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關燈
小
中
大
[9]
第二天青子就接到了調任函，在一周的工作交接期後，正式搬進了FS所在的第14層樓。
而她搬進去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幫真田誠準備Presentation的材料。
FS的某一大客戶希望FS能出位律師為他們做一次演講，為新入職的員工普及商法知識。說來不巧，FS人手本就不夠，又都有案件在身，白馬探對著工作表研究了一會，發現只能真田誠能接下這個重任。雖然他目前在忙一個訴訟，但畢竟新調來一個秘書，秘書又不是吃白飯的，言下之意便是青子要承擔關於Presentation的大部分任務。
於是，青子的加班生涯就這樣以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到來了。
雖然算是一次普法講座，但如果太遜色人話著實有辱FS TEAM的名聲，偏偏客戶那邊又催得緊，著實讓青子壓力不小。何況青子初來乍到，深知自己資歷尚淺不足以服眾，身邊的人不少明裏暗裏嫉妒質疑她，因此為了這次的演講著實兢兢業業耗費了不少精力。
真田希望能來一場別開生面的演講，這意味著在構思上要別出心裁。兩人簡單商議了一下決定通篇通過案例來講解法律知識，而這就意味著收集相對新穎、案例典型的判案。為了篩選合格的素材就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接下來兩人又開始布局謀篇，真田擬出一份講稿大綱後，由青子為其填充血肉，和真田討論修改了幾次後又交由白馬審閱，然後又按照白馬的意見修改了一次，講稿才算終於定型。
講稿定下後便是最後的步驟——制作PPT。從某種程度上來說，PPT的好壞決定了演講的成敗，大到風格、配色，小到字體字號都值得細心留意。就這樣連軸轉了三四天，終於到了交工的時刻。
真田演講的是星期五的上午，並沒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青子只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她的手心都在出汗。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比真田都緊張，所以當散會後看到真田狀態良好的微笑時，終於覺得這幾天壓著自己的石頭落了地。
“幹得漂亮，中森小姐。”
這是他後來對她說的話。
說起來，真田誠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只在事務所工作兩年就被破格調入FS，而之前的兩場堪稱絕地反擊的勝訴也讓他在業內名聲大噪。前不久好像還有某家知名雜志來采訪他……叫什麽名字來著？惠子曾經提過的，但她記不太清了。
說起惠子……青子把自己深深陷進辦公轉椅裏，轉過來看著桌子上摞起來的一摞泡面盒。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加班的這幾天，一直沒怎麽睡覺，總感覺時間大把大把的似的，一切都像在做夢一樣。
說起來……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10]
想到他的臉，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想見到他……
一陣甜蜜從心頭湧起，內心的沖動讓她不禁一躍而起。可是眼前卻猛地一黑，眩暈和惡心翻湧而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中森小姐？身體不舒服？”
是誠的聲音，大概是有什麽資料需要她處理，青子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不適強壓下去，“沒是，讓真田先生擔心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
“不。”一片光暈中真田笑笑，“我來是想告訴你，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接下來請好好休息吧。”
青子喜出望外，“如此真謝謝真田先生了！有什麽需要請聯系我。”說完又是一陣眩暈，青子立刻用手扶住了桌沿。
“身體不舒服，還是打的回去吧？”
青子還想強撐，卻難受得說不出話，也就默認了真田的建議。一路上她都在和自己的幹嘔做抗爭，到了家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撞開門，栽到床上倒頭就睡。
青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一個人在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行走，好像在尋找什麽，卻又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不知終點地跋涉著。四周寒氣逼人，讓她不住戰栗。指尖涼似冰塊，又沒有可以禦寒的衣物，只能這樣絕望地走著，絕望地尋找著。
朦朦朧朧中好像聽到有人的聲音，很多人的聲音，似乎在交談，但是微弱而窸窣，來自特別遙遠的地方。她聽不真切，心裏卻憑空生出些希望，不顧浸入骨髓的寒冷，向著那些聲音尋去。
走著走著，聲音漸漸消失了，身體卻逐漸溫暖起來，這讓青子分外安慰，濃稠無盡的黑暗也不再那麽可怕了。
好像有人在摸她的額頭，也有人在握她的手，她分辨不清，也就索性不去分辨。只是這般找尋著，終於看到前方有絲光亮。青子激動地向那方向奔跑了起來，光亮也隨著她的接近而越來越大，像一道等候她的門，邁過了就是陽光大道。青子縱身一躍，融進了那光芒裏。
大片大片的光線湧入視野，刺得青子猛地閉上眼。她皺了一下眉，眨了眨眼，終於適應了這樣的亮度。
青子這才發覺自己還在躺著，不過不是自己的床。青子環視四周。深藍的窗簾松松地籠著，遮擋了一部分的陽光。墻壁太白了，白得幾乎讓人恐慌。鼻子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青子動了動胳膊，發現自己的手上正打著點滴。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自己怎麽會在醫院？她努力回想，只記得自己摔倒在床上，沒來得及調整姿勢就睡死過去了。之後的事她完全沒有印象了，除非……
正想著，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了。一身清爽便裝的黑羽快鬥看到她，驚訝地頓了一下，然後快步走過來，“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張張嘴，發現自己出不了聲，於是搖搖頭。
快鬥笑笑，在她旁邊坐下來，“真是服了你了，加個班都能丟半條命，我要是像你這樣，早輪回了好幾次了。”
青子狠狠剮了他一眼。現在她好歹是病號，他嘴裏就不能積點德？
但他說的也是實話。搞他們IT這一行的，雖然薪水高，卻也是著實累，青子到現在還記得剛搬進來的幾個月，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候深夜到家，有時候直接就在辦公室打地鋪休息。
她又張張嘴。嗓子像被什麽糊住了，無論怎麽嘗試都發不出聲音。她使勁地咳了一聲，終於沖破了禁錮，“我怎麽了？”
“發燒，再加上休息不足，身子比較弱。”
青子點點頭。還好，不是很重，就又問，“我睡了多久？”
快鬥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星期六11時23分。”
青子驚呼一聲。昨天到家應該是13點左右，這麽說……她睡了快24小時？天哪，青子簡直想把自己埋到被子裏去，“抱歉黑羽先生，麻煩你這麽久……”
“沒有關系，應該的。”
回到家的時候，一眼就發現緊閉了好幾天的青子的房門大開著，頓時就覺得不太對勁。走近一看，青子連外衣都沒脫就栽在床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死死的裹著被子，面色潮紅，眉頭微皺，呼吸也分外急促。碰一下她的額頭，竟然燙得嚇人。快鬥暗叫不妙，雙手一抄，抱起她就向樓下跑去。
這樣抱著，快鬥才發現她不僅很小，而且也出奇地輕，這幾日的加班也似乎讓她消瘦了不少。快鬥抱緊她，沖出樓道，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後排上，可是小家夥居然一貼上，就立刻側過身縮起來。快鬥簡直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了，只好匆匆坐上駕駛座，發動，倒車，一腳油門就向前沖了出去。
好在青子沒什麽大礙，只要休息幾天就好。打個點滴的她倒是乖了不少，老老實實地平躺著。可她眉頭還一直皺著，好像在掙紮著什麽。快鬥探探她的額頭，還很燙，不過比之前好很多。他坐下來，不知怎的心念一動握住青子的手。她的手也很小巧，安靜地蟄伏在他掌心裏，熱得像個小火爐。
那時的她看起來如此痛苦，而如今她好端端地睜著眼，雖然臉色蒼白如紙，卻仍很有活力地用眼神剮他——他終於輕松地笑了起來。
其實說自己總加班也有些誇張，她剛搬進來那陣子，他也剛買了房子。自從一年前被提拔為項目經理後，他終於攢夠了首付來為自己構築個永久的家。而他的租約也快到期了，為了能及時入住自己的新房，那段時間，他既加班工作，又兼顧裝修，著實忙得不可開交。
現在，項目運轉正常，再沒有大規模加班的需要了。而且……他發現，他似乎……已經漸漸不再那麽急著搬出去了。
那天下午，待青子睡著後，他悄悄走出病房，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餵您好房東太太，是我。”他舔舔嘴唇，說，“關於這個房子，我……還想再租一年。”
[11]
中森青子現在很不高興。
不，是極度不高興。
因為她被某個混蛋軟禁了。
中午吃過飯後被快鬥哄著又睡了一覺，下午醒來後，整個人都閑得發慌，每個部件都叫囂著要下去走走，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坐起來，就被快鬥堅決地摁了回去。
“不行。”
“為什麽不行？”青子不滿。
“醫生說你現在還太虛弱了，難道你還想再暈倒一次讓我抱你回來？”明明這麽調戲意味的話，快鬥居然說得一本正經。
青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一定是被快鬥抱來的，頓時又羞又窘，一把拉過被子捂住自己。可他畢竟幫了自己，又不能發作，只能恨恨地盯著他。
快鬥卻一點都沒有自覺，兀自好脾氣地沖她笑笑，“晚上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青子賭氣地翻了個身，後背對他，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回答。
身後快鬥苦笑了一聲，嘟囔了一句“小孩”，搖搖頭無奈地離開了。
青子簡直要轉過身跟他理論了，但忍了又忍，終於裝作沒聽見。房門關上後，青子翻身坐起來，把枕頭墊在後背，靠在墻壁上。沒有必要和這種人慪氣沒有必要沒有必要……自從醒來之後好像自己的脾氣也變差了，一定要忍住，平常心平常心。青子一邊自我催眠一邊去拿床頭櫃上自己的包，想不到黑羽君還很貼心把自己的包從家裏取來了呢，青子對他的好感終於又回格了。
掏出手機，青子先檢查了一下電子郵箱。沒有什麽工作上的任務，倒是真田誠給她發了一封私人郵件，問她是否到家，身體可還安好。青子一看時間，竟是昨天中午，忙愧疚地回了。工作事務料理完了，她又登錄Skype看了看朋友們發的消息，一一回覆過去，不過沒有提自己病了的事，等都忙完了，快鬥也回來了。
是簡單的炒飯，她的那份很清淡，翠綠的菜葉映襯著細細的肉丁，看上去就讓人食欲大開。快鬥幫她把床頭櫃
挪過來，把上面的東西整理了，讓她當作飯桌。他把飯菜擺好，然後把筷子遞給她。
青子心裏感動，低聲道了句謝謝，伸手去接筷子，沒想到他壞笑著問，“怎麽樣，能不能拿得動？要不要我餵你？”
“你——”青子一時氣結，管他什麽救命恩人什麽平常心，她終於抄過身後的枕頭，向他的臉上狠狠地砸了過去。
這頓晚飯最後是在快鬥的慘叫聲中收尾的。
“搞什麽！”快鬥誇張地大叫，“——笨蛋青子！”
“什麽？”隨隨便便叫別人名字就算了，居然還起外號？青子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那你就是傻瓜！傻瓜快鬥！”
“你叫誰傻瓜啊！”
青子剛要開口，就被一個中氣十足的女高音震住了，“都安靜！醫院裏不許大聲喧嘩！”
兩人一齊扭頭向門口看去。小護士個子不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表情卻嚴肅地嚇人，看他倆安靜了，蹬蹬蹬轉身就走。
真是赤|裸|裸的女王範啊……
青子看得一楞一楞的，再轉頭看快鬥，人家也望著護士女王遠去的方向，呆呆的還沒回過神，被他叫做“笨蛋青子”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她猛地拉過被子，就勢背對著他躺下，不理他了。
慪氣真的是件很耗神的事，青子躺著躲著，就覺得特別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已經深夜了。月光透過窗戶射進來，打在青子正面的墻上，一大片明亮，像被塗抹上熒光顏料，安謐詳和，映得整個人也放松下來。青子輕輕轉過頭，卻嚇得驚了一下。快鬥竟然就那麽俯著床沿睡著，雙臂交疊在頭下當作枕頭。
逆著月光，青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應該睡得不舒服吧，這麽深深窩起來的姿勢，卻偏偏讓人覺得孩子氣。沒怎麽打理，頭發亂糟糟的，像鳥窩一樣根根上翹著。青子這才想起來他今天穿著便裝。她真的很少見到他穿便裝，沒了西服的嚴謹，反倒多了些活力。難道這就是他今天這麽活躍的原因？
青子禁不住微笑起來，回想著今天的一幕幕，她看著他逆光模糊的面容，一點點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描繪他的眉眼。該是什麽樣的神情呢。青子想了想，終於把他的嘴角上挑了一點。還是這樣安心的表情更配他吧。
青子看著他，心裏突然就很柔軟。她終於知道，她完蛋了。
她已經被他攻陷了。
從此以後，天長日久，她都會是——愛他的。
[12]
周日上午青子就出院了。
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病，輸了液，又好好休息了一天，青子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到家也中午了，青子很自覺地去廚房準備午飯，卻被快鬥趕回了屋。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呦青子不是我擔心，只是我真怕你把糖當成鹽，我得先觀察兩天看看你的腦袋有沒有燒壞。”
而且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特別嚴肅，就好像他是真的擔心她的病情似的。
氣得青子扭頭就走。
摔上門後，青子坐在床上整理自己的思緒。
她覺得自從自己病了之後，黑羽君對她的態度就惡劣了起來。
動不動就開她的玩笑，有時候和她對著幹，還隨便給她起外號。而且根本就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開始自顧自叫她青子。
一想到這裏她就焦不已。這到底是他意有所指，還是只是新一輪的玩笑？
青子弄不明白，正胡思亂想，實然聽到快鬥敲門，青子被嚇了一跳，卻聽他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平穩沈靜，和從前沒什麽兩樣，“青子，出來吃飯。”
聽到這語氣，青子更疑惑了。從前她和黑羽快鬥接觸的機會不多，也就是晚飯時刻。兩個人雖然因此熟絡，但始終隔著一層紙，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快鬥也顯得穩重內斂——變魔術時除外，青子默默補充了一句。可是這兩天的相處，快鬥完全就像個大孩子，但沒等她適應這種新模式，他卻又突然變了回去。
就好像一切又變回了原點。青子突然有些躊躇。
但外面的人顯然不理解青子這百轉千回的心思，又不耐煩地叩了叩門，語氣都染上了絲笑意，“青子，你不會……真的燒壞了吧？”
——她要收回她剛才的話，之前他的衣冠楚楚一定是裝出來的，原形畢露了就是個衣冠禽獸！
青子走上前，怒氣沖沖地拉開門，快鬥欠揍的笑臉一下了就出現在眼前。青子不理他，私自走到餐桌前坐下。
簡單的炒菜。這還是青子第一次嘗快鬥的手藝。她拿起筷子，快鬥也在她對面落座了，對她說，“你多吃點肉。”
青子這才註意到菜裏確實放了不少肉。這段時間加班，她照鏡子也看出來自己瘦了。想不到快鬥家夥還是挺細心的。
其實兩個人合租這麽久了，快鬥對她一直挺好的。生病這兩天更是，雖然嘴巴損了點，但行動上還是很照顧她的，細節也會為她考慮到，真的的讓青子挺驚訝也挺感動的。
那麽，他到底是怎麽看待她的呢？他是只對她這樣，還是只是他的習慣使然，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青子突然有點吃不下去了。
這樣的小動作卻被快鬥看在眼底，“怎麽了？”
青子的動作一下了停了。她低著頭，頭發長長地垂下來，有的甚至落進了飯碗。
快鬥突然有點緊張，“還不舒服？”
“沒有。”青子擡起頭，沖他若無其事地笑笑，“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有份文件忘處理了。”
“哦。”快鬥暗自松一口氣，夾一口氣送進嘴裏，“那也沒辦法，明天再說吧。”
“是啊。”青子嘆口氣，“希望不急用。”
[13]
“中森小姐，之前Presentation的講稿和PPT還有存檔麽？”
“有的，真田先生。”青子利落地打開電腦裏名為“Presentation”的的文件夾，在眾多的Word文檔裏找到“終稿”。
“嗯，我下周還有一個演講，和上次的題目差不多，你幫我稍微改一下案例。”
“好的。”青子微笑，“真田先生，如果以後有什麽事，直接打我內線就好，別勞煩您親自跑了。”
“別先生先生地叫了，叫我真田就行了。”誠溫和地笑笑，“我來也是想和你說點事。”
能讓真田親自來的事……青子正色起來，“您請講。”
真田看她這麽嚴肅的樣子，微微笑出來，“別這麽緊張，你就當作閑聊就好。”
見青子面露疑惑，真田稍微清了下嗓，“中森小姐，你也知道，你進FS，私下很多人都是不滿的。”
青子面色有點僵，但還是點了點頭。
“事實上，我也是的。”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聽說你是幫白馬先生做事，得到了他的賞識。也許我不該質疑白馬先生的決定，也許你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是這個決定也太草率了，私下我還是很懷疑你的。”
說到這，青子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不過還是安靜地聽著，並沒有打斷的意思。
“所以這次我讓你幫我準備Presentation材料，其實也是想試探你的。我只給你說了大概方向，具體的細節都要你自己去辦，我想看看，你是否如白馬先生說的那麽出色。”
青子點點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而真田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事實上，你讓我很驚訝。你選的案例，貼合主題又別具匠心，我得承認你很有自己的想法。講稿也是，你一點就通，明白該寫些什麽。PPT也做得簡約大方，說實話，挺對我口味的。”
說完青子勉強地笑了一下，但神色已有所緩和。
“我不得不承認白馬先生很有眼光，雖然你入行不久，需要學習的也很多，但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出色。”
“承蒙真田君謬讚了。”
真田爽朗地笑出來，“中森小姐不會因為這對我心生芥蒂吧？”
“不，真田君對我開誠布公，我很開心。”青子真誠地說。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得到別人認同其實並不容易。”真田伸出手，“以後做為我的秘書，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青子笑著伸出手，“也請您多多指教。”
送走真田誠，青子一下了軟在座位上。
得到上司的認同固然讓她覺得欣慰，卻更讓她覺得前路艱辛。
事務所裏，還有這麽多雙懷疑的眼睛盯著她，她必須認真工作，做出些成績來，不能有紕漏。
是的，時間會證明一切。
就這樣想著，青子氣勢滿滿地打開“終稿”文件，專心修改了起來。
[14]
“所以說，你上司就把他的事務處理全權交給你了？”快鬥往嘴裏夾了一口菜。
“對。”青子滿意地點點頭。
“想不到笨蛋青子還挺厲害的嘛。”快鬥笑道，“不過還是比不過我啦。”
“是是是，黑羽經理。”青子也不和他犟，白了他一眼就接著吃飯。
快鬥也不在意，繼續說，“不過你怎麽會同意做行政？我以為你會想當律師。”
“沒辦法，就是因為FS缺行政人手我才得到這個機會進去。留下來就好，反正這樣也能學到不少東西。”青子嘆口氣，轉頭看向一邊，“對吧，小白？”
小白“咕咕”了兩聲，於是青子再次滿意地點點頭，“你看，小白也這麽認為。”
然後無視對面男子的滿臉黑線。
小白是上次快鬥送給她的白鴿。起名的時候青子也是小糾結了一下的，最開始想叫白羽，但是又覺得和黑羽的關聯太過明顯，最後就幹脆隨便叫了一個。前段時間加班，特意拜托快鬥照看，後來又住院了兩天，等青子回家，心痛地發現小白竟然瘦了。可快鬥居然說那是她心理作用，“鴿子我養了好幾年了，怎麽舍得虐待它。”不過青子才不在乎這個呢，埋怨了快鬥好久，把他氣得直跳腳。
上次和真田談過話後，青子又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和適應，對現在的工作越來越順手，真田誠也很滿意，對她進一步放權，現在他只需要專心自己的案子，剩下的都交由青子打理。
聊了這麽久自己，青子覺得也該關心一下快鬥了，“那黑羽經理呢？工作進展怎麽樣？”
“一切正常。”快鬥得意地笑笑，“我打算過幾天休個假出去玩玩，要不要一起啊？”
“誒？”青子楞了一下，隨即堅決地搖搖頭，“不行，我現在工作剛上正軌，這時候就休假影響太不好。”
“那好吧，真麻煩。”快鬥誇張地嘆了口氣，“那我就找別人嘍。”
“嗯。”青子微笑，“玩得開心。”
[15]
兩天後快鬥就提著行李箱出發了。說是去京都，一周後回來。
算算日子，就應該是今天了。
期間兩人也打過幾通電話，都是快鬥給她撥過去，講講自己的見聞，或是問她想要什麽紀念品，不過都三言兩語，很快就掛了。饒是如此，青子還是很開心，起碼人家還是記得她的。
午休時刻，青子照例去惠子那裏待上一會，不料沒聊多久，惠子突然奸笑起來，笑得青子心裏直發毛。
“來來來，小青子。”惠子繼續笑，“告訴姐姐，你是不是戀愛了？”
“……哪有的事！”青子一楞，下意識反駁。
“你看你臉都紅了。”惠子明察秋毫，“我都觀察你好幾天了，每天臉上都寫著‘我在想男人’。”
青子惱羞成怒，“惠子別鬧！”
“青子，這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惠子繼續笑，但見青子柳眉一立，似要生氣了，這才正經起來。
青子見狀，無奈，“惠子你真是的，不去八卦雜志都浪費了你這個人才。”
惠子就又笑出來。
被她這麽一鬧，青子實在沒有心情，便直接告辭回辦公室去了。
雖然自己確實很想他，可是……有惠子說的那麽明顯麽？
她這段時間明明都是拼命工作，好讓自己沒有閑暇去想他的。
那麽他呢？有沒有……想她？
但青子並沒有怎麽傷春悲秋，因為她很快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去了。
快鬥和她提過下午到站，但沒有明確說幾點，青子也就沒問，反正最後都是要回來的，不差那麽點時間。但當下班時刻接到快鬥的電話，她還是很高興的。
“下班了？”活力十足的聲音。
“嗯。”連語氣都是控制不住的上揚。
“下來吧，我在你們寫字樓下。”
“真的？”青子沖到窗前向下看，可惜14樓太高了，只能看到無數晃動的黑點。
“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果然是笨蛋青子。”耳邊又變成那個壞笑的腔調了。
“那你就乖乖等著吧，傻瓜快鬥。”青子笑著回敬他一句，抓起包就快步向電梯間走去。
大樓的門是玻璃制的，青子沒有走出門就看到他了。
她稍微頓了一下，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急切，然後克制著步伐向他走去。
快鬥也很快發現她，但只是抱臂胸前，靠在車旁微笑地看著她走近，然後帥氣體貼地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想去吃點什麽？”
青子還沒有從見到他的喜悅中恢覆過來，脫口而出，“水煮魚。”
“……”
快鬥帶她去了松本樓。
當時去京都的時候快鬥直接把車開到機場，把它扔在車場，就坐飛機出去瘋玩了。青子有時候真是不知道這叫灑脫還是任性。
一路上兩人接著聊京都見聞．嵐山山水掩映的靜謐，清水寺香煙裊裊的古韻，二條城方正的莊嚴……青子不禁想起與他同游的朋友，快鬥沒有提他，青子卻能想像到兩人相攜而笑的場景，一時心裏一陣失落。
“怎麽了，笨蛋青子？是不是後悔和沒我去啊？”快鬥笑著看了她一眼，語氣隨意。
“少想得美，誰才會想和你去！”青子瞪他一眼。
同時車也慢慢地停了，青子搶先跳下車。
“那就請賞光今晚與我共進晚餐吧，美麗的小姐。”快鬥也跟著合上車門。他的聲音突然磁性無比，就像月光下海洋粼粼的波濤。青子恍惚間以為他又化身為了月夜的魔術師，就像那夜一樣，白衣翻飛，只等她轉身，見證一場名為黑羽快鬥的奇跡。
青子轉過頭。微風中他的頭發微微晃動，不知怎的就帶出了些韻味。而他微笑著，居然是很認真的那種微笑。
青子突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這樣笑了。
快鬥走上前，“走吧。”
快鬥把車停在日比谷公園外面，兩人步行進去。
天漸漸暗了，半昏暗的光線下公園別有一番風韻。沿著林陰道向裏走，層層疊疊的樹木安靜拔節，林葉沙沙，譜著不知名的交響曲。游人三三兩兩地休息在長條椅，或漫步於無邊綠意之間，空氣中氤氳著詳和，慢慢漫進每個人的心間。
再向裏走就是雲形池，兩岸的銀杏紅楓無言地守護著這裏，倒影隨著微風破碎成無數碎片，而金魚就在這碎片中倏忽而動，似游雲間，靜而成畫。
雲形池正中便是鶴雕，作為日本第三古老的噴水座，歲月的侵蝕並沒有磨損它的精致。而它引頸的姿態，似高歌，又似飛翔……
走到公園的中心地帶，綠林掩映中的三層小樓就是松本樓了。燈火輝煌，映得周圍的草木都溫暖地發光。
青子久仰日比谷和松本樓的大名，今日第一次得見其面，早沈醉不能自拔。快鬥見了，也只笑笑，徑自領她進去。
松本樓外觀上古色古香，內部裝潢卻十分現代。吊燈簡約卻不失光彩，巨大的落地窗上反射出自己的身影，相鄰桌子之間還貼心地放置著透明筒以放包裝。兩人在一樓落座了，點了餐，服務員很快退去。
一樓主要是散座，多為兩人用餐，很是安靜。青子四下張望，很是興奮，“這裏真漂亮。”
快鬥笑笑，“日比谷本店曾經被燒毀過兩次，都與學/生/運/動/ 與政/治/游/行/事件有關，”他叩叩桌面，意指其上的端正擺放的一張紙。“看看這相‘松本樓歷年大事紀’也會很有趣。”
“快鬥看起來很了解的樣子，經常來麽？”
“有朋友喜歡古風，帶我來過幾次。”快鬥的聲音淡淡的。
一定也是與他同游京都的那位。想到京都，青子隨口道，“說好的我的紀念品呢？”
“在這裏。”快鬥伸手過來的瞬間紅玫瑰已然盛放，嬌艷欲滴。
青子不悅，“就是這個？”
快鬥孩子氣地壞笑著，“這可是在京都摘的呢。”
“鬼才信！”青子白他一眼，極不情願地接過了玫瑰，唇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不知道，她埋怨他時雙頰慢慢洇出的潮紅，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是如此誘人。而她垂眸輕嗅玫瑰時嘴角漾起一線弧度，終於讓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已不需要再送她玫瑰。
因人比花嬌。
[16]
時間過得很快。
青子曾經無數次揣測，快鬥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樣的？猜不透，後來就這樣也不錯的，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可是她沒想到時間過得這樣快，分離的日子，到來得這樣快。
以這樣披著糖衣的、促不及防的方式。
那天下午她接到他的電話，大概是周圍有人，他的話很簡短，“我今天有飯局，你不用等我了。”
她嗯了一聲，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同事的戲謔，“喲黑羽經理，金屋藏嬌啊——”
但快鬥沒有回答他，和她說了聲拜就掛斷了。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了。
他看起來醉得很厲害，歪歪扭扭的幾乎站不穩。青子手忙腳亂地把他扶進他的房間，好容易把他放到床上躺正了，起身去給他倒水。
卻聽到他模模糊糊地叫，“青子。”
“嗯？”她回過頭，突然感覺到手臂被猛得向下拉去，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他壓在身下，而他的吻也接踵而至，完全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
青子根本無法思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第二天青子就接到了調任函，在一周的工作交接期後，正式搬進了FS所在的第14層樓。
而她搬進去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幫真田誠準備Presentation的材料。
FS的某一大客戶希望FS能出位律師為他們做一次演講，為新入職的員工普及商法知識。說來不巧，FS人手本就不夠，又都有案件在身，白馬探對著工作表研究了一會，發現只能真田誠能接下這個重任。雖然他目前在忙一個訴訟，但畢竟新調來一個秘書，秘書又不是吃白飯的，言下之意便是青子要承擔關於Presentation的大部分任務。
於是，青子的加班生涯就這樣以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到來了。
雖然算是一次普法講座，但如果太遜色人話著實有辱FS TEAM的名聲，偏偏客戶那邊又催得緊，著實讓青子壓力不小。何況青子初來乍到，深知自己資歷尚淺不足以服眾，身邊的人不少明裏暗裏嫉妒質疑她，因此為了這次的演講著實兢兢業業耗費了不少精力。
真田希望能來一場別開生面的演講，這意味著在構思上要別出心裁。兩人簡單商議了一下決定通篇通過案例來講解法律知識，而這就意味著收集相對新穎、案例典型的判案。為了篩選合格的素材就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接下來兩人又開始布局謀篇，真田擬出一份講稿大綱後，由青子為其填充血肉，和真田討論修改了幾次後又交由白馬審閱，然後又按照白馬的意見修改了一次，講稿才算終於定型。
講稿定下後便是最後的步驟——制作PPT。從某種程度上來說，PPT的好壞決定了演講的成敗，大到風格、配色，小到字體字號都值得細心留意。就這樣連軸轉了三四天，終於到了交工的時刻。
真田演講的是星期五的上午，並沒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青子只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她的手心都在出汗。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比真田都緊張，所以當散會後看到真田狀態良好的微笑時，終於覺得這幾天壓著自己的石頭落了地。
“幹得漂亮，中森小姐。”
這是他後來對她說的話。
說起來，真田誠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只在事務所工作兩年就被破格調入FS，而之前的兩場堪稱絕地反擊的勝訴也讓他在業內名聲大噪。前不久好像還有某家知名雜志來采訪他……叫什麽名字來著？惠子曾經提過的，但她記不太清了。
說起惠子……青子把自己深深陷進辦公轉椅裏，轉過來看著桌子上摞起來的一摞泡面盒。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加班的這幾天，一直沒怎麽睡覺，總感覺時間大把大把的似的，一切都像在做夢一樣。
說起來……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10]
想到他的臉，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想見到他……
一陣甜蜜從心頭湧起，內心的沖動讓她不禁一躍而起。可是眼前卻猛地一黑，眩暈和惡心翻湧而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中森小姐？身體不舒服？”
是誠的聲音，大概是有什麽資料需要她處理，青子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不適強壓下去，“沒是，讓真田先生擔心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
“不。”一片光暈中真田笑笑，“我來是想告訴你，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接下來請好好休息吧。”
青子喜出望外，“如此真謝謝真田先生了！有什麽需要請聯系我。”說完又是一陣眩暈，青子立刻用手扶住了桌沿。
“身體不舒服，還是打的回去吧？”
青子還想強撐，卻難受得說不出話，也就默認了真田的建議。一路上她都在和自己的幹嘔做抗爭，到了家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撞開門，栽到床上倒頭就睡。
青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一個人在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行走，好像在尋找什麽，卻又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不知終點地跋涉著。四周寒氣逼人，讓她不住戰栗。指尖涼似冰塊，又沒有可以禦寒的衣物，只能這樣絕望地走著，絕望地尋找著。
朦朦朧朧中好像聽到有人的聲音，很多人的聲音，似乎在交談，但是微弱而窸窣，來自特別遙遠的地方。她聽不真切，心裏卻憑空生出些希望，不顧浸入骨髓的寒冷，向著那些聲音尋去。
走著走著，聲音漸漸消失了，身體卻逐漸溫暖起來，這讓青子分外安慰，濃稠無盡的黑暗也不再那麽可怕了。
好像有人在摸她的額頭，也有人在握她的手，她分辨不清，也就索性不去分辨。只是這般找尋著，終於看到前方有絲光亮。青子激動地向那方向奔跑了起來，光亮也隨著她的接近而越來越大，像一道等候她的門，邁過了就是陽光大道。青子縱身一躍，融進了那光芒裏。
大片大片的光線湧入視野，刺得青子猛地閉上眼。她皺了一下眉，眨了眨眼，終於適應了這樣的亮度。
青子這才發覺自己還在躺著，不過不是自己的床。青子環視四周。深藍的窗簾松松地籠著，遮擋了一部分的陽光。墻壁太白了，白得幾乎讓人恐慌。鼻子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青子動了動胳膊，發現自己的手上正打著點滴。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自己怎麽會在醫院？她努力回想，只記得自己摔倒在床上，沒來得及調整姿勢就睡死過去了。之後的事她完全沒有印象了，除非……
正想著，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了。一身清爽便裝的黑羽快鬥看到她，驚訝地頓了一下，然後快步走過來，“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張張嘴，發現自己出不了聲，於是搖搖頭。
快鬥笑笑，在她旁邊坐下來，“真是服了你了，加個班都能丟半條命，我要是像你這樣，早輪回了好幾次了。”
青子狠狠剮了他一眼。現在她好歹是病號，他嘴裏就不能積點德？
但他說的也是實話。搞他們IT這一行的，雖然薪水高，卻也是著實累，青子到現在還記得剛搬進來的幾個月，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候深夜到家，有時候直接就在辦公室打地鋪休息。
她又張張嘴。嗓子像被什麽糊住了，無論怎麽嘗試都發不出聲音。她使勁地咳了一聲，終於沖破了禁錮，“我怎麽了？”
“發燒，再加上休息不足，身子比較弱。”
青子點點頭。還好，不是很重，就又問，“我睡了多久？”
快鬥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星期六11時23分。”
青子驚呼一聲。昨天到家應該是13點左右，這麽說……她睡了快24小時？天哪，青子簡直想把自己埋到被子裏去，“抱歉黑羽先生，麻煩你這麽久……”
“沒有關系，應該的。”
回到家的時候，一眼就發現緊閉了好幾天的青子的房門大開著，頓時就覺得不太對勁。走近一看，青子連外衣都沒脫就栽在床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死死的裹著被子，面色潮紅，眉頭微皺，呼吸也分外急促。碰一下她的額頭，竟然燙得嚇人。快鬥暗叫不妙，雙手一抄，抱起她就向樓下跑去。
這樣抱著，快鬥才發現她不僅很小，而且也出奇地輕，這幾日的加班也似乎讓她消瘦了不少。快鬥抱緊她，沖出樓道，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後排上，可是小家夥居然一貼上，就立刻側過身縮起來。快鬥簡直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了，只好匆匆坐上駕駛座，發動，倒車，一腳油門就向前沖了出去。
好在青子沒什麽大礙，只要休息幾天就好。打個點滴的她倒是乖了不少，老老實實地平躺著。可她眉頭還一直皺著，好像在掙紮著什麽。快鬥探探她的額頭，還很燙，不過比之前好很多。他坐下來，不知怎的心念一動握住青子的手。她的手也很小巧，安靜地蟄伏在他掌心裏，熱得像個小火爐。
那時的她看起來如此痛苦，而如今她好端端地睜著眼，雖然臉色蒼白如紙，卻仍很有活力地用眼神剮他——他終於輕松地笑了起來。
其實說自己總加班也有些誇張，她剛搬進來那陣子，他也剛買了房子。自從一年前被提拔為項目經理後，他終於攢夠了首付來為自己構築個永久的家。而他的租約也快到期了，為了能及時入住自己的新房，那段時間，他既加班工作，又兼顧裝修，著實忙得不可開交。
現在，項目運轉正常，再沒有大規模加班的需要了。而且……他發現，他似乎……已經漸漸不再那麽急著搬出去了。
那天下午，待青子睡著後，他悄悄走出病房，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餵您好房東太太，是我。”他舔舔嘴唇，說，“關於這個房子，我……還想再租一年。”
[11]
中森青子現在很不高興。
不，是極度不高興。
因為她被某個混蛋軟禁了。
中午吃過飯後被快鬥哄著又睡了一覺，下午醒來後，整個人都閑得發慌，每個部件都叫囂著要下去走走，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坐起來，就被快鬥堅決地摁了回去。
“不行。”
“為什麽不行？”青子不滿。
“醫生說你現在還太虛弱了，難道你還想再暈倒一次讓我抱你回來？”明明這麽調戲意味的話，快鬥居然說得一本正經。
青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一定是被快鬥抱來的，頓時又羞又窘，一把拉過被子捂住自己。可他畢竟幫了自己，又不能發作，只能恨恨地盯著他。
快鬥卻一點都沒有自覺，兀自好脾氣地沖她笑笑，“晚上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青子賭氣地翻了個身，後背對他，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回答。
身後快鬥苦笑了一聲，嘟囔了一句“小孩”，搖搖頭無奈地離開了。
青子簡直要轉過身跟他理論了，但忍了又忍，終於裝作沒聽見。房門關上後，青子翻身坐起來，把枕頭墊在後背，靠在墻壁上。沒有必要和這種人慪氣沒有必要沒有必要……自從醒來之後好像自己的脾氣也變差了，一定要忍住，平常心平常心。青子一邊自我催眠一邊去拿床頭櫃上自己的包，想不到黑羽君還很貼心把自己的包從家裏取來了呢，青子對他的好感終於又回格了。
掏出手機，青子先檢查了一下電子郵箱。沒有什麽工作上的任務，倒是真田誠給她發了一封私人郵件，問她是否到家，身體可還安好。青子一看時間，竟是昨天中午，忙愧疚地回了。工作事務料理完了，她又登錄Skype看了看朋友們發的消息，一一回覆過去，不過沒有提自己病了的事，等都忙完了，快鬥也回來了。
是簡單的炒飯，她的那份很清淡，翠綠的菜葉映襯著細細的肉丁，看上去就讓人食欲大開。快鬥幫她把床頭櫃
挪過來，把上面的東西整理了，讓她當作飯桌。他把飯菜擺好，然後把筷子遞給她。
青子心裏感動，低聲道了句謝謝，伸手去接筷子，沒想到他壞笑著問，“怎麽樣，能不能拿得動？要不要我餵你？”
“你——”青子一時氣結，管他什麽救命恩人什麽平常心，她終於抄過身後的枕頭，向他的臉上狠狠地砸了過去。
這頓晚飯最後是在快鬥的慘叫聲中收尾的。
“搞什麽！”快鬥誇張地大叫，“——笨蛋青子！”
“什麽？”隨隨便便叫別人名字就算了，居然還起外號？青子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那你就是傻瓜！傻瓜快鬥！”
“你叫誰傻瓜啊！”
青子剛要開口，就被一個中氣十足的女高音震住了，“都安靜！醫院裏不許大聲喧嘩！”
兩人一齊扭頭向門口看去。小護士個子不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表情卻嚴肅地嚇人，看他倆安靜了，蹬蹬蹬轉身就走。
真是赤|裸|裸的女王範啊……
青子看得一楞一楞的，再轉頭看快鬥，人家也望著護士女王遠去的方向，呆呆的還沒回過神，被他叫做“笨蛋青子”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她猛地拉過被子，就勢背對著他躺下，不理他了。
慪氣真的是件很耗神的事，青子躺著躲著，就覺得特別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已經深夜了。月光透過窗戶射進來，打在青子正面的墻上，一大片明亮，像被塗抹上熒光顏料，安謐詳和，映得整個人也放松下來。青子輕輕轉過頭，卻嚇得驚了一下。快鬥竟然就那麽俯著床沿睡著，雙臂交疊在頭下當作枕頭。
逆著月光，青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應該睡得不舒服吧，這麽深深窩起來的姿勢，卻偏偏讓人覺得孩子氣。沒怎麽打理，頭發亂糟糟的，像鳥窩一樣根根上翹著。青子這才想起來他今天穿著便裝。她真的很少見到他穿便裝，沒了西服的嚴謹，反倒多了些活力。難道這就是他今天這麽活躍的原因？
青子禁不住微笑起來，回想著今天的一幕幕，她看著他逆光模糊的面容，一點點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描繪他的眉眼。該是什麽樣的神情呢。青子想了想，終於把他的嘴角上挑了一點。還是這樣安心的表情更配他吧。
青子看著他，心裏突然就很柔軟。她終於知道，她完蛋了。
她已經被他攻陷了。
從此以後，天長日久，她都會是——愛他的。
[12]
周日上午青子就出院了。
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病，輸了液，又好好休息了一天，青子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到家也中午了，青子很自覺地去廚房準備午飯，卻被快鬥趕回了屋。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呦青子不是我擔心，只是我真怕你把糖當成鹽，我得先觀察兩天看看你的腦袋有沒有燒壞。”
而且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特別嚴肅，就好像他是真的擔心她的病情似的。
氣得青子扭頭就走。
摔上門後，青子坐在床上整理自己的思緒。
她覺得自從自己病了之後，黑羽君對她的態度就惡劣了起來。
動不動就開她的玩笑，有時候和她對著幹，還隨便給她起外號。而且根本就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開始自顧自叫她青子。
一想到這裏她就焦不已。這到底是他意有所指，還是只是新一輪的玩笑？
青子弄不明白，正胡思亂想，實然聽到快鬥敲門，青子被嚇了一跳，卻聽他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平穩沈靜，和從前沒什麽兩樣，“青子，出來吃飯。”
聽到這語氣，青子更疑惑了。從前她和黑羽快鬥接觸的機會不多，也就是晚飯時刻。兩個人雖然因此熟絡，但始終隔著一層紙，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快鬥也顯得穩重內斂——變魔術時除外，青子默默補充了一句。可是這兩天的相處，快鬥完全就像個大孩子，但沒等她適應這種新模式，他卻又突然變了回去。
就好像一切又變回了原點。青子突然有些躊躇。
但外面的人顯然不理解青子這百轉千回的心思，又不耐煩地叩了叩門，語氣都染上了絲笑意，“青子，你不會……真的燒壞了吧？”
——她要收回她剛才的話，之前他的衣冠楚楚一定是裝出來的，原形畢露了就是個衣冠禽獸！
青子走上前，怒氣沖沖地拉開門，快鬥欠揍的笑臉一下了就出現在眼前。青子不理他，私自走到餐桌前坐下。
簡單的炒菜。這還是青子第一次嘗快鬥的手藝。她拿起筷子，快鬥也在她對面落座了，對她說，“你多吃點肉。”
青子這才註意到菜裏確實放了不少肉。這段時間加班，她照鏡子也看出來自己瘦了。想不到快鬥家夥還是挺細心的。
其實兩個人合租這麽久了，快鬥對她一直挺好的。生病這兩天更是，雖然嘴巴損了點，但行動上還是很照顧她的，細節也會為她考慮到，真的的讓青子挺驚訝也挺感動的。
那麽，他到底是怎麽看待她的呢？他是只對她這樣，還是只是他的習慣使然，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青子突然有點吃不下去了。
這樣的小動作卻被快鬥看在眼底，“怎麽了？”
青子的動作一下了停了。她低著頭，頭發長長地垂下來，有的甚至落進了飯碗。
快鬥突然有點緊張，“還不舒服？”
“沒有。”青子擡起頭，沖他若無其事地笑笑，“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有份文件忘處理了。”
“哦。”快鬥暗自松一口氣，夾一口氣送進嘴裏，“那也沒辦法，明天再說吧。”
“是啊。”青子嘆口氣，“希望不急用。”
[13]
“中森小姐，之前Presentation的講稿和PPT還有存檔麽？”
“有的，真田先生。”青子利落地打開電腦裏名為“Presentation”的的文件夾，在眾多的Word文檔裏找到“終稿”。
“嗯，我下周還有一個演講，和上次的題目差不多，你幫我稍微改一下案例。”
“好的。”青子微笑，“真田先生，如果以後有什麽事，直接打我內線就好，別勞煩您親自跑了。”
“別先生先生地叫了，叫我真田就行了。”誠溫和地笑笑，“我來也是想和你說點事。”
能讓真田親自來的事……青子正色起來，“您請講。”
真田看她這麽嚴肅的樣子，微微笑出來，“別這麽緊張，你就當作閑聊就好。”
見青子面露疑惑，真田稍微清了下嗓，“中森小姐，你也知道，你進FS，私下很多人都是不滿的。”
青子面色有點僵，但還是點了點頭。
“事實上，我也是的。”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聽說你是幫白馬先生做事，得到了他的賞識。也許我不該質疑白馬先生的決定，也許你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是這個決定也太草率了，私下我還是很懷疑你的。”
說到這，青子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不過還是安靜地聽著，並沒有打斷的意思。
“所以這次我讓你幫我準備Presentation材料，其實也是想試探你的。我只給你說了大概方向，具體的細節都要你自己去辦，我想看看，你是否如白馬先生說的那麽出色。”
青子點點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而真田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事實上，你讓我很驚訝。你選的案例，貼合主題又別具匠心，我得承認你很有自己的想法。講稿也是，你一點就通，明白該寫些什麽。PPT也做得簡約大方，說實話，挺對我口味的。”
說完青子勉強地笑了一下，但神色已有所緩和。
“我不得不承認白馬先生很有眼光，雖然你入行不久，需要學習的也很多，但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出色。”
“承蒙真田君謬讚了。”
真田爽朗地笑出來，“中森小姐不會因為這對我心生芥蒂吧？”
“不，真田君對我開誠布公，我很開心。”青子真誠地說。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得到別人認同其實並不容易。”真田伸出手，“以後做為我的秘書，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青子笑著伸出手，“也請您多多指教。”
送走真田誠，青子一下了軟在座位上。
得到上司的認同固然讓她覺得欣慰，卻更讓她覺得前路艱辛。
事務所裏，還有這麽多雙懷疑的眼睛盯著她，她必須認真工作，做出些成績來，不能有紕漏。
是的，時間會證明一切。
就這樣想著，青子氣勢滿滿地打開“終稿”文件，專心修改了起來。
[14]
“所以說，你上司就把他的事務處理全權交給你了？”快鬥往嘴裏夾了一口菜。
“對。”青子滿意地點點頭。
“想不到笨蛋青子還挺厲害的嘛。”快鬥笑道，“不過還是比不過我啦。”
“是是是，黑羽經理。”青子也不和他犟，白了他一眼就接著吃飯。
快鬥也不在意，繼續說，“不過你怎麽會同意做行政？我以為你會想當律師。”
“沒辦法，就是因為FS缺行政人手我才得到這個機會進去。留下來就好，反正這樣也能學到不少東西。”青子嘆口氣，轉頭看向一邊，“對吧，小白？”
小白“咕咕”了兩聲，於是青子再次滿意地點點頭，“你看，小白也這麽認為。”
然後無視對面男子的滿臉黑線。
小白是上次快鬥送給她的白鴿。起名的時候青子也是小糾結了一下的，最開始想叫白羽，但是又覺得和黑羽的關聯太過明顯，最後就幹脆隨便叫了一個。前段時間加班，特意拜托快鬥照看，後來又住院了兩天，等青子回家，心痛地發現小白竟然瘦了。可快鬥居然說那是她心理作用，“鴿子我養了好幾年了，怎麽舍得虐待它。”不過青子才不在乎這個呢，埋怨了快鬥好久，把他氣得直跳腳。
上次和真田談過話後，青子又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和適應，對現在的工作越來越順手，真田誠也很滿意，對她進一步放權，現在他只需要專心自己的案子，剩下的都交由青子打理。
聊了這麽久自己，青子覺得也該關心一下快鬥了，“那黑羽經理呢？工作進展怎麽樣？”
“一切正常。”快鬥得意地笑笑，“我打算過幾天休個假出去玩玩，要不要一起啊？”
“誒？”青子楞了一下，隨即堅決地搖搖頭，“不行，我現在工作剛上正軌，這時候就休假影響太不好。”
“那好吧，真麻煩。”快鬥誇張地嘆了口氣，“那我就找別人嘍。”
“嗯。”青子微笑，“玩得開心。”
[15]
兩天後快鬥就提著行李箱出發了。說是去京都，一周後回來。
算算日子，就應該是今天了。
期間兩人也打過幾通電話，都是快鬥給她撥過去，講講自己的見聞，或是問她想要什麽紀念品，不過都三言兩語，很快就掛了。饒是如此，青子還是很開心，起碼人家還是記得她的。
午休時刻，青子照例去惠子那裏待上一會，不料沒聊多久，惠子突然奸笑起來，笑得青子心裏直發毛。
“來來來，小青子。”惠子繼續笑，“告訴姐姐，你是不是戀愛了？”
“……哪有的事！”青子一楞，下意識反駁。
“你看你臉都紅了。”惠子明察秋毫，“我都觀察你好幾天了，每天臉上都寫著‘我在想男人’。”
青子惱羞成怒，“惠子別鬧！”
“青子，這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惠子繼續笑，但見青子柳眉一立，似要生氣了，這才正經起來。
青子見狀，無奈，“惠子你真是的，不去八卦雜志都浪費了你這個人才。”
惠子就又笑出來。
被她這麽一鬧，青子實在沒有心情，便直接告辭回辦公室去了。
雖然自己確實很想他，可是……有惠子說的那麽明顯麽？
她這段時間明明都是拼命工作，好讓自己沒有閑暇去想他的。
那麽他呢？有沒有……想她？
但青子並沒有怎麽傷春悲秋，因為她很快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去了。
快鬥和她提過下午到站，但沒有明確說幾點，青子也就沒問，反正最後都是要回來的，不差那麽點時間。但當下班時刻接到快鬥的電話，她還是很高興的。
“下班了？”活力十足的聲音。
“嗯。”連語氣都是控制不住的上揚。
“下來吧，我在你們寫字樓下。”
“真的？”青子沖到窗前向下看，可惜14樓太高了，只能看到無數晃動的黑點。
“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果然是笨蛋青子。”耳邊又變成那個壞笑的腔調了。
“那你就乖乖等著吧，傻瓜快鬥。”青子笑著回敬他一句，抓起包就快步向電梯間走去。
大樓的門是玻璃制的，青子沒有走出門就看到他了。
她稍微頓了一下，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急切，然後克制著步伐向他走去。
快鬥也很快發現她，但只是抱臂胸前，靠在車旁微笑地看著她走近，然後帥氣體貼地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想去吃點什麽？”
青子還沒有從見到他的喜悅中恢覆過來，脫口而出，“水煮魚。”
“……”
快鬥帶她去了松本樓。
當時去京都的時候快鬥直接把車開到機場，把它扔在車場，就坐飛機出去瘋玩了。青子有時候真是不知道這叫灑脫還是任性。
一路上兩人接著聊京都見聞．嵐山山水掩映的靜謐，清水寺香煙裊裊的古韻，二條城方正的莊嚴……青子不禁想起與他同游的朋友，快鬥沒有提他，青子卻能想像到兩人相攜而笑的場景，一時心裏一陣失落。
“怎麽了，笨蛋青子？是不是後悔和沒我去啊？”快鬥笑著看了她一眼，語氣隨意。
“少想得美，誰才會想和你去！”青子瞪他一眼。
同時車也慢慢地停了，青子搶先跳下車。
“那就請賞光今晚與我共進晚餐吧，美麗的小姐。”快鬥也跟著合上車門。他的聲音突然磁性無比，就像月光下海洋粼粼的波濤。青子恍惚間以為他又化身為了月夜的魔術師，就像那夜一樣，白衣翻飛，只等她轉身，見證一場名為黑羽快鬥的奇跡。
青子轉過頭。微風中他的頭發微微晃動，不知怎的就帶出了些韻味。而他微笑著，居然是很認真的那種微笑。
青子突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這樣笑了。
快鬥走上前，“走吧。”
快鬥把車停在日比谷公園外面，兩人步行進去。
天漸漸暗了，半昏暗的光線下公園別有一番風韻。沿著林陰道向裏走，層層疊疊的樹木安靜拔節，林葉沙沙，譜著不知名的交響曲。游人三三兩兩地休息在長條椅，或漫步於無邊綠意之間，空氣中氤氳著詳和，慢慢漫進每個人的心間。
再向裏走就是雲形池，兩岸的銀杏紅楓無言地守護著這裏，倒影隨著微風破碎成無數碎片，而金魚就在這碎片中倏忽而動，似游雲間，靜而成畫。
雲形池正中便是鶴雕，作為日本第三古老的噴水座，歲月的侵蝕並沒有磨損它的精致。而它引頸的姿態，似高歌，又似飛翔……
走到公園的中心地帶，綠林掩映中的三層小樓就是松本樓了。燈火輝煌，映得周圍的草木都溫暖地發光。
青子久仰日比谷和松本樓的大名，今日第一次得見其面，早沈醉不能自拔。快鬥見了，也只笑笑，徑自領她進去。
松本樓外觀上古色古香，內部裝潢卻十分現代。吊燈簡約卻不失光彩，巨大的落地窗上反射出自己的身影，相鄰桌子之間還貼心地放置著透明筒以放包裝。兩人在一樓落座了，點了餐，服務員很快退去。
一樓主要是散座，多為兩人用餐，很是安靜。青子四下張望，很是興奮，“這裏真漂亮。”
快鬥笑笑，“日比谷本店曾經被燒毀過兩次，都與學/生/運/動/ 與政/治/游/行/事件有關，”他叩叩桌面，意指其上的端正擺放的一張紙。“看看這相‘松本樓歷年大事紀’也會很有趣。”
“快鬥看起來很了解的樣子，經常來麽？”
“有朋友喜歡古風，帶我來過幾次。”快鬥的聲音淡淡的。
一定也是與他同游京都的那位。想到京都，青子隨口道，“說好的我的紀念品呢？”
“在這裏。”快鬥伸手過來的瞬間紅玫瑰已然盛放，嬌艷欲滴。
青子不悅，“就是這個？”
快鬥孩子氣地壞笑著，“這可是在京都摘的呢。”
“鬼才信！”青子白他一眼，極不情願地接過了玫瑰，唇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不知道，她埋怨他時雙頰慢慢洇出的潮紅，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是如此誘人。而她垂眸輕嗅玫瑰時嘴角漾起一線弧度，終於讓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已不需要再送她玫瑰。
因人比花嬌。
[16]
時間過得很快。
青子曾經無數次揣測，快鬥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樣的？猜不透，後來就這樣也不錯的，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可是她沒想到時間過得這樣快，分離的日子，到來得這樣快。
以這樣披著糖衣的、促不及防的方式。
那天下午她接到他的電話，大概是周圍有人，他的話很簡短，“我今天有飯局，你不用等我了。”
她嗯了一聲，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同事的戲謔，“喲黑羽經理，金屋藏嬌啊——”
但快鬥沒有回答他，和她說了聲拜就掛斷了。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了。
他看起來醉得很厲害，歪歪扭扭的幾乎站不穩。青子手忙腳亂地把他扶進他的房間，好容易把他放到床上躺正了，起身去給他倒水。
卻聽到他模模糊糊地叫，“青子。”
“嗯？”她回過頭，突然感覺到手臂被猛得向下拉去，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他壓在身下，而他的吻也接踵而至，完全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
青子根本無法思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