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耶律楚卻在此處出現，恐怕是來者不善。暗暗的殺氣將這小小的驛站包圍，颯風淩厲。

“既是‘有緣’，不如戰王隨小王望玉遼‘做客’。”耶律楚勾起一抹狠狠地笑，漸漸靠近二人。此戰他是有備而來，父王有令拼盡全力也要除了夜瀟淩，如若除不了，也定要將他牽制住，讓他無法回到夜狼。

一陣陣盔甲抖動地窸窣聲充斥著驛站，方才還靜得可怕的驛站頓時熱鬧。樓層中刷刷幾下冒出零零散散的玉遼士兵，遍布各個角落。

“可惜，本王，沒有那興致，怕是要辜負耶律王子一番好意了。”夜瀟淩冷聲道，頎長的身子往前一移，自然而然地將芷珊嬌小的身軀護在身後，十指相扣，芷珊心底一暖。

“唰——”那布衣的小二，手上不知何時冒出一把大刀，兇神惡煞般向兩人揮來。

“小心！”芷珊一聲驚呼。

夜瀟淩眼底寒光一掃，繞身出拳，震落大刀，回旋踢卷起衣角，那人被踢下樓去，只聽見桌椅叮咚的響聲，摔了一地殘跡。

“我們走！”夜瀟淩一把抓住芷珊，攜手飛身直下。恰好繞過還停留在那一排樓層下的耶律楚。

耶律楚驚愕於二人的輕功之快，猝然一轉身，邪斯道，“想走！沒那麽容易！”

一聲令下，“給我上！”

此話一出，樓層上方的士兵皆翻下欄桿，聚攏而來，附上門外浮動的劍影，將二人團團包圍。

怎麽辦，又是這樣的困局，只有他們兩人如何面對玉遼幾百士兵？

望見夜瀟淩的視線，只一瞬，她仿佛讀懂了他的意思，目光飄過門外的‘風馳’，饒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淺淺一點頭。

在目光流轉之際，已有士兵向他們襲來，但士兵到底是士兵講究的近身搏拿刀廝殺，主力道和耐力，不及夜瀟淩的內功修為。夜瀟淩反手出掌，只是幾招便將面前的幾人打到在地，奪過他們手上的兵刃。

“接著。”夜瀟淩遞了一把長劍給她。來不及思考已接過長劍，耽耽地看向身前將他們死死包圍的士兵，清淡的墨瞳此刻亦是寒冷如霜，劃開了血的痕跡。

揮舞著長劍，糾纏其中，她不能等著夜瀟淩來保護她，她亦可以保護自己，絕不是他的包袱。

那一刻，她的手是顫抖的，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讓血液沾濕了她的衣襟，染紅了她的眼，卻又是堅定的，因為這是生死交戰，若非你死便是我亡，半點不得猶豫。她不懂武功，幾分淩亂的笨拙，持劍亂舞，只能憑著輕功不凡的速度，如影似幻將對手迷惑，再趁機出手一瞬將之殺掉。

耶律楚放肆地邪笑抱拳在一旁，仿佛在看好戲。

夜瀟淩白羽淩冽，即使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劍，在他的手裏猶如沾了光芒，劍氣橫掃，一個個血肉模糊的屍體倒在了身前。開出了一條血路。

“你先走！綠凝應該在附近不遠處，你去找她回合。”堅定而清冷的嗓音在芷珊耳際閃過，大掌將芷珊的小手往驛站門外一拋。

夜風冷冷的連同夜瀟淩的微涼的手掌在芷珊手心輕輕滑過。她的心底一滯，呆住了腳步。

夜瀟淩冷眸淡淡地，目光如斯深邃覆雜落在芷珊臉上，他本想暫時擺脫這一身的束縛帶她回天山，所以支開了暗衛。只是，他沒想到耶律楚會在此攔截，這一時疏忽，連累了她，與他一同陷入危險中……

將手放在嘴邊一吹哨子，馬蹄聲在門前嘀嗒作響，‘風馳’徒然出現在芷珊的眼簾。

“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為什麽總是要她獨自逃離，為什麽不可以並肩作戰，同生共死。她記得上次她曾獨自離去，留他一人孤軍奮戰，雖然後來她又回去了……相似畫面拼湊在腦海。可是，現在她再也不想棄他而去了！

同樣地堅定甚至決絕，不容拒絕，一道無形之門的間隔，她在門外，他在門內。一雙微涼的墨瞳深深地凝視著夜瀟淩，似一汪清潭將他融入其中。當畫面定格在這一刻，如此毫不避諱地深深註視著，流轉的目光只有彼此。

這樣的僵持卻在下一秒融化，一晃神，虛步靈巧，夜瀟淩翻身甩劍長劍刺入了身旁向他襲來的士兵。繞身到芷珊的身旁。

“好！我們一起走！”語罷，牽起芷珊的手，抱著她帥氣地地翻上馬背。

“‘風馳’，靠你了！”芷珊宛然一笑，在他懷裏她很安心，撫了撫‘風馳’的馬脖子。

倏然間，風馳似乎聽懂了主人的意思，“嘶——”一聲長嘯，策馬奔騰。

這一聲，震天撼地的嘶吼，嚇了玉遼士兵一跳，畏畏縮縮地往後一退，狼狽地避閃到兩邊，留出一條大道。

馬踏飛燕，跨過人群，一路奔向深林中。

“拿來！”

“是，王子。”

身後一雙邪斯的眸子，沖著一路狂奔的兩人狠狠一笑，耶律楚臂膀剛勁有力，接過一把強弓，偉岸的身軀微傾，箭在弦上，拉弓之際，狡黠邪笑。

“唰——”一聲勢如破竹，貫耳刺目，穿過林中紛紛落下的葉梢，直射向林中那兩道緊緊依偎的聯袂身影。

64.（一）不墜青雲沈浮醉-第63章、還好

“唰——”一聲勢如破竹，貫耳刺目，穿過林中紛紛落下的葉梢，直射向林中那兩道緊緊依偎的聯袂身影。

“呃——”一聲低沈吃痛聲從夜瀟淩口中溢出。

“你怎麽了？”感覺夜瀟淩的身子一震。坐於前面的芷珊不禁問道。

“沒事。”夜瀟淩冰眸扯過一絲隱忍的痛苦，厲聲道，“抓緊了！”

遂一手勒緊芷珊腰間，一手勒緊韁繩。芷珊閉上眼，淩冽從她臉龐刮過，駿馬奔馳如風，穿越漫漫月夜。

遠處，驛站門前，耶律楚註視著剛才的一幕，濃眉緊皺，低咒道，“該死，難道沒射中！”若是攔不住夜瀟淩，父王定然將所有的過錯怪在他身上。

頓了頓，寒眸又是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狠狠道，“以本王子的騎術，夜瀟淩即便不死也定然受傷，那種情況之下他不可能躲過本王子的箭！把‘獵豹’牽來！”

“是”

倏爾，只見侍從的身邊多了一只如狼似虎的獵犬。身形龐大，兇惡地露出犬齒，鼻子在地上嗅了嗅。

‘獵豹’最靈敏的就是血和錐心散，只要是在百丈以內，它都嗅出來，只要夜瀟淩中箭，以‘獵豹’的靈敏……唇邊勾起邪惡地笑，忽而回頭，對著身邊的玉遼士兵一陣怒斥，“還楞著幹什麽？還不給我追！”

覬覦耶律王子的殘暴脾氣，玉遼士兵皆是神色惶恐，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拉去餵‘獵豹’，遂即逃命般戰戰兢兢地向漫入叢林的二人追去。

……

噠噠噠——

一路狂奔，不分方向，記得不得到底跑了多久，到了那兒，似乎到了叢林的盡頭，‘風馳’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猝然地一頓，涼風刺骨。芷珊一驚，身子差點由於慣性被甩出去，猛地一睜眼，望見的是一片空蕩黑暗。

這是一個孤立地懸崖，暗夜下，冰輪斜掛，雜草叢生的道路，荒涼已久，一棵蒼勁的孤松枝葉繁茂，彎曲曲，懸掛在懸崖邊沿，一株株野草藤蔓爬滿了斷壁懸崖，只有蛐蛐等蟲鳴之聲，窸窸窣窣地磨人耳際。

前方已無路可走——

“怎麽辦？”芷珊心底一涼，轉身望向夜瀟淩。

卻見夜瀟淩的銀面下的眸子，神情很疲憊，嘴唇幾分蒼白，似在強忍著痛苦。這一望，感覺夜瀟淩有些不對勁，芷珊心底猝然抽痛，抓住他的手臂輕搖著問道，“瀟淩，你怎麽了？”

“呃——”這一搖，夜瀟淩一聲嘶吟，眉峰皺著，低著頭躲過芷珊探視的目光，口中淡淡卻道，“我沒事……”

芷珊明顯的不信，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夜瀟淩的異樣。身子轉過來，面對著他，向他懷裏靠的更近，聽到他繃緊的心跳。小手繞過他寬大的胸膛往背後移去。倏爾，撫摸到一片濕潤的粘稠液，異常滾燙。

“你受傷了！”她的心微微一痛，這便是心疼嗎？

黑暗下，模糊了血液的後背，狠狠地插著一支金色的羽箭，只露出一半的箭尾，而另一半呢，則深深插在他的體內。

“說了，我沒事。一支箭而已。”只是這支箭上塗了，西域的‘錐心散’，所以……他故意省略了後面的話。

說罷，一個翻身下馬，依舊是英姿煞爽，看不出負傷的痕跡。芷珊也隨之下馬，滿是心疼的雙眸深深落在夜瀟淩背影上。

“幫我把它拔出來！”淡淡的語氣仿佛那箭不是插在他的身上，

“嗯。”芷珊默默點頭，靠近那堅毅背，手卻不自然地顫抖著，仿佛九年前，他負傷倒在自己面前，身上同樣插了一把支箭。他到底受過多少的傷才可以做到，利刃入體仍然想沒發生一般淡定，不支一聲地騎馬奔馳這麽久。

“不疼嗎？”

“還好。”夜瀟淩輕嘆道，還好……還好中箭的是他，還好她沒有受傷……

卻在此時，樹林一陣異動，窸窸窣窣不是蟲鳴，論步伐亦不是深山野獸……夜瀟淩耳際一動，暗道不好。他們竟然被追上了，怎麽可能這麽快？難道是耶律楚的寵物‘獵豹’。以‘錐心散’的奇味吸引‘獵豹’，這樣便可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他們，看來這個耶律楚也不似傳言中那般不堪。

“他們快追上來了……快拔！”夜瀟淩猝然地厲聲道。

芷珊饒是一驚，顫抖地小手，一張握住那半截金色羽箭，閉上眼，咬著牙，手上使勁兒，血液飛濺，沿著傷口奔騰而出。

“呃——”夜瀟淩強忍著，捏著拳頭，卻還是難免的呻吟出聲。手上一面從衣角撕裂一條布。

“拿來。”夜瀟淩道。

芷珊心中戰栗著將羽箭遞給他。只見瀟淩將那布條纏在羽箭上，緩緩向‘風馳’移去。

“這是要做什麽？”芷珊不解地詢問到。

夜瀟淩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將羽箭纏在了風馳的馬背上，幾分松散幾分緊。

“去吧。”夜瀟淩在馬背上一拍，‘風馳’馬嘴一撅，甩了甩了馬尾，遂即朝著另一個方向奔馳而去。

言芷珊瞬時，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想利用‘風馳’調虎離山，等到‘風馳’一路狂奔，遇見自然脫落，不但他們可以得救，如此一來‘風馳’也不會被耶律楚抓走……夜瀟淩到底是愛惜自己的寶馬的。誰說夜狼戰王傲骨冷情呢？

“芷珊，你信不信我？”夜瀟淩凝眸深邃掃向那孤冷地懸崖，突然問道。

寒風冷冷地吹打在身上，有著不屬於夏日的淩冽犀利。懸崖下漆黑一片，猶如萬丈深淵。

她不知夜瀟淩為何這樣問，眼眸裏的幾分不解在望見他目光所及之處之時，似乎又明白了。

寒風掠起她吹亂的發絲，紫衣瀟然，淺淺一笑嫣然如夢，“當然信……”自然而然，沒有絲毫地猶豫。

65.（一）不墜青雲沈浮醉-第64章、銀面冷絕卸

孤毅的枯藤懸崖，吹著陣陣凜冽的寒風，一群身著士兵裝扮的玉遼兵零散著徘徊在懸崖邊，樹影斑駁，人影浮動。

只聽見一個獷而不粗的聲音在浩瀚深夜下回蕩，“給本王子在附近仔細搜。”目光看向正在地上杵著鼻子使勁兒嗅來嗅去的‘獵豹’，地上隱約可見絲絲血跡。

看來他們果真到過這兒。

嗅覺異常靈敏的犬鼻，四處地尋覓著什麽，恰惡狗覓食虎視眈眈。緩緩移向那懸崖的邊，遲遲徘徊躊躇，許久，又轉變方向，搖著茸毛濃密深長的尾巴猝然間向樹林中奔去，似乎尋得了獵食。

“跟著它！他們跑不遠！追！”耶律楚眸底低黯，一聲令下。若放虎歸山不但他將死無葬身之地，玉遼也就快完了，夜瀟淩，‘戰神’之名豈是浪得虛名。

“是，王子殿下。”

窸窣地腳步聲夾著這馬蹄踐踏花草的聲響陣陣疏遠，遠離了那孤冷的懸崖峭壁。

此時此刻，沒人能望見那枯藤蜿蜒的峭壁懸崖上懸掛的兩抹身影。藤蔓纏繞在他們的身軀上，夜瀟淩一手摟著芷珊一手死死地抓緊一垂而下的藤蔓，一動不動，僵硬了手腳，靜若死寂。

半響，清婉的女聲試探著低聲道，“他們應該走遠了。”

“嗯。”夜瀟淩瞥了眼懸崖上方，約五尺有餘，方才崖上耶律楚的一字一句，他們聽得清清楚楚……心冷如冰，區區玉遼小國竟然膽敢挑釁他，寒眸已深，若有所思。猝爾道，“先沿著這藤蔓爬上去。”

“嗯。”芷珊低眉點頭，緊抱著夜瀟淩腰間的手，嘗試著攀上那藤蔓，玉手緊緊將其抓住，艱難地往上攀巖。

“哢——”是藤蔓斷裂之聲，猝然地失重感充斥著兩人全身。截然斷裂的藤條隨著二人的身軀迅速墜，在絕壁上劃過一道殘痕。如靈蛇般迅猛。

“啊……”來不及思考，慌亂之際，手舞足蹈似的，芷珊急忙扯住了絕壁上另一根藤蔓。與此同時，身姿敏捷的夜瀟淩亦然與芷珊分別抓著兩根藤蔓，垂在絕壁半空中晃蕩。

心底一緊，魂差點嚇飛了，腳下踩著的是冷空氣凝結的萬丈深淵，渾身僵冷，方才的事實證明這藤蔓根本不夠結實，堅持不了多久。眼眸一瞇，努力使自己冷靜鎮定下來。

夜瀟淩冰眸深沈，瞥見芷珊的慌亂，詢問道，“你沒事吧？小心！”

“嗯。”芷珊沖著夜瀟淩微微一眨眼，示意她沒事。

如今生死關頭，他該如何是好，手不經意地滑到腰間的某處……若是此時通知綠凝趕來，恐怕耶律楚也會被引來，如若不，又怎麽脫離這絕壁？

“那邊好像有個洞！”突然傳來芷珊欣喜地呼喊。

距離他們所在的絕壁峭崖邊的下方不遠處，有一塊小臺階。遠眺而去漆黑一片，茂密深長的雜草後隱約是一個山洞，幾乎被這漆黑掩蓋住。

一個想法頓時在他們心底彈出，回首間相視凝望，默契一笑。遂即，兩道身影皆縱身往目光所及之處翩然而去。

倏然落地，腳上終於有了著落。芷珊心底的石頭終於也隨之落地，手指拂過騰蔓、雜草叢生的洞口，試探著上前，裏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緩緩踏入著黑暗之中，猝然的一層薄霧將他們繾綣包圍，

一股詭異之感像一汪清流不經意地劃過心跡，泛起絲絲漣漪，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麽破湧而出，期待、眷戀、澎湃、嘆息、憂傷、致命般吸引著她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前，仿佛有什麽在前面等待著她。

“瀟淩，你有沒有感到一股奇怪的氣息？”芷珊眸子異常地清冷憂傷問道，腳步卻沒有停下。

“嗯。”夜瀟淩蹙著眉頭，從衣襟中掏出一火折子，點點熠光使得漆黑漸漸有了幾分微弱的光線。

借著微弱的火光大概將這山洞辨得分明，洞壁爬滿了肆意流竄的藤蔓，仿佛已經將這裏侵占吞噬，只留的一小塊地兒，叫人莫名的心悸。藤蔓隨著洞壁蔓延伸向無盡黑暗，通向未知的盡頭。

“暫時，可以在這裏避一避，等到明日耶律楚便以為我們已經走遠，到時我們再上去。”夜瀟淩淡淡道，四處張望，倏爾從草叢中拾到幾根枯萎的藤枝，升起一堆小火。

“嗯。”芷珊緊跟著夜瀟淩，幫著拾枯枝生火。一陣忙活，瞥見夜瀟淩背後那躺著血的身軀。心底又是一陣抽痛。

艱難地開口，“你的傷……”

“我有療傷藥，幫我擦藥。”說著，他從衣襟裏又摸出一瓶藥遞給芷珊。自顧自的脫下上衣，露出古銅色的肌膚，性感而健碩，如斯完美的身材是人看了都會驚嘆。

美眸猝不及防地撞見夜瀟淩毫不避諱的舉動，臉上染起一絲紅暈，熠熠火光下，迷離了雙眸。小心翼翼地接過藥瓶，欲繞道他身後，目光不著痕跡地轉移。

可是，這一瞬還是被夜瀟淩攬入眼中。深邃的冰眸染上幾分柔和。炙熱的大掌拉住了她的手，沒有絲毫的防備，芷珊跌落在他赤luo著上衣的胸膛，炙熱而溫暖，將她圈禁在其中，忘記了掙紮，又或許在他懷裏她根本無力掙紮。

“珊兒，很想知道我的樣子，對吧？”淺淺的一問，仿佛試探，又仿佛釋懷了什麽，雲淡風輕。

身子猛然間一頓，心底僵住。想嗎？心裏有種悸動和惆悵在燃燒纏繞，結成一個繭將她的心包裹。

至始至終，她在乎的不是他長得是否英俊瀟灑，在乎的，不過是這個許諾她生生世世的男人心底是否信她。

“瀟淩，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這銀面不會存在我們之間……”

夜瀟淩清冷的眸光，卸去冰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如沐春風，“從此這銀面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摘下它吧。”大掌握住她的柔荑，緩緩移向那冰涼的面具。拂過那層冰涼的觸感。

那一刻，她的心莫名地顫抖……冰冷的銀色面具，倏然緩緩從臉龐滑落，漫長而輕柔。

融融的火光下，迷離了她，沈醉了他。她終於看到他的容顏，所有的動作在一瞬間凝結，那一眼，熟悉而陌生。

何為豐神俊朗，她總算見識到了，淩冽的眉宇，絕塵而立。

不同於傅絕的邪魅，蔏弦玥的俊朗，花明楓的妖媚，而是渾然天成，絲毫沒有因為常年帶著銀面而產生什麽分界線，冰冷如斯，傲骨如斯，完美如斯。那深邃清冷的冰眸仿佛世間最璀璨的星辰，可照世間萬世光華。

卸去冰涼的銀面，她看清了他宛若天神般的絕代風華，看清了那每一寸完美的臉龐，看清了他眼底深處埋葬的孤寂，和那絕塵的冰涼眸底深處，有她淺淺吟笑的容顏。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瀟淩，是否，我們曾經見過，或許不只九年前……

那一眼，仿若流轉在前世輪回中，她笑了，只因，他冷涼的眸子如論如何的冰天雪地，如何絕塵傲骨，卻依舊有著她傾世的笑顏，盛開在梨花下，凝固成琥珀萬年永恒。

66.（一）不墜青雲沈浮醉-第65章、相依而眠

漆黑之夜，黑雲彌漫的懸崖峭壁的藤枝苲草縫隙露出的火光顯得流色迷離。

“怎麽，珊兒對為夫的長相還滿意吧？”望著芷珊微楞的小臉，夜瀟淩絕代風華的容顏下的冰眸撲朔迷離，薄唇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因失血過多而泛白。心中微微一動，第一次覺得淩冽如冰的夜瀟淩竟蒼白得如此憂郁而醉人，像一杯醇酒，熏香迷離。而他此刻似乎心情大好，竟同她調侃。

言芷珊染上雲霞的臉頰韻味更濃，墨瞳迷蒙著，清幽如蘭的香唇撅著道，“去死吧你，少自戀。”

在他懷裏一掙，聽見額頭上傳來他低沈地一絲呻吟，“呃……”

猝然驚醒，他如今還身負重傷呢。遂直起身來，懊惱道，“糟糕，你的傷還沒擦藥呢。”

掙脫出夜瀟淩的懷中，顫顫地握著手裏那瓶藥，目光無意地瞥過藥瓶上似乎雕刻著什麽紋路，幾分熟悉之感輕輕從腦海流過，卻沒能抓住。甩開這一瞬的失神，迅速蓮步輕移向他身後。

下一刻，她的墨瞳霎時驚愕……

血跡斑駁的傷口，暗得發紫的血液因為時間久了而凝固些許，傷口的深處是鮮艷欲滴的血漸漸肆意流淌，血肉已然模糊，只一眼就令人幾欲作嘔，忍著胃裏的翻滾。

眼角酸酸，心戰栗著，不自覺地撫上那古銅色的肌膚，堅毅而健碩的背。沒有想象中的光滑，細膩。借著融融的火光，一道道或深或淺的殘痕縱橫交錯，爬上他堅毅的背，書寫著這半生的沈浮。

瀟淩，你二十多年便是這般過的嗎？金戈鐵戟，戎馬浮生，銀面掩風華，封住你孤傲的心。

從袖底抽出一塊絲巾，顫抖著擦拭那殘忍得不堪入目的血跡，那樣輕盈，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觸痛他的傷口。

她以為她十年的青樓生涯雖說是混得風生水起卻是心力交瘁，此刻想來，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她到底是幸運的，遇上的是宓姨，宓姨沒有逼迫她接客，她只需要幕後策劃一切，是以她沒有被狠狠地踐踏達官貴族之下。

而他，一個桀驁孤冷的貴族皇子，一個權傾天下的王爺，一個絕代風華的銀面戰神，經歷的又是什麽？

如斯豐神俊朗，為何會讓世人傳言成面若鬼魅，其醜無比呢？

倏爾，芷珊緩了緩神色，似不經意地之言，呢喃道，“為什麽故意讓世人以為名動天下的夜狼戰王竟是個奇醜無比之人？”

“居廟堂之高不需要一副好皮囊，上陣殺敵亦不需要一副好皮囊。這世上逢場作戲太多，爾虞我詐太多，早已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與其帶著假面做人不如帶上這銀面，外人如何傳言議論，又於我何幹，我或許該感謝他們，如此一來，反而看某些東西可以看得更清……”他的聲音永遠那般清冷而低啞卻悅耳，手掌在那摘下的銀面上拂過。

“什麽？”

“比如說——人心。”夜瀟淩清冷的眸子下幾許沈淪的迷醉，深深地凝望著芷珊，話中有話。

夜瀟淩的話很淡，卻讓她聽得分明，耳根一紅，手上卻很小心翼翼地繼續幫他上藥，掩不住眼底的動容。

芷珊不懂醫術，加之擔心自己技術不精弄疼他，磨蹭好一陣子才將傷口擦拭好，這才撕下自身的一截衣，忙活著，笨拙地在他健碩的身軀上纏了好幾圈。

夜瀟淩倒是坐在地上，很愜意地伸手仿佛在等著她為他穿衣。

芷珊頓了頓，有些疑惑著，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怎麽，難道要她伺候他不成？

“我受傷了。”

清冷的嗓音再度響起，理所當然的淡淡口氣。而她一口氣沒順，差點給自己嗆死。剛才脫的時候還那麽利索，這夥兒怎麽……有些懊惱，癟了癟嘴，她還真沒伺候過別人穿衣，可是手卻不由自主地拾起那一襲白衣，輕輕披上他的身上。

夜瀟淩嘴角勾起一絲狡黠而深邃的笑，保持緘默，仿佛任由擺布，冰眸微瞇，仿佛很享受般悠悠然，一點不見受了傷的樣子。除了那浸濕了汗珠的額間以及那緊抿的薄唇淡得太蒼白了。

芷珊纖細的玉手在他身上笨拙的忙活著，這樣貼切的距離，他的低沈的呼吸游離在她臉頰，暧昧的氣息在縈繞。雖然不是第一次這般親近，卻總能讓她心悸。

“啊——”那雙握慣了刀劍而結繭的大掌，將她揉入了懷中，她整一個人撲倒在他身上，尷尬地挪了挪，卻依舊在依偎他的懷中，吸取熟悉而陶醉心脾的男性氣息，他身上自帶一股異香異常的惹人迷醉。

腦勺抵著他的下巴，夜瀟淩的大掌靈巧地抽掉了拿一根樹冠的木簪，三千青絲倏然滑落，落在兩人的肩上，憐惜地拂過她如墨的青絲，柔順細膩。手上的動作從所未有的寵溺。夜瀟淩輕輕地低頭，落下一吻，吻在發梢，不然絲毫情yu的色彩，有的只是深深的憐惜。

“珊兒，回去之後，我便休了‘南宮雋風’，如此，你便不用做她人替身……”他要以夜瀟淩之名娶一個叫言芷珊的女子。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她明白他的心意，正如他懂她的不甘。

“可是，現在天下局勢不穩定，若因此引起兩國戰端，那我豈非成了紅顏禍水？”芷珊先是輕笑，卻又漸漸染上凝重，有些事情無論怎麽逃避都只能是無用功，她身上的毒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

“其實離開你的那幾日，我打探到一個消息，傅絕與北辰掣天暗中勾結，東陵可能會大亂，為今之計還是靜觀其變……”

“嗯，此事我自有分寸，別擔心……”夜瀟淩神色一凜，若有所思，倏爾似嘆息般緩緩開口道，“睡吧……”

芷珊默默地點頭，在他懷中縮了縮，尋了個舒適位子，緊緊依偎……

半夜，那個擁著她的身子很炙熱，就像抱了一個大火爐，似要將她融化。朦朧中，沈睡的女子感到些許不適，無意識地動了動身子，那火爐猝然間的僵硬……

67.（一）不墜青雲沈浮醉-第66章、夢魘之絳雲染

漆黑夜幕下，點點星光被漫漫黑雲遮住，倏然地，一道風劃過雲端，吹散浮雲，吹散遺落的塵埃，卷入峭崖邊的山洞……

“琴靈——琴靈——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很久了——”這聲音悠悠地飄來，仿佛穿越了輪回，帶著濃濃地哀傷婉轉低吟。

那個沈睡在俊美男子懷中的女子，清婉如遠黛的眉微微一蹙。

這猝然飄來的聲音仿佛能召喚她的靈魂，像一陣漩渦，靈魂被深深地引入其中……

“誰——？”睡夢中的女子，仿佛有了意識不自覺呢喃道，猝然一睜眼。卻只見一道刺目的白光，將她包圍。

“我是絳雲，亦是你的前世——”那個聲音繼而幽幽道，“我靈魂已經消散，轉世成為你，現在你看到的只是我死前的一抹癡戀，一抹記憶。”白光漸漸柔和，，幻化成白霧，一白發紅衣的女子從霧中輕盈地走來。

這是夢嗎？

那女子的腳步那樣的緩慢，輕柔，紅衣鮮艷欲滴，在霧裏翩然漂浮，像一抹雲煙，即將消逝……

“你在說些什麽，我不懂，什麽前世？”芷珊莫名地慌亂，一種憂傷侵入她的骨髓，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寸。

“你不想知道，為什麽你會來到這你所以為的異世嗎？”那女子的聲音再次在芷珊耳邊縈繞。

芷珊心底一顫，十年了，在這時空生活了十年，她幾乎忘了尋找這個一直困擾著她的答案，為何自己會魂穿異世？

“你本屬於這裏。百年前，我含恨而死，和他一同墜落懸崖，因無法抵擋心中怨恨，偏執得想要逃脫命運的束縛，化解永世詛咒，趁著暝燁之痕的縫隙，墜入時空隧道，投胎異世。可惜……你還是回來了……這便是命吧……”

什麽？她屬於這個時空，而且還身負永世詛咒？一股涼意在身上流竄。

“怎麽才能化解永世的詛咒？”她還不想死，即便身上中了無解之毒，她亦沒有放棄過，她放不下冰冰，放不下阿黛，亦放不下他。

“既是永世之詛咒，又怎會有解？”那女子笑了，芷珊無法看清她的臉，卻看見了她淒楚的笑容，心底一陣抽痛。

“不——！我不信！”不可能的！芷珊全身瞬間僵化，心中拼命地掙紮道，不，不可以相信她的話，這不過是一個夢，一定是假的，夢中的人說的話怎麽可以相信！

卻聽見那個幽怨而悲痛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道，“對不起，原諒我……原諒前世的我，將痛苦蔓延你身上……我會讓你記起我的，記起屬於絳雲和離覲（jin）軒的一切一切……”

“啊——”剎那間，白霧中的紅衣女子如一道朔風，猝然間侵入芷珊的身子，迸發出如火焰般撩人攝魂的光芒，將兩道身姿灼燒融成一體。

一幕幕在腦海閃爍……

“你快走！”男子焦急的催促聲音。

“不用了，絳雲不走。既然決定了，又何必留情，放我離開？難道說，離大哥真的已經愛上我了？”

女子的語氣輕佻，卻越發堅決……

“其實你早就發現我的身份對嗎？為了取得我的信任，堂堂大將軍兼武林盟主，委身屈下，接近我這個妖女，忍辱負重於此！紅煞，真是太幸運了。”說著，雙眸已經浸濕了。

“哈哈哈——自古正邪不兩立，血煞門又與你有著血海深仇，你沒錯，錯的是我……”

“絳雲——”男子猝然神色一變，眼中是難以言喻的痛楚，似哽咽一般道，“原來你都知道……

“可你不知道，你贏了，我真的——真的愛過你，若有來生……

畫面流轉……

天空散出一片箭雨，飛濺的血液，染紅了殘陽……

“不——不要——”

“離覲軒，你個大傻瓜！”

“啊———

那一頭烏黑的墨發，在風中褪白……

“哈哈哈！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血浴神功！斷情棄愛，以血為咒！殺無赦——！”

漫漫天際只留下，陣陣絕望地尖叫咆哮聲在徘徊回響，向蒼天是訴說著她不甘與怨恨。

“哈哈哈……原來，原來血浴神功第十層是要真的斷情棄愛才能練成……可惜，這絕世武功於我已經無用了……”

從血泊之中，那瞬間白了發絲的血衣女子吃力地抱起了躺在血泊中的一人，沒入楓林盡頭，那個孤冷的萬丈懸崖……

“覲軒，覲軒……”那原本的清眸仿佛跌入了記憶的深淵，沈溺在腦海中不斷閃現的畫面中，或喜或悲，或哀或怨，幻化多端。臉頰暈開一抹淚痕，滴落衣襟。

“琴靈，別傻了，即便你流再多的淚，也無法換回你逝去的前世——”猝然間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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