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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去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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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早,麥穗來到上房給喬太太請安,淑嫻進來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蹙眉說道,“二嫂,我父親病重,我得回慶州府去瞧瞧。”喬太太忙道,“應該回去應該回去。”又喚一聲來人,吩咐道,“快,幫著三太太準備回娘家的禮品,一定要厚重。叫人到醉仙樓請三老爺來。”

淑嫻搖搖頭,“二嫂的心意淑嫻明白,只是父親病重,若是他跟著回去,我一時心煩意亂,若忘了遮掩,再露出什麽來讓老人家憂心,豈不是病上加病?”喬太太長嘆一聲,“也是,仁弘不知事,老爺又出了遠門,更是沒人管他了,唉……”

過一會兒備好馬車行裝,麥穗送了出來,憂心喊一聲三嬸娘,淑嫻拍一下她臉笑悄悄說道,“其實我父親沒生病,我只是想念父母親了,想回去瞧瞧,這樣說辭,放行也痛快些不是?”麥穗笑了,“那三嬸娘早日回來。”淑嫻點了點頭。

上了馬車,淑嫻靠著車壁合眼假寐,張媽媽和綠珠安靜陪侍一旁,張媽媽心中嘆氣,三太太這些日子以來,夜間總是失眠,一把扇子放進箱籠又拿出來,枕頭下放一會兒又扔出去,今日走時也一樣,放下又拿起,終是塞進了袖子,這會兒都要睡著了,手依然緊緊捏著扇柄。

這時馬車一頓停住了,就聽車夫在外喚一聲三老爺,喬仁弘溫煦的聲音在外響起,“趙二,哪裏去?”就聽趙二回道,“親家老太爺病了,送三太太回慶州府去瞧瞧。”車簾被掀開來,喬仁弘探進頭來喚一聲淑嫻,“怎麽?岳丈病得重嗎?”淑嫻雙眸中含了些水汽,“不怎麽重,只是我惦記,要回去瞧瞧。”

喬仁弘擡腳上了馬車,張媽媽和綠珠忙下去了,喬仁弘坐在淑嫻身旁道,“那我也得去瞧瞧。”淑嫻心中一聲嘆息,這些日子瞧不見他,以為能忘了,此時聽到他的聲音,再看到他帶著關切的臉,心中卻又起了波瀾,倒盼著他狠一些決絕一些,這時喬仁弘看著她道,“上次惹急了淑嫻,就忘了吧。”

這時馬車外一聲嬌呼,“哎呀,三老爺,奴家肚子疼得緊,要不要找郎中來,三老爺,奴家疼死了……”淑嫻扭了臉,喬仁弘溫和的臉上現出一絲驚慌來,搓著手為難道,“淑嫻,這個……”淑嫻笑笑,“自然是仁弘的孩子要緊。”喬仁弘一臉感激,“還是淑嫻明理。”

說著話跳下車去,淑嫻一聲冷笑,這樣的手段,他竟瞧不出來,他糊塗如此,我又何必貪戀他那虛無的溫和?他的愧疚和感激,也並不是我想要的,淑嫻端坐著,手指碰到袖筒中的扇柄,刷得掀開馬車簾,說聲等等,喬仁弘站住了,他身旁一位嬌媚的女子朝她看了過來,張媽媽和綠珠扶淑嫻下了馬車,淑嫻看著喬仁弘,抽出那柄扇子,“這可是仁弘寫的?”

喬仁弘搖頭,“字是我的字,我卻沒寫過扇面。”淑嫻的心緊緊縮在一起,原來如此,原來喬家貪戀自己娘家的家產,拿一把扇子騙了自己終身。喬仁弘看淑嫻身子發顫,問道,“淑嫻,這扇子有什麽來歷?”身旁何翠仙一聲嬌呼,“三老爺,奴家肚子又疼上了,大概是孩子有什麽不適。”

淑嫻扶了綠珠手臂,咬著牙冷靜下來,瞧一眼那何翠仙,裝腔作勢濃妝艷抹,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貨色,嘴角噙了一絲笑意道,“二位郎才女貌,果真是絕配。”喬仁弘一楞,那何翠仙已經嬌笑一聲走了過來,“這麽說,三太太肯承認奴家身份了,奴家拜見三太太。”淑嫻卻是沒有瞧她一眼,回頭將扇子一撕為二,隨手扔在街角,將最後一絲牽掛與不舍堆起在冷風中。

淑嫻吩咐一聲,“上馬車,快馬加鞭,啟程吧。”喬仁弘瞧著馬車駛離,走到街角撿起掉落在地的扇子,瞧著默默出神,何翠仙拉一下他袖子嬌聲道,“三老爺,已經破了的扇子,就扔了吧。”喬仁弘放進袖筒,“走吧,陪翠仙看郎中去。”

馬車中,淑嫻閉目養神,待出了昌都城門,睜開眼對張媽媽和綠珠道,“等我們回來,你們二人著手將我嫁妝裏值錢的太過顯眼的,都換了金條,另有幾幅字畫,下次帶回慶州府,衣物都原樣放著,免得旁人起了疑心。珠子待到我們走的那日再拿,就說是拿去消遣,屋裏的兩掛珠簾,一掛給麥穗留著,另一掛給張媽媽。”

張媽媽落下淚來,“姑娘的意思,是要離了這昌都嗎?”淑嫻點點頭,“我意已決。”張媽媽擦著眼淚,“就不帶著老奴了?”淑嫻握住張媽媽雙肩紅了眼圈,“從我小時候,您就跟著我,我哪裏舍得,只是為了我,您一家都到了昌都,女兒嫁在了昌都,兒子也已議親,您就留下,我將您托付給麥穗,她會護著您的,麥穗年輕魯莽,張媽媽也要護著她。”

張媽媽落淚不止,淑嫻又摟住綠珠,“綠珠了無牽掛,就跟著我吧,綠珠的親事包在我身上。”綠珠紅了臉,“單憑太太做主。”淑嫻笑道,“叫姑娘,不出一個月,我做回姑娘了,這裏的人和事,就當是一場噩夢。醒來了就忘了。”

綠珠看一眼淑嫻道,“姑娘,那個狐媚子一般的女子……”淑嫻擺擺手,“再與我無關了。”張媽媽嘆口氣,“也勸過姑娘,多去醉仙樓走動,說不定三老爺就回來了。”淑嫻搖頭,“張媽媽,他若嫌棄我的性情,我尚能改,可他嫌棄我的容貌,容貌是爹娘給的,我變不了,我也不想卑躬屈膝討好他,他這樣的性情,何為好何為歹,是分不出來的。就算了。”

一切都仔細盤算,囑咐好張媽媽和綠珠,心中竟是從未有過的輕快,若折了翅的鳥兒,又要高飛一般,內心滿滿的都是憧憬。

淑嫻下馬車的時候,容十正在風月樓閑坐,看到林飛卿憑窗而望,幾步上樓從她身後探出頭去,“飛卿看什麽呢?這樣入神?”林飛卿隨口道,“喬家這三老爺,眼光奇差,家中放著賢良的妻子,竟然瞧上了那麽一個庸俗的女子。”容十脖子伸得更長,“何家那翠仙嗎?喬安早就將何家趕出了昌都,怎麽會?”林飛卿一笑,“何家剛出昌都城門,這何翠仙又折了回來,找到喬仁弘好一通哭訴,你們是幫了倒忙。”

容十拍一下額頭,“喬安回來還不得氣死?爺去對付這何翠仙去。”林飛卿搖頭,“晚了,再說了,這三老爺空有一副皮囊,本就配不上三太太,依我看,倒是好事一樁。”容十喚聲飛卿,林飛卿回過神來,扭頭冷冷瞪他一眼,“原來是你,飛卿不是你能叫的。”

容十看著她翩然進了屋中,緊抿住了唇,看著她屋門外晃動的繡簾,鼻端殘留著清冷的香氣,癡立了一會兒,繡簾內傳來幽幽的琴音,容十想了想,挑開繡簾走了進去,小丫鬟一聲驚叫,“此處容公子不能進,還請出去。”

琴聲戛然而止,林飛卿站起身瞧著容十,“來得正好,這兩月來你每日泡在風月樓,倒想問問為何。”容十盯著她,“我知道飛卿恨著容家,可我們家是我們家,我是我。”林飛卿笑笑,“錦上添花誰都會,雪中送炭有幾人,這些年我經歷世態炎涼,早就看透了,容家當日所做,並沒有什麽錯。”

容十向來嬉笑的臉黯然下來,“我知道飛卿對往事不能釋懷,何不讓我與飛卿,一起將往事查個水落石出。”飛卿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容十看著她,“飛卿的事就是我的事,那年飛卿尋到容家,我年紀小幫不上忙,後來一直惦記,多方尋找。”

林飛卿瞧著容十,微有動容,那年她尋到容府備受冷落,容夫人逼著她在退親書上摁了指印,她沖出容府,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追了出來,脫下身上的白貂皮外衣,又從袖筒中拿出兩個小銀錠子,仰著粉雕玉逐的臉清脆說道,“我只有這些,都給你。”飛卿拒絕了,飛一般跑走,到了拐角處回過頭去,那孩子依然捧著裘衣,踮著腳尖往這邊望。

多年過去,想起那個身影,他真摯的眼神,是那個寒冷的冬日裏,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暖,飛卿隱藏了心事,嘴角噙了一絲冷笑,“容公子喜歡我嗎?”容十定定說道,“喜歡,六年前你出現在風月樓,我一眼認出了你,就發誓陪在你身旁,不會離去。”飛卿笑意更冷,“喜歡我這張臉?還是我的身子?抑或,喜歡我的琴音?”容十吸一口氣,“只是你,你這個人。”林飛卿嗤笑出聲,“你可知道,自我十六歲露面以來,有多少男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老的少的,做官的經商的,強盜書生,什麽樣人都有。上個月,婁員外家的大公子,出三千兩銀子買我做妾,在他們眼裏,我人盡可夫……”

容十出聲吼道,“飛卿,住口,不許將自己說得那樣不堪。”林飛卿深吸一口氣,“形形□□的臭男人,我看夠了,都一樣,都不過為了和我上床。”說著話一指裏屋,“你又能有何不同?你給我滾。”

容十後退一步,“飛卿,你是自由身了,你想離開此處,任何時候都可以。”林飛卿冷笑道,“離開?離開又往何處去?出了風月樓,這些人還是這些人,只不過偽裝得好些,此處甚好,可以看到許多人的真面目。”

容十看飛卿一臉恨意,後退著出了她的房門。二人都在想著婁家大公子之事,因此事,林飛卿和顧媽媽再難維持表面的客套,鬧得最後決裂,而容十,為保護飛卿,湊夠了兩萬兩白銀,買下顧婆子手中飛卿的賣身契,縣府中辦了銷解後將其付之一炬,並出面逼著顧婆子離開了昌都。

這些年,他每月都差人往風月樓送銀子,保住了飛卿的清白,為了飛卿常常跟人打架鬥狠,因此有了風流浪蕩仗勢欺人的惡名,顧婆子知道他在意飛卿,對飛卿的賣身契一再加碼,兩萬兩,容知縣為官清廉,家中並不十分富裕,容十這些年一直在通過各種門路攢銀子,前些日子又借著回鄉祭祖,賣掉了祖母留給他的所有莊子和田產。

他隔簾看著飛卿的背影,心中默默說道,飛卿,那日你和喬安的娘子麥穗一番話,我起了疑心,我悄悄打聽過了,麥穗之父麥守義,以前曾是昌都縣的驛丞,若是從他入手,也許很快,真相就會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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