心思沒能瞞過他們,李成很聰明,孩子沒落地,生死權全在林氏手裏,強迫是不成的,她就算跑不掉,可能也不會聽話把孩子養成人,且祁王遺腹子這個身份本身就是一重危險,萬一被什麽人知道了,反而不容易保護。

於是李成便將計就計,幹脆將這孩子隱藏在洛陽城的大家族裏,這樣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身份,沒有人能威脅到繼承人的安危,而且孩子成長在權力中心,於日後覆國也有利。他挑中了安伯侯一宗,故意引“走散”的林氏與談政相識,以林氏之貌吸引一個談政不難,而林氏當時走投無路,為了腹中之子,肯定會選擇委身於他。

故而林氏與談讓看似被埋沒在談家後院,實則都在李成掌握之中。或許後來的林氏也回過味來,所以才極盡所能的令談讓長成個廢物,斷絕一切被他們利用的可能,只是天不從人願,談讓太聰明,即便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也沒成個廢物,甚至自己便有了一逐天下的雄心。

一切只能說天意如此,祁王有福,有一幫不知道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總之甘願奉獻一生來覆國的親信,有沈先生的助力,還有個天才後人。

這種成功概率大概只能用天意來解釋,李成如何能不激動,就差領著談讓去祁王墳頭上說一句,“這是我的傑作。”

談讓默默給李將軍續茶,等他說完,一壺茶都見了底。

“李將軍容我問一句,伐天下總要有個出師之名,爾等攻占洛陽城時,是如何與天下百姓解釋的呢?”

李成道:“宮裏那半死不活的狗賊,當年謀逆奪得天下,有甚資格居於洛陽,我等自然是為討伐宵小而戰,殿下您看我們如今這麽多追隨者,皆是對前朝對祁王念念不忘的,大家心裏都盼著覆國,盼著您能坐在洛陽城中心統治這天下,相信這是大勢所趨,百姓們豈有不理解之理?”

談讓微微一笑,“那些盼著我統治天下的人,可對我有一星半點的了解?”

“便是之前不了解,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也都看見殿下您的風姿,無不被您折服,您身上流著祁王的血,必定是享天命之人,您何必懷疑自己?”

談讓感覺這位大概是被祁王洗腦了,祁王他自己還沒天命享呢。

“李將軍,既是天命,便不由人作為,您這話莫要再說了。”

李成沒聽懂他的意思,“殿下,如今天下已定,周氏已無翻身的可能,天下本來就是您的,您不坐誰來坐呢?”

談讓兩手攏在袖中,神色不明,“我是談家庶子,從小沒念過什麽書,不懂什麽天下之道,只知若想國泰民安,還是少些陰謀論的好。”

“殿下您這是何意?”李成警覺起來,感覺他這話裏的意思不太妙。他回頭看看沈約兩口子,那二位什麽反應也沒有,仿佛沒聽見他們說話。

談讓的意思很明白,他就是談讓,不是什麽祁王遺腹子,天下也不是誰一句話就能定的,李將軍說這種話,分明是將他往大逆不道的路上推。

“殿下,可是老奴沒與您解釋清楚?您不是什麽談家子,您是祁王之子,流著咱們大聖朝的血,您……”

“李將軍,大聖朝已亡,現在是大晉朝天下,您這話不合時宜,再說可就是謀逆了。”談讓的嘴角勾起來,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李成站起來,防備而又不解,他懷疑自己之前高看了殿下,居然是個扶不上墻的,連這點膽魄都沒有。“您可是顧忌瑯琊王的公子?現在整個瑯琊郡都在我們掌控之中,您怕他做甚,我之所以沒對他動手,不過看在您的面子上,現在沈先生到了,擁戴您上位是順理成章的事,您若擔心他如何,我馬上就去殺了他便是。”

天下都送到他手裏了,他還有甚不滿意的嗎?李成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麽不幹,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的意思很明確了,現在沒有大聖朝,祁王已經不存在,您個人的意願不能代表我,我跟您無冤無仇的,可別來害我背上個大逆不道的罪名。”談讓蹲坐地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今日這番話我沒聽見,您自便。”

李成的表情說不上是氣憤還是震驚,“殿下,你糊塗!”

“是你糊塗李將軍,您當初選擇的時候就該知道,一個跟你沒有交集的人,發生任何變故都是正常的,您就從沒想過,那孩子有可能根本沒生下來嗎?”

“怎麽可能?”李成不解地看向沈約,“沈先生?您倒是說句話。”

沈約將茶盞放下,道:“李將軍,不急於一時,您先下去休息,我來與他說便是。”

李成的眼裏閃過一絲精明,他反覆看著三人,說道:“沈先生,您可別忘了咱們之前說好的,天下是殿下的沒錯,可若殿下不慎發生了什麽意外,也不是非他不可,殿下若實在不願意也不好勉強,強扭的瓜可不甜。”

沈約道:“沒忘。”

“那我便先告辭了,殿下,希望您能好好想想,莫要太任性,有我跟沈先生在,必可保您無憂。”

洗腦不成幹脆改威脅了,談讓笑笑,“您慢走。”

作品正文卷 151大局定

李成走後,談讓跪地直身,對岳父岳母拱手作揖,“見過沈先生,何先生,談讓有一事相求,還望二位應允。”

兩口子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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