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的第一天晚上是熱鬧了，尤其是高中班級扣扣群。

晨姝抿了口溫水，把桌上剛做完了的試卷收好，又伸了個懶腰，瞄了眼旁邊的電腦，屏幕上出現好幾個對話框。

她一一點開，第一個是初中班級群，她迅速看了眼就關了；第二個是高中群，裏面打得火熱:

【誰給我拍的這麽黑？】

【學長吧】

【這是嫉妒我的英俊！】

【可拉倒吧你】

……

這個群是學長學姐們建的，沒有班主任，所以才聊得如此火熱，幸好班主任沒有建群讓大家加，不然那個群絕對安靜如雞。

有同學突然發出一張手機拍攝的圖片發到群裏，瞬間就炸出好多潛水的人:【好消息好消息，咱班班長跟於珩上校園報啦！】

【噢槽，俊男靚女！！！這側臉絕了】

【@晨姝@於珩出來出來】

【天啊，這算是我們班班花班草代表了吧】

……

被艾特的晨姝點開照片看了眼，她微微瞇眼，眼角向下瞥，猛地想起這張照片，這是什麽時候被偷拍的？

照片上的兩人並肩走著，一身迷彩服，她偏頭向上看著於珩說話，唇角習慣性向上微揚，看上去像是在笑，於珩也是低下頭也同樣看著她，兩人就這樣抓拍到對視的照片，且攝影的人特別懂得抓拍光線，恰好，一束光從兩人相織在一起的視線中落下，看似阻隔了他們兩人的視線。

拍攝者還給這張照片配字——“我們的軍訓”。

晨姝鬼斧神差地保存到電腦裏了，又決定不回覆，反正過一下也就沒人刷這個話題了，她又繼續點開下一個聊天框，是一個叫【岳不群】的群，不斷刷屏著，對於這個群名，晨姝佩服地五體投地:

徐筱在群裏聊得火熱:【我爸說我黑得更包青天一樣！】

向笑源:【哈哈哈哈哈哈】

徐筱:【不準笑！】

向笑源:【徐黑妞？】

徐筱:【……】

楊銳:【你還好，你們都還好！我才黑呢！我媽說我去非洲上學了，曬得跟黑人有得一拼！還問我英語打招呼，簡直了都！這是親媽嗎！你們不知道我們體育班軍訓多累，強度多大！不給才怪！！】

徐筱、向笑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晨姝原本看完打算潛水的，沒想到跳出一條新記錄，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於珩:【hello？】

她想了想，劈裏啪啦在鍵盤上默默地跟了句:【hello？】

向笑源:【哈哈哈絕了的hello？】

徐筱:【你們好壞，楊銳要哭了……hello？】

一時間，楊銳在群裏暴起，炮彈一樣地發著消息射向他們。

徐筱向笑源為首的兩個笑得最為歡脫的人，繼續打趣楊銳，且話題越說越偏。

晨姝沒繼續往下聊了，關掉群聊，私發了句給徐筱道了聲“晚安”，就關了電腦。

她看著電腦一點點黑了屏幕，一邊揉著有些發酸的手腕。

幾分鐘後，她起身拐進了浴室洗漱，洗漱完畢直接上床睡覺了。

大約是在學校那幾天軍訓太累了，在寢室也實在沒有休息好，剛沾枕頭就著。

小長假三天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回校時間。

晨姝她們也開始步入了正式高中學習生涯。

高中的學習氛圍跟初中完全不一樣，尤其是五中，任課老師都跟時間耗上了，卯足勁的教課，恨不得把一節課掰成十節課。

高一年段的每個班都十分緊張，但各班有各班學生他們自己偷懶的方式。

作為六班班長，每周二的晚自習都是晨姝在班級裏坐班管理，班主任例會在周二晚。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低頭專註的默寫英語單詞，只要是不是過分吵鬧，她都不會管的。

於珩從第一節晚自習睡到了第二節上課。他睡眼惺忪地擡頭，目光散渙，他盯著前方，慢慢的視線逐漸清晰，跳入瞳孔裏的又是一個標準坐姿的後背。

於珩記得幾次坐在他前面的晨姝，總是留給他一個如此標準的坐姿，考試時，吃飯時，軍訓時，上課時……總之，他就沒有見過她駝著個背的時候。

教室裏窸窸窣窣地議論聲突然變得多了，聚集在一起格外的響亮，晨姝擡眸看了眼，皺鼻子，道:“大家討論問題的聲音盡量小聲點。”

話落，班級裏的聲響頓時小了些許，不過還是有些稀稀拉拉的。

於珩聽著前桌的警告聲，扯了扯了嘴角，輕笑，這種叫法，有多少人聽？沒有威嚴。

她側著臉，教室明晃晃的白熾燈光灑在她臉上，從額角到下頜，像是被渡了一溫軟的層光圈。晨姝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淡淡，波瀾不驚地處事態度，得，大白話就是忒軟糯了些。

忽的，晨姝轉過身看向後半個教室。

她掃視了一圈，幾個調皮的男生頓時安分了不少，乖乖閉上嘴，拿出作業裝模作樣地寫著，晨姝餘光不禁意間一瞥，她的後桌在睡覺。

男孩一只臂腕壓在桌上，側著臉朝右，他的睫毛顫了顫，睡顏恬靜。

晨姝原本想要叫一下他醒過來，別睡了，思忖幾秒，毅然決然地回去做作業了。

在她轉身回去時，男孩那雙無處安放的長腿，率先比身體先醒過來，動了動，大概因為大腦睡太久了，維持這一個姿勢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腿麻了，習慣性往前一瞪，嘭得聲，踢到了前桌的椅子上的橫杠上。

晨姝筆尖一頓，單詞“encouragement”最後一個字母直接劃出了天際。她輕擰著兩條秀眉，偏頭望向身後，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這不悅一瞬即逝，不仔細註意很難察覺得到。

後桌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晨姝腦洞大開，想著大概是於珩在夢中摔了一跤？所以才不小心踢到了她椅子，這麽一想，高高聳起的眉頭慢慢撫平了。

這時，夢中有可能“摔了一跤”的於珩他的左手動了動，啪嗒——一支黑筆順著桌角垂直往下墜，落了下來。

晨姝目光就跟著那支筆掉落的軌跡移動，眼看於珩的筆生生落在她腳邊，她又看了看於珩，又對上筆，彎下腰去撿筆。

於珩早就醒了，察覺到他的前桌班長同學一直盯著他的臉看，才沒有醒過來，他緩緩掀開眼皮，沒有全部睜開，半闔著眼。

晨姝把他的筆放到他桌上，眉眼低垂，原本琥珀色的瞳孔被眼皮遮住，她的眼瞼毫無預兆地顫了顫:“你作業做完了？”

男生左手撐著腦袋，閑散地掀了掀眼皮，盯著她如貝殼似展開的睫毛:“沒，不會做。”

“所以才睡覺。”

晨姝:……

這個理由，晨姝是不可能相信的，她以一副“難道不是你困了才想睡”的目光看著於珩。

於珩挑眉，揉著睡得雜亂無章的短發，突然冒出一句:

“我繼續睡。”

說完他以似笑非笑地眼神看了她一眼，就趴著繼續睡了，動作行雲流水。

晨姝目光一滯，沒想到於珩會這麽說，也沒想到他也就這麽做了。

晚自習睡覺，這人是有多大膽？他難道不知道這幾天教導主任天天跟篩子一樣，篩人，整天逛班級，就跟逛菜市場一樣，來來回回，就要挑出一樣合心意的菜來。

前天晚上自習，三班就有個男生被篩出來了；昨天早自習，一班兩三個學生被領到教室門口去特殊“早讀”了……還有好幾例，數不勝數。

然後，這個人，於珩他居然這麽囂張。

而頂風作案的人似乎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晨姝張了張唇，又緊緊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虛地瞥了兩眼教室走廊上的窗戶，松了口氣，沒出現；於珩根本沒有水，就是換了個方向趴著而已，他透過窗戶上的影子，被晨姝的小表情惹笑，沒禁住，笑出了聲，他身旁的向笑源正偷偷摸摸玩著手機時被他詭異的笑聲弄得手機差一丁點掉地上了，手忙腳亂接住了，往抽屜一塞，偏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問:“突然笑，絕對有事！哥幹嘛呢？看到什麽好笑的分享一下？”

“‘紅牛’來了。”於珩輕飄飄冒出這句，嚇得他親表弟翻出了英語書，生硬地讀了幾個單詞。

“紅牛”是歷屆學長學姐稱呼五中政教處主任的愛稱，專門管學生這一塊的，因為姓“洪”，又常愛穿著他那身中國紅運動褲，且脾氣又跟牛一樣倔，還跟同名飲料有著相同的亢奮因子，故而得名“紅牛”。

目睹全過程的晨姝錯愕幾秒，視線從向笑源那邊移到於珩身上，聲音帶著平時不常有的軟糯，嗓子略微沙沙的，像糊了一層顆粒，十分飽滿，她夾雜著恰到好處的停頓:“你……哪裏不會？”

晨姝的聲線屬於冷清卦，透著客氣而疏遠，卻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於疏遠，此刻對著他說的那句話，讓他胸前裏那顆跳得火熱的東西劇烈的來了一下，像小時候聽得鋼琴聲，悄悄在他心裏的黑白鍵上彈響。

於珩神色難辨地看著她，又悄悄地不著痕跡地從她的上下碰撞發出聲音的唇上挪開。

她又問了一遍:“哪裏不會？”

問他是因為有三:

其一，她恰好作業都做完了，應該可以教她，雖然不見得教得都是全對的，好歹能教；其二，身為一班之長，她有義務幫助同學，也有責任拉一把“誤入歧途”的同學；其三，同學之間的有愛，晨姝她發揮到了極致，在今天。

於珩被那雙純良的眸子迷惑，下意識答應，冒著尖兒的喉結微微滾了滾:“都不會。”

“都都……都不會？”她的舌尖像打了結，明顯有些不可置信他說的，再問一遍，似乎像是在求證。

於珩頓時覺得她的話還挺有趣，班長的小結巴，他輕笑了下，口氣還挺無奈地說:“嗯，都不會。”

“班長要全部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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