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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疑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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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精美的白玉盤中皆是清淡鮮嫩的菜肴,滿滿的擺了二十多只盤子,每樣只做一點,白玉碗中有香氣撲鼻的羹湯,飛卿一一指給容十,“都是我最愛吃的,我不知英渡愛吃什麽……”飛卿說著臉頰微紅,“我多年沒進過廚房,不過是我用心做的,味道應該不錯。”

容十呆楞楞的,只疑心身在夢中,飛卿摁他坐了下來,站在他身側為他盛湯夾菜,看著他的側臉手一顫,為了心愛的人素手做了羹湯,精心裝扮後等著他歸來,跟他對面坐著,說笑著吃飯,這樣令她向往的日子,終究是與她無緣了。

容十僵坐著,那個冷冰冰的飛卿他習慣了,這樣的飛卿,令他快要窒息,不敢相信的窒息,幸福得窒息,飛卿在他身旁坐了,“英渡,不愛吃嗎?”容十忙說愛吃,幾筷子下去狼吞虎咽,滿腦子都是今夜的飛卿,沒嘗出飯菜如何滋味。飛卿拿出帕子擦擦他額頭的汗,“別急,我們說著話,慢慢吃。”

容十想看她又不敢看,只怕再多看一眼,就要當場暈死過去,臉都不敢扭,只說,“涼茶……”飛卿為他斟了茶來,容十咕咚咕咚喝下去,猶覺頭腦昏昏,又說,“茶壺……”飛卿遞過茶壺,容十舉到頭頂順著一澆,方覺清醒,飛卿嚇一跳,連忙拿了巾帕為他擦拭,一邊擦一邊喚一聲鶯兒,“備好熱水,給容公子飯後沐浴。”

容十又暈乎起來,閉一下眼道,“飛卿,別捉弄我了,我受不住……”飛卿楞了楞,心中一嘆,咬咬唇道,“以前是我不好,對你太過冷淡,我……”容十又閉一下眼,起身過去大開了窗戶,吹著夜間的涼風方好了些,回身覆坐了下來,吸一口氣笑嘻嘻對飛卿道,“我們吃飯。”

他吃得極細極慢,每一口吃進去都要驚嘆一聲好吃,太好吃了。飛卿垂了眼眸,淚滴從面頰滑落下來,掉落在茶盞中,轉瞬沒了蹤影,再仰起頭嘴角已噙出一絲笑意,看容十又緊張又誇張,輕聲說道,“怎麽?覺得我今日很奇怪?”容十點點頭,飛卿笑道,“關於我父親的事,英渡可聽說了什麽?”

容十拍一下額頭,邁進飛卿的屋門前,就想著跟她仔細商量此事,一進門瞧見她,什麽都忘了,吸一口氣,自從進了這屋門,總算說了一句正常的話,“今日見著了喬安和麥穗,他們跟我說了,我想著跟飛卿仔細商量……”

飛卿過來掩了他唇,笑笑說道,“大家關心我,我都知道……只是今日,先不提此事,我們好好吃飯,就當是對有了線索的慶賀。”容十點頭說好,飛卿在他對面坐了,略吃幾口菜,一擡頭容十怔怔看著她,又不自在上了。飛卿笑道,“英渡這樣瞧著我,我吃不下去。”容十忙低了頭,不知所措盯著桌子底下。

飛卿又略略吃了幾口,心中想著,我知道你們關心我,可是怎能因為我一個人的事,毀了你們的平安日子,若是覆仇不成反得罪了權貴,受連累的不只是我們幾個,還有麥家容家喬家,我孤身一人了無牽掛,就讓我自己去,小舅父這些年尋我不易,他已盡己所能做了他能做的,我這次離去,他再尋不到我,也能免去拖累。且我早已是林飛卿,不再是木飛卿了。

再擡頭看容十,依然低頭看著腳下,笑道,“我吃好了,為英渡彈琴吧。”說著話來到床邊,在琴凳上坐了,皓腕輕擡,寧靜而緩慢的樂曲流淌出來,若潺潺溪水,又若輕風過耳,容十聽著心中漸漸松弛,說來奇怪,容十並不通音律也不懂樂曲,卻總能聽出飛卿琴中的情緒,憂傷的憤怒的決絕的敷衍的,卻鮮少有今日這樣寧靜安穩的。

七年前他經過風月樓,就因一曲憂傷的琴音被吸引進來,然後看到面對眾人彈琴的飛卿,他一眼認出了她,自從兩年前她走後,他心中一直想著,來到昌都縣,父親又密密囑咐他尋找。容十轉身看著飛卿,正沖他溫和淺笑,她身後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肩頭,微風吹過時若水波一般輕輕漾動,此情此景,美得如畫如歌如夢如幻,容十看了好一會兒,回過頭去安靜用飯,這時才真正品出鮮美的滋味來。

一頓飯吃了很久,飛卿又親手烹了清茶,二人對坐喝著茶,容十這時放松下來,又是一臉嬉笑,說些笑話逗著飛卿,飛卿卻笑不出來,看窗外夜幕已沈,心中越來越緊張,拿出一小壇女兒酒來,啟了封斟上,一仰脖子一盞下去,連喝三盞,容十伸手攔住了,笑道,“怎麽還牛飲上了,仔細傷了身。”

飛卿放下酒盞楞楞看著他,她本不勝酒力,此時雙頰暈紅眼眸晶亮,看著看著靠了過來,靠在容十懷中,容十呆了呆,伸出雙手輕輕環住她,飛卿又往他懷中貼了貼,容十摟得緊了些,飛卿一吸鼻子落下淚來,容十忙安慰道,“怎麽哭了?這些年飛卿心裏是不是很苦?都怪我照顧不周。”這一句話,飛卿眼淚落得更急,直哭得泣不成聲,容十手忙腳亂安慰著,飛卿窩在他懷中,放縱了自己,任性哭了個夠,容十聽得肝腸寸斷,卻不說話,只緊緊抱著她,任由她發洩。

飛卿直哭到夜半方才止住,冷靜下來就有些羞赧,頭埋在容十懷中不肯擡起,又過好半晌捂了臉起身道,“我沐浴去。”容十喚一聲飛卿,從身後抱住她,“日後,定不讓飛卿再流淚。”飛卿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淚來,英渡,雖然我萬分不舍,可我們,不會有日後了,強忍了嗔道,“英渡這樣說,是又要招我哭嗎?”容十又抱一會兒,方松開她,來到屋門外,鶯兒瞧見他一臉的淚水,吃驚道,“容公子這是?”容十搖搖頭,“打翻了涼茶,滿頭滿臉都是。”鶯兒指指隔壁屋門,“早備好了熱水,容公子去吧。”

容十沐浴過神清氣爽出來,笑問鶯兒道,“飛卿睡了吧?我不擾她了,這就回去。”鶯兒忙攔住了,“掌櫃吩咐過,讓容公子稍候片刻。”容十坐了,屋中飛卿也剛沐浴過,坐在銅鏡前好一通忙亂,冷水熱水交替敷著雙眼,膏兒霜兒露兒抹了不少,又不停眨著眼睛,折騰許久看著依然紅腫的雙眼不停跺腳,怎麽就哭了怎麽就哭了?這種醜樣子,可不能讓他瞧見。折騰到四更紅腫總算消褪,紅著臉輕喚一聲鶯兒。

過一會兒鶯兒出來請容十進去,容十跨過門檻,就聽裏屋飛卿喚一聲,“英渡,進來。”聲音顫顫的,似害怕似羞澀似緊張,容十來到裏屋,就見飛卿側躺在床,紅菱被裹了身軀,烏黑的長發如瀑一般灑滿枕畔,襯著精致的臉龐,美得驚心動魄。

容十僵立看看著她,看著看著緊抿了唇,飛卿垂著眼眸不敢看容十,紅菱被中探出□□的手臂,纖纖伸向容十,小聲說道,“我這身子依然是幹凈的,今日就交付給英渡。”容十走過去蹲下身,將她手臂放回被中,在額頭上印下一吻,鄭重說道,“待飛卿大仇得報,待到我們的洞房花燭之夜,飛卿,我會等。”

飛卿緊閉了眼眸轉過身去,眼淚又落下來,身後容十為她掖緊了被角,撫一下她的頭發,輕聲說道,“飛卿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飛卿緊緊咬住了被角,聽到他出了屋門,小聲叮囑鶯兒仔細伺候,然後蹬蹬蹬下了樓,又一次淚落如雨,今夜似乎要流盡所有的眼淚,日後再不會哭,也無人能讓她再哭。

容十走出來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周遭黑黢黢得,沒有一絲光亮,摸著黑隨意游蕩,走著走著就覺鼻端潤濕一片,黎明第一絲光正躍出天際,手指一抹低頭一看,紅紅的,原來是流了鼻血,不由自嘲道,容十啊容十,瞧你這點出息。眼前浮現出幾幅畫來,飛卿為他夾菜,飛卿為他擦頭發,飛卿坐在窗下彈琴,飛卿側臥在床斂著雙眸暈生雙頰……傻呆呆站著,鼻血又汩汩而下。

這時聽到耳邊有潺潺水聲,在黎明的微光中河水泛著銀光,沖過去不停拿涼水拍打額頭,鼻血止住了,沸騰的心緒也平穩下來,看著河水中的倒影,今日的飛卿,太過反常了,她,為何如此?難道……

容十向著風月樓狂奔而去,因夜裏趁黑游蕩,此處距風月樓甚遠,他拼命奔跑,奔跑,來到風月樓已是日上三竿,沖到飛卿屋中,已是人去樓空,一位叫做春紅的女子跟了進來,熱情笑道,“原來是容公子,林掌櫃走了,說是再不回來了,這風月樓交給我打理,容公子日後還請常光顧,多關照我們的生意。”

容十轉身下樓,奪過一個人牽著的馬,飛身上馬往城外追去。春紅隔窗瞧著他走遠了,嘆口氣回頭道,“飛卿啊,你也太狠心了。”飛卿從裏屋走出,“長痛不如短痛,慢慢的,他就會忘了我,過他該過的日子。”

她知道容十必會去追,是以想出這樣一計,容十在前她在後,這樣,容十就追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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