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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周郎顧(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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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瑯聽肖燕兩個說帶了令狐胤的親信,坐在轎子的時候留意了一下外面,那燕城和肖時卿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一件粗布衣裳,跟在轎子後面。捏在手心裏的竹筒,外面那一層蠟都化開了,周瑯落下簾子,閉上眼靜坐了片刻。

捫心自問,謝小侯爺這些年待他不薄,這一回也應該會念著往昔的情分,留他一命……

只是以後兩人的關系,怕是要疏遠了。

到了地牢門口,謝縈懷領著周瑯進去,叫獄卒開了牢門,在周瑯進去的時候,忽然伸手牽了一下他的袖子。

周瑯回過頭,見謝縈懷沖著他眨了眨眼睛,“快點出來,我不喜歡這裏的氣味。”

“嗯。”

謝縈懷眼看著周瑯進去,就站在外面看起那生銹的鐵鏈來。

他確實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因為這總會讓他回想起以前很多不堪和糟糕的往事。

周瑯走到令狐胤面前站定。

令狐胤沒想到周瑯會去而覆返,就這樣靜靜的望著他。

“你是個好將軍,身邊的人都對你忠心耿耿。”周瑯說。

令狐胤不知道周瑯話中的意思,只看他蹙著眉,一副憂慮的模樣。

周瑯哼笑一聲,“而我就是賤命一條。”

令狐胤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周瑯湊到令狐胤面前,抿著唇望著他,“你的親信都在臨安城外,這一回你死不了了。”

令狐胤皺著眉。他連虎符都交出去了,哪裏還能調來什麽親兵救他?

“你現在落到這個境地,你也知道你再回天擎是個什麽下場。這一回如果你能活著,就回你的北狄去吧。”周瑯在坊間聽過令狐胤不少英勇的事跡,他與令狐胤在一起的時候,令狐胤除了強迫他,行事做派無一不是坦蕩的君子。

“你……”令狐胤想問周瑯要做什麽。

周瑯垂下眼睫,光在他眼下打落一層陰影,竟有幾分脆弱之感。他往後退了幾步,“謝小侯爺——”

謝縈懷聽到周瑯聲音,走了進來,“怎麽,事情處理完了?”

“嗯。”周瑯袖子裏的手在發抖,“走吧。”

謝縈懷瞥了令狐胤一眼,轉身欲走,周瑯抽出一根針來,夾在指間,而後好似畏懼這周遭環境一般去牽謝縈懷手臂。

謝縈懷並未閃躲,只緊接而來的微微一痛,讓他蹙起了眉。

周瑯感受到指間的針刺破謝縈懷的手臂,倉皇的松開了手。

暈眩感襲來,謝縈懷伸手扶住額頭,周瑯往後退了兩步,看著謝縈懷踉蹌幾步之後倒在了地上。

令狐胤目睹全部過程,還不敢置信一般。

周瑯看謝縈懷閉著眼倒在地上,才過去翻他腰間的金令。

“你要做什麽?”令狐胤幾日沒有飲水,聲音幹澀的要命。

周瑯將金令翻出來之後,就將謝縈懷拖到陰影裏藏了起來,然後去找外面的獄卒索要了鑰匙,回來替令狐胤解身上的鐐銬。

令狐胤這才意識到周瑯是要救他。

周瑯現在心亂如麻,也不知自己到底做的對不對,拿著鑰匙的手抖的篩糠一般。

“別救我……”令狐胤知道周瑯若是救他,下場會是如何,謝縈懷雖然會保他,但那二皇子又怎麽會善罷甘休,“周瑯,你別救我……”

“你以為我願意救你?”周瑯擡起臉,唇瓣都咬出了血。

但他即使這麽說,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

令狐胤的一只手被放了下來,但他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人還是被鐵鏈吊著。

“二皇子是要我的命,你救我,會死……”令狐胤積蓄了一些力量,想要將周瑯推開,他幾乎是央求一般的說道,“別救我。”

但他現在傷成這樣,又哪裏有什麽力氣,周瑯被他吵的煩了,又甩了一巴掌在他臉上,“不是我要救你!是肖時卿和燕城兩個求我的……”他說的咬牙切齒,“誰讓你是英雄,是大將軍,所以就得我拿命來換你。”

令狐胤挨了那一巴掌,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惱,只他看著周瑯這副模樣,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被揪起來了。

“你不是說了麽,我該死……我該死你就不要來救我。”他已經決定赴死了,為什麽,為什麽周瑯又要出現。

周瑯將他身上鐵鏈都解開,“閉嘴!我救了你,你這命都是我的——你該不該死,由我決定。”

令狐胤站也站不穩,雙臂上的鐵鏈一解開,就整個倒了下來。

周瑯被令狐胤壓在身上,差點站不住。

手上的金令燙手的很,周瑯抱住令狐胤的肩膀,將他從地牢裏拖了出來。

外面的獄卒看見死囚要被帶出來,拔刀就要上來攔,周瑯拿著金令,惡聲惡氣道,“謝小侯爺要帶他去侯府裏一趟,明日你們來侯府拿人就是。”

周瑯最喜歡端著姿態,所以那獄卒被他一唬,竟真的將信將疑的讓開了。

令狐胤這時候忽然開口,“別聽他的,他是要……”

救我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周瑯就捏著針在他腰上輕輕紮了一下,令狐胤本就虛弱至極,被那夢還一刺,就昏迷了過去。

周瑯手腳並用的將令狐胤挾出地牢,將他放在謝縈懷的轎子裏,那轎夫雖然害怕,但因為謝縈懷和周瑯的交情,讓他們不敢違抗,就真的帶著兩人出來了。

等離開了重兵把守的死牢,周瑯看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肖燕二人,他將藏著令狐胤的轎子放下,對兩人道,“令狐胤就在轎子裏,你們帶他走。”

肖時卿與燕城兩人心頭一熱,“周公子大恩……”

周瑯卻根本不想同他們廢話,甩袖離開了。

周瑯將令狐胤交還出去,自己回了地牢裏。謝縈懷還昏睡著,他愛幹凈的很,向來不是白衣就是青衫,現在倒在幹枯的稻草堆裏,俊美的面龐上還沾著些許汙漬。周瑯哆哆嗦嗦的將金令還回去,這地牢裏安靜的很,但他一顆心卻跳的如同擂鼓一般。

他犯了這樣的大罪,只求謝小侯爺能念在兩人相交數年,留他一條命……

昏迷的謝縈懷也還是蹙著眉,他唇色本就淡的很,這樣抿著唇的模樣,竟是他醒來時周瑯不曾見過的柔弱。

周瑯看見他眼珠轉了轉,低著頭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謝縈懷半晌之後睜開眼,也許是他還不適應這樣的光線,以至於他的神色在睜眼的瞬間還有些迷茫,而後他看見周瑯跪在他面前,擡手揉了揉額角。

周瑯也不敢做聲,雙手伏在地上。

剛才的記憶和手臂的刺疼在他清醒的瞬間馬上變的清晰,謝縈懷去看那綁著令狐胤的地方,見只剩下兩道鐵鏈。

周瑯連呼吸都恨不得要屏住。

“周瑯。”謝縈懷扶著墻壁站了起來,眼底深沈的黑色翻湧著,“令狐胤呢。”

周瑯頭伏的更低。

“你把他放跑了?”他已經知道了,卻還是想問。

周瑯許久之後才顫抖著回了一聲,“求謝小侯爺饒命。”

那手臂間隱隱的刺疼和令狐胤那副得勝者的模樣一同在此刻浮現在眼前,謝縈懷只覺得心口好似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

他捧在手上,萬分愛惜的人,現在跪在他面前,求他饒命?

“令狐胤是二皇子欽點的死囚。”他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周瑯哪裏不知道。但他已經做了。

“你和我說,你恨他。”身體的暈眩感還沒有散去,但心底叫囂的痛楚又逼得他此刻清醒無比。

“謝小侯爺……”

“我替你報仇,替你討公道,竟是一個笑話了。”他沒有哪一回,有今日這樣的挫敗,這樣的憤怒。

周瑯身上還沾著令狐胤身上的血汙,他本來是一身白衣,那痕跡烙在他身上,格外的刺眼。

這仿佛就是罪證。

謝縈懷去摸身上金令,果然是方才被動過了。他也不知現在該露出一個什麽樣的表情,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最後也只是在望見周瑯這副瑟瑟發抖的模樣時,化作了一聲冷笑。

“我百般珍惜你,愛護你,連你的老子我都一並替你孝順著。”謝縈懷伸手勾起周瑯的下巴,他仰起來的面龐在這陰森黑暗的地牢裏,秀美萬分,尤其是眼中因為害怕而凝聚出的霧氣,“我守了你四年,竟不不抵令狐胤操了你幾回。”

謝縈懷不是氣急了,不會對周瑯說出這樣的話。

他現在是氣急了。

周瑯還不敢反駁。

眼中那一直藏著的黑色情緒終於在此刻完完全全的展露出來,謝縈懷的眼尾微微上挑,又倨傲又冷漠,“還是說,我一開始就錯了。”

總是順著他,拿他最喜歡的東西哄著他,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本性——結果呢,有什麽用?

周瑯不會領情。

你待他再好,都不抵讓他痛的人叫他印象深刻。

周瑯仰著頭看著眼前的謝縈懷,這副模樣的謝縈懷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叫他畏懼。

謝縈懷看見他最不想看見的帶著畏懼的目光,他閉上眼,輕輕笑了笑,“果然錯了。”

溫柔的手段不會叫他記住,而讓他痛的切實占有則能讓他記住他的一切。

周瑯本來以為謝縈懷會念著兩人情分,但見謝縈懷這副模樣,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寒氣來。

謝縈懷彎下腰,琉璃似的瞳中印著周瑯此刻慌亂狼狽的模樣。

他的瞳孔是微微有些透明的棕色,即使生著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也總會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

“不如我們來看看,是令狐胤給你的印象深刻,還是我——”

捏緊的兩指,在周瑯下頜上留下桃花瓣一樣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縈懷:【微笑】那些說我小的人,來,當面說

渣作者:【默不作聲的在一旁數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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