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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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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為何回來?”另一邊,桓瓖好奇道,“莫非不怕有來無回?”

“莫忘了秦王在遼東有兵,秦國的郡兵亦不少。”沈沖道。

桓瓖道:“遼東之兵說到底還是朝廷的,至於秦國,遠在西邊,且那點兵馬還不如梁國和趙國。”

沈沖搖頭:“他兵馬再少,也是藩王。大小藩王足有數十位,誰手中沒有養些兵馬?朝廷若動他,其他人如何作想?”

“且勿多言。”一直未出聲的公子忽而道,示意他們看向殿前,“來了。”

二人隨之望去,只見那邊一陣熱鬧,樂聲陣陣,儀仗儼然,是皇帝來了。

殿中賓客們忙起身,紛紛上前行禮。

只見皇帝和皇後攙著沈太後走入殿內,身後跟著太子和諸皇子,以及幾位王侯打扮的人。

這些人我大多見過,唯一一個面生的人,是和梁王、趙王走在一起的青年。

看到他的時候,我楞了一下。

他的身形比周圍的人更筆挺頎長,步態穩健,雖膚色不及幾位王侯白皙,但眉目英俊,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自有一股超然之氣,很難不一眼發現他。

“那便是秦王。”身旁一陣竊竊之聲,我聽有人議論道。

說實話,秦王的模樣,與我想象中頗有些出入。我本以為他這樣在塞外多年,又混跡行伍,必是渾身殺氣,一臉肅穆。不料,這位出名的藩王他看上去頗為隨和,與身邊的梁王有說有笑。衣著也頗講究,華貴而文雅,不似初到雒陽的王侯那樣往往喜歡穿戴得太過豪奢。

“快看秦王,”青玄碰了碰我的胳膊,低聲讚嘆,“不想如此俊俏!”

我盯著秦王的臉,少頃,道,“公子不俊俏?”

青玄搖頭:“你就知道公子。”

拜見過後,賓客各自入席。

皇帝五十多歲,穿著一身常服,身形寬大。他說話緩慢,舉止間也頗有些龍鐘之態。據說去年以來,皇帝已病過幾回,身體不佳。不過如今看上去,他雖面色雖少些血色,但精神不錯,與身邊的王侯閑聊。

除了秦王之外,還有一位宗室,也是剛剛入京。

豫章王今年四十多歲,與皇帝是堂兄弟,其父與先帝同母,自幼為皇帝近侍。

在許多宗室之中,皇帝最親近的,不是趙王、梁王等手足,而是豫章王。不過豫章王的王後常年臥病,豫章王為照顧王後,一直在封國之中,朝廷多次征召皆推拒。據說此番皇帝乃是派了梁王去會稽國相勸,他這才終於應許,帶著家眷來到雒陽。

皇帝對豫章王甚為器重。甫一來到,就被任為侍中和大司馬,都督豫州諸軍事。許多人猜測,皇帝是看荀氏近來勢頭太盛,唯恐失衡,故而大力提拔宗室以期節制。

皇帝的其他各皇子公主也在,除了太子、平原王和城陽王之外,最受矚目的,是皇太孫。他今年十一歲,座次挨著太子,生得端正,眉眼更似太子妃謝氏。

南陽公主和廣陵王也在其中。南陽公主生得頗為白凈,雖還未長開,但眉眼秀麗,儀態文靜,看得出來將來必是美人;廣陵王今年十一歲,身形尚單薄,生得與姊姊有幾分相似,宴上,一直坐在南陽公主身旁。

這算得是皇族家宴,皇帝的兄弟和兒女齊聚上首,乃是多年不曾有的事。

“人老了,一日不如一日。”只聽沈太後在上首叨叨道,“董貴嬪未臥病時,我時常與她敘話,亦三句不離藥石。這兩日我不曾去看,可還安好?”

秦王道:“這兩日甚好,可下床走動片刻,太後勿慮。”

太後頷首:“這般便好。”

皇帝嘆道:“今日難得聚宴,朕本也遣人去請董貴嬪,可惜她仍在病中,行走不便。”說著,他看向龐後,“宴上的菜肴,也讓人給她宮中送去一份,免得冷清。”

皇後忙應道:“妾知曉。”

眾人喟嘆一陣,皇帝道:“子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朕以孝治天下,最重經典。可惜舊日動亂,經典佚毀,尤其前朝石刻的孝經,竟只剩殘片,實深憾也。”

皇後道:“稟陛下,妾聞此事已頗有進展。”

皇帝露出訝色:“哦?”

皇後笑了笑,道:“陛下莫非忘了?子曠在太學正是主持修覆之事。數月來,他召學士工匠修繕古籍,尋覓殘本,已有大獲。”

“哦?”皇帝看看她,又看向平原王,道,“有何大獲?”

平原王起身一禮,朗聲道:“稟父皇,兒搜羅了各版古籍三千五百六十二冊,其中修覆有四百二十一冊,已全數贈與太學。”說罷,他從侍從書中接過一卷簡書,親自呈給皇帝,“此乃秦時的孝經,當世已是孤本,兒特地令人仔細修覆,請父皇過目。”

皇帝接過來,展開仔細查看,未幾,滿意點頭。

“聽聞你還招納太學生,在府中讀孝經?”

“正是。父皇以孝治天下,孝經乃根本。太學生乃社稷之倚仗,自當熟讀,以報父母君恩。”

皇帝頷首,露出欣慰之色,對皇後道:“子曠甚好,深得朕心。”

皇後柔聲道:“此乃陛下用人之功。”

眾人皆跟著稱道。

太子把玩著手中的玉杯,冷笑道:“哦?我說這許多時日怎不見三弟,原來是去做這般大事。”

平原王忙道:“舉手之勞,算不得大事。”

“若論大事,當屬征西鮮卑大捷。”梁王笑瞇瞇地對皇帝道,“王師奪回遮胡關及石燕城,實可喜可賀。”

皇帝神色平靜:“將士奮威,自無往不利。”

荀尚聞言,笑而不語,荀凱面有得色。

這時,豫章王向秦王問道:“久不聞遼東消息,不知那邊如何?西鮮卑如今雖平定,東鮮卑及北鮮卑卻也非安分之輩。”

秦王道:“禿發部覆滅,鮮卑勢大者唯拓跋部及慕容部。今年塞外風雨尚算調和,水草豐足,當不致邊亂。”

“秦王說話的聲音也甚好聽……”青玄低聲讚嘆道。

我沒說話,卻憶起了多年前的事。

“……無憑無據,怎敢妖言惑眾!”那個少年冷著臉,憤怒地喝道……

“邊亂?區區鮮卑,有甚可懼?”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看去,卻見說話的是太子。

他坐在案前,輕蔑地一笑:“那作亂的西鮮卑,當初眾人傳得如何難對付,還勞累皇叔親自平叛。後來父皇派太子太傅出手,不到兩個月,便盡皆伏誅潰逃。伯平還親自將禿發磐梟首,帶回京師告廟。”

話語出口,好些人讚同稱道,荀凱在下首一臉得意。

“太子過譽。”荀尚微笑謙道,“平叛之功,乃朝廷上下合力所致,某不敢獨攬。”

秦王看著他,亦微笑:“太子太傅平定叛軍,世人皆知,邊陲之地亦爭相傳頌。”

不遠處的桓瓖朝公子拋來一個眼色,滿是嘲諷。

皇帝淡笑不語,握著酒杯抿一口。

太子卻更是興致勃勃,接著對荀凱道:“伯平,你來說說,那日你如何攻入石燕城,又如何斬殺了禿發磐?”

荀凱正待答應,荀尚卻咳了一聲,將他止住。

“唉,說甚戰事。”太後皺眉道,“你們這些兒郎,就愛打打殺殺,聽得老婦心驚肉跳。”

“太後說得甚是。戰事冗長,宴後再說無妨。”荀尚笑著說罷,將酒杯舉起,“今日中元,乃以孝為先,我等還未敬太後萬事順意,四體康直。”

眾人聞言,亦紛紛舉杯,向太後祝願。

沈太後重現笑意。

“都是你們兄弟幾個。”大長公主在一旁,對豫章王等人嗔道:“好不容易都來了,說好家宴,提甚政事?”

豫章王笑道:“是我罪過,當自罰。”

宴飲如尋常一般,禮節繁縟而冗長。

幾乎所有王侯都帶了兒女來,坐在一處,頗有和樂之象。其中,最得人喜歡的卻是豫章王的女兒寧壽縣主。

寧壽縣主是豫章王的長女,名懷音,今年十六歲。她生得頗為嬌美,且聰穎機靈,妙語連連,逗得沈太後和眾人歡笑不止。

“怪不得豫章王看著笑容常在,家中有如此寶貝,何愁不樂?”大長公主笑道。

沈太後亦笑,問豫章王:“我久未過問宗室之事,不知懷音許配何人?”

豫章王道:“還不曾婚配。”

眾人皆訝然。

“緣何不曾?”太後問。

豫章王道:“她母親久病,身體羸弱,懷音只願在家中侍奉。臣也無法,凡有來問者,只得盡皆回絕。”

沈太後頷首,露出憐愛之色,對大長公主道:“如此,乃純孝也。”

大長公主頷首:“正是。”

沈太後即令人賞賜,豫章王父女二人受下,行禮謝恩。

殿上眾人賞樂閑談,說得熱鬧。

我立在公子身後,眼睛瞟著沈沖。他今日戴的是一頂青玉冠,與身上的同色紗衣罩袍相稱,甚是清俊。可惜服侍的宮人有許多,他隨沈延坐在對面,我一點走過去跟他搭話的機會都沒有。

公子用著膳,眼睛一直盯著上首。

“霓生,”筵席將散之時,他讓我上前,道,“你去打聽,秦王筵後要往何處。”

我說:“問了又如何?”

公子神色興奮:“我要見秦王。”

又來了……我心裏嘆口氣,就知道他這般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公告一下,本文下周一入V,繼續訂閱的小仙女會得到男主的吻一枚(和霓生一起做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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