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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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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夜蟬鳴叫, 擾得人心煩意亂。齊念仔細回想自己方才的話,妄圖找到是哪一個字眼讓自家娘親產生這種誤會。遍尋無果後,他無奈放棄,應道:“沒有。”

奚新雨:“……”

她不說話, 面上卻分明刻著“崽子長大有心事都不跟娘親分享”的挫敗。

齊念:“……”

兩人僵持一陣, 到底還是齊念先敗下陣。他斟酌片刻, 改口:“……她們, 跟尋常女子不同,還挺有趣。”

奚新雨重覆道:“有趣?”那不就是好感的前身?

聯系起系統給予的提示, 奚新雨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勸告道:“是娘親疏忽, 你這個年紀, 還沒接觸過什麽女孩子……”

齊念輕聲反駁:“……接觸過啊。娘親忘了嗎?船坊與莊園裏有許多女管事。”

奚新雨:“咳咳……”她抵唇緩解尷尬, 又繼續道:“娘親的意思是,你還沒接觸過喜歡的女孩子。唔……碰上喜歡的人是好事,但是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勉強, 如果你發現對方並不喜歡你, 有時候, 放棄也不失為一種成全,懂嗎?”

說完這段, 奚新雨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她開始懷疑自己可能有某些情感天賦, 所以即使沒有談過戀愛,也能根據自家崽子的情況,給出如此成熟可靠的意見。

如果任由齊念和陳瑞渺像原本軌跡一樣發展下去, 即使能在一起也肯定是一對怨偶。奚新雨可無法接受自家這麽優秀的崽子在未來陷入情感漩渦, 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如今趁著齊念對陳小郡主還未深陷, 她這個做人娘親的拉一把, 可謂是及時又妥帖。

哪知齊念此時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他還未回話,窗外突然傳來“扣扣”兩聲。母子倆瞬間轉過頭去,齊念蹙眉,喊道:“誰?”

下一刻,沈桐翻窗而入,輕巧落到地上,一點聲響都沒發出。

齊念眉目重新舒展,喊道:“師父。”

“嗯。”沈桐面部表情僵硬,似乎有些不自在。

奚新雨挑眉:“你什麽時候來的?”

沈桐答道:“……在你問齊念是不是喜歡人家小姑娘的時候。”

齊念有些尷尬:“師父……”

沈桐轉身看他,突然道:“不用在意那些無關緊要,如果你真的遇到喜歡之人,盡管盡力爭取。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可能就再也無法圓滿。”

齊念:“……???”

今夜是怎麽回事?怎的娘親和師父都把話題往無關的人身上扯?

奚新雨很不高興:“齊念的事情,你湊什麽熱鬧?”

沈桐難得固執與她作對:“一日為師,終身為……咳,終身為父。我自然也關心他的婚事。”

奚新雨冷哼:“你也知道你是他師父,你就教他去糾纏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你覺得合適嗎?”

沈桐抿唇:“……不試過,怎麽知道那個人最後不會喜歡自己?”

齊念擠在兩方中間,第一次有左右為難不知所措的感覺。他一會看看最愛的娘親,一會看看敬重的師父,弱弱插進一句:“可是……我並沒有喜歡誰啊……”

這聲音實在太小,自動就被兩個上頭的人忽略。

奚新雨瞪著沈桐:“如果一開始就選錯人,越努力,只會錯得越離譜。”

沈桐:“感情沒有對錯之分。”

奚新雨拍桌子:“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沈桐看著她,突然使出一招殺手鐧:“……你談過感情嗎?”

奚新雨頭腦一空,直接楞在原地。

沈桐聲音不大,清冷寡淡,氣勢上卻步步緊逼:“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面對他的迫近,奚新雨不由後撤一步。在她想出辯駁字眼前,沈桐搶先道:“可是我有。”

奚新雨:“……你有什麽?”

沈桐看著她:“我有喜歡的人。”

奚新雨:“……”

這就是經歷過的人更有發言權嗎?如果不是時空不對,奚新雨都想站直給他敬個禮。

瑞思拜。

她轉頭避開沈桐灼灼目光,輕咳兩聲掩飾:“行……你贏了。”

沈桐聞言,唇角微彎,居然罕見露出一點笑意。

齊念從楞怔中回神,見自家娘親和師父的戰爭已經結束,暗暗松口氣。他下意識擦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水,趁機轉移話題:“對了師父……”

他問:“你今夜……應該不是專程來教導我的吧?”

沈桐想起正事。他從懷中拿出兩張紙,遞到奚新雨面前:“‘物證’已經準備好,為保謹慎,我覺得應該讓冷宮那位看看。畢竟,她是當年親眼看過那封書信的人。”

奚新雨深吸口氣,鎮定下來後接過紙張,大致瀏覽一遍,隨後收起:“嗯,我知道了,明天我帶去給宛嬪。”

齊念自覺化身沈桐的小崇拜者:“有師父在背後幫忙,潘家舊案很快就能了結。”

沈桐看著他:“我沒做什麽,到時候……真正要犯險是你們兩人。”

齊念笑:“齊斌母子哪裏會是我和娘親的對手?師父盡管放心,等我們好消息吧。”

沈桐頷首:“嗯。”

奚新雨開口:“沒其他的事了吧?”她開始趕人:“天色不早,都回去吧。夜裏皇宮守備增強,都小心些。”

沈桐與齊念同步點了下頭,隨後一前一後,從窗戶翻出去。小孩武功路數本就是沈桐教導,兩人連翻窗姿勢都如出一轍。奚新雨將一切看在眼裏,心中某處莫名被觸動。

察覺到冒出的奇怪情緒,她連忙按住嘴角,隨後簡單洗漱一番,躺到床上。

這天夜裏,她憑借出色的夜視能力,同帳上兩只雙飛燕眼對眼互瞪大半個時辰。

“沈桐有喜歡的人?他這個悶葫蘆……喜歡誰?”

“嘁,想來他也同齊念差不多,人家姑娘怎麽可能看得上他。”

“……不對,我這不是連齊念一起數落進去了麽?呸,我家齊念那麽優秀,陳小郡主不喜歡他……那陳小郡主該不會是個瞎子吧?年紀輕輕的,還挺可憐。”

“……沈桐似乎也沒那麽差。”

“……”

第二天,冷宮。

宛嬪看著奚新雨眼下青黑,關心道:“近來睡得不好麽?”

“不妨礙。”奚新雨敷衍,快速將懷中紙張遞過去,“你看看這個。”

宛嬪接過紙張,細細查看其上內容。越往下讀,她就越是難以自持:“這,這是……那惡人終於認罪了?這……”她捏著紙張的手越來越用力,整個人肉眼可見激動起來。

但下一刻,奚新雨一句話戳穿她的幻想:“不是。”她拍拍宛嬪後背幫她冷靜:“這是我們偽造的。”

“……偽,偽造的?”宛嬪陷入空虛的茫茫然中。

奚新雨點點頭:“你當年看過那封被偽造的書信,可能察覺出這認罪書同那封書信有什麽差別?”

宛嬪呆楞許久,突然就明白她的意圖。她回過神,認真觀察起紙張。但這一次,她的註意力不再落於文字,而是放在紙張的種種細節之上。

作為當年京師第一才女,她也是剛會說話就開始背四書五經的狠人,加上這些年午夜夢回都是當年種種,勉力回憶一陣之後,她開口道:“這紙不對,太新了。那封書信發黃,似乎是用很舊的紙書寫。而且……這手感也不對。書信很脆,像……像浸過水!”

奚新雨將這段話牢牢記下,又問:“還有別的嗎?”

宛嬪將紙張遞回去,搖搖頭:“沒有。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麽其他異常。”

奚新雨點頭:“嗯,這些已經足夠。即使還有其他差異,連你都回憶不起來,肯定也是難以察覺的細節。只要無法第一時間被發現,就已經足夠。”

宛嬪看著她,眼中不由自主積蓄起淚花:“只能兵行險招了麽?”

奚新雨眉眼淡漠,將紙張折好,收回袖中:“都到這一步,別再說這種話。”

宛嬪眨眼,擠幹眼中濕意,表情也變得無比堅定:“你莫怪我心狠把你們母子拉下水。這二十年下來,我縱使有再多良心,也早被仇恨蒸幹。此次潘家若無法洗刷冤情,我們一起下地獄,等我化為厲鬼撕碎葛家人血肉,再想辦法報答你。”

奚新雨輕蔑勾起嘴角,起身往外走:“少騙自己了,當人的時候做不到的事,做鬼更加無能為力。我從來不把希望寄托於死後,所以……”

她在院子門口停留:“也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說完,她伸手抵住門扉,一邊往外推,一邊提高聲音:“給貴妃娘娘請安。”

宛嬪一楞。

門外,剛剛抵達的淑貴妃目光冷冽:“請安?”

奚新雨雙手環胸,明著跟她耍無賴:“我身體未調養好,皇後還未派人教我規矩,若有失禮,還請貴妃娘娘擔待。”

淑貴妃冷哼:“你有皇上保著,本宮不動你。不過……”她提高音量:“冷宮中那一位,也不懂規矩不成?”

奚新雨回頭,給宛嬪遞了個眼神。

宛嬪沒真正見到淑貴妃,但光聽聲音,已經足夠她雙眼充血,瀕臨失智。只是奚新雨這道目光實在太有力量,硬生生將她從失控邊緣拉回。宛嬪一口銀牙將自己下唇咬得滲血,到底還是拖著沈重雙腿,一步一步走回屋內,掩上房門。

淑貴妃眉頭緊皺,點了兩個宮女要進去將人帶出來。但偏偏奚新雨將門關好,橫跨一步,正正擋在門前。兩個宮女不敢對她動手,又實在越不過去,只能站在門邊幹瞪眼。

淑貴妃怒斥:“沒用的東西!”

眾人聞聲,噤若寒蟬。那兩個被直接喝罵的宮女更是直接跪下,顫抖著不住求饒。一時間,冷宮外,只有淑貴妃本人和奚新雨兩人能安穩站著。

奚新雨隔空與她相望,無聲做出口型:“你也是,沒用的東西。”

淑貴妃臉色漲紅,頭上就差冒煙了:“你真以為本宮不敢動你嗎?!”

奚新雨邁著悠閑的步伐,踱步到她身邊:“你想怎麽‘動’我?”

淑貴妃:“你個賤人不是忘記規矩,分明就是故意忤逆本宮!來人!給我掌她的嘴……”

“啪——!”

一個清晰的巴掌聲打斷淑貴妃施令,周圍眾人就像當年在萊山湖畔一樣,足足花費兩三息才消化這個事實,後知後覺做出反應。貴妃娘娘手捂臉頰,不敢置信瞪著她,驀地放聲尖叫:“啊——!”

奚新雨嫌惡揉揉耳廓,冷著臉問:“還掌麽?還掌幾個?”

淑貴妃聞言,第一時間害怕地連退幾步,硬生生與奚新雨之間拉開五尺距離。

穿鞋怕光腳,強橫怕不要命。

在淑貴妃眼裏,此時的奚新雨就宛若一個瘋子,已經完全不在乎後果。她身側,一個貼身大宮女壯著膽朝奚新雨喊道:“奚,奚才人,你放肆!你,你究竟有沒有將貴妃娘娘放在眼裏?!”

奚新雨:“垂死之人,還放在眼裏,不是占地方嗎?”

淑貴妃一抖。

慌亂間,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被抓的管事——那廢物到底透露出多少線索?看奚新雨這模樣,難道真已經有萬全把握扳倒她與葛家?

但凡沒有足夠人證物證,奚新雨一個小小才人,哪敢在她面前如此囂張!

越是自我臆想,她就越是感覺當年之事仍留存許多破綻,心中也就越慌!

奚新雨觀察她表情,蹙眉問道:“如何?還罰嗎?或者我們去皇上皇後面前掰扯?”

淑貴妃還未反應過來,那大宮女卻被點醒。她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回身朝一個小太監喊道:“阿康,快!快去稟告皇上皇後……”

她話未說完,就被淑貴妃推開,狠狠扇了一巴掌:“誰準你擅作主張?!”

大宮女滿臉迷茫,跪坐在地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奚新雨勾唇,輕蔑一笑。她甚至連道別的話都懶得說,直接轉頭離開。淑貴妃惡狠狠盯著她遠去的背影,氣得張口大力喘息。

大宮女站起身,顫顫巍巍喊道:“娘娘……貴妃娘娘……”

“回宮!”淑貴妃咬著牙,“今日之事,誰都不準透露出去,否則本宮饒不了他!去,去找五皇子,讓他,讓他到九華殿來!”

大宮女急忙應“是”,點了個小太監去跑腿,自己則乖順回到淑貴妃身邊,攙扶著她返身回宮。

齊斌還不知發生什麽事,來到九華殿,就聽淑貴妃一字一頓道:“找出嚴管事,不惜一切代價,殺——掉——他——”

齊斌皺眉。

淑貴妃瞪向他:“一定要滅口!他多活二十年,知道的事可能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

齊斌艱澀道:“底下的人在搜尋,一直未發現嚴管事蹤跡。但……但是沒關系!齊念若執意要將事情捅破,必定要將他帶到父皇面前作證。

“只要嚴管事一出現,舅舅和我布在宮墻內外的人手,就會將他直接擊斃!”

他設想各種可能出現的結局:“這樣一來,雖然難以解釋殺人行徑,但至少能保證潘家真相永不見天日。”

淑貴妃點點頭。

她又問:“我近期讓你們處理的那些人……”

齊斌點頭:“已經全部處理掉!剩下的幾個知情者,連同他們親近之人,都已盡數滅口!”

淑貴妃稍稍放下心,淚意又止不住:“本,本宮就該更謹慎些,前幾年就該把這些人通通殺了!”

齊斌扶著她的肩膀安慰:“母妃不用自責,如今處理也是一樣。呵,齊念這個廢物自以為能對付我們,實則不過是幫我們找出幾個破綻。

“此事一畢,當年案件便徹底成為死局,再無人能勘破!”

淑貴妃點點頭,臉上露出些許冷酷笑意。

自此後,奚新雨一方與葛家算是正式撕破臉皮。兩方都在等待,等待一個可以徹底除掉對方的機會。暴風雨前夜,表面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但暗地裏,兩方交手數回,葛家派出的幾波殺手都被安然化解。

齊斌看齊念的眼神越發惡毒。

每當這時,齊念就會挑起嘴角,友好朝他揮手。

八皇子齊甄是齊斌的跟屁蟲,十次裏有七八次會被“波及”。看著齊念對他們微笑,他總會不自覺抖一下,實在忍不住,就揪著齊斌袖口問:“齊念吃錯藥了?怎麽總朝我們笑?”

齊斌目視前方:“你理他做甚?”

齊甄摩挲雙臂:“可我被他盯著,總感覺全身毛毛的。”

齊斌冷哼一聲:“再過一陣,他就不能盯著你了。”

齊甄懵懵懂懂:“哦……你是說他就要去東邊剿寇?可剿完寇,他不還要回來嗎?”

齊斌無語瞥他一眼,隱晦道:“少去青樓多讀些書。等著吧,很快事情就會見分曉。”

齊甄被訓,果然老實許多,安安靜靜閉上嘴巴。

日覆一日,終於,在兩方暗自較勁中,天子三十九歲誕辰臨近。大啟帝國講究“做九不做十”,早從去年開始,滿朝上下便開始為這天做準備。

齊磊並不喜歡過生日——二十年前,小太子與陳皇後正是在這段時間裏相繼逝去。但今年不同,即使勤勉如他,也破例給滿朝文武放了五日休假。

到了正日當天下午,齊念按照慣例,來到鐘粹殿接上奚新雨,要前往朝陽宮為皇帝慶賀。整個鐘粹殿四位娘娘,只有奚新雨一人育有兒子,主殿的趙婕妤牽著自己未滿七歲的十七皇女,羨慕道:“本宮若是有奚才人這樣的福氣,能生出十三皇子這樣俊朗優異的孩子,即使位份再低兩級都是甘願。”

齊念聞言,謙虛回應兩句。他正詫異自家母妃怎麽不說話,轉頭就看到奚新雨眼饞地看著趙婕妤手裏的小女孩。

十七皇女一身粉色宮裝,也正看著奚新雨甜甜微笑,可愛得讓人想揪一揪她頰邊小軟肉。突然,小女孩似乎感到什麽威脅,瞪圓眼睛縮回趙婕妤身後去。

兩人對視被切斷,奚新雨收回目光,不滿瞪他一眼。齊念面不改色,順勢調整位置,站到兩人中間,徹底隔斷自家娘親和別人小孩的交流。

奚新雨質問道:“你做什麽?”

齊念壓低聲音:“趙婕妤說羨慕娘親有個好兒子呢,娘親怎麽不說話?”

奚新雨掏掏耳朵:“她們幾個,每次見我都要誇誇你,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齊念“哼”一聲:“娘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有我,怎麽還覬覦那種小姑娘?”他問:“難道我還比不上她?”

奚新雨咂咂嘴:“你當然是最好的,不過……”她看著齊念:“一轉眼你都這麽大,沒小時候可愛好玩。”

齊念小時候比十七皇女還好看,奚新雨剛穿越過來那會,就喜歡去掐他的小臉蛋。可是等齊念長到十歲往上,臉上嬰兒肥完全褪去,氣質也一天比一天成熟。奚新雨這點為數不多的小愛好被迫中止。

現在想來,還十分遺憾。

齊念聞言,孩子氣鼓起腮幫子:“唔……要這樣麽?”

奚新雨好笑戳扁他一邊臉頰。

齊念這麽一鬧,果然把奚新雨的註意力又全都拉回來。兩人一路閑聊嬉笑到朝陽宮,即使碰上齊斌都沒能破壞好心情。

又過一陣,眾人到齊。

有司儀女官帶著所有妃嬪與皇子齊齊拜下,為皇帝慶賀誕辰。整個朝陽宮中,除並立於齊磊身邊的皇後,所有人,包括淑貴妃都老老實實行起大禮。

這一刻,皇後容光滿面,一點看不出以往處處被淑貴妃壓過一頭的窩囊。她穩穩站在皇帝身邊,華服上金鳳熠熠,正與旁邊玄色皇袍上的五爪金龍交相輝映。

齊念拜伏於地,眼角餘光瞥見高高在上的兩人,心中忽有所感,連用來偽裝純良的嘴角淺笑都維持不住,眸光中只餘晦暗。好在大禮行完需要一定時間,他默默隱於人海之中,倒也沒有引起任何人註意。等皇帝開口讓眾人起身,他已經恢覆如常,面上只有為父慶生的喜悅。

下午儀式走完,男女便分開。皇後領著妃嬪在後宮接待一眾官府女眷,皇帝和眾位皇子則到前殿,與百官宴飲。

離開前,齊念和奚新雨又碰了一面。

兩人在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奚新雨為齊念整理好方才行禮時弄亂的衣冠袖領:“成敗就在今夜,可有把握?”

齊念輕輕點頭:“娘親放心,一切盡在掌握。”

奚新雨神色自若:“你辦事我很放心,但娘親依舊要提醒你。”

齊念歪頭:“嗯?”

奚新雨看著他:“不要有任何顧慮,即使是失敗也不要緊。我就在你身後,我們永遠有重新來過的籌碼。”

齊念便笑,伸手幫她拍走肩上灰塵:“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氣:“我一直記得,當年我獨自被叫走,娘親就是這樣對我說過。可那時候我太小……沒能完全保護好娘親。

“這一次不同,不僅是為宛嬪和潘家,我要他們,為當年誣賴我與冒犯娘親之事,付出代價!”

奚新雨暗暗松口氣:“那就好。”她猶豫片刻,還是提起:“方才行禮時……我見你神情不對勁,還擔心你是不是思慮過重。”

齊念沈默一陣,問道:“娘親都看到了?”他解釋:“我當時……確實在想一些事情,但不是今夜的案件。”

奚新雨有些疑惑:“嗯?”

齊念轉頭看向站在殿中央的皇後。

他緩緩道:“我在想……明明娘親才是整個大啟最厲害的人,為何站在上面的……不是娘親呢?”

奚新雨擡眸。

齊念便回頭,重新看向她,笑問:“娘親,你想當皇後麽?”

他這話說得輕巧,仿若奚新雨一點頭,天上的星月他都能給摘來似的。

但奚新雨開口,比他還要放肆:“皇後有什麽好稀罕?整天面對自己夫君的小妾,還要強顏歡笑。”

齊念有些苦惱:“這樣啊……”

奚新雨:“當太後倒是可以考慮。”

齊念呼吸一窒。

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不過一息時間,他回過神,瞇起眼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恣意。

“好。”齊念道,“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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