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過了沒多久，就迎來了聖誕節。

學校三令五申，明確作了態度，說了不允許私下搞活動。雲雲之類。

倒不是說讓他們不要崇洋媚外，對於某些節日來說，不論是國外的還是國內的，校方很是願意讓大家組織，也算是給學生們間接休息了。

大概是前年隔壁雲中因為某個班級籌備了一個小型的聖誕節活動，導致教室電線短路，差點釀成火災。今年上面已經明確要求學校加強管理，搞活動實屬不允許。

劉群群也趁著周四的課上再次強調了此事。

周四是平安夜。

通校生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快下課前，班裏還是有些鬧哄哄地聲音了。

突然一個人進來了，嘈雜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站在講臺上的是英語老師韓君敏，她手上抱著一個中規中矩的箱子，身後跟著體育老師，也同樣一個大箱子，而他是搬進教室的。

韓君敏把門關上，悄悄說:“大家安靜一下，等會不要太吵。”

體育老師放下箱子，掩嘴低頭說:“我出去‘把風’，你趕緊的哈哈哈哈。”

韓君敏嫌棄地懟了句:“叫一下群群，讓她趕緊過來。”

講臺上兩老師小動作悄悄話不斷，底下學生也蠢蠢欲動，就有學生帶頭，好奇問:“Mrs. Han，箱子裏是什麽東西？”

體育老師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跳，咳了幾聲:“安靜安靜，聽韓老師講。”說完他就出門了。

“啊，體育老師怎麽走了？”

“老師膽子好小。”

“Mrs. Han你是不是裝了試卷給我們過節啊？”

“不要不要了吧！”

韓君敏拍拍桌子，解釋道:“哪有那麽多試卷給你們做？想得美，前天試卷做完了嗎？錯題都訂正了嗎？題目都搞懂了嗎？”

奪命三連問。

六班學生，卒。

“好了，給你們偷偷過節，我和你們班主任，還有其他幾個老師買了點小禮物給你們。”

韓君敏的話才剛落下，底下就無縫對接地尖叫。

“哇，老師你也太好了吧！”

“老師今天是仙女下凡，不不不，聖誕老人的女兒您是！”

“我以後一定努力學英語！”

徐筱扯著晨姝的袖子，興高采烈地道:“哇，我這個星期剛好沒買蘋果過平安夜和聖誕節，老師居然準備了！可以吃這周第一個蘋果嘞！”

晨姝欲言又止，往右後方看，憋著笑意，右後方悠悠冒出一句話:“我周一那個蘋果餵狗了？”

“……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時間太長了，我忘了我吃過。”徐筱理直氣壯地答。

周一時，向笑源帶了個蘋果，被徐筱看見了，他大發慈悲地送給了她。

“安靜安靜，等會把你們最怕的人引來了，大家都要game over！”韓君敏哭笑不得，“還有，不是我一個人送的，是你們班所有任課老師送的，你們可別只學好我英語啊，其他也要學好的！還有你們班主任可是買了很多吃的給你們。”

然後，又是一陣尖叫。

體育老師在門口都被這架勢嚇到，趕忙推開一條門縫，探進一顆大腦門，看看情況:“別激動，其他班還在上課呢。”

瞬間學生們都安靜了下來，有的女生則是捂著嘴，偷偷笑。

“東西都拿來了？”劉群群從例會上偷溜出來，看見半個身子在門外體育老師，拍拍他的肩問。

體育老師:“趕緊，你這個班主任進去鎮鎮你們班皮猴們。”

“怎麽了？”劉群群進了教室，問韓君敏。

韓君敏擺擺手，說沒事，就是激動了。

“劉老師，您今天真美！仙女下凡！”

“老師，我以後語文一定考更好！”

“……”

劉群群:“……什麽情況？”

韓君敏:“拍你馬屁呢。”得了，這群小兔崽子，見一個誇一個，剛剛還誇她來著呢？只愛她一個，只學好她一門，現在，哎。

“按座位一個個上來拿蘋果跟糖果，莊湘湘你先。”劉群群學生到講臺上拿蘋果，韓君敏分糖果，兩人各司其職。

很快一整箱蘋果和糖果都分發完了，韓君敏和體育老師要趕著回其他班坐班，就提前先走了，劉群□□代今天班裏的值日班長幾句也趕回去開會了。

……

“我先去大客園給陳姨買東西，你在公交站牌等我。”

今天倆兄弟都沒有騎車上學，早上突然幾片雪花下了起來，陳姨不放心，不讓兄弟倆騎車去上課，給了打車錢。

向笑源今晚有球賽要看，想問於珩借了零花錢去超市買零食。他從早上出門就開始“乖巧”，為得就是要零花錢。

於珩沒空理會他，他看著帶隊的人:“噢，你去吧。”

向笑源很虛地把目光落在於珩的口袋上。

很顯然，想要錢。

他的目光非但沒有讓於珩註意，自己反而下樓梯是被鞋帶拌了下，差點沒跪下問他哥要錢，這個可是行大禮了。

“我滴哥。”向笑源奉承地笑說。

“60？”

“嗯……”

於珩沒有猶豫從兜裏拿出一張紅色的毛爺爺:“100，多了沒有。”

“謝謝珩珩，就知道珩珩哥哥最疼笑笑了。”向笑源感恩戴德地接過。

很快六班通校生就已經到了學校大門處，晨姝到門衛那簽字，領著人出門了。

她筆剛放下，幾個通校生就一窩蜂地向外沖。就只剩於珩一個人，站在她身後，戴著衛衣的帽子，雙手插在口袋裏，筆挺地站著。

她笑，問:“還不回家？”

“這就走。”聲音散漫，似乎還輕笑了聲。

“那我先走了。”晨姝今天也沒騎車，她打算先去趟醫院找晨母拿鑰匙，早上出門太匆忙，把鑰匙落玄關上了。

“噢。一起。”

“向笑源呢？你們不一起回去嗎？”她問。

於珩:“他去超市了，我去公交站牌等他。”

晨姝噢了聲，就沒再講話。

兩人並肩朝前走，早上下過雪的地，現在已經幹了，但空氣裏還是透著股寒冷。

她縮了縮脖子，雙手我插在口袋裏。

走了一小段距離，突然一只手攔在晨姝胸前，嚇了她一跳。

她緩了口氣，定神去看他，語調裏含著怒氣，似乎真得被嚇得不輕，擡高了音量:“你幹嘛？嚇死我了！”

少年站直，側身和她面對面，緩緩擡頭，路燈光照在他臉上，清晰地可以看見睫毛的陰影映在眼眶下，輕輕顫動著，他的喉結微微滾動:“平安夜快樂，晨姝。”

晨姝一頓，低著頭，看著腳尖，唇角向上彎，聽到他的話，怒氣一下子就消了，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在笑。

“你也是，平安夜快樂，於珩。”

她剛說完就擡起頭，對上於珩那雙澄亮的眸子，馬路上車來車往，她忽然想起什麽，眉眼一彎:“快樂的同時也別忘了回家寫作業。”

誰料道，此時此景，會有這樣一句補充的話冒出來。

於珩楞了，在一聲清脆地笑聲裏回神，再迎上她的目光，揚了揚下頜，語調輕緩:“知道了，班長。”

“吶。”他窸窸窣窣地從兜裏拿出一樣東西往晨姝手裏塞，剛挨到她的手時，頓了頓，“手怎麽這麽涼？”

晨姝撇撇嘴:“從小就這樣。”她好奇地看自己手裏的東西。

是一個蘋果，很紅。大概是放在兜裏很久了，上面還殘留著餘溫。

她問他:“你買的？”

於珩微點頭，側過臉，眼瞼半搭著，耳尖兒也冒著紅，跟她手裏的蘋果一樣，紅彤彤明艷艷的:“嗯，平安夜平安果。”

晨姝一懵。

“謝謝。”她想了想，“明天給你帶個聖誕果吧。”

“禮尚往來。”她又補充一句。

他唇角一勾，喉中逸出聲輕笑:“好。”

“我走了，明天見。”晨姝看了眼時間。

“明天見。”

她收到回覆就轉身往反方向走了，走了幾步退回來，塞了個東西到於珩手裏:“小朋友，姐姐請你吃‘平安果’。”然後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於珩被她的動作懵了，思量著“平安果”到底是什麽，視線從她的後背落在掌心。

是一顆糖果。

糖果紙在燈下折射出五彩光芒。

果＝平安果＝糖果？

反正都有一個“果”字，四舍五入也就是了。

他猜到晨姝的抽象意思，悶聲笑了下。

晨姝已經走遠，心想著早點去醫院找晨母拿鑰匙回家做作業。她卻渾然不知身後，某個拿著她的糖果的人，正低頭在傻笑。

那顆糖果被他攥地牢牢的。

似乎拿的不是一顆糖果，而且稀世珍寶。

向笑源從超市出來後，就發現於珩不對勁了，一直在笑，嘴角就沒往下過，他好奇試探性地問:“中體育彩票了？”

於珩看了他一眼，繼續笑，沒回答。

向笑源又問:“五百萬？”

於珩還是不說話，自顧自笑，左手從那時候起就一只插在口袋裏。

向笑源納悶了，摸摸零食袋，取出一根棒棒糖剝開吃了。

“錢不用還了。”

“咳咳咳——”向笑源被嗆住，於珩伸手拍了兩下他的背，用擔憂的語氣問:“沒事？沒人跟你搶。”

向笑源後背一哆嗦，推開於珩的手:“哥，大哥？你別嚇我，笑笑膽子小，你是受了什麽刺激了，還是——”他猛地咽了咽喉嚨，把剩下的幾個字吞進肚子裏，不敢說，他怕。

於珩瞇了瞇眼，手上的力氣加重往向笑源背上捶了下:“你膽子不小，還挺肥，跟你胃一樣大。”

向笑源噤聲，縮了縮脖子，腿往過道上挪。

沒過了會兒，他又忍不住，靠近:“錢真不用還了？”

於珩看著車窗外，說是。

向笑源忽地樂了，興奮地說了許多恭維好話:“中國好哥哥，C市好哥哥，麗城好哥哥代表，楷模！”

他突然小聲說:“下次借錢也可以不還嗎？”

“能把上次上上次還有上上次欠的錢也劃賬劃了嗎？”

於珩:“……”

於珩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閉嘴。”

“噢。”

……

晚上，晨姝坐在書桌前，低頭計算著數學大題。

作業寫得差不多了，她擡手捏了下酸楚的肩，目光掃過書桌，一顆已經洗幹凈了的蘋果放在那。

她伸手拿過蘋果，輕咬一口。

蘋果很甜，也很脆。

一口下去滿滿的果肉果汁。

吃到第三口時，她目光有些微閃爍，嘴裏的果肉窸窣吃下。

沈吟片刻，擡手，哢嚓一聲咬下果肉。

童話故事裏，白雪公主吃了後母給的毒蘋果，會有王子來吻醒她。

那她吃了於珩的蘋果，大概需要為他以權謀私？

比如，不記他遲到？不記他睡覺？

或者晨姝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思想有多微妙。

好像張口閉口都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