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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流觴琴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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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流雪微微變色,知道再怎麽解釋也沒用了。

她心裏暗悔,這樣不是將小姐的溫柔形象給毀得一幹二凈。

“你不用惱,我早已知曉你不是真正的殷小姐。”古律清看著面前輕咬下唇的粉衣女郎,輕輕一笑。

兩個人並肩走在杏花樹下。

“那把流觴琴我已經從水裏重新撈回來,雖然你將它折成兩截,我還是將它當成了聘禮送給你。”古律清輕描淡寫地將那撈琴的經過省略,殷流雪卻一怔,“你明知道,我不是真的殷流雪,為什麽?”

他打斷她的話,“你喜歡嗎?”

殷流雪下意識地朝著杏花林深處那座閣樓望去,小姐應該會喜歡吧。“喜歡。”她低下頭,輕輕地說。眉間已經不經意地染上淡淡愁緒,卻忽略了對方說的是“你喜歡嗎?”

古律清伸手拂去眼前斜斜伸出的杏花枝,“你知道那把流觴琴對於我有什麽意義嗎?”

殷流雪搖搖頭,這個多病的青年,她從來不了解。而流觴琴,她真的很好奇,怎麽會在他手裏?

他眼睛裏有無言的悲哀與懷念,“流觴琴的主人,是我一直愛慕的人。”他就這樣直言,這句話猶如一把利劍,直刺殷流雪心口,她有些驚慌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古律清直直地看著她,“我說,流觴琴的主人,是我一直愛慕的人。”

滿目杏花色仿佛成了一張張嘲笑的臉,殷流雪倒退一步,“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殷家的大小姐。”

古律清眸間浮現詫異之色,“我不知道是什麽會讓你這樣覺得。”

殷流雪立在那裏,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自顧自忙碌的傻子,它想讓小姐幸福,就千方百計地引導古律清前來提親,等它解決了殷府與古家的恩怨,就可以讓小姐風風光光地嫁給她喜歡的人。它想得多美多周到,獨獨忘了,這個古家公子也有可能喜歡上別家的姑娘,

殷流雪強裝鎮定,“既然公子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麽還要答應來提親?”她剛問完,忽然意識到什麽,頓了一下,然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古律清也看著她,“我要娶的是你,而非真正的殷小姐。”

殷流雪感到一陣好笑,“我不是殷小姐嗎?”

古律清握手低咳,“你不是,你是流觴琴的主人。”她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個瘋子,他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要這樣看著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變成殷小姐的模樣,但昨夜你上岸遇見的那兩個人,讓我知道了你就是流觴琴的主人。”

她冷冷一笑,“既然是這樣,我想殷府得退親了。”

她轉身就要離去,古律清忽然輕輕地說道,“那年,你將流觴琴埋在戰場,我以為你已經死去。是我徒手掘地三尺,將它挖出來的。”

殷流雪轉身,“你瘋了嗎,那時候,我明明是男子!”

古律清詫異地看著她,繼而皺眉,“你不喜歡我,也不必用這個理由騙我。”

殷流雪覺得這個世界荒唐極了,“我沒有騙你,也沒有必要。”

杏花樹下的男子忽而彎腰,痛苦地咳嗽起來,扶在杏花枝上的手顫抖不止,地上落滿了杏花瓣,“我……不會……看錯……的。”那個背著琴的身影,纖細柔弱,明明就是女兒身。他看到她坐在三軍之前,整整彈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等到他去找她時,大地茫茫,什麽也沒有了。他以為她就這樣死在了戰場之上,屍首被埋入長滿蘆葦的溪水裏。

他只找到了那把琴。這幾年他始終沒有死心,終於,那日在杏花樹下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耐著性子,跟著她的軟轎走,撿起她遺落的傘,佇立橋頭,依舊覺得是一場夢。

當她如約來到河邊,與他共泛江上之時,他才完全確定,那個流觴琴的主人又回來了。能彈出金戈鐵馬之勢的琴音的女子,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了吧。他忽然又擔心自己的病,她那一番生死有命的話,卻又讓他覺得雙手捧上整個古家都值得了。這就是流觴琴的主人,聰慧而瀟灑。

又是一陣咳嗽,古律清說道:“反正我這命也不長了,你若還要騙我,就騙吧。婚期我會盡快定下來的。”他靠在杏花樹下,臉上因為病情有些泛紅,殷流雪竟在他俊朗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羞惱。

殷流雪立在他對面,“是她告訴你的?”

“誰?”

“淮漣,那個收魂者。”

“我不認識,哦,你說的是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白衣女子。沒有,她沒有見過我。”

“那麽,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你的身影,還有你的琴音。”古律清看著她的眼睛有些迷離,似乎在回憶什麽。

殷流雪粗暴地打斷他,“好了,你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是男子。明日便退親,你不用來了!”

古律清搖搖頭,因為方才的咳嗽眼睛裏浮現的水汽此刻顯得有些迷離,“聘禮已下,全城的人都已經知道古家要與殷府聯姻,你若執意要退親,壞的是你家小姐的名聲。”

果然,殷小姐是她的軟肋。殷流雪低眸,“你說過,你不會負阿雪。阿雪嫁給你後,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古律清詫異地看著她,“我說過,我要娶的人是你。”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狡黠,“是呀,你要娶的是殷家小姐。”

古律清無奈地搖頭,“你還是這樣調皮。”說得好像有多了解它似的。

殷流雪輕聲問他,“我不記得有見過你,你怎麽認識我的?”

他眸間閃閃爍爍,“這是秘密。”其實他心裏遺憾得很,因為他永遠只是遙遙看著她,一道身影,一聲低笑,一片琴音,這便是全部了。

殷流雪忽然感覺不可思議,它那時候一心一意只有殷小姐,哪裏會想到還有個人在默默關註自己。這就是人的情感嗎?奇妙而又像是冥冥註定。

她偏頭,“唔,那就從頭開始講吧。我想聽。”

……

淮漣總覺得腦海裏有些東西在隱隱浮動,即將破土而出的沖動。這座城的杏花,那個高深莫測的殷流雪,還有若隱若現的青衫丫鬟輪番在她腦海裏閃過,但是她始終無法將這些連綴起來。

“如果真的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久冰君知道她的過往,他知道那裏有怎樣恐怖的回憶,如果真的全部想起來,他還有些擔心淮漣會就此崩潰。

“我想在這座城到處走走,或許會看到以前熟悉的場景。”淮漣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現在已經完全確定這個地方我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很多東西都給我有種重回故地的感覺。”

“那就好。”久冰君溫和地說道。

淮漣離開後,屋子裏很快就出現一道身影。

“看到那只怪物,我也很快就想起來了。”柳三水徑直坐在方才淮漣坐過的地方,看著面前低頭沈思的久冰君,“如果她完全記起來了,她會記起我嗎?”

久冰君慢慢擡起頭,“那時候你也在這裏嗎?我記得你們不是在傾州城認識的。”

柳三水凝神想了想,“是我太擔心了,這裏的故事確實沒有我的份。”

“慢慢來,她想起一部分是一部分,那三年你都可以忍住,為什麽現在反而著急了?”久冰君始終是個耐心的人。

柳三水不想說是因為現在多了一個你,這些天他一直在暗處看著,他可以很敏銳地察覺到淮漣對久冰君的態度正在逐漸發生變化,在以前淮漣也是更依賴久冰君的,現在這份依賴感無疑正在喚醒覆蘇。

而她完全沒有記起自己的痕跡!

久冰君似乎明白了他的擔憂,他無奈地搖搖頭,“你總是對她撒謊,又戲耍她,即使她天生註定要喜歡你,心裏也難免會產生疑慮和擔憂,現在白塔的人都以為我在帶著淮漣回去,所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讓她故地重游,重新經歷那些事情。等到了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你一定要表現得好點,千萬不要像以前那樣只是欺負她。”

“現在我又何嘗不是在騙她,以前我沒覺得什麽,現在怎麽感覺如此難受?甚至不想她想起那些回憶?”柳三水煩躁地拈出一朵水蓮,冰冷的水滴在臉頰上,他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久冰君露出恍惚的神色,“那是因為以前的你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現在你應該明白你自己的心了。”

淮漣將深姬擱置在房間裏,獨自出去尋找熟悉的景物。她沒想到那個殷流雪會來找自己。

四周沒有旁人,殷流雪撐著粉色的油紙傘,目光冷淡地看著她,“淮漣,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淮漣覺得她的話莫名其妙,但心裏一跳,忽然想到應該是對方認出自己了,她假裝強勢地說道:“這好像由不得你。”

殷流雪聞言擡起傘去看她,目光裏竟然帶著一絲哀求,“這是我最後一個心願,完成後我就跟著你走,你應該明白,為了這個心願我付出了多少的代價。”

淮漣被她的態度弄得心驚膽跳,為什麽她好像很怕自己的樣子?明明她的能力也不弱,甚至在自己之上。淮漣穩了穩心神,不能讓她察覺到自己已經今非昔比,不是以前的淮漣了。“你要繼續留在這裏也可以,先把你的飛情閣借給我找一個人。”

殷流雪遲疑了一下,“你要找什麽人?”

“一個在鬼族做生意的流族人,他會蓮術,貌似與流族王室很有淵源。”

殷流雪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你要找的人是他,據我所知,他是在火焰裏誕生的少主,天生不詳,因此被流放到鬼族做了生意人。不過他就在這座城裏,根本不需要用到飛情閣。”

淮漣沒想到她竟然知道這麽多,信手拈來就說了很多信息,“他就在這座城裏?”

“就在你們拜訪殷府的第一天,他也來到殷府了。”殷流雪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樣子。

“什麽……那他為什麽不來找我?”淮漣陷入迷亂之中,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殷流雪冷眼看著,“淮漣,這不像你,現在的你脆弱得像個小女生,陷在情愛裏無法自拔。當初的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這個世上最不靠譜的就是男女之情。”

“可你還是不聽話地走了!”淮漣忽然憤怒地說道。

話一說出口,她就楞住了。為什麽自己要這樣說?她又想起什麽來了?對面的殷流雪被她這樣一吼,面色微變,“所以現在你應該更能體會到我的心情,看著心愛的人遠離而去,視自己為陌生人,這樣的滋味你是不是也體會到了?”

“你跟我並不一樣!”淮漣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記起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心情更加糟糕。

殷流雪拂袖而去,不想跟她再談論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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