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的戲劇女王，今天卻因痛苦的折磨而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你既然醒了就不要亂跑，你難道還想添亂嗎？”

他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對她說，但艾莉絲並不覺得他有什麽說錯，僅僅是低著頭，沈默了許久，之後又擡頭與盧修斯四目相對，眼裏卻顯得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要說什麽，但她覺得她應該是要說什麽的。

——心裏又有一陣絞痛，痛側心扉。

回想起上一刻，半夢半醒之際，當外界有人將殘酷的魔法念動，她只得與他相擁措手不及地落入水中，下一秒，便是死亡肆虐在血紅可怖的冰冷湖水中侵蝕著自己僅存的意識。

她是那般萬念俱灰。

——只是因為，西弗勒斯.斯內普，他會死。

“我從來沒放下過他……”

不知道為什麽，她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竟然是有意識地忘得一片空白，仿佛是心裏不願意承認什麽，於是，將一切都歸結為自己的幻想，一如既往地想要從心底裏騙自己了。

“……盧修斯，我一定又是在做夢了，對嗎。”

她顫抖著抓住他的手，突然間笑得悲戚，沙啞著聲音說著，眼裏竟然生生溢出了淚水，落地成殤：

“我……我看見了他啊……他死了……死了……怎麽會……”

那樣真實，甚至自己身上至今還沾著他的鮮血，似乎他的溫暖都是被自己親手奪走。

“……是我害死他的對不對，如果不是我，他不會來找我，他不會在那裏……他不會……不會死的……對不對……”

她開始有些失控地不停詰問盧修斯，而對方也從來沒有見過情緒如此崩潰的她，從來都沒有，哪怕是她知道自己要面臨死亡的時候，她都不曾懼怕任何東西。可是，如今，她卻唯獨害怕這個。

那是多麽可悲的現實呢。

這些年來，他不得不承認，時間已經改變了很多很多東西，包括她曾經堅定的心：因為不可收拾的愛而動搖，無法停歇。可他以為，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些東西可以堅持到最後——他和她從沒有放棄過追尋彼此。

熬過了如此多的困難，為什麽，到今天才在死亡面前退縮了呢。

“艾莉絲……”

——你都不知道，你們已經如此接近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當對方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卻只是苦笑著，表情有些無奈又顯得同情。他俯身，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樣，伸手擦去了她不停落下的淚，然後，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

“聽我說……米庫小姐，你已經從夢裏醒過來了。”

—— 現在一切都是現實，而夢已經破碎很久很久。

聲音傳入耳中的一剎那，艾莉絲一怔，猛地不解地扭頭看向盧修斯，頓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腦子裏仿佛一片空白。

“……不，是我……”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相信我，他真的就在這裏，真的。”

盧修斯不厭其煩地，直直盯著她的雙眼，認真地又重覆了一遍。言罷，他還怕艾莉絲不敢相信，於是，親自牽著她的手將她扶起來，想要帶她離開這裏往房間外面走去。

“雖然，我承認自己並不願意做這些虧本的交易，但說句實話，我不想因為我今日的錯誤決定而令你們再一次擦肩而過了。”

他帶著點玩笑的語氣說道，或許是實在看不過去，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才終於說這樣的話。

——不然，下次，我真的寧願黑魔王將你們滅了，也許作為所謂的朋友我就不必再為你們煩惱什麽了。

他這麽想著，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那也是他此刻最真切的、發自真心的想法了。

“你都不曉得，你們彼此都是頑固得很的人。”

盡管一開始，艾莉絲登門來找他，希望他來還數年前欠下的人情債時，他很反感，也不想冒這個險再和她扯上關系。但，經過這兩年逼於無奈的相處以來，如果不是她利用了自己身為“拉文克勞戲劇女王”的作用，在麻瓜界為他另外搭建人脈，他也很難帶著從兩年前那件事中受到挫敗的馬爾福家恢覆過來。

論功利，他和她也算是互利互惠而已。她會為了別人做這些事，說罷了，不過是已經被命運逼到毫無退路，在不知道還可以投靠誰的情況下，她只能這麽掙紮著，試著相信誰罷了——這些，他當然是知道的。

他，盧修斯.馬爾福從來不標榜自己是個絕對的好人，因為他從來不同情誰，也不會打自心底可憐誰，但唯獨艾莉絲.米庫，他覺得，盡管他作為旁人並沒有任何資格和能力去改變她命運的悲哀，卻由衷地希望著，若命運能不要再這麽戲弄這一個精神已將近崩潰的人，那該是多大的恩典。

“直到認識了你，我才發覺自己原來還有‘仁慈’的一面，艾莉絲.米庫。”

明明弱小至極仍然極力抗爭，這種事情，也就只有她會做得出來。他會一次又一次地幫她，不過是出於一種宛如敬佩的感情，無他。

＝＝＝＝＝

“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關於艾莉絲.米庫。”

在即將要赴約，前往未知的危險之前，他和他有過短暫的一段對話。

“我可以告訴你，你那位亂來的艾莉絲.米庫小姐……不，或者說，她現在是希萊婭.布萊德，但是……不管她是誰，她如今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可以和那個人對抗的無所畏懼的魔女了。”盧修斯嘆了口氣，突然對身邊的人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覺得你早就應該知道了，關於這些……”

然而，斯內普只是搖了搖頭，苦笑著。

“那是我的固執，與她無關。”

他說著，語氣裏流露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傷感。

早在當初將自己一半的生命給了艾莉絲的時候，伊芙便告訴他，他這樣做必然是要付出除了生命之外的代價。

當然，這個代價不止是他一個在付，艾莉絲也一樣。

在之後的兩年，艾莉絲離開了他，可是他始終默默地在遠處凝視著她，卻不敢再走近一步，甚至寧願距離將他們分隔開來，讓時間疏遠過去曾經親近的瞬間。因為，要讓他做出一個決定，將艾莉絲鎖在自己身邊，因為自己付出自由而必須要奪取她的自由，這種事……

他做不到。

“如果一定要我說什麽，我只能說，這些都是我欠她的。”

——她欠他的，她早就還清了，現在是他欠她的。

＝＝＝＝＝

“在他醒來的時候求我，要我把你送離這裏，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帶你走得越遠越好時，我第一反應就是，幹脆把你們都重新丟回去湖裏吧，讓你們一起死也比一起活著好。”

——愛得如此自私，他又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讓當中的誰有機會可以獨善其身。

盡管盧修斯沒有說出“他”是誰，但他相信，就算他不說，她也已經開始明白他想要說什麽了。

“聽著，艾莉絲，我只想對你說，無論發生了什麽，都記著不要被惡人的把戲蒙騙，尤其是你明明是那麽努力地活到現在，為了他而走到今天這個時刻。”

一步，兩步，三步，他帶著她一步步地走著，直到去到長廊的鏡頭，一扇幾乎和木墻融在一起的門，被他從她身後伸手一把地推開。

“……抱歉，要我一個人照顧你們兩個人，說實話，無論如何，我都沒可能把你和艾莉絲.米庫不安置在同一個地方。”

盧修斯對著面前的一片漆黑，帶著不可置否的語氣說著，卻顯然不是說給被動站在自己面前的艾莉絲聽的。

而艾莉絲感覺到了，在黑暗中，就在唯一的那張床上，現在正躺著誰在那兒。當那人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之後，他的身影似乎動了動，並且幅度還不算小——他，原來還是活生生的。

只是，她也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距離感在疏離著他們，對方的明顯是有意逃避，故意把沈默阻隔在了他和她的面前，使之比目之所及的黑暗還要深邃不可洞徹。

“……”

幸虧，最終制止這一切繼續僵持下去的，還是今晚大發善心的盧修斯：

“唉，我說你就別動了，你就算現在想逃也是不可能的，”

他沒轍地搖了搖頭，嘆氣，“就算你惱我沒有履行我答應你的事，但也體諒一下我可是費了很大心思才給你把傷口都勉強止血的……你再動下去，傷口又裂開的話，下次，我發誓絕對不會再幫你做這些虧本的事了，西弗勒斯.斯內普。”

——西弗勒斯。

他故意加重了最後念名字的語氣，於是，就是那麽一瞬間，一滴接著一滴溫熱的水珠滴落到盧修斯的手上，一發不可收拾。

他知道，大概，站在他面前的她，早已經開始泣不成聲。

“西弗……西弗勒斯……”她不住地抽泣，“……你是西弗勒斯……”

“看吧，我就說了她一定會回頭的。”

他輕輕推了艾莉絲一把，緊接著又對不遠處的斯內普說。即便對方從察覺到他和她進來房間之後便一直都不說話，保持沈默，但盧修斯並不覺得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會是壞的。

擔心什麽呢，擔心再多也是徒勞，該發生的事命運從來不會阻止它們發生。

“對不起，斯內普……還有，艾莉絲，我知道你們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去好好說清楚，這些年結下的誤會和來不及說的話。”

說罷，盧修斯轉身，悄悄地退出了房間，只把哭成淚人的艾莉絲.米庫和傷得動彈不得的西弗勒斯.斯內普留在那兒，再也不去猜測到底這麽做之後，他們是否會因此而改變得了什麽。

那也許都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因為他們的未來終究只屬於他們自己，說到底，要如何去選擇，也已經再也不是他身為旁人可以決定的了。

喜悅與悲傷交織的氣息充斥在黑暗裏，濃重得讓這小小的空間幾近缺氧，讓人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年終第二更。

主打：咱們的女主角。

☆、22.3

22.3

And I wake up.

【而我睜眼蘇醒過來】

Do you also shroud the sleepiness today

【你今日依然感到睡意覆身嗎？】

“There should be something more than what you said to me”

【也許應該有些什麽，比起你曾對我所訴說過的一切意味更多】

If it is the case…

【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盡頭…】

漆黑之中，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都變得有些可怕又猙獰恐怖。

在壓抑又低沈的氣氛當中，她的雙腿仿佛是灌了鉛，沈重得每走一步都顯得格外痛苦，幾乎無力再前行。但她的心卻一直在叫囂，告訴她，她必須得邁出這一步。

她必須獨自地跨越這些年所遭受的各種苦難和折磨，帶著與所愛之人最珍貴的記憶，毫不猶豫地去到他的身邊。

只有這樣，她才能告訴自己，自己今日還活著是有意義的。

“……我以為，你死了。”

支離破碎的音節來到嘴邊已經不成完整的句子，就在她走到他床邊的那一刻，仿佛是一下子放下了所以防備，她竟然卸掉自己全部力氣和支撐，直接跪倒在他的床邊。

他是知道的，她已經泣不成聲。但他都不因為她這樣的舉動而感到有什麽無所適從——能被她如此註視著，而她只為了他一個人流淚，心碎，只被他一個人擁有……那樣溫暖的感覺，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感受過的，只不過他假裝不知道、不在乎罷了。

他記得自己曾經下過這麽一個結論：如果莉莉.伊萬斯是太陽的話，那麽，艾莉絲.米庫也許就是月亮。

——冷冷的，但是卻因為太陽的存在而發光。沒有任何讓人覺得過於熾熱的感覺，只是永遠都明亮地存在在黑暗之中，用自己獨特的沈默去打破別人世界裏的沈默。

他始終沒有說話，而她卻顫抖著，伸出冰冷的手想要緊緊地擁住他，試圖將他攬在自己懷裏，最終又只能把頭埋在他也許還受著傷的胸前，像個幼稚的小孩一樣嚎啕大哭。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驕傲的艾莉絲，從她因為愛他而為他死的那一刻，她就輸了。

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讓斯內普覺得，現在的他們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在前往霍格沃茨火車上，因為不懂事而開口與他打招呼的她，以及，從不正眼看她、根本就不想理她的他。

誰會想到，他們也有今天。

她當然也不會想到，原來“失去”有一天對於他們來說竟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當彼此已經在乎對方到根本無法接受任何關於失去什麽的宣判時，寧願選擇叛逆也不再願意服從。

她其實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艾莉絲.米庫不應該會這麽做的，曾經裝得那樣冷酷無情的她，原來如今也需要自食其果。

可眼前的人，就是西弗勒斯.斯內普！

那個在自己心上每時每刻心心念念的人，是自己曾在梅林面前請求過願望，希望其幸福的人。當自己說出“請給他一次擁有幸福的機會”這個願望的時候，她其實早就應該要清楚，所謂幸福，從來就不存在在虛無的幻想之中。

——只有在直面現實的時候才會有幸福的可能。

心中瘋狂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她發覺自己已經再也無法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安然地接受命運宣判給她，要她選擇離開他的懲罰：

“西弗勒斯，你知道嗎，我找到了比死亡還可怕的東西……比對抗黑魔王，更可怕……”

她再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麽，慌亂的內心從來沒有安定過——她害怕，她依然在害怕。

“當我以為你死了，我心裏有了那樣可怕的想法，想著……要是死亡可以把我帶到有你的世界裏，那麽，就是現在，我死去也好。”

——霎時間，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靜止在那一瞬，凝固了。

“可我明明知道……是你救了我……”

在她將要再次泣不成聲之際，斯內普竟然終於想要打斷了她的話。他極其吃力地擡起自己手，久違地撫上了她那滿臉淚痕的消瘦的臉，用疲倦的聲線輕聲低啞地在她耳畔說了一句：

“夠了，艾莉絲，你已經……不需要再成為別人了。”

這才是所有事情的最初的起因與最後的結局。

無論是最初為了背負家族覆仇的“死去的艾莉絲.米庫”，還是後來為了與莉莉.波特交換身份試圖換取他幸福的“雪莉.米庫”，亦或是最後為了逃避他而偽裝的“希萊婭.布萊德”，所有的這些出自“拉文克勞戲劇女王”的面具，在他面前已經什麽用都沒有了。

他不需要她偽裝，因為他早已經不是那個會把她錯認為是別人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你根本不需要成為那個為了我犧牲一切的人，我不需要，我只要你而已。”

只是你。

“西弗……”

在她聞聲擡頭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她腫得像兔子一樣紅的雙眼。水藍色依然在她的雙眸裏留存，只是，多了那麽多不可言表的哀傷在裏面，讓人那般心疼。

“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我現在連和你在一起都做不到。”

由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此刻都讓她聽得心裏一陣溫熱直湧上眼眶，大滴大滴滾燙的淚不停地落到他的手上，似乎是要把他灼傷。

他想到的是他的存在為她帶來命懸一線的無盡危險，可她想到的卻是失去他之後死不如死的世界。

“……為什麽，為什麽……”

明明過去為了這一刻，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用了多少次自己生命輪回的時間，才換來那麽一次最初也是最後的相逢。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搖著頭，看著他的雙眼，泣不成聲地一遍又一遍地問。斯內普當然是清楚，她究竟是想要問什麽，甚至，他也知道他會怎麽答了。

正如她曾經對他狠心做過的一樣：

“你不應該愛我，而我……卻只能愛著你，但我沒有辦法，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由我自己選擇離開你——這是你對我說過的，艾莉絲，”

他有些沒轍地苦笑，“……我還記得，不管你最後變成了誰，你在我面前只能是誰，艾莉絲……”

他以為，也許，就在這最後一次，只要他放手，讓別人從他身邊將她徹底帶走，這一次就真的是結束了——在傷得也許連命都快沒有的時候，他唯一請求盧修斯做的事居然不是救他自己，而僅僅是把他留在這裏，將她遠遠帶走就好。執著到最後，原來人最終還是會選擇由自己放手，成全故事結局的。

他不怕死，唯獨怕她出現任何意外，就像她一樣。當一個人暴露出自己最致命的弱點時，那註定

是會不得善終的。

“……你走吧，不要再見我了，走吧……”

一句話轉折後，他突然使勁地推開她，盡管他受傷了之後那力度對於她來說簡直不足為道，但他還是想要推開她，一遍又一遍，讓她離開自己身邊，“走吧……”

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反悔了會怎樣，就像那時候在地窖裏，他不願意再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然後……他會再與她彼此之間互相傷害，用痛苦把各自逼死。

可他沒想到，終於，這事情已經不會再如他的願繼續下去了。

“好啊，我走。”

仿若是淒厲的告別，艾莉絲突然始料未及地從自己身後拿出一把短匕首——上面還寫著咒文，下一秒，踉蹌著退後一步，幾乎是聲嘶力竭地朝他叫了出來：“只要我死了，誰都不可能成為你的弱點呢！”

“你瘋了！”

他反應過來，幾乎是立即跳起來撲到她的身上，二話不說就伸手抓住她握著的匕首，緊緊地抱著她，生怕她會將那把刀深深刺入自己胸膛——她瘋了！

因為大幅度運動而撕扯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他已經痛到麻木，卻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可以起身阻止她這瘋狂的舉動。

她悲愴地睜大雙眼盯著他握住她的匕首的手，那裏正滴落下一滴滴鮮紅色的血，溫熱又讓人心裏發寒。

他失去平衡，抱著她滾到了地上，在身體碰觸到更冰冷的地面那一瞬，她的手終於松開了，匕首哐啷一聲墜地。

“西弗勒斯，你從來就不應該救我……”

她想逃避：西弗勒斯.斯內普，也許只是為了贖罪，因為內疚才對她做了後來的一切。她不想再見他，不是因為她討厭他，而是因為她已經沒辦法再以從前那個的“她”站在他的面前，若無其事地和他對峙。她曾是那樣一心一意地以為他愛的人是莉莉.伊萬斯，然而，在經歷了劇變之後，她竟然也察覺到，他其實已經開始改變了。

她覺得，她做錯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他，因為他那時候救了她，轉動了不應該轉動的命運之輪——她是註定不能愛上別人的，然而她偏偏愛上他；當他有一天也開始愛上她的時候，悲劇便會如期而至。

一次又一次地，他們之間發生的只有悲劇而已。

可是，有一天，當所有猜想和揣測都在艾倫.布萊德出現之後被剝開了真實面目後，她終於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真相總是如此殘酷。

他終究還是親口告訴她，他愛上她了。

“你是魔鬼……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是你讓我生不如死，妄想把我留在這個世界，卻選擇獨自離開……”

——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面臨失去你。

艾莉絲哽咽著，無論如何都再也說不下去，落下的眼淚將斯內普的衣服濕了一片，冰涼冰涼的。

也就只有這種感覺，讓斯內普覺得，現在自己確實是清醒著的。

——盧修斯說得對，他們，確實已經從夢裏醒過來了。

尤其是，她現在就在自己面前，那麽近，那麽真實。

他還是做不到，就算放棄一切都好，唯獨她。

“對，我是魔鬼，我妄想我可以帶給你幸福，但其實我一直都在害你。”

斯內普突然接上去說著，忍著身上尚未痊愈的傷所帶來的劇痛，倒抽著冷氣，支起身，讓懷裏的她平躺在地，只能看著他。

當自己就連伸手用指尖碰觸她的臉也會全身都痛得麻痹時，只有這樣的時候，他才可以告訴自己，原來，自己早已經落入一個如此萬劫不覆的深淵。

但他願意這樣——就算是為了她死。

所謂愛上一個人，不過如此。

他遲疑著，伸手撫著她棕色的長發，也不管她到底停止哭泣了沒有，片刻後，繼續用依然虛弱的聲線對她說：

“聽著……從這一刻起，只要是為了我想守護的那個人，我就算將自己變成魔鬼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中間頓了頓，似乎是需要下定什麽決心，爾後又閉上眼終於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

“這樣的我，有一天也許會成為整個世界的公敵，即便這樣，你還要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成為這個世界的罪人嗎。”

“對……”

艾莉絲突然破涕而笑，眉目間的悲傷與幸福交集讓她闊出一切。她閉上眼，緩緩地，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訴他：

“我的命，都是你給的，即便你成了魔鬼，即便你與全世界為敵，可對我來說，我的世界只有你啊。”

漫長的等待，終於在這一刻到了盡頭。

“我在這裏，無論是生是死，我都在這裏，只想在你的身邊而已。”

她含著淚，對著他笑著，那笑容，一如多年前在蕓草地上她對他告白時，燦爛又幸福。

他一怔，淚水無聲地從眼眶溢出。

“嗯。”

——不管你最後變成了誰，你在我面前只能是誰。

“……不分開了。”

如果，十年都不算長，還不足以證明他們到今天為止已經徹底變得誰也離不開誰的話——當彼此

之間的感情已經不能再用時間衡量的時候，所謂“世界的法則”、“命運的安排”，對於他們來說，又算得上是什麽呢？

他和她在二十二歲的人生裏，終於不因為彼此的孤獨而占據了整個世界。尋找了十年的溫存，到今天為止終於找到了，並且是可以真實地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裏。

“什麽……都已經不算什麽了……”

他把頭埋在她頸脖之間，呼吸的溫熱氣息從她肩膀□□的肌膚上亂竄，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定，仿佛天地再大，再恐怖也好，已經不需要擔心自己無力去對抗那可怕的一切。

而她將側臉貼在他跳動的心前，溫暖也漸漸撫平了他肢體上的痛楚和傷痕。

The warmth in our hands.

【當我們相互依偎】

As we leaned close to each other.

【彼此手中的溫暖】

Do you even remember

【時至今日你還記得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磨到年末，最近覺得自己拖延癥發作，有怪莫怪。By：回了外星跨年的作者小姐

作者先生繼續不知道22.1何時才解鎖～但沒問題的，反正22.1主打是小r！！！！！

☆、23.1

23.1

從深夜到淩晨，再到黎明破曉，時間走過地那般倉促又顯得分外短暫。

相擁而眠，他的懷抱裏終於不是空蕩蕩的，有她在身邊，縱然身上傷痛還在，可他已經不覺得算是什麽。也許是太過久違的安寧，懷中的人兒雖然睡得正酣，可他卻不忍心閉目，僅僅是徹夜無眠地感受有她在身邊的暖意。

他雖然被艾倫整得遍體鱗傷，但事實上，作為一名巫師，他還不至於如艾莉絲所想那樣，真是傷重落水血流不止便死掉。

早在交戰之前，盧修斯便已經告訴過他前方有所危險，所以，他自然不會什麽都不準備就前去送死。雖然對艾倫的突然轉變感到有些意外，但他也想到，萬一真是遇上了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抱著艾莉絲一起死罷了。

名叫伊莉雅的那個女人，將他與她一起丟進湖裏的時候，他並非全無意識——至少，他是知道，她在水裏緊緊抱著他，還吻了他。

這也許顯得有些狡猾，因為自己明明就相信，有她在，自己大抵是死不去的。

“……對不起。”

許久，艾莉絲像是說夢話一樣嘴上喃喃自語。斯內普有些詫然地不小心動了動，結果睡得天昏地暗的她終於戀戀不舍地打著哈欠，半睡半醒地睜開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地看著天花板，又說了句：“……這裏是哪裏啊……”

“地板。”

斯內普答了她，語畢竟不禁笑了出來，“米庫小姐，雖然現在不算是深冬，但你不覺得夜晚還是很冷的嗎。”

“可現在是早上呀。”

艾莉絲還傻乎乎地撐起身，從上到下俯視著對方的臉，任自己的長發低垂下來弄得對方表情有些怪異，點了點頭，“嗯，現在可是早上哦。”

斯內普頓時間無以應答，只是用一種在艾莉絲看來略顯危險的目光看著她，並且她的手還正好被他緊緊地抓住了。

“你昨天晚上把我拉下床，讓我陪你睡了一晚地板，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艾莉絲聽得哎呀哎呀地叫起來，二話不說就甩開了他的手，利落地起了身，高高地低頭盯著那個在地板上動彈不得的某人，開始像以前吵起來那樣爭了起來:

“西弗勒斯，是你傻了吧，昨晚可是我要死的時候，你自己非得阻止我，才自己掉到地板上的哦。”她揚起嘴角一笑，藍眸裏閃過一絲精光，“我才不可憐你呢，因為是你先欺負我的。”

昨晚那個還在他懷裏小鳥依人的米庫小姐，今天一覺醒來又變回去往日那位驕傲的拉文克勞女王——當然，她可以繼續裝著玩，他是不會在意的，更加不會和她計較什麽。

“但你就算要報覆我，也至少要先把我先從地板上拉起來。”

斯內普板著臉，那副表情就是寫著“我反正死活不動了，除非你拉我”那樣。他還真的不怕前面這位小姐發起狠來，一腳踢到他傷處，讓他痛個半死，好圖她看得高興。

但虐待他自然不會是艾莉絲會做的事情。

“是啦是啦，小氣鬼。”

她心本來就是軟的，一早醒來興許是沒什麽好作樂，就才與他逗著玩而已——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了，難得一直以來都與她作對的西弗勒斯.斯內普會傷得動不了，任她擺布，她肯定要先補償過去吃了對方不少苦頭的自己一下。

更重要的是，從昨晚那番對話之後開始，他便只屬於她一個人了。

雖然想起昨晚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還有點覺得羞怯，甚至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她還未必會這麽對他說出心裏那番話，可話說到底她還是不後悔，幸好，自己是把真正的心意都告訴他了。

“我力氣沒你大，拉不動你把你又摔地上的時候，不要怪罪我哦。”

說罷，她伸手，讓他擡手使勁抓住她的手，借勢從地板上坐起身來，然後扶著床邊艱難站起。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艾莉絲一定沒想到，其實斯內普早就應該是可以自己一個人起身。說要她拉起來，不過是同樣的理由——逗你玩。

“餵！你……”

整句話還沒來得及叫出來，趁艾莉絲不為意，斯內普便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接著低頭吻上了她溫熱的唇。這在艾莉絲看來，完全是犯規的偷襲，手法很是“惡劣”。

綿長的吻帶著愛意從舌尖漫開，明明是那麽甜蜜的感覺，可她卻越吻越想落淚。

“你身上的傷，難道就不會疼嗎。”

等他們終於分開，她冰涼的手撫上了他依然蒼白的臉，雙眼定定地看著他——他身上的傷痕縱然已經不會再流血，可終究還是一種印記一般的封印，烙在了他的身上。

“經歷完最痛的事情之後，現在已經沒有比那樣更痛的。”

他握住了她停留在她眉間的手，又用另外一只手為她擦去了那就要溢出眼框的她的所有擔憂。

“我不懂得怎麽樣保護一個我愛的人，艾莉絲，”他對她說，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坦誠，“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想……”

——保護你。

盡管她已經知道，而她又不願意再讓他為她說出那般沈重的誓言。

“雖然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善言辭，可是我也謝謝你對我的所有溫柔。”

艾莉絲自然而然地傾身靠近他，把臉貼在他胸膛上，聽著那砰砰砰也許是心跳的聲音，“我其實也不懂得怎麽樣才能做到完全不傷害任何人，但至少……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傷害我愛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你，這是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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