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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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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君大人,總算見面了。”寧春有些惱他之前沒說明身份,但知道此人是價真貨實的閻君大人後,到底不敢造次。

“你在怨本君?”怨他沒告訴她真實身份。

寧春當然怨啊,可她能說麽?

“小的不敢。”寧春脊背直了些。

祁鈺與她一路到地府,見識了她的種種模樣,猜到她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不是同一回事,便道:“起來說話吧,跟之前一樣便可,地府不缺對我敬畏過分的鬼。”也不缺只會聽命行事的鬼差,缺的是真心真心敬他,卻又不畏他身份的同伴。

殿外的鬼差們都吃驚不小,他們的閻君大人幾時這般親切過,從來沒有哪個鬼跪下後被閻君允許起來說話的,不過礙於在閻君眼前,他們不敢議論,只恪盡職守,站著不動,間或有幾個膽大的,也只敢趁著閻君不察,活動幾下眼珠子。

“謝閻君大人。”寧春也不跟他客氣,假意推辭什麽的,太虛偽。

祁鈺見她恢覆了之前大無畏的狀態,也不說他身為閻君親自捉她入地府的緣由。

祁鈺一板一眼念著她的生平:“寧春,寧常清之女,母早亡,年十八,被縣令錢成裏強娶為妾,不從,乃持剪刀自盡,怨念不散,吾感化之,後入地府。”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足以概括她的生平,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不過識得字,讀了幾卷書,於富貴人家的女子不可同一而論。

她知道,但凡有點身份的女子,生死簿上絕不止這幾句話,父族母族關系都要說一大籮筐,再就是與之相交甚深之人的家世背景也得說上一說,在世期間做過的轟轟烈烈之事也少不得提個幾件。

寧春不語,嘴唇緊抿,她不過如此,如此無關緊要,泯然眾人,死後也不會有幾個人記得她,在地府只是換個地方過著同樣日子吧,也不知她的計劃還能成行嗎,不能吧。

自從她知道閻君大人便是看盡她醜態的鬼差大人後,緊張得不行,什麽抱大腿得肥差的想法頓時都偃旗息鼓了,她只求閻君大人罰她去那勞什子地獄時罰輕一點,一二層即可,後面的她可受不住。

“寧春?寧春!”

聽得閻君喚她,寧春忙壓下心中的忐忑不安,擡起頭來。

“閻君您叫我?”寧春不確定道。

祁鈺點頭:“我方才問你,想做什麽差事?”

寧春受寵若驚,閻君大人居然問她想做什麽,竟然不先論生前功過是非嗎?難道她入了地府後竟能做個小小鬼差,這可比做人有趣多了。

不過,她對地府官職不甚了解,如果能一步登天再好不過,從基層做起太難了,若能在閻君大人身旁辦事,天天杵在他眼前,想不升官都難。

“我聽閻君安排,”寧春做乖巧狀,見閻君但笑不語,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小的初來地府,對此處還比較陌生,惟思慕閻君您的風采,我想待在閻君身邊做事。”

祁鈺隨手拿起案上一個小簿子,翻了翻,“那麽,你便管情孽簿。”

情孽簿?寧春上前接了簿子來看,粗粗掃了兩眼,見其上記載多與男女□□有關,且多半所載之人陰陽相隔,可不就是孽緣嗎?但這簿子奇就奇在,上面連主要人物出生死亡的時間地點都記錄得清清楚楚,似乎不單只關乎情愛,難道……

“地府除了記錄人生死的生死簿,還有你手上這本情孽簿。人死後會輪回轉世,我會根據孽情簿上所載之事判定這些癡男怨女來世是否再續前緣,但世間情癡何其多,不乏有因誤會阻了圓滿的,你就根據上面所載,讓他們此生了卻遺憾,自行決定來世是否再遇。”

就這?寧春很想問,閻君您是不是行使了月老的權力?成人之美乃是月老本職,您是哪根筋搭錯了?看破不說破,她可不敢直截了當問出來,只是拿著情孽簿默默不語。

“天界,人間,地府,三界無形間相互聯系,牽紅線確是月老的職責,完善情孽簿則是我地府的責任。”祁鈺補充道。

閻君說完善情孽簿,寧春楞了一下,仔細翻看手中的簿子,這才發現,每記載一個故事,後面都有相應的空白,想是需要她來填滿。

“可有疑問?”祁鈺示意她把情孽簿歸於原處。

寧春猶豫許久,還是問了:“為何自盡鬼不能投胎?”

她也想輪回轉世啊,逗留地府不是長久之計,她活著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遇見誰,沒有愛過誰,做鬼後卻要與形形色色的情癡打交道,旁人情債了了可以再世為人,而她,只能當個協助閻君處理公事的小小跟班,說不定還是那種連職位都沒有的,連低級鬼差都稱不上的跟班。

祁鈺思忖片刻,道:“你在人間走了一遭,應該知曉生命的可貴之處,人人都應該珍惜生命,地府對於不珍惜生命、自行了斷之人的懲罰就是,不得轉世,甚至根據其為人表現罰入不同層級的地獄。你的情況和其他鬼又有所不同,本應教化之後遣去照看彼岸花,或者維持奈何橋的秩序,但本君看出你還有別的用處。”

寧春心裏可歡喜了,想著自己或許有不為人知的才能,被閻君發掘了出來,而這個才能恰好是閻君所需要的,閻君離不開她,所以準許她在他身邊辦公。

可祁鈺接下來的話讓她知道,她是高看自己了。

“有人說她對本君一片赤誠之心,我給她機會表現就是。”

寧春裂開了一點點的笑意瞬時收了個一幹二凈,偏生還不能讓閻君看出她的失望。

“謝閻君成全。”寧春拱了拱手,環顧四周,遲疑道,“那屬下在何處辦公?”

祁鈺用手支著額頭,這個他倒沒有考慮過,只是生死簿和情孽簿一同處理要耗費不少精力,他早有提拔一個鬼差分擔的想法,只是那些個鬼差見了他只會規規矩矩行禮或者報告公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對他甚為懼怕。

好不容易他去人間巡行時帶回來的女鬼舌燦蓮花,一再表示對他的忠心,還要留在他身邊辦事,可不就解決了他籌謀未成之事。

“你就在本君身側伺候吧。”祁鈺隨口道。

“這裏?”寧春看出此間是閻君一人辦公的所在,連多餘的凳子都沒有,她難道要像那些丫鬟小廝伺候主子研磨那般,侍立在閻君身側嗎?

“怎麽,不願?”祁鈺蹙眉道。

“願意願意,當然願意。”我哪敢不願啊,寧春可不敢才來就得罪頂頭上司。

別別扭扭行到閻君身側,寧春小心道:“您看這樣成嗎?”

拿過閻君手上的公文,呈到他眼前,那公文都快懟到閻君臉上了。

“我是讓你來辦公的,而不是要你當丫鬟伺候我辦公,我有手。”奪過公文放回案上,祁鈺真有些生氣,早知道她笨手笨腳的,他就把她調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

“閻君看,我是站您後面好呢,還是左邊呢,或者您允許我站在您的右邊?”寧春看似膽怯,實則咬牙切齒道。她就不信,她這麽大個人,呸,鬼,在閻君面前晃悠,他會視而不見。

祁鈺總算看明白她的意圖了,揮手攆人:“你還未在地府造冊,眼下還不屬於我地府,回頭鬼差處理好了為你在此添凳,現在便將就下,站著熟悉熟悉公務吧。”這女鬼太狡猾,又擅用他的命令反將他一軍,不給她點苦頭吃吃,以後難免不把他當回事。

“是是是,都聽您的。”造冊不造冊的,他是地府老大,他動個手指頭就能辦成的事,還需要等那麽久麽?寧春知道,閻君是在刁難她,可她人微言輕的,改變不了什麽,還是想想怎麽討好閻君吧。

祁鈺心情舒暢了,便讓一鬼差領著寧春熟悉環境,寧春自然溜得飛快。

“寧姑娘,這地府廣闊,有許多領域,你可不要走錯了地方,就比如這裏,是專管罪孽深重之鬼的論罪門,那處是輪回門,管著鬼的輪回轉世……”領命的鬼差盡職盡責為她介紹地府各處。

寧春突發奇想:“照你這麽說,閻君除了閻羅殿,也不能闖進別處啰?”什麽地府閻君,也不過是個仰人鼻息的小官,困於閻羅殿這個小小所在。

“這……寧姑娘,這麽說吧,地府的規矩都是閻君定的,閻君自然想去哪,就去哪,不過閻君最痛恨不守規矩的鬼差,他自己更不會破壞規矩。”

寧春:“……”謝謝你告訴我閻君最大。

“就你所知,閻君生前名姓是甚?籍貫在何處?死時多大年紀?有沒有感情糾葛?和誰?”她對這個掌生死的玉面閻君有無數疑問,閑來無事,正好八卦八卦。

那個鬼差像見了閻君本人一樣,本來就白的臉皮,又白上三分。

鬼差:“這些你大可去問閻君。”

閻君不是不告訴我嗎?雖然還沒問,但她知道,閻君肯定不會說,就像她在彼岸花海時問他名字,他都沒有回頭。說起彼岸花海,寧春想起閻君說過,那都是以惡鬼碎成的粉末飼養而成,決定就此打住,大不了以後有機會再問,來日方長嘛。

“那我問你,來地府報道的鬼,除了可投胎轉世的和罪大惡極關進地獄的,是不是都有機會分得一件差事?”就像她一樣。

鬼差像看傻子一樣看她:這姑娘八成在做夢。不過還是好心解釋道:“非也,寧姑娘是從黃泉路走來的,應該也看到下面的深淵了,多少鬼魂就是來地府的路上粗心了一點,就萬劫不覆了,你看咱地府每天要接收許多鬼魂,其實黃泉路就已經過濾掉一小半,其他的,在奈何橋搶孟婆湯的過程中也是有可能被擠下河淹了的,就算奈何橋這關安然通過,去閻羅殿的路上說不準就走錯路,進了論罪門,拐個彎兒可就是十八地獄。”

奈何橋下的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河水,掉下去三魂七魄多半要耗損些許。還有一句鬼差沒說,若是走錯路進了輪回門,也是不能投好胎的,多會入畜生道。

寧春算是了解了閻君設計之高明,用心之狠毒,這位上司惹不起,她可千萬把尾巴夾緊了,就怕惹到閻君,痛苦的卻是自己。

鬼差接著道:“寧姑娘你還算幸運的,多少自盡鬼為生前自盡的行為付出了慘痛代價,除了少數不得已自盡的,少有受了罰還能有精神當差的。”

寧春掬了一把同情淚:“是啊,是啊。”她想歪了,沒有精神當差,不會是閻君把他們給那個了吧?誰讓他們不珍惜生命,那我就讓他們不能人道。她認為,閻君像是做得出這等缺德事的鬼。

“閻君生前是不是有什麽隱疾啊?”寧春神秘問道。

鬼差:“我也不知。”說好的去問閻君呢?別說他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也不能到處宣揚啊,不然閻君多沒面子,緊跟著就是他的苦日子了。

寧春激動道:“啊,我知道了!”

不是,您又知道啥了?鬼差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想知道,又不敢知道,忍著沒問寧春。

寧春見沒引起鬼差的興趣,便說了:“我想,閻君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鬼差:“……”你這說了和沒說一樣。

“依我看,閻君一定生於富貴人家,就是那種普通人見了要給他下跪的那種,不然也不會在死後當上地府的閻君。”

鬼差忍無可忍:“寧姑娘,這樣不好,這是對閻君的不敬。”

寧春的小算盤打不下去了,她打探不到絲毫有關閻君的訊息,只好作罷,臨了倒打一耙:“我看你也很想知道才說的,早說嘛,早說你對閻君沒有興趣,我就不把話題專門往他身上繞了。”

鬼差不跟她計較,只道:“寧姑娘,你想知道什麽,詢問閻君便是,我這底下人心裏苦啊……我看寧姑娘對地府了解得差不多了,我這便向閻君覆命了,告辭。”他一刻也不想多待,說完立時腳底抹油。

“別呀,真無趣。”寧春扯了一顆草把玩,得了,沒人陪她,她就自己玩。

“丫頭,你手裏的東西是在哪采的?”忽聽一人叫她,寧春看到孟婆由遠及近走到她跟前。

“你是孟婆!”寧春揮著手上的草,她很高興,孟婆來找她了,她對這個慈祥的老婆婆很有好感,來地府時就想和她聊聊天了,怎奈孟婆太忙,而她也急著去報道,現下正好是二人交流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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