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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雪月桃花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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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害怕,失落地望著漫天花雨,失聲哭喊,“不要——”

“姐姐的樣子很痛苦,能不能不要……”靳冰冰坐在床榻邊,忙著替言芷珊擦拭額間的冷汗,姐姐的身體忽冷忽熱,叫她忐忑的心愈加緊張擔憂。

“此等催眠術一旦進行,便無法停下。”

“真的無法停下?”傅絕從來沒見過那麽這樣的場景,言芷珊的臉色已經慘白到不能再慘白,渾身僵硬,冷汗更是流個不停,渾身都打濕了,連他都忍不住猶豫遲疑。

“若是在催眠進行到一半之時強行停止作法,被催眠者很可能將永遠陷入噩夢,再無法從夢魘之中清醒過來。”

“怎麽會這樣……姐姐……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別再掙紮了好嗎?”

“言兒,你一定要清醒過來!”

猝然,她聽到兩個聲音輕輕飄來打亂了她的思緒,是傅絕和冰冰,他們的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

“我好難受……”她眼睜睜看著手中的匕首在一點點消失,直覺得昏天暗地,心裏空蕩蕩,好像正在失去什麽。

“現在你試著放松,什麽也不想……”那個蠱惑人心的聲音仍在繼續。“放輕松,你很快就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了……”

“不會再感覺到痛苦……”她不自覺地跟著那個聲音指示的去做,想要放輕松。

“言兒……言兒……放松……姐姐……放松……放松……”整個世界都漂浮著他們淩亂成了一片的聲音,嘈雜刺耳,猶如魔音不絕於縷,令人心煩意亂,有傅絕,有冰冰,有上官鈺的,他們都想讓她放松下來,不再掙紮了。

驀然擡眼,迷惘的妖藍色瞳孔望向這一片梨花花瓣飄灑的大地,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她在掙紮什麽,這樣想著,她的腦海頓時一個激靈,此刻手中那把銀色匕首下一刻就要消失了,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抽痛,一抹白色的魅影再度在腦海一閃而過。

怎麽回事?他們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她隱約已經感知到了什麽,這種內心失落落、空蕩蕩的感覺太熟悉了。她已經失去過一次,怎麽可以再失去第二次?

“不,我不會忘了他的,不可以!瀟——夜瀟淩——夜瀟淩——”猛然間,她的手狠狠捏緊那一把轉瞬即逝的雪韌牙,被蠱惑的妖藍色瞬間恢覆一片清明清澈,方才的痛苦掙紮之色不再,反之折射出一種異常堅決的狠色。

她可以忘記過去,忘記所有人,甚至忘記她自己,唯獨要她忘了他,她做不到,便是死也不要忘記。若連這一點執念都泯滅,她這般茍且的活著還能剩下點什麽。

他們以為,摧毀她對於他的記憶,迫使對他忘情,她便會清醒不再瘋瘋癲癲,卻不知對於言芷珊來說,如果沒有那些與夜瀟淩的記憶,她生命便是一片白紙,終將枯萎。那些美好的、感動的、痛苦的、悲傷的都是她生命之中最寶貴的回憶,帶著被流年熏染的淡淡憂傷和刻骨銘心,她不要忘記,再痛苦再悲傷也不要再忘了他!

她的意識在抵死反抗,寧死也不肯忘卻。

猝然間,一口鮮血從言芷珊的口中噴出,她整個人瞬間猶如遭受雷擊般立了起來,鮮紅的血液染紅一床衾被,剎那間青銅鏡碎,一道殘痕自銅鏡正中間撕裂開,噩夢驚醒,她竟生生沖破了巫蠱催眠術。

究竟是如何偏執的意念才能硬生生沖破有史以來從未失效過的巫蠱催眠術。

眾人目瞪口呆,楞在原地,一時之間,大驚失色。

306.(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294章、彼岸花紅·夢醒時分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滅,萬念俱灰。言芷珊以頑強的意念沖破了巫蠱催眠術,從此陷入夢魘之中,久久昏迷不醒。上官鈺試盡了各種方法,卻終是無法喚醒她,她寧願永遠活在夢中也不願醒來。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

那紅了一片的彼岸,無人問津,言芷珊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了什麽地方,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淒美艷紅,蔓延至漆黑天際,而大片大片的無葉紅花就開在她的腳下,鮮紅似血,竟然美得驚心動魄。

彼岸花紅,三生石冷,彈指生死,獨泣幽冥,花艷人不還,世世輪回。莫嘆人間魂黯淡,何知生死相憐遠!

游弋花海的彩蝶輕吻著花蕊,猝然,言芷珊的胸口微微一抽,是彼岸花的香味讓她的身體乃至靈魂起了異樣的反應,胸口那一道火紅的朱砂印記,似一株妖紅似血的曼珠沙華,扭動著妖嬈邪魅的花瓣。

言芷珊若有所思地望著一片花海,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憐惜之情,她很早聽說過這種花,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

“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呵呵……原來我們的命運是一樣的,無論怎麽努力都逃不開生生世世的詛咒……”她的唇角扯過一絲苦笑,笑意蒼白,道盡淒涼。

忽而,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只冰藍色的蝴蝶,它輕舞著靈動的翅膀,似蒼茫大地之間的一點明亮星光瞬間吸引了她的目光,它繞著她轉了一圈之後緩緩停留在她白皙如玉的指尖上,下一刻,它朝著紅黑一線的無邊盡頭飛去,她隱約覺得它有意在指引著她什麽,不禁輕挪步子跟了上前。

忽然,那一抹冰藍色的熒光在盡頭消失了,眼底不禁流露出一絲失落,微微頷首,下一刻擡眸,卻見茫茫漆黑的盡頭,緩緩出現一抹白光,白色的魅影在火紅似血的彼岸花海之中顯得分外明亮透徹。

那人的輪廓漸漸清晰,他自無邊的黑暗幽冥緩緩走來,一步一步緩慢而沈重,仿佛很吃力很煎熬,唇邊卻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瀟——”她情不自禁,想也沒想地撲了過去,是他!真的是他!她撲入他的懷中,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她好害怕她稍稍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他的身體很冰,很冷,沒有絲毫的溫度,仿佛她抱著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很想你……”她俯在他的寬廣的胸膛前,低聲啜泣,語不成聲。

“我也想你。”夜瀟淩唇角微微扯過一絲笑意,冰冷的眸子微微一動,一絲幽黯詭異的冰藍色光芒一閃而過,手掌順勢摟著她的身軀,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苦笑著說道,“你很不乖,你這樣……叫我怎麽放得下心……”

“我就是不能讓你放心,這樣你就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言芷珊撅著嘴打斷了夜瀟淩的話,偏執的目光任性而霸道。

許久,夜瀟淩沒有答話,這樣的寂靜更讓她感到害怕。她低聲哀求著,“你答應我好不好,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她聽見發梢上的他,一絲輕嘆,無奈,不舍,亦或是淒涼,他冰涼的手掌溫柔地撫過她的發梢,“傻瓜,我不會丟下你的。我答應你……生當覆來歸,死當長相思……”說話的同時,他緩緩松開她的懷抱,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掌握住她顫抖不已的柔荑,緩緩將她的手心攤開,冰冰涼涼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寫下一個字。

一筆一筆,直至最後一筆穩穩落下,他的身影在眼前瞬間消失。她一聲驚呼,想要抓住他的煙消雲散的身影,竟意外從夢魘之中驚醒。

原來,又是一場夢,她不自覺伸手去擦那一頭的虛汗,卻猛然驚覺到什麽,她記起他指尖的溫度,那樣冰涼徹底的溫度,不似來自人間,卻那樣的真實,仿佛此刻她的手心還存留著他冰涼的氣息。

一時之間,言芷珊熱淚盈眶,眼淚來得毫無預料,她就這樣不加掩飾地大聲哭了出來,將多日以來的絕望,心酸,委屈,悲慟全給發洩了出來,她的口中一直念叨著這樣一句話,反反覆覆:“生當覆來歸,死當長相思……”

長相思兮長相憶,君不在兮意惘然。深知身在情長在,生死難斷三千弦。

“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她失聲痛哭,右手捧著左手,捧著左手上那個虛無縹緲,卻重如千斤的字,像捧著星星捧著月亮一般小心翼翼,呵護備至。

他寫的,是“歸”。

307.(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295章、送葬之旅

“姐姐——”一聲水盆打翻的聲音,聽見了芷珊的啜泣聲,靳冰冰摸索著一片漆黑闖屋內,果不其然,姐姐真的蘇醒了。

“太好了,姐姐你終於醒過來了!冰冰都快擔心死了。”

“傻丫頭,我已經沒事兒了。”言芷珊擦了擦朦朧的淚眼,破涕為笑。

這漫長的一夜,夢醒時分,腦海裏一直重覆著一句話,生當覆來歸,死當長相思。這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儼然,過去瘋瘋癲癲的一個月只是一場噩夢,一朝夢醒,心如明鏡,靜如止水。

她答應他,她會好好活下去。經歷那麽多事後,她才漸漸發現,為一個人死,已經不那麽難了,而為一個人而活,卻有多麽不易。

靳冰冰幫她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洗掉一身的頹廢疲憊,挽上清爽幹凈的發髻,她依舊以前那個處事淡然的言芷珊。

“冰冰,上官鈺呢?朝廷和冰焰之域可知曉瀟墜崖之事?”

“……”冰冰一陣錯愕,心中又驚又喜,她沒想到言芷珊會以這般平靜的口吻提及夜瀟淩墜崖之事,看來,她的姐姐真的蘇醒過來了,莞爾喜上眉梢,鄭重其事地答道:“上官鈺去采藥了,我聽說冰焰之域已經在派人用盡一切辦法企圖攀巖下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只是朝廷那邊,鈥王暫時將此事隱瞞了下來,前方戰事未定,不可亂了軍心。”

“前方戰事?敵方可是昱國?”言芷珊眉目一挑,捕捉到一絲異樣。

“嗯。”冰冰不覺垂下了頭,一臉黯然。

“他倒是不放過一絲機會!”言芷珊眼中閃過一絲咬牙切齒的恨意,冷冽地諷刺道。

“其實……傅絕或許也沒有姐姐想的那麽可惡,至少在姐姐臥病期間,他一直都在默默照顧著你,為了表示誠意,他宣布兩國停戰。”

“哦?誠意?”言芷珊理了理梳好的發髻,緩緩從梳妝臺前起身,朱唇邊勾起一絲戲謔,一聲冷笑,“呵呵……他覺得瀟不在了,他少了最大的對手,以後有的是機會吧。”

“姐姐……”靳冰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她雖然眼睛看不見了,卻隱約感覺姐姐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她也不太明白姐姐為何會突然之間這般痛恨傅絕,除開之前對她們的威脅利用,近日來,傅絕對於姐姐關心並不亞於自己,只是姐姐的心裏怕是永遠也放不下陛下了。

半響,只聽見言芷珊低聲說道,“冰冰,等上官鈺回來了,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回夜狼國吧。記得,叫他別忘了帶上那封遺詔。”國不可一日無君,夜瀟淩墜崖生死未蔔之事終究是瞞不過夜狼國滿朝文武。

而她依舊是夜狼皇後,務必回朝穩定大局。當年流言四起的選妃懿旨不過是一代帝王的一時之怒,終是後宮虛設。偌大的後宮終究只有皇後一人,招人嫉妒。

她一身白衣喪服,冷面如霜,憂傷的墨瞳恰似寒月,不怒而威,一路護送帝王莊嚴肅穆的衣冠冢浩蕩回城。她以皇後之位,淩駕於滿朝文武之上,登上金鑾大殿,對著那些對她恨之入骨卻不敢造勢的滿朝文武宣讀了遺詔。

她和夜瀟淩都不會料到那封塵封已久的遺詔會以這樣的方式昭告天下。帝王的死來得蹊蹺,堂下已是一片唏噓質疑之聲。

言芷珊翻開聖旨,指腹輕柔而認真撫摸著錦帛之上那幹涸字跡,筆鋒間透著軒昂霸氣,瀟灑闊達。她的心間幾分心酸幾分惆悵,面上卻是從所未有冷肅威嚴,不容置喙。

“鈥王接旨!”

“臣在!”

“十一王爺夜祈鈥德才兼備,智勇雙全,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終於,當她將玉璽交給鈥王,看夜祈鈥登上王座的那一刻,她完成了她作為他的皇後應當完成的使命。她想他這一生,征戰沙場,最放不下的便是夜狼國的江山和冰焰之域了。

“瀟,你可以放心了,我試探過夜祈鈥,他果然不是當年初見時那個風流不羈的紈絝子弟了,他成長了,可以承擔一國之君的責任了。”登基大典之後,言芷珊來到了倚雪亭,在這裏,他們曾一同看遍萬裏江山,只道是江山如畫,帝業如墨,長河落日,落日長河,千古江山自有千古風流人物去描繪。而她,至始至終只是一個看風景的過路人。

“皇嫂——”

“原來是十一弟,不,現在應該稱呼你為“陛下”了。”言芷珊回神之際,只見夜祈鈥內著一身威武輝煌的帝王服,外披一件白色喪服。心底一絲欣慰,也虧得他沒有忘記與夜瀟淩之間那份兄弟之情。

“哈哈……皇嫂不必多禮。還是喚朕‘十一’來得自在。”夜祈鈥輕笑道,放誕不羈之中不失禮數,倏爾,他眉頭微微一皺,躑躅一瞬,狐疑道:“只是朕不明白,皇嫂何苦……”

“我自有我的理由,謝謝你還當我是你九嫂,謝謝你的成全。”言芷珊若有若思地撫了撫手上的那把雪韌牙,沖著夜祈鈥微微一笑,純粹的感謝,婉轉的道別。

不日,皇宮響起喪鐘陣陣,只道,鳶皇後悲痛欲絕,薨於先帝梓宮前,與先帝一同去了。而新帝仁慈,念及先帝與鳶皇後鶼鰈情深,遂將二人合葬,乃奉梓宮至皇陵。

浩浩蕩蕩的送喪隊伍,一路拜祭之人絡繹不絕,聖武淩帝梓宮所到之處,兩道肅然,無不著身披白色素衣潛心叩拜,恭送帝後最後一程。

言芷珊身著一襲白衫,混於萬千送葬宮人之中,望著朝著棺木叩拜迎送的百姓,心中百味具雜。夜瀟淩是百姓心目中的戰神,守護整個夜狼國,他的死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梓宮內裝著不過是兩具衣冠,沒有聖武淩帝,也沒有鳶皇後。

而她,只想做回他的妻子,一個平凡的妻子,無論別人怎麽說,她總是相信著,他會回來的,她會守著夢裏的那個諾言,永遠永遠。

終於,後山皇陵到了,她眼睜睜看著梓宮被送入陵墓之中,眼睜睜陵墓的門漸漸合上,言芷珊卻感覺一陣莫名的心安,聖武淩帝和鳶皇後終是永遠也不會分開了。

傍晚,各種儀式結束,宮人皆散去。這一次,她強烈要求夜祈鈥廢除了殘忍的人殉制度,而夜祈鈥竟然意外的答應了,此刻這裏只留她一個人守望著皇陵,默默發呆。

猝然,一陣風過,一個黑色的人影自她眼前一閃而過。

“我還以為你真死了呢。”一個不冷不熱的調侃之音自身後傳來。

言芷珊仿佛早已猜到來人是誰,唇邊輕輕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玩笑道:“現在不想死了,所以就不死了。”

308.(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296章、清風作伴只關風月

“好吧,你這人還真是……”身後之人不禁哭笑不得,竟不知怎麽說她好了,微微嘆了口氣,“人還沒死,先把衣冠冢給立好了,你不覺得是在咒自己死嗎……”

“是人都是會死的……”言芷珊的語氣很淡漠,極盡生死已讓她有了超出這個年齡的蒼涼。

倏爾一笑,她回首望向來人,莞爾一笑,那淡漠的笑意看起來不那麽真實,道:“玥,你難道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嗎?”從一開始她就發現他一路的跟蹤,是以才故意支散了所有宮人,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祭拜機會。

“我想我已大致猜到了些……”玄衣男子俯身從懷中掏出香燭各一對不緩不慢湊近那燃燒得正旺的爐鼎點燃並插上,慢悠悠的動作幾分恭敬幾分隨性,“你還記得我,說明你已恢覆了記憶,我不明白……他不在了,為何你可以像個沒事兒的人?”

聽到蔏弦玥這樣說,想來他還不知道自己曾瘋了一個月的之事,言芷珊但笑不語,仿佛從未受過傷一樣。

孤冷皇陵,陰風陣陣,徹骨清寒,讓她不禁覺得有些冷,雙手蜷縮環抱。在這裏,埋葬著無數帝王和無數陪葬的宮人,人都是害怕孤單所以連死了也要找人陪葬,不過,她不害怕孤單了,因為她有她的信念。

倏爾,蔏弦玥的聲音,在身旁響起,“瀟,想不到上次匆匆一別,竟成了永別。”他從腰間抽出一壺好酒,眼底是難以掩飾的悲傷哀痛,瀟灑不羈地豪飲掉半壺,將剩餘的半壺澆灌於陵墓前,以酒祭奠故人英魂,他對著恢弘皇陵石碑,自言自語,幾絲惆悵,“你這人有時著實招人討厭,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孤傲模樣,卻是面冷心熱,叫人恨不起來。”

突然,蔏弦玥將目光轉向芷珊,頓了頓,問道:“芷珊,你知道我與他是如何相識的嗎?”

“……”

蔏弦玥生性不拘一格地索性盤腿坐在了地上,緩緩道來,“說來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想當年,我也是堂堂西尋國王爺,年少輕狂,厭倦了朝廷紛爭和後宮勾心鬥角,本想帶著心愛的女子一同浪跡天涯,從此逍遙自在,可是渙兒不肯跟我走,我一氣之下,改名換姓,學著江湖中人劫富濟貧,偏又不知江湖險惡,中計當場就被惡霸給抓住,關了起來。那時,黑漆漆的牢裏關著的,除了我還有一人。”

“瀟?”

“嗯,呵呵……”蔏弦玥仿佛想到什麽好玩的事情,不禁笑道,自嘲道:“同樣是被抓的狼狽模樣,他卻完全不一樣,他骨子裏卻透著冷傲之氣,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牢中無聊,便找他閑聊,他卻是冷酷得要命,老是繃著一張臉,愛理不理。再後來,那惡霸一家一夜之間被滅門。至今,我仍記得那個晚上,鋪天蓋地的殺手從天而降落在他身後,他的目光冷冽嗜血卻是帶著一絲不忍。我驚嘆不已,試想一個人怎麽可以這麽毫無違和的擁有殘忍與悲憫兩種對立的氣質?而已是江湖浪子一名的我,孤身一人無事可做,一時腦熱就死皮賴臉追隨他進了冰焰之域。”

“原來你無影俠盜,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啊,呵呵……”言芷珊掩嘴笑道,她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畫面多麽有趣,不過倒是很像他們的作風,一冷一熱,性格互補倒也投緣。

“我這麽認真的同你訴說往事,你還取笑我!”蔏弦玥佯裝嗔怒苦著臉抱怨道。

言芷珊猝然問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前言不搭後語。

“……”

“如果我說,瀟可能沒死,你相信嗎?”

“你說什麽?”蔏弦玥渾身一震,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打聽過了夜瀟淩是墜下了萬丈深淵,生還的可能性……

“只是一種直覺而已……即便是萬丈深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怎樣,我都會找到他。”或許沒有人會明白她的堅持,只會當她是瘋病還沒好,她無法告訴他們,那個別樣的夢。

“芷珊……”蔏弦玥心底不禁一酸,他似乎能感受到言芷珊那堅強表面下,那支離破碎的心,那僅存的一絲希望,只是人死不能覆生……

這樣的她,可真叫人不放心啊。

許久,蔏弦玥輕笑著邀請道,“朋友一場,你可願意與我結伴而行,浪跡天涯,江湖同路?要知道本俠盜向來是單幹,不輕易找同伴的哦。”

清風作伴,浪跡天涯,的確不失為一個美好的人生。

言芷珊好似認真地在考慮他的建議,她的唇邊扯過一絲淺笑,卻是出乎意料的婉轉拒絕,“謝了,我想我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怕是到時候連累了你,別到時候兩個人一起蹲大牢就不好看了。”她看穿了蔏弦玥的意圖,他眼中憐惜之情出賣了他,他在擔心她,他是想替夜瀟淩照顧她。

雖同是天涯淪落人,可她還有很多未了心事,終究不是同道。

她的婉拒倒讓蔏弦玥有些失落,他以為她和他是一類人,喜好無拘無束的自由,結伴看遍天下,此事只關風月。

半響,微風撩起言芷珊散落肩頭的青絲,清冷絕塵,越發叫人看不透了,她淡淡地開口,“玥,替我找一個人可好?”

“你要找誰?”

“璇璣老怪的徒弟——塗昆曻,我找他有要事相求,有勞了!”

309.(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297章、謝謝你不那麽討厭我

“你我之間還這麽客氣做什?”蔏弦玥輕笑道,拍了怕芷珊瘦削的肩膀,笑容爽朗不羈。

倏爾,他拱手朝著陵墓做了個告辭的手勢,“下次,再來找你喝酒!”蔏弦玥不舍地拜別了“夜瀟淩”,施展輕功縱身一躍,消失於後山皇陵。

他就像是一縷清風,無拘無束,自在逍遙,仿佛天地間沒有什麽可以留住他追逐自由的步伐。這叫芷珊好生羨慕,幾時她才能與所愛之人,這般逍遙自在?

就在她失神之際,餘光所及之處竟突兀地冒出一把冷劍,毫不留情地朝她刺來,驚愕中,她條件反射地側身避開,鋒利的劍鋒削掉了她幾縷發絲,有驚無險。

就在方才躲避那一劍剎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閃,與她錯身而過,她已知曉來人是誰,冷聲嗔怒道,“邢旖姝!”

“是我!”邢旖姝一如既往的盛氣淩人,一襲橘色羅裙外披了一件素白色的外衫,儼然剛哭的通紅雙眸,怨恨的瞪向她,冷劍相指,“你憑什麽厚著臉皮回來,你憑什麽處理夜瀟淩的後事!你就是個掃把星,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淩哥哥就是因為你才死的!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不是你,而是淩哥哥……”

邢旖姝的詰問竟然叫她說不出話來,她也想問這個問題,“為什麽死的不是我……”可是,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一絲哀慟自她的墨瞳深處閃過,“抱歉,我現在沒閑工夫聽你的哭訴,若你想找我報仇,勞煩邢大小姐回去多練個幾年,再來不遲。”

“你——”邢旖姝氣結,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一動不動。

半響,邢旖姝卻令人意外的將手中的寒光劍收回劍鞘,反而連語氣夜變得平和了很多,好聲好氣說道,“言芷珊,其實今天我來……不是為找你麻煩的,淩哥哥不在了,冰焰之域群龍無首,所有事宜都由我和綠兒暫代管理。可我和綠兒畢竟是女人,長此以往只恐無法服眾,我想問你……你可有什麽良策?”

邢旖姝突然的轉變讓芷珊險些誤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著實打商量的柔和語氣,真叫她受寵若驚。她萬分詫異地凝視著面前這個總是對她惡言相向不依不饒的女子,言芷珊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美人坯子,此刻卸下那股高人一等壓人氣勢,她突然覺得她也不那麽討厭了。

不過是個從小被捧上了天的任性大小姐,性格直爽火辣,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從不加掩飾,也是個愛恨分明的性情中人。

若非喜歡上同一個人,她們之間也不至於每次相見都像是仇人見面一般。

半響,芷珊吶了口氣,自嘲著說道,“良策?我能有什麽良策?”

“我也是女人,對冰焰之域不甚了解。不過,既是群龍無首那就從眾多出類拔萃的殺手之中選拔出一批能當大任的下任繼承人,對其進行層層訓練考驗,往屆不都是這樣的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焰主不在,你們也可做主選拔不是?如此以來,人心可穩。”

聽完芷珊的敘述,邢旖姝已經知道該怎麽做,心下也釋懷不少。

“那你……不打算回冰焰之域?”

“不了。”言芷珊身形頓了頓,她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倏爾,她微微勾了勾唇,心情晴朗,緩緩開口說道,“我要去找他,無論別人信不信,我總相信他還活著。”

言芷珊眼中的堅決叫邢旖姝目瞪口呆,她覆雜的目光打量著芷珊的側臉,隱約有一絲敬佩之情自邢旖姝的眼眸一閃而過轉瞬即逝,仿佛只是旁人的錯覺。

邢旖姝若有所思地望著言芷珊錯身而過,即將遠去的背影,許久,她才憋出一句話,“言芷珊,淩哥哥是因為你才會墜崖,我本來應該更討厭你的,可是現在……我好像……好像不那麽討厭你……”因為她突然發覺,在她的面前自己對淩哥哥的愛竟然顯得這麽的脆弱渺小,她的堅持,她的從容,她的冷靜都是她所沒有的。

而且她更加無法想象是怎樣深刻的愛,才能叫一個好生生的人徹底瘋掉。她曾偷偷去過昱國,她見過言芷珊發瘋時的模樣,觸目驚心的心酸之情難以言喻。

而正要離開的言芷珊突然聽到身後的邢旖姝這麽直白的話,著實叫人忍俊不禁,她是該笑還是哭呢?

“那我謝謝你不那麽討厭我了,告辭。”她回首輕笑答道,語罷,拂袖而去。

這是她們第一次這麽友好平靜的對話,不帶一絲其他情緒。

310.(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298章、百年之約

昱國,莊嚴肅穆的皇宮,鎏金銅瓦,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玲瓏別致,飛檐鬥拱,交錯有致,其巍然屹立於卞京城最高處,城門下有無數精兵守衛皇城,無不昭顯出皇家威嚴不可侵犯。

這是,醒來之後,她第一次主動找上他。她原以為,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他了的。

她沒有進宮,只是在宮門外靜靜的等著。

一個時辰之後,他出現了,他緩緩朝她走來,唇邊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一如初見,他一攏紫衣,玄紋雲袖,姿容華貴,依舊是驚心動魄的邪魅冷絕,高綰冠發,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背後。他是罌粟一般的存在,能夠輕易的蠱惑人,所以她總是小心翼翼的提防著,疏遠著,而今若非有求於他,她是絕不可能再見他的。

“言兒……”傅絕眼中是難以言喻的喜悅,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壓根兒沒想到她會主動找上他,自竹籬苑她突然醒來不告而別,他便被朝政牽絆不得不回京,忙得完全抽不開身。

傅絕激動地上前,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手,卻被見怪不怪的言芷珊事先看穿,率先一個靈敏的旋身避開。

他還是這樣,老實喜歡對人動手動腳。言芷珊儼然一副退避三尺的疏離冷漠,畢恭畢敬說道:“不知可否換個地方說話?”

她的躲閃讓傅絕臉色不覺一僵,下一刻隨即勾唇一聲輕笑,緩緩收回撲空的手,掩飾方才的尷尬道,“好啊,不知言兒想去哪裏?”

“就弦音閣如何?”言芷珊淡淡說道,說著擺出了“請”的手勢。她用了三日時間將完全變了樣兒的弦音閣重新弄到了手,再度成為了弦音閣的主人。那紅極一時的樓閣,不該就此衰落,更何況那也是夜瀟淩送她的禮物,是她曾經的夢想,她會讓它恢覆當年風光。

“閣主,廂房已備好,這邊請!”踏入弦音閣,便見一位貌美婀娜女子上前引導。

看這架勢,傅絕魅眸意味深長一笑,不由得打趣道,“看來言兒是想重操舊業?”

言芷珊與他並排而行穿過迂回走廊,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直視前方,並沒有搭理他。一路寂靜,廂房已按他的喜好備上龍涎香,輕紗妙曼,有美人撫琴,煮好了清茶等待他們的到來。

雅致廂房內,琴聲悠揚,倒也別具風雅情趣。傅絕深邃邪魅的眸子若有所思的凝望著言芷珊的臉頰,深深的探究,卻也不說話,悠閑的抿了口身邊美妙佳人送上的清茶。

半響,她才緩緩開口遣散了伺候的美人,廂房只剩他們二人。

對於傅絕炯炯的目光視而不見,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此番前來,我是以夜狼國密使的身份,想與昱皇洽談兩國邦交的事宜。”

“密使,兩國邦交?”聽到通報的人說來人是夜狼國來的信使之時他還驚訝了許久,可看到上面落款的名字,他想也沒想就換了便裝出宮,孤身一人,連一個侍衛也沒帶。他竟不知言芷珊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傅絕深邃的魅眸玩味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極盡疏遠,公事公辦的清冷女子,只見她卻非常慎重地從懷中抽出一封金絲絹帛呈給他,“這是我國厘定的國書,請過目!”

“你是替夜狼國來當說客的?”傅絕狐疑的接過卷軸認真閱讀起來,半響,他的眉頭陰霾漸深,他好似明白了言芷珊的意圖,一股郁氣湧上心頭,胸口憋得難受。

“你倒是說說,朕憑什麽要簽訂這百年之約,我昱國如今兵力國力絕不輸於夜狼國!這個百年之約於朕有何好處?”

他說的沒錯,昱國綜合實力已經很強盛,而近年來夜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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