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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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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宓故作受驚狀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你才嚇到我了,好吧?剛和你說話你不理,叫了你好幾聲,你也不答應,我還當你魂飛天外了呢?”

然後星宓的手又放在自己挨上一記的地方,滿腹委屈地接著道:“我這是幫你回魂呢,你還打我,不識好人心。”

阿茹娜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但面上卻又放不下來,辯白道:“我哪有魂飛天外?我只是一時被美景震懾住了而已,誰要你好心?”

“嘖,嘖,嘖,”星宓搖頭嘆氣:“果然呂洞賓不好當啊。”

“呂洞賓?”阿茹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等她反應過來時,星宓早已經忍著笑地跑遠了——“哦,我明白了,你罵我是狗,星宓,你太壞了,欺負我漢語沒你好,看我不把你捉住要你好看。”

“哈哈哈……”星宓笑出聲,然後故意氣她地接口道:“我已經很好看了,不需要郡主再要我‘好看’。”

“你……”阿茹娜接不上茬兒,急得直跺腳,卻是無法,只能緊追星宓不放。

於是,在這美麗的天然畫卷中,兩個美麗的身影就這樣無拘無束地一路散落著歡快的笑鬧聲。

驚動了天鵝引頸高歌,嚇飛了野鴨撲扇著翅膀游得更遠,卻又時不時地偷瞧著她們,平靜了太久的依湖而居的小動物們都充滿好奇地默默地關註著她們,也許,在它們的眼中,兩人可能會成為它們的新鄰居吧。

當兩人笑得累了,鬧得乏了,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好久,都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沈浸於這一片祥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阿茹娜突然問星宓:“昨天和你五哥在一起的少年是誰啊?”

“哦,你是說靖月嗎?”星宓道:“他是與我共過患難的好朋友,而且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阿瑪很喜歡他,所以想把他培養成朝廷棟梁。”

“靖月嗎?”阿茹娜喃喃,“原來他叫靖月啊。”好像要將這個名字刻進心裏似地念著。

“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靖月?”星宓問。

“沒什麽,昨天你墮馬的時候,見他很緊張你,所以隨口問問。”阿茹娜如是說,然後又閃著明媚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地問:“你說靖月救過你和你患難與共過,是怎麽回事啊?”

於是,星宓就和阿茹娜說起了她與靖月的初識,還有小鐵子從孤島上帶回靖月,以及靖月從海盜手中救下她的經過。

在星宓說著這些的時候,阿茹娜聽得是異常地認真,這令星宓倒是頗感意外的,想著,阿茹娜可能也是為她的奇遇吸引住了吧。

後來才知道——“原來靖月的功夫這麽好啊?可以只身跳上海盜船,赤手空拳地從眾海盜手裏救下你,怪不得昨天他將那個姓袁的提起來摔出好遠的時候看起來絲毫不費力氣,聽說那可是最近皇上最倚重的武將吶。”阿茹娜的眼神有些迷離,近似自言自語地道:“靖月人長得好,功夫又那麽好,比那些個只知用蠻力的莽漢不知要強上多少倍……”找郡馬一定要找這樣的,後面這句沒有說出口,即使阿茹娜不像大多數女孩子那樣害羞,但也知有些話還是矜持一些的好。

不過星宓倒沒有留意她說了些什麽,因為當阿茹娜提起袁佑愉被靖月給摔出好遠的時候她就楞住了,靖月為什麽要摔袁佑愉?昨天袁佑愉救了她哎,就算靖月看人家再不順眼,也不能對人家動粗吧?

咦?

星宓從思緒中回神時看到遠處有一人一騎正向這邊奔來,距離近些時認出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的袁佑愉。

星宓對他招手,於是袁佑愉加快了速度策馬而來。

躍下馬背的袁佑愉躬身向阿茹娜和星宓請安,星宓擺手,要他無需多禮。

“星宓……格格,你怎麽會在這裏?昨天在這兒附近遇的險,不怕嗎?”袁佑愉詫異地問。

“那點兒小驚嚇怎麽可能阻止我來這麽美麗的地方呢?”星宓笑,轉身指給袁佑愉看,不遠處有幾個侍衛正手拿探蛇棍,小心翻弄著草叢仔細地檢查著。

“我們是有備而來的,那幾個侍衛都是捕蛇的好手。”

袁佑愉點頭,放下心來。

“昨天多虧你搭救,若不是你,我今天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子站在你的面前,謝謝你。”星宓再道,其實今天早飯後她就想找袁佑愉當面道謝的,後來聽說他已經陪同皇上去狩獵區了,便只得作罷了。

袁佑愉笑,“只要格格沒事就好。”

“你昨天受傷了嗎?”星宓再問,想起當時的情況,袁佑愉為了救她,可能會傷到,雖然已經問過靖月了,但現在想起靖月對袁佑愉的態度,還是對靖月那句“他沒事”的回答有些懷疑的。

“格格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自然是沒有受傷了。”其實昨天救星宓和被靖月摔的傷真的很痛,全身幾乎像是要散了架一般,令他整宿都沒睡著覺,以至今天陪皇上打獵時都一直不在狀態,雖然自己極力裝作身體如常,但仍是讓皇上看了出來,並命他不必再伴駕,好好休養幾日。

“那我就放心了。”星宓展眉,終於舒了一口氣。

她的笑容令袁佑愉心中一暖,眼中隱約有一絲幸福的神采。

而終於寬心的星宓這時才有心思打量現在今非昔比的袁佑愉,一身上好的錦衣騎裝包裹著他魁梧的身材,顯得格外挺拔,原就端正的五官,擺脫了做海盜時的不修邊幅和邪氣,舉手投足更是謙和有度,完全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如果不是星宓知道他的老底,已很難看出他是出身草莽了。

沒想到只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袁佑愉的變化竟是如此之大,星宓很是為他高興。

“聽說皇上很重用你,恭喜恭喜。”星宓道。

“是格格給了我機會,還有九王爺的擡愛,才有袁某的今天。”袁佑愉拱手道謝。

沒想到卻惹來星宓的一聲輕嘆,“你這樣子我還真不習慣。”

“哦?”袁佑愉不懂。

“還記得你當初綁架我時多囂張啊?簡直就是天老大,你老二的樣子,可是現在你對我如此拘謹客氣,真讓我懷疑你是不是有個雙胞兄弟。”

“哎?”

“那個綁架我的海盜頭子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其實是兩個人,只不過是長的一模一樣而已。”星宓說得煞有其事,並做出一副上下打量狀,像是在試圖找出他與那個所謂的雙胞兄弟的不同點似的。

袁佑愉被星宓的表情與言語逗笑,不經意地道:“你這丫頭還是這麽有趣,可讓我拿你如何是好?”可是剛說完又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收斂了笑容,拱手道:“下官一時失言,請格格降罪。”

“唉,”星宓挫敗地道:“剛想說你終於恢覆正常了,卻又打回了原形,是我拿你沒辦法才對。明告訴你吧,雖然我也不喜歡‘丫頭’一詞,但是我還是希望在人後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的相處,你能答應我嗎?”

袁佑愉擡眼看住星宓,看著她的如水明眸,從剛剛到現在,他第一次放任自己細細看她,這就是幾個月來時時令他牽掛的女孩兒啊。

可是,他們明明距離這麽近,卻又感覺是那樣遙遠……

本來以為,不惜背棄海盜同盟的誓言,帶領朝廷大軍攻下數個海盜巢穴,只要建立功勳,得到皇上的賞識,漸漸地擁有了如今的地位與身份,就有了爭取星宓的可能……

卻沒想到,星宓早已內定給了那個叫做懿禎的貝勒,即使沒有懿禎,星宓的身邊還有個靖月,與靖月的兩次交鋒的經歷都讓他輸得很慘,令他不得不忌憚。而這兩個人,一個擁有著極高的地位,另一個則是武功詭異非常,哪一個都是他無法比的,所以他只能逼迫自己,將對星宓的渴望強壓進心中……

“你怎麽獨自一個人到這裏來了?”星宓問,她現在正和袁佑愉席地坐在草地上,而阿茹娜則被侍衛的喊聲吸引了去,他們在草叢中發現了一窩兒野鴨蛋。

袁佑愉嘆了一口氣,看向眼前的美景,道:“算是故地重游吧。”

“哦?怎麽說?你以前來過這裏?”星宓的興趣被挑起。

“其實我算是半個蒙古人,十二歲以前我和爹娘,還有姐姐住在這兒附近……”袁佑愉的眼神染上幾許落寞,卻又有著兒時快樂的回憶在交織。

星宓有些意外,她記得他曾經說過,他並沒有親人的。

“我爹是蒙古人,我娘是漢人,後來爹得病去世了,娘便帶上我們姐弟倆回到遙堡鎮去投奔親戚,在親戚的幫助下,娘開了個小店,姐姐便在店裏幫忙,生活雖不富裕,卻很開心,而我也上了私塾讀書……”

“可是後來,姐姐被地方上一個惡霸看上了,執意要娶回家做小妾,姐姐不從,他就領著人三番四次地到店裏來鬧,使得店裏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說,娘也急得一病不起,我和姐姐報了官,希望身為父母官的縣老爺能夠主持公道,將惡霸趕走,但是……”

“哼,那惡霸又是銀子又是威脅地,還說什麽朝裏某個大官是他的親娘舅,連縣老爺都怕了他,反而轉過頭來勸我姐姐委身嫁那惡霸,姐姐性子剛烈,聽得連父母官都這麽說,氣極之下,一頭撞了柱子,血濺府衙大堂……”

“我親眼見到姐姐慘死,便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個縣太爺,死死抓住他連踢帶咬,所有能用上的可以為姐姐報仇的方法都用上了,但還是讓衙役給架住了,不過我咬下了那縣太爺臉上的一層皮,結果他當然不幹了,當場把我給關進了大牢……”

“娘聽到消息,在親戚的攙扶下從病榻上爬起來到衙門要人,而當她看到姐姐的屍體時,一口氣沒上來,人就那麽走了。”

袁佑愉的眼睛裏閃爍著點點濕意,可是他強忍著沒有讓它泛濫,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

“在牢裏我聽來探監的親戚說,娘也死了,便覺得萬念俱灰,開始不吃不喝。那時與我一個牢房裏的有一位大叔,長得人高馬大,見我一心想死,便勸我說,你這樣做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而已,如果你到了陰曹地府,*和你姐姐若問你,你可曾幫我們報仇?如果你說仇還沒報,我就自殺了來找你們了。你覺得這話,你說得出口麽?我當時一下子就懵住了,心說,是啊,我還沒有報仇,怎麽可以死呢?”

“可是我如今身陷牢獄之災,連人身自由都沒有,又何談報仇之說呢?那大叔卻笑了,說你只要跟著我,保你大仇得報。當時我還沒明白什麽意思,結果當晚竟有一幫人喬裝了來劫獄,將大叔和我都救走了,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大叔是個海盜頭子……”

“大叔問我要不要跟他走,我說要,然後我就和他們一起出了海,做了一名海盜,那時我十四歲。後來在我十七歲的時候,我回來親手殺了那個惡霸和縣太爺,為娘和姐姐報了仇,然後我怕連累親戚,便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隱名埋姓,遠走高飛了。”

星宓靜靜地聽著這個悲傷的故事,出身的優越令她常常覺得世界總是充滿著鳥語花香的,從沒有體會過身為普通老百姓的無奈和悲哀,而直到此刻,她也才更深地知道了袁佑愉為什麽那麽討厭當官兒的人的原因,那麽,他現在也是個官兒了,他做得開心麽?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面前這個心中有著累累傷痕的男人,所以,她只能伸出小手去拍拍他的手背。

袁佑愉看著星宓,星宓眸子裏的黯然神傷令他動容,她在為他心疼嗎?不,他不可以再沈迷了,否則他一定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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