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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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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郎還沒反應過來, 徐洛聞突然看到有人朝這邊走過來,忙推了白郎一把,拉開車門鉆進車裏, 迅速發動,絕塵而去。白郎很想追上去, 卻只能無限惋惜地籲口氣, 轉身走了。

邵綺敏在醫院住了三天就辦了出院手續。頭上的紗布拆了,左胳膊的石膏卻還打著,醫生說半個月後來拆除就行。

走出醫院的大門, 邵綺敏由徐洛聞陪著上了胡恩賜的車,直奔房管局去辦房屋過戶手續。張婉坐在副駕, 一路上一句話都沒和邵綺敏說。

完事後, 四個人在房管局門口分道揚鑣。

“小婉, ”邵綺敏叫住女兒, “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母女了,以後在路上碰見, 也沒必要打招呼, 就當是陌生人吧。”

張婉欲言又止, 沒有說話。

邵綺敏笑了笑:“不管怎樣,我始終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好好生活吧, 用一顆善良的心。”

“你跟一個瘋老婆子廢什麽話, 趕緊上車!”胡恩賜打開車門把想說話的張婉塞進車裏, 扭頭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邵綺敏看著駛遠的汽車,神色悵然。

徐洛聞終究忍不住,問:“邵阿姨,張婉真的是不小心把您推下樓梯的嗎?”

邵綺敏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灰白鬢發,沒有回答。

但徐洛聞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張婉真的是不小心,邵綺敏絕不可能如此決絕地同她斷絕關系。

“我們回家吧。”徐洛聞說。

“好,”邵綺敏笑了笑,“回家。”

上了出租車,安靜許久,邵綺敏突然開口,講述起那些遙遠的往事,講女兒小時候多麽乖巧可愛,講女兒高中時桀驁叛逆走上歧途,講女兒怎麽變成現在這副心腸,講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泣不成聲。

徐洛聞知道,此時任何安慰都無用,發洩是最好的途徑,用眼淚作別,用悲傷了結,自明日起,以往種種便化作過眼雲煙,然後重拾勇氣,從頭來過。

出租車停在巷子口,邵綺敏擦幹眼淚下車,看到了拄著拐杖站在巷子口的白成禮。

夕陽西下,暮色初臨。

白成禮伸出手,邵綺敏走過去握住,兩個人一句話沒說,並肩往家走。

徐洛聞走在後面,只覺得眼前這一幕美好浪漫得讓人想要落淚。他掏出手機,拍下了沐浴在夕陽餘暉裏兩個人的背影。

到了白成禮家,徐洛聞放下邵綺敏的東西,抱上咩咩回家,把阿黃留在了這裏。

今天是陰歷十五,月圓之夜。

是狼人的異變日,也是受難日。

回到家,徐洛聞燒水沖奶粉,咩咩吃飽了才有力氣對抗異變。

咩咩已經開始焦躁不安,不停地叫喚,徐洛聞把它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安慰。

門鈴響了。

徐洛聞快步過去開門,白郎走進來,伸手把咩咩抱過來,一擡眼,將徐洛聞的擔憂和心疼全看清楚,他柔聲說:“別怕,有我在。”

徐洛聞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沖好奶,拿著奶瓶走出來,遞給白郎,讓他餵咩咩。

“你還沒吃飯吧?”徐洛聞問。

“回來的路上隨便吃了點。”白郎回答。

徐洛聞想說點什麽分散自己的註意力,想了想,又說:“明天是周六,你應該不用上班吧?”

白郎說:“不用。”

徐洛聞說:“我今天陪邵阿姨去房管所辦了房屋過戶手續,既然你明天不用上班,咱們就一起陪邵阿姨回趟家,收拾一下行李,順便把家具處理了,該賣的賣,該扔的扔。”

白郎說:“好,都聽你的。”

徐洛聞說:“我今天見到邵阿姨她女婿了,鼻青臉腫的,像個豬頭,太醜了。”

白郎說:“如果不是擔心你暈著,我可能會把他揍成植物人。”

徐洛聞說:“今天回來的路上,邵阿姨哭得特別傷心,我就想為人子女的怎麽能壞成這樣,怎麽忍心這樣傷害生你養你的母親。”

白郎說:“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牲畜,或者牲畜都不如。”

就這樣徐洛聞嘮叨幾句,白郎回應幾句,直到咩咩喝完奶,天也黑透了,一輪圓月爬到了天邊。

徐洛聞帶著白郎來到次臥。

在醫院照顧邵綺敏的這三天,徐洛聞拜托無所事事的譚嘉應把他家的次臥進行了一番大改造——所有家具全部清空,窗戶砌上,四面墻全裝上隔音板,門換成堅固的防盜門——次臥被改造成一間固若金湯的困室,專門用來應對白郎和咩咩的異變日。

“我從外面把門反鎖,你從裏面是打不開的。”徐洛聞說,“天亮的時候我會放你們出來。”

“別擔心,”白郎安慰他,“我會照顧好兒子,不會讓它受傷的。”

“你也別受傷。”徐洛聞說。

“好。”白郎走進去,關門,“把門鎖上吧。”

徐洛聞將門反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回房。

他還沒吃晚飯,但是沒有胃口。

上床躺著,過了很久,都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昏昏沈沈地,漸漸有了睡意,卻在一瞬間毫無緣由地驚醒過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具體怪在哪裏,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就好像……好像他的身體裏對峙著兩方敵對勢力,一方代表正義,一方代表邪惡,雙方為了得到他身體的支配權,正在血腥地廝殺著。

徐洛聞覺得難受極了,身體忽冷忽熱,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他感到焦灼、煩躁,迫切地想要撕咬什麽,破壞什麽。

他這是怎麽了?難道也要異變了不成?

不可能,他又不是狼人,怎麽會異變呢。

啊!好痛!

但是說不出哪裏痛,又好像哪裏都在痛。

他痛得在床上打滾,不小心從床上掉下去,明明離地只有一米,他卻生出墜入深淵的錯覺,身體永無止境地墜落,意識沈入黑暗,一瞬之間,他什麽都感受不到了,他陷入了昏迷,所以他沒看到,他的臉上、手背上迅速地生出濃密的灰色毛發又迅速地隱匿在皮膚之下,他的肌肉虬結隆起又迅速地恢覆平滑,他的尾椎處生出一條蓬松的狼尾,轉瞬卻又消失不見,終於,他的身體恢覆如常,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但他依舊陷在沈睡裏無法醒來,蜷縮著,仿佛在母親的懷抱裏,顫抖著,仿佛在做著最恐怖的夢。

當第一縷晨光灑到身上時,徐洛聞睜開了眼睛。

他恍惚片刻,猛地爬起來,掏掏口袋,鑰匙不在,又去床上翻找,找到了,疾步向外走,來到次臥門口,開鎖,推門。

明晃晃的燈光裏,白郎赤身裸體地側躺在地上,而咩咩則窩在他懷裏,聽到聲響,咩咩支起小腦袋看過來,低叫兩聲,從白郎懷裏爬出來,邁著小碎步朝徐洛聞跑過去。

徐洛聞彎腰將它抱起來,直起身時,看到白郎坐了起來。

“早,”白郎的笑容裏透著濃濃倦意,“昨晚沒吵到你吧?”

“沒,”徐洛聞微微心疼,“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子也很好。”白郎站起來,走到角落,開始穿衣服。

徐洛聞說:“那個……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白郎穿衣服的動作一頓,說:“也好。”

白郎去洗澡了。

徐洛聞把他的衣服放到床上,他從浴室出來就能看到。

然後抱著咩咩去了廚房,先餵飽它,然後開始做早飯。

他從冰箱裏翻出一大塊豬肉還有一只整雞,又找出幾樣蔬菜,打算做小炒肉和幹煸雞。白郎是肉食動物,得給他吃肉才行。

做到一半,白郎洗完澡出來,循著香味來到廚房:“好香。”

徐洛聞邊忙邊說:“我做了超多,你吃不完的話就給白叔叔邵阿姨帶回去。”

白郎笑著說:“我想通通吃完,又想給他們帶,矛盾。”

徐洛聞也笑:“你出去等著吧,這裏油煙大,就快好了。”

白郎便抱著咩咩出去了。

二十分鐘後,一鍋小炒肉和一鍋幹煸雞上桌,外加一鍋米飯。

徐洛聞笑著說:“你要是能吃完我就服你。”

白郎說:“如果我吃完了,你能不能給我一樣東西?”

嗯?不對吧?

他做飯給這頭狼吃,還得倒貼東西?

卻還是忍不住問:“你想要什麽?”

白郎說:“吃完再告訴你。”

說完,白郎拿起筷子開吃。

徐洛聞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覺得自己對白郎的食量可能有什麽誤解,明明以前也沒見他這麽能吃啊,半只兔子就能吃飽的狼,現在咋這麽能吃?

半個小時後,三個鍋都空了。

徐洛聞突然想起來,他自己還一口沒吃呢!

白郎抽紙擦嘴,喝口水,說:“我吃完了。”

徐洛聞郁卒:“……我看到了。”

白郎期待地看著他:“我可以要東西了嗎?”

徐洛聞說:“你先說你想要什麽。”

白郎說:“我要你把那天欠我的親親還給我。”

徐洛聞咳嗽一聲,說:“那是特定情境下才有的,過期無效。”

白郎不恥下問:“什麽是‘特定情境’?”

徐洛聞厚著臉皮硬掰:“比如要分別的時候。”

“我們現在就要分別了,我要回家,符合你說的‘特定情境’。”白郎靠近他,“你親我一下,親完我就走了。”

好狡猾的狼,竟然蒙不住他。

徐洛聞說:“那……你先把眼閉上。”

白郎聽話地閉上眼,嘴角噙著一點笑。

徐洛聞彎腰把咩咩抱起來,示意它保持安靜,然後強迫咩咩親了白郎一下,轉身就跑:“你先回家!我一會兒去找你!”

白郎看著關上的臥室門,摸摸自己的嘴唇,無奈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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