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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生辰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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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蕭坐在書房裏,從那天雲蘇離開後他就開始布局了,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必動,段蕭很清楚風澤是誰,而雲蘇一旦見了風澤,會有兩個舉動,要麽保,要麽棄,段蕭不確定雲蘇是會保風澤還是會棄風澤,他就兩種可能性都預估,也做萬全的部署,他將無方、夜不鳴、沈九、朱禮聰、風澤叫到書房,向他們下達未來有可能會突變的各種情況的應對之法,還沒說完,忽然,夜不鳴單手一揚,薄氣掃向緊閉著的窗戶,窗戶遇氣而開,天光一現,就有一只渾身黑透的鳥飛了進來。

段蕭停住話語,眼睛瞇了一下。

夜不鳴伸手將那鳥接住,從鳥爪子下面將信箋取出來。

段蕭道,“是韓廖的信。”

夜不鳴應一聲,說,“這鳥確實是少爺讓我留給韓公子的。”

說罷,將信遞給段蕭,段蕭伸手接過,接過來就展開信逐字逐字的看,看罷,他將信又遞給夜不鳴,對他以及後面的幾個人道,“都看看吧,蘇八公出府了。”

夜不鳴眉梢一挑,將信拿在眼下看,看罷,轉手遞給後面的人,後面的人接過,也垂頭去看,看罷再遞給旁邊的人。

等所有人都看完,段蕭手指敲在桌面上,一張英俊冷冽的臉上露出幾抹深思,慢慢的,他的目光擡起來,看向風澤,“蘇八公早不出府晚不出府,偏在這個時候出府,出了府哪裏都不去,直奔陵安城,那就是為你而來的。”

風澤不解地道,“他沖我來什麽勁啊。”

段蕭笑道,“唔,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等你娘,”娘的音兒還沒有完全念出來,他又不動聲色地改口,“等你爹來了讓他親口告訴你。”

風澤一楞,問,“我爹要來了?”

段蕭微微瞇了瞇眼,沈聲笑道,“大概不會太久。”

風澤摸著腦袋,一萬個為什麽地問,“他來幹什麽?”

段蕭看他一眼,卻沒應話,他從書桌後面站起身,走到窗前,隔著剛剛大開的窗戶看向外面,雙手負後,冷冷地想,風香亭來幹什麽,自然是……談判。

不過,這場談判不關他的事兒,那是風香亭與蘇府的事兒,成功與否,好像也沒多大重要。

如果風澤歸了蘇府,還有一個風櫻呢。

再者,風香亭若真的願意把風澤送入蘇府,就不會隱藏他那麽多年了,所以,這一場談判,怕不會順利,而他,只要在後面撒網就行了。

段蕭笑了下,扭頭沖風澤說,“你爹大概不放心你,來看看你。”

風澤撇嘴,似乎不以為然。

段蕭也不再對他多說什麽,他只是對他打個預防針,讓他心裏有個數,別等到真相揭開的時候想不開,跟風櫻一樣,一下子跑到天邊去了,那樣的話,指不定風香亭和蘇八公會做什麽呢,段蕭不會讓局勢失控,尤其失控到他難以掌握的地步,萬事都做萬全準備,等事情都安排好,段蕭留了無方,其他的人下去辦事。

段蕭對無方問,“我讓你辦的事辦好了沒?”

無方輕咳一聲,笑道,“都辦好了,少爺住的這個白鷺院,每個地方都擺了煙花,等天黑點了之後,這個小院上空就全是煙花了,還有你讓放在鷺池底下的櫻花燈,也全都擺好了,是按照你的要求,擺的宋姑娘的小名,軟軟。”

說到軟軟的時候,無方沒控制住,一下子笑出聲來。

段蕭一眼脧過來,瞪著他,“笑什麽笑。”

無方憋住情緒,勉強讓自己看上去嚴肅點,認真地說,“少爺,我沒笑。”

段蕭冷哼,“你當我是耳聾還是眼瞎?”

無方道,“少爺耳聰目明,眼光還極好,一下子就看中了宋姑娘。”

段蕭好不客氣地說,“也就我能一眼識璞玉。”

無方心想,少爺,一開始的時候你不也認為那宋繁花蠢笨呆傻,一無是處的嗎?不過,以前能碎一句宋繁花的不是,現在可是連半句都不敢碎了,無方道,“少爺給宋姑娘起的這個小名,有點兒跟她不搭,宋姑娘可不是一個軟姑娘,她厲害著呢。”

段蕭笑道,“我知道她厲害。”頓了一下,又說,“但在我心裏,她就是一個小姑娘。”

無方不接話了。

段蕭想到宋繁花,冷酷的臉都變得柔軟起來,他看著外面一點一點漸變的天空,說,“她應該也快到了。”

無方應道,“韓少爺信上說蘇八公前腳走,宋姑娘後腳就來了,大概等蘇八公入了陵安城,宋姑娘也入了城,要不要我派人出去看看?”

段蕭道,“不必,她會找來的。”

無方提醒說,“雲蘇也在城內呢。”

段蕭道,“他這會兒沒心情也沒空去管宋繁花了,等蘇八公一到,他們操心的就是另外的事了,在風香亭到達陵安城之前,我們還能過一段短暫平靜的日子。”

無方嗯一聲。

段蕭揮手,讓他下去。

宋繁花與蘇八公一前一後到達陵安城,時間相差不多,蘇八公先到,她後到,蘇八公到了之後就去了雲蘇之前信中所說的地方,宋繁花則是牽著馬,一路搖著,一路晃著,在漸漸染了夏意微風以及金黃日暮和白鷺縱橫的街道上行走,她第一次入陵安城的時候是在雲蘇的大業抵定,柳紹齊被封紹王,陵安城是他的封地之一,他接受封賞,自然要入城一觀,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知道陵安城有一個與她十分相像的郡主,柳紹齊得不到她的時候都是與那個郡主在一起的,或許,雲蘇早就知道這個郡主的存在,所以,才把這麽遠的陵安城封給柳紹齊,是啊,前世的柳紹齊不單是雲蘇的左臂右臂,更是柳纖纖最疼愛的弟弟,更別說柳紹齊年少英俊,輕狂天下,有勇有謀,堪稱英雄,而自古,英雄榻邊能缺美人能寂寞嗎?在當時的柳纖纖眼中,她是配不上她弟弟的,所以,她張羅了這個郡主給他。

前世的柳紹齊愛不愛這個郡主宋繁花已經不關心了,她關心的是,這都快一個月了,段蕭見到了那個郡主沒有?

宋繁花一手閑玩似的耍著馬韁,一手玩著腰間長長地垂下來的飛帶,信步於白鷺翩躚中,黃裙拖著一地花香,白色的玉容染著紛天驚艷的美麗,不長不短的秀發被風吹著從耳腮邊輕輕拂過,鷺過驚鴻,裙過蕩漾,激起滿塵起落的風華。

雲蘇本靠在窗邊與蘇八公說著話,忽然之間,眼神定定一直,話語止在嗓眼兒中,他伸手推開面前開了半大不小的窗軒,視線及下,望向大街。

有一個女人,你永遠不會想到她會在什麽地方,以何種面目,突兀意外而又理所當然地驚艷著自己。

雲蘇見識過宋繁花的醜,見識過她的狠,更見識過她的美。

原本,這樣的女人是上不得臺面的,卻偏偏,她上了他的心,那般堂而皇之的,一路殺進來,問鼎了他心中最珍最貴的寶座。

雲蘇一瞬不瞬地隔著半空的距離看向宋繁花,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直太沈太燙人,在這落霞的晚暮裏像升至正大午的太陽一般灼,灼的宋繁花頭皮生汗,她猛地仰起脖子,往那個危險的方向望去。

一望,便對上一雙黑沈幽邃的眼。

宋繁花驀地一驚,她來陵安城的時候就想到很可能會遇上雲蘇,卻沒想到會這麽快,她心下駭然,卻鎮定地將馬韁一揚,足尖輕點,縱身就要飛上馬背,雲蘇高空看著,忽然低沈一笑,緋薄淡紅的唇勾起,下一瞬,兩扇緊閉的窗戶陡開,紫衣飛袂,如九天星河裏猝然飛墜的流星,咻的一下跌落而至,宋繁花嚇的尖叫,雙腿猛夾馬肚,風一般地往前沖去。

雲蘇低沈的笑聲伴隨著濃郁的龍涎香漂浮而下,就落在宋繁花的耳邊,只差一點點兒,他就能抓著她了。

但是,可惜。

雲蘇穩穩地落在地上,看著那個縱馬消失在眼前的影子,他俊美絕倫如仙似玉的面容上一點一點地綻出志在必得的笑來——宋繁花,入了本王的心,你插翅難逃。

雲蘇沒有抓到宋繁花,也不追,反正,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讓她臣服在他身下,他轉身,又回了樓上。

蘇八公看他回來了,皺著眉頭問,“做什麽去了?”

雲蘇淡笑道,“本來想摘一朵花帶到外公面前看看的,不過,沒抓到。”

蘇八公挑眉,“花?”

雲蘇低笑,又倚到窗戶邊去了,他看著那個已經沒有了宋繁花影子的大街,說,“一朵很漂亮的花,只是被風吹走了,沒摘到,下次摘到了讓外公看看。”

蘇八公瞇了瞇眼,他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人什麽事兒沒見過,雲蘇怎麽可能會為了一朵花不顧身份縱窗而下的,八成是為了女人,什麽女人?帶花的女人,除了宋繁花,還有誰?

當初在瓊州,宋繁花從合歡樓上失足跌落,是雲蘇在電閃雷鳴之間飛下去救了她,又把她安排在自己的玉京院,那個時候蘇八公就已經對這件事起疑了,如今,還能不明白嗎?

蘇八公沈著聲音說,“外公不希望你因為不相關的人亂了自己的路。”

雲蘇轉頭看過來,微微笑著說,“沒有人能擋我的路。”

蘇八公緩了緩臉色,“你說了,外公總是信的。”

雲蘇又往外面的大街看了一眼,主要是看宋繁花剛剛呆的那個地方,此刻,那個地方換成了別的人,換成了別的景,他收回目光,關上窗戶,走到一側的老方椅裏坐下。

對面,蘇昱和蘇墨也分別在坐著,聽了蘇八公與雲蘇的對話後,蘇昱問,“宋繁花也來了陵安城?”

雲蘇笑道,“唔,大概是去找段蕭了。”

蘇八公目光一沈。

蘇昱挑眉道,“她倒是來的很及時。”看一眼蘇八公,又道,“是跟在祖父後面來的吧?”

蘇八公冷哼,“倒是不知道她竟在背後盯著我。”

雲蘇道,“盯著你或是盯著蘇府很正常,這個女人一向詭計多端,她見外公來了,也跟著過來,很可能又在打什麽鬼主意,我覺得,等蘇進和玉香來了,談判之前,先把這個女人挾持在手裏,一來,防止她作亂,二來,防止段蕭有異動。”

蘇昱立刻道,“我去擒了她來!”

雲蘇低笑,“不用,我親自去。”

蘇昱眉頭一擰。

蘇八公也是對他望去一眼,那一眼,十足十的提醒和警告。

蘇墨說,“從這個姓宋的來瓊州開始,我蘇府好像就接二連三地出事,我覺得,殺了她才能放心。”

蘇八公讚成地點頭,“只有死人才不會撲騰出妖蛾子。”

蘇昱道,“她是段蕭的未婚妻,而這二人似乎感情也很好,若真的把宋繁花殺了,段蕭必然會受幹擾,到時候,一舉拿下他,滅了他的所有勢力,也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蘇墨應聲,蘇八公也應聲,唯獨雲蘇,不吭不哼,只字不言,待到三個人的目光都朝他投了來,他伸手撫撫額頭,有點苦笑地說,“我不想要她的命,我只想要她的人。”

蘇八公、蘇昱、蘇墨俱是一怔。

蘇八公反應過來後大怒,“你!”

雲蘇道,“外公別氣,我只是想要她而已,她妨礙不了我的。”

蘇八公氣道,“你如今想要她,未來就會想護她。”

雲蘇堅定地說,“不會。”

蘇八公才不跟他扯這個呢,他歷經多少代人了,看過多少人間情愛,不說別人了,就單說他自己的兒女,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哪一個沒有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過?可最後,死的,偏是最能成龍成鳳的人,越卓越的人越以為自己能夠掌握自己的人生,但事實恰巧相反,因為卓越,因為出色,才過於自負。

蘇八公看著雲蘇,這個男人,確實是蘇府這麽多年來實力和樣貌都驚人的存在,不單有蘇家強悍的嫡血脈,還有雲家貴不可言的王室血脈,可他再出色,再優秀,再厲害,也是二十出頭的少年而已,他還有很多事沒有經歷過,還有很多很多的路沒有走過,他認為他能掌控一切,可他不知,未來的一切,還有很多,包括他一直沒有涉入過的情愛,是人都會有情,而一旦撞入了這個領地,他還能不能這般勇往無前、篤定坦然就不好說了。

蘇八公站起身,甩了一下袖子,走了。

蘇昱跟蘇墨坐了一會兒,也各自離開。

雲蘇沒走,他靜靜地喝了一杯茶,喝完之後,沖外面喊一聲,“傾心。”

傾心立刻走進來,沖他應道,“王爺。”

雲蘇道,“去看看那個院子在做什麽。”

那個院子,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潛移默化代表著段蕭的院子,傾心聽後,說,“我去看看。”

雲蘇道,“嗯。”

傾心轉身離開,過了很久之後回來,稟告說,“在放煙花。”

雲蘇執杯的手一頓,奇異地挑眉,“放煙花?”他想到前段時間去找風澤,段蕭一個人蕩秋千的樣子,不冷不熱地說,“倒沒發現,姓段的還真有這等閑心。”

傾心抿了抿嘴,有點欲言又止,微垂的眼皮掀起來望著雲蘇。

雲蘇蹙眉,“有話就直說。”

傾心道,“今天好像是宋姑娘的生辰,段公子在為她慶生,呃,那個院子裏除了煙花外還有好多櫻花臺燈,窗戶檐下掛的也全是,還有……”

話沒說完,雲蘇猛地將茶杯一擱,站起身。

傾心一楞,見雲蘇大步地走了出去,連忙跟上,追上之後問,“王爺要去哪兒?”

雲蘇腳步一滯,慢慢的,雙手攥起來,臉上是驚怒交加,今天是她的生辰,所以,她才從瓊州千裏迢迢地趕來陵安城的嗎?就是為了與段蕭一起過生辰?雲蘇一想到宋繁花此刻又在段蕭的懷裏,心口無法扼制的蔓延著疼意和酸意,可轉眼想到今天是她的生辰,她的生辰……

雲蘇仰起頭來看天,想到剛剛湧入眼簾的無雙風華,他又止不住地慶幸和高興,若她不來陵安城,他還參與不了她的生辰,可她來了,他豈能放過?

雲蘇收回視線,提步往外走。

傾心道,“王爺是要去花蕭府嗎?”

花蕭府,段蕭買來的府邸,大概是故意氣雲蘇,也大概是能讓宋繁花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個宅子的幕後主人是誰,門上貼的迎門聯就是有寓意的,六月花迎寸風蕭,一生一世一雙人,橫批,一世花蕭。

雲蘇道,“今天既是監國將軍未婚妻的生辰,身為王爺,又得知了這一消息,本王怎麽能不去恭祝一番?你去準備禮物,隨本王一起去。”

傾心應一聲,“是。”即刻下去準備大禮了。

此刻,花蕭府,白鷺院內,段蕭與宋繁花雙雙站在鷺池的池沿邊上,段蕭牽著宋繁花的手,一身黑色鸞袍,頎長挺拔,英俊冷冽,可因為身邊女孩的原因,那一向刀劍般冷硬的臉龐弧線漸漸軟化,細薄的唇微勾,勾著暖風和煦的淡笑,側頭問她,“喜歡嗎?”

宋繁花看著池水,看著池水裏一個挨著一個擺在一起的櫻花狀的水晶燈,水晶燈的燈座上坐的全是蠟燭,成千上萬,簇擁在一起,擺成了軟字,燭火搖曳,繽紛晶瑩,白鷺戲著水,在水面上劃出一波又一波生動的漣漪,漣漪撞在晶燈上,似水蓮華,再擡頭望天,天上煙花織錦,鋪開最美麗的天幕,宋繁花怎麽不喜歡,她只是沒想到,段蕭會送給她這麽一個驚喜的生辰,她側過雪白的臉頰,踮起腳尖,在他硬朗的下巴親了一下。

雖沒回答,卻用行動表示了,她很喜歡。

段蕭高興極了,尤其她親他的那一下,簡直像騷動在心坎上的她的睫毛,讓他的心尖酥麻難忍。

段蕭很想把她抱進去,按在床上好好疼愛,一個月沒見她,一個月沒碰她,他很想她,可是,不能,他今天想給她過生辰,不是在床上,而是在這裏,段蕭生生地忍著心中的念想,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說,“很喜歡?”

宋繁花笑道,“嗯。”

段蕭牽緊了她的手,也跟著笑說,“那以後每個生辰,我都為你放櫻花水燈。”

宋繁花道,“不是每個地方都能有這麽大的一片湖的。”

段蕭道,“沒有的話我們就再來這裏,這座宅子我已經買下來了,往後就是我們的。”

宋繁花笑道,“傻了吧,往後若是身在千裏之外,萬裏之地,也跑來這裏過生辰?”

段蕭道,“有什麽不能的,只要你喜歡,我都能做到。”

宋繁花伸手環住他,把腦袋靠在他的胸膛,她想說,謝謝你,可終究沒說,她若說了謝,段蕭指不定要認為她是在跟他犯身份了,可她真的很感謝他。

段蕭大概感受到了她的心境,沒說什麽,只安靜地反手抱住她,抱一會兒之後,他提氣一縱,飛身上了那個秋千架,屁股一落上去,秋千忽的一下子飛起來,嚇的宋繁花叫聲連連,花容失色,不過須臾後,段蕭就將她穩住了,宋繁花氣的瞪他,“你飛的時候都不能事先說一聲?”

段蕭道,“看你那般沈迷在我的懷裏,我怎麽忍心打破。”

宋繁花翻白眼,“我才沒沈迷你懷裏。”

段蕭笑道,“沒沈迷?”他忽然低頭湊過來,宋繁花忙把頭一別,右手抓在藤繩上穩住身體,左手抵在他的胸膛,抵制他的靠近,段蕭垂眸,看著她在月光和煙火下份外美麗的側臉,輕輕地喊一聲,“軟軟。”

宋繁花沒應他,卻止不住地心口一動。

段蕭又喊一聲,帶著獨有的男性的沙啞低沈腔調,這腔調像發酵了上千年的醇釀美酒,帶著醉人香氣,聽得宋繁花大腦一片迷醉,迷醉中她側過臉來應了一聲,結果,自動送上門,把紅唇遞在了段蕭的唇下。

段蕭輕輕低頭,吻了上去。

煙火縱橫,白鷺飛縱,萬裏頃波上搖曳著櫻花水燈,半空之中,黑衣俊逸的男人,黃衣雪白的女人,一個側臉微垂,一個白臉微仰,四唇相貼,氣息相纏,袍服與美衫,蕩空而下,在這一頃刻間,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天地再也不覆存在,你是我的天,我是你的地,蜻蜓點水的吻,從沒有這般讓段蕭心悸過,他以為與她在床上縱情,那才是極致的快樂,可這一刻,段蕭倒覺得,這個吻,觸及到了他的靈魂深處,他不敢動,不敢深入,就那般貼著她的唇,仍秋千飛橫,夜風拂面,聽心跳擂擂,花香四溢。

宋繁花也被這一吻給震到了,心靈被狠狠地撞擊著,一時腦中陷入了空白。

好像在前世,她喜歡雲蘇的時候都沒有這種被撞到靈魂的感覺,那個時候,她是不愛的嗎?宋繁花覺得不是,她當時是真的很喜歡雲蘇,但也只是喜歡吧,年少時的一眼驚艷,癡迷了她整個人生,但那也僅僅是癡迷,而這個時候,歲月沈澱了她,更沈澱了她的心,她不再驚艷皮囊,不再癡迷一個虛無縹緲的人,她懂得了愛不是追逐,是體貼和尊重,哪怕絆嘴,也絆的心情歡暢,勢均力敵。

段蕭也許不是這個世上最出色的男人,卻一定是最適合她的男人。

宋繁花張開嘴,含住段蕭的唇瓣,段蕭呼吸一沈,猛地往後退了一下,宋繁花又欺身而上,段蕭被她逼的有點狼狽,一手緊緊抓著藤草繩子,一手箍住她的腰,氣喘道,“別吻。”

宋繁花不滿地瞪他,“你不想我吻你?”

段蕭咽了咽喉嚨,喉結艱難地滾動,“想。”

宋繁花笑著撞上去,直接往他口腔裏鉆,段蕭抵住不讓她進,大掌按住她的頭,把她拉開,“別在這。”

宋繁花道,“這裏沒人。”

段蕭閉閉眼,心潮起伏地說,“過完生日,晚上……”他看著她,將她一點一點地抱住,低聲說,“等過了午時,我隨你,你想折騰一晚還是想折騰幾晚,我都奉陪。”

宋繁花一聽,臉驀地大紅,推開他嗔怒,“你想得美,誰要給你折騰。”

段蕭道,“我確實想。”

宋繁花瞪他,兩腿一蹬就要下去,段蕭立馬拉住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原本應該是緊閉著的大門,忽然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段蕭眉頭一皺,也不看來人是誰,扭頭就喝,“滾。”

無方道,“少爺,我也不想打擾你跟六姑娘的二人世界,但是……有意外來客。”

段蕭冷聲道,“不見。”

無方道,“我攔不住。”

段蕭一聽這四個字,耳朵都慣性地要沖出來打人了,這四個字,他這近一個月來可是聽了不下百次千次,而每次無方只要一說到這四個字,那就絕對是某個不識眼色的王爺來了。

段蕭氣悶地問,“他來做什麽?”

無方道,“帶了禮物,說是給六姑娘慶生辰。”

段蕭還沒說話,宋繁花就問,“誰?”

段蕭看著她,咬牙說,“雲蘇。”

宋繁花眉頭一挑,挑起十足十的吃驚來,她輕輕地啊一聲,頗為詫異不解地問,“他來給我過什麽生日啊?”

段蕭瞇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宋繁花用輕功蕩著秋千,慢慢地說,“你去見一見吧,他既來了,你不出去招待一下他肯定不會走的。”

段蕭冷哼,“他是來找我的嗎?”

宋繁花仰眉道,“找我又如何,我又不想見他。”

段蕭伸手揉揉她的臉,“別出來。”

宋繁花道,“嗯。”

段蕭松開她,也松開握在藤草繩子上的手,跳下去,跳下去之後回頭看一眼兀自蕩著秋千的宋繁花,眉頭蹙了蹙,對無方道,“你把七非、沈九、夜不鳴都叫來,寸步不離地守著宋繁花,再派二十名段家軍蹲在暗處,有任何可疑人妄想闖起來,不論三七二十一,一律拿下。”

無方小聲問,“會有人夜闖白鷺院?”

段蕭冷笑,“雲蘇這個時候過來,我可不會認為他只是來慶生的,蘇八公沒來我也許不會這般多心,但蘇八公來了,我就不得不防備著他們使出調虎離山計,若雲蘇把我牽制在了前堂,蘇八公派人來擄了宋繁花怎麽辦?宋繁花殺了他那麽多手下門徒,他不找她算帳,我都覺得這太陽明天不會出來了。”

無方神情一凜,臉色跟著一冷,“少爺的意思是,雲蘇這趟上門,慶生是幌子,真正的意圖是要劫了六姑娘?”

段蕭冷笑,“十有八九不會錯。”

無方道,“那少爺不要去前堂招呼他了,我去。”

段蕭雙手往後一負,半邊臉印在屋檐下,屋檐下掛著勾風吹香的櫻花燈,燈芯飄搖,墜著朦朧昏黃,打在段蕭那張一半冷酷一半肅殺的臉上,竟有幾分鬼火飄出,他低聲冷笑,“我的白鷺院是那麽容易進的嗎?”

無方一楞。

段蕭提步就走了。

無方趕緊去喊七非、夜不鳴、沈九還有去調段家軍,來守白鷺院。

而前堂,雲蘇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方邊緣圍起來的木椅裏,傾心守在他的身後,再在堂屋的正中心,擺著五個椽木大箱子,每一個大箱子上都有金碧輝煌的鎖扣,單看鎖扣,就是價值不菲,段蕭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那非常明顯的五個大箱子,他的視線從那箱子上面一一掠過,不動聲色地走過來,坐在雲蘇對面的椅子裏。

雲蘇看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後,問,“宋繁花呢?”

段蕭道,“睡了。”

雲蘇輕笑,“今天不是她生日嗎?睡這麽早?”

段蕭後背往椅子裏一靠,沒什麽情緒地說,“她趕了好幾天的路,風塵仆仆的,自然疲累,一進屋就睡了。”

雲蘇惋惜地道,“本王聽說今天是她的生辰,本來想當面給她說句生辰快樂的,沒想到她睡這麽早,那就算了,本王禮物放這,改日再來道賀。”

說罷,他站起身就走。

段蕭讓人把大門關上,從裏面鎖死,再也不放一個人進來,然後又回了白鷺院,宋繁花看到他回來了,從秋千上蕩下來,沖他問,“人走了?”

段蕭道,“嗯。”

宋繁花看著頭頂持續不斷的煙火,納悶地問,“他沒大動幹戈?”

段蕭笑道,“沒有。”

宋繁花覺得費解,她說,“照雲蘇的性子,不像是白來一趟又不討好處回去的人,他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段蕭撫了一下她的秀發,卻不回答她的話,一邊牽住她的手,一邊又把她抱住,飛上了秋千,段蕭的兩只手伸出來撐在一左一右的藤草繩上,宋繁花坐在他的一側,頭枕在他的一條手臂上,與他一起,仰頭看那天空上炸開的絢爛煙花。

段蕭說,“管他來做什麽,不管他就是。”

宋繁花心想,也對,不管雲蘇想做什麽,她都不會讓他得逞,這般一想,她也不去憂慮這個了,把頭靠在段蕭的肩膀上,共賞這一夜的煙花盛景。

門外,雲蘇也在看那煙花。

傾心看一眼倚靠在大樹上仰頭看向天空的雲蘇,小聲問,“王爺不走嗎?”

雲蘇沒應聲,就那般看著天空上盛開在小小院落裏的煙花,臉上毫無情緒,卻也冰冷的讓人不敢揣忖。

傾心問一遍之後就不敢問了。

雲蘇就倚靠在樹上,一邊看煙花,一邊等待,沒等多久,煙花盛綻的小院天空上忽來幾簇琉火,琉火挾兇煞之氣而來,將煙火一並摧毀,如天外隕石一般,砸向小院,將小院燒出一個大洞。

立刻的,就有驚叫聲傳出來。

雲蘇聽到裏面傳來的雞飛狗跳的聲音,勾唇一笑,站直身子,紫袍一甩,對傾心說,“走吧。”

傾心額頭一抽,瞪大眼睛問,“那是王爺的天弓?”

雲蘇淡漠雍容地梳了一下袖子,沈寒地呵笑一聲,“她的生辰,本王總要送一份讓她畢生難忘的大禮,她不見本王,本王卻非得讓她記住,這一天,本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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