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闌珊放下手裏的文件, 手指揉按著眉骨放松。

窗外雪花飛舞，萬籟俱寂, 不遠處的寫字樓亮著斑斕的彩燈，裝點著銀裝素裹的世界。

“應總，還沒走呢, 這個時候不該出去跟男朋友柔情蜜意的約會嗎？”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

應驀然風.騷的倚靠在門邊，註視著應闌珊的眼神帶著難言的溫柔。

“你什麽時候回國的？”應闌珊猛地站起來，險些將椅子帶倒，好險被疾步趕來的應驀然扶住。

“難得見你有這麽冒失的一面。”

應驀然稍稍向後退了半步, 伸著雙臂作出等她撲入懷裏的姿勢, “親愛的姐姐，想我嗎。”

迎接他的是後腦勺的一巴掌。

應驀然委屈的癟著嘴，“姐, 這麽長時間不見, 不說把我按到懷裏喊心肝, 你也不至於動手揍我吧。”

應闌珊隱下心中的想念，故意裝出嫌棄的模樣，“你是忘了自己為什麽出國吧，做做樣子也該裝的穩重些才對。”

“應總說的是，我有個價值一億的項目想跟你談談, 不如約個地方？”京劇變臉似的, 先前的疏懶褪去，他認真看人時確有幾分正經。

正巧走到門口的顧姜承聽的清清楚楚，舌頭頂了頂腮幫子壓下心裏的火。

“不如我給你兩個億, 你自己出去玩。”顧姜承瞥了他一眼，瞅著應闌珊的表情有些哀怨，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擡手把人摟到懷裏。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他這一反問，應闌珊都忘了追究應驀然的責任，神色莫名的看著他，“有什麽特別的。”

“你看外面。”

落了一天的雪，外面只剩下白和人工妝點的霓虹。

想了半天還是一頭霧水。

顧姜承在她腰側輕輕掐了一把，“平安夜。”

應驀然看不慣他們倆旁若無人的親密交流，燈泡似的湊過來，“這也是我回來的原因，國外很註重聖誕節，我一個中國人完全無法融入其中，只是被他們傳染的想家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嘛。”

“咱爸除外。”

顧姜承側了下身子，擋住應驀然的視線，“別人都是女方居家，男人拼搏事業，我們卻顛倒了，你忍心讓我天天望春秋水嗎。

“這次的約會我都提前一個月預約了，你不能放我鴿子。”顧姜承可憐巴巴的朝她眨眼睛，“行不行啊闌珊。”

“咳咳，姐，我才回國，你不準備給我接風洗塵嗎。”

顧姜承氣的咬牙，這個狗東西！

兩個男人說的都有道理，應闌珊試探的看著顧姜承，“驀然剛回國就來我這，我這做姐的總不能把他晾著，再說你們以前關系不是挺好的，那就大家一起吃個飯？”

顧姜承心底冷笑兩聲，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好歹也是要做你姐夫的人，嘖，這麽一琢磨，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反正不管旁邊多少人，他都能旁若無人的當作二人世界，就怕到時候應驀然看不下去。

三人結伴出去。

走到街上才感受到平安夜的氛圍，結伴而行的多是情侶，彼此對視一眼都是綿綿情意，顧姜承故意以闌珊怕冷為借口，非要時刻把人抱在懷裏。

跟在後面的應驀然就像個插足的第三者，還是個不受待見的，每每想跟自家親姐姐訴訴相思，總被顧姜承四兩撥千斤的挑開話題。

雪花落了滿身，壓根比不上他冰窖似的心。

應驀然雙手交叉在袖子裏，佝僂著身子斜眼看旁邊慢慢移動的車輛，等著，他也要找個教教軟軟的小姑娘抱在懷裏，誰還樂意當個單身狗了。

顧忌著身後的應驀然，應闌珊沒有直接挑明，眼神意有所指的微挑，別做的太過分了，弟弟是親的。

顧姜承壓著嗓子哼唧，誰讓某人沒有眼色。

餐廳是提前約好的，原本想訂個包間，只是顧姜承說兩個人太冷清，不如大廳有氣氛，特意選了大廳中間的位置。

應驀然早就不耐煩他們之間你儂我儂的氣氛，三兩步走到座位上，翻著菜單開始點菜。

原本就煩悶的心情在聽到某個熟悉的聲音時達到頂峰。

“你這丫頭，好端端的減什麽肥，你看你的臉色，還不如我這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劉婉婉夾了塊肉放到應文月碗裏。

看她皺眉不耐煩的表情，劉婉婉又柔聲勸慰，“寶貝，你現在的身材已經很瘦了，過猶不及，你真覺得排骨似的搓衣板好看啊。”

應驀然冷嗤一聲，把菜單扔到桌上。

不甚禮貌的動靜讓原本低頭沈思的應文奇隨聲擡頭，與應驀然目光相對，而後彼此又頗有默契的互相嫌棄著轉移視線。

眼風掃過親密坐在一起的應闌珊與顧姜承，他也只是淡淡的扯了下嘴角。

仔細想來，他們姐弟倆都挺奇葩的，一個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心生不軌，一個自甘墮落的吸食毒.品。

應驀然的諷刺表情並未讓他心生波瀾，應文奇只是不悅的輕輕敲了下碗壁，“別挑挑揀揀的，吃飯。”

應文月微不可見的抖了抖身子，垂著眼皮默默把碗裏的飯菜吃了。

劉婉婉欣慰一笑，又往她碗裏添了些肉塊，“多吃點，你爸一會也要過來，你之前不是看上一款包，趁著今天過節，好好跟你爸說說，這點小事他不會拒絕的。”

應文月含糊的嗯了一聲，數著飯碗裏的米粒往嘴裏塞。

應闌珊早就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目光隨意略過，只當作陌生人對待。

只是心裏終究有點別扭，稍微挪動椅子，避開直視那幾張臉，招手示意服務員上壺查水。

她這邊一開口，側坐的劉婉婉才註意到他們三人存在，關系覆雜，周圍又都是人，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應驀然白了顧姜承一眼，“都是你的錯。”

“你要是不主動跟上來，也不會遇上不想見的人。”

“姐，你管管他！”當姐夫的不該讓著小舅子嗎，他懟起自己到是不遺餘力。

應闌珊在顧姜承手臂上輕輕掐了一下，“你收斂點。”

“叫聲姐夫一切都好說。”

“呵，休想。”

眼神交鋒，周圍都能看見劈裏啪啦的火花迸濺。

應闌珊筷子往桌上一放，兩人瞬間閉嘴。

劉婉婉不屑的挑高眉梢，聲音不高不低的說了一句，“上不得臺面。”

應驀然翻個白眼，“小三還挺有自知之明。”

旁的人看不出其中機鋒，只是間或有驚艷的視線從他們身上劃過。

劉婉婉本就是小三上位，只是她段位高，自然知曉這種明晃晃的大堂她說什麽都落了下乘，吐出那句不陰不陽的話後再沒開過口。

不管別人怎麽說，反正她已經達成所願。

“文月，好好吃飯，別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應文奇手指握著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再加上應明浩一直不出現，他擔心眾目睽睽之下應文月犯毒癮，直接招呼服務員買單。

“公司事務繁忙，爸可能沒時間過來，這麽冷的天還不如在家裏吃，又是個洋節，爸可能沒放在心上。”

劉婉婉扯了一下披肩，看向外面白茫茫的天，“說好的聚餐，他應該會過來的，我給他打個電話。”

飯菜在空氣中蒸騰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於饑餓的人而言是勾動食欲的美食，對心神飄忽的人來說卻像個折磨。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應文月的身子不停的輕顫，使起筷子來像是三歲稚童，伴著啪嗒一聲脆響，應文月神色緊張的看著應文奇，“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去一趟衛生間。”

“怎麽了？”

應文奇隨之起身，“我陪你一起過去。”

“哎，你們姐弟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親密了。”劉婉婉隨口說了一句，對於他們一起離開的身影沒有多想。

應闌珊湊到顧姜承耳邊低聲道，“應文月好像有些不對勁，一段時間不見而已，我怎麽覺得她瘦的離譜，鎖骨明顯的能養魚了，而且她雖然化了很厚的妝氣色依舊很差，有點像是……”

顧姜承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眼睫低垂，“你怎麽想的？”

“她是不是得了厭食癥，我看她吃飯的時候像是硬塞，總覺得她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聽到她與事實差之千裏的猜測，顧姜承無言輕笑，“也許吧。”

“你別學她，只要是你，胖瘦我都喜歡。”

“咳咳……吃飯吧。”

不過幾分鐘

衛生間的方向傳來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

“你別管我！我根本戒不了，太難受了……快給我。”

“我求求你了，文奇，我要死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應文奇額頭青筋暴起，“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按照醫囑做，是誰，到底是誰背地裏又給了你那些東西。”

“不用你管。”應文月手忙腳亂的翻著自己的包，從一個塑料瓶裏倒出幾粒藥丸，還沒放到嘴裏就被應文奇打翻。

“我的藥，我的藥……“””應文月失了理智，顧不得地面臟汙，徑直趴在地上找四處滾動的藥丸，凸起的肩胛骨刺的人眼睛疼。

一個從隔間出來的女人看到應文奇嚇了一跳，“你有病啊，這裏是女衛生間！”

“滾！”

女人被應文奇沁紅的眼睛嚇的後退，驚恐的喊叫著跑出去，“來人啊，這裏有兩個瘋子！報警，快報警！”

應文奇一拳捶在旁邊的墻壁上，一把將應文月從地上扯起來，“馬上跟我走，媽還不知道你的情況！”

“我的藥……沒有藥我會死的，文奇，我求求你了，你讓我墮落吧，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衛生間的門被猛地推開。

劉婉婉神色沈痛，手指顫巍巍的指著應文月，“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身後是被尖叫聲吸引過來的客人。

應文奇緊繃的神經倏然斷裂，什麽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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