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業典禮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裏如約舉行，經過六天的訓練，每個班在教官的帶領下都做得十分出色。

方陣全部走完，盯著高溫的校領導們也各個加快了速度發言完畢，生怕學生中暑。六連得了一個集體紀律標兵獎和一個年段第一，五中還特地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張獎狀，榮譽感爆棚。

忽然，天逐漸暗了下來，整片城區上空飄蕩著一大片烏雲密布，灌頂而下，原本赤日炎炎的大太陽，被強制性替換了下去，這個月份本就是夏季高發梅雨季節時期，雨水本就是不可理喻的，說來就來，瞬間落了一地，猝不及防地拍打在地上。

然後操場上頓時出現了一幕人群狂奔景象，學生和教官們通通躲進了體育館裏避雨。

各班的小教官安排場地進行最後的集體拍照合影留念。

六班合影完畢，被帶到指定的位置上，大家和教官席地而坐，氣氛也變得沈重，有小部分女生直接捂住臉小聲哭了起來，幾個在軍訓期間沒少被教官訓的男生也低著頭不敢造次。

教官猛地喊了聲，語氣幾乎跟平時的訓練一模一樣，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全體隊友——起立。”

眾人齊齊站了起來，拿出最好的精氣神，教官又傳達了口令:“立正——稍息——立正，全體隊友——向後轉。”

一聲令一下，齊唰唰得一聲，集體像後轉，背對著教官，這次步調格外一致，比結業典禮上展示給領導觀看的還要整齊。

“軍姿10分鐘分鐘。”

好半晌身後沒有一絲動靜，卻沒有一個人敢轉身去證實為什麽，一道雄厚又響亮的聲音響起，這一刻，在冗雜的體育館裏，在六班全體人員耳中，卻只有那一道聲音回響在耳邊——

“今天，20X9年9月XX日，星期六，上午十點二十五分，”教官攥著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連連長黃鶴，正式結束本次譽臨五中高一六班軍訓訓練。”

“敬禮——”黃教官對著六班集體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神情肅穆，可眼底卻一片柔軟對著自己的一群“兵”。

站在不遠處的葛靜文看到這一幕，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年軍訓，他們的教官也是這樣，雖然沒說過這類話，可他們從他的眼神裏讀懂了一切，她默默地拿起相機拍下眼前這一幕。這一刻，她希望學弟學妹們永遠記住。

剛想轉身的他們，被黃教官制止住了:“十分鐘還沒到，軍訓第一天我就說過，服從命令，你們現在所處的不是學校，是部隊，你們是要服從上級命令的一個‘兵’；部隊紀律強調了幾百遍，希望你們都記住，不管是部隊也好、學校也好、未來也好，做一個守紀律的公民，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國家社會負責。”

“這是最後跟你們提得一遍，希望都記住。”

“大家都記住了嗎？”

倏然，幾個女生忍不住哭出了聲，對於這短短一周的軍訓，說長，並不長，說短也不短；對於教官，是又愛又“恨”。

“記住了嗎？”黃教官又掛上嚴厲地口氣問。

“記住了。”

“大點聲？沒吃早飯嗎？記——住——了——嗎——”

最後一次:“記——住——了！”

“軍訓大家走得很棒！”

“祝大家未來三年學業有成，金榜題名。”話落，眾人似乎都心有靈犀似的，紛紛回身看著即將下樓集合而走的教官。

“教官——”

各個連的教官撤離速度十分迅速，幾乎一分鐘不到就通通往露天籃球場集合了。

幾個班通通堵在窗戶邊看著往那輛大巴步行的教官們。

忽然，有一道男聲高聲吶喊道:“教官，再見！”

樓下的教官們沒有回頭，步履依舊往前。

“教官，再見！”又是一聲，接著陸陸續續的道別齊齊向教官們發射。

有人落淚了，有人出去了。

晨姝站在徐筱身後，看向窗外那一行人，他們身姿挺拔，沒有一個人回頭，就這樣一直往前行。他們保衛了國家，也保衛了無數個學子。

教官們在臨上車前，齊齊地向體育館先是揮了揮手，過了十幾秒，朝他們敬禮。

這一刻，窗外細雨漸漸小去，風聲也止步……

徐筱紅著眼看著晨姝，挽著她的臂腕:“好舍不得教官啊，明明軍訓對我們這麽‘狠’，都曬脫一層皮了，可是現在好難過，教官他其實真得很好啊。”

“離別真得好難受，我不敢相信到我們高考過了就會各奔東西的畫面，哎！”

徐筱旁邊的向笑源搖頭，也不明明她這種情緒怎麽說來就來:“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咱們都是麗城的，還怕碰不到啊？怎麽還跟小學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

徐筱橫了眼他:“你管我！好好的氣氛都給你破壞了。”

晨姝伸手摸著徐筱的頭發:“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是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總會各奔東西；但她更願意相信，對於離別的另一種說法——相逢，離別其實是另一種相逢。

“宴席都是人組織的。”原本一直沒說話的於珩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晨姝擡眸看了他一眼，思索著他的話，也確實是這樣的。

**

軍訓結束後，五中全體新生進入了一場短期的小長假。

對於軍訓後遺癥——那就是回家黑得你爸媽都不認識你！

那天結束的下午，晨父過來接晨姝回的家，晨行之左看看右看看女兒，心疼句:“瘦了，還好沒黑。”

晨姝哭笑不得，說胖了，不過，她還是拿出小鏡子照了照，發現是瘦了一點點，一般人也看不太出來，大概是職業病，晨行之基本上多看她兩眼就知道她哪胖哪瘦了。

晨父送她到家後就去菜市場買菜了，今天恰好是晨母生日。換做以前，晨父老早就開始準備了，大概是今年她上了高中，而今天又是軍訓回家的日子，晨父耽誤了些時間，所以他剛到家就又出去了，要趕在晨母六點下班前準備好一切。

晨姝原本是要跟著一起去的，奈何遭到晨行之反對，說是軍訓太累了，讓她洗個澡我睡一會兒，晚上擺盤的時候叫她來。

在晨父的極力勸說下，晨姝待在家裏了。

等晨父出門後，她把學校帶回來的被褥收到了客房衣櫥裏，把換洗的衣服拿到浴室，自己也進了浴室順便沖洗了下就出來了。

晨姝拿著吹風機站在床邊隨意的吹了幾下，她就到浴室洗衣服去了，學校帶回來的衣服不多，沒三兩下就洗好了。

晾曬好衣物，她沒有進客廳，反而站在陽臺上，目光短滯地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滴答下著。

這場雨幾乎熄滅了前幾日的燥熱，把整個麗城澆了個透頂，風也來湊熱鬧，卷走了餘下殘留的熱度，就連微微濕潤的空氣也似乎帶著涼意。

晨母席熙生日，晨姝也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禮物了，早在軍訓前就準備好了，是一只足療盆，晨母是護士，常年累月地站著，她小時候隱約記得，每次下班回家後，晨父都要踢晨母揉腳。

咚咚咚——門被敲響，晨姝透過貓眼看向外面，是小貝媽媽，她打開門。

“晨警官？哎，是吱吱啊，你軍訓結束了？你爸爸不在家嗎？”秦一寧拿著一袋水果，她看了看，自顧地走進了屋裏，直接走到了客廳，把水果放在茶幾上。

晨姝:“我爸去買菜了，秦阿姨您找他有事？”

秦一寧搖頭，又問:“你媽今天加班？”

“不加班，六點下班。”

“嗯，好，這個水果是給你媽媽的，謝謝她這幾天幫我照看小貝。”

“秦阿姨，不用的，您還是拿回去給小貝吃吧。”晨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準備拿起那袋水果遞回給秦一寧，秦一寧也不肯收回，伸手又推回晨姝懷裏。

秦一寧又是閑聊幾句讓晨姝收下，才想起小貝還一個人在家睡覺呢，連忙說:“吱吱，小貝還在家睡覺，我就先回去了，水果就放這吧，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你們就安心吃，我先走了。”

門剛被關上，不久後腳晨父就回來了，叫晨姝在客廳拎著帶水果就問:“出去買水果了？你要是想吃給爸打電話，爸還順路就可以帶回來，這樣跑來跑去也麻煩。”

晨姝搖搖頭，如實說:“是五樓的秦阿姨給的，說是感謝媽這幾天照顧小貝。”

“我說不要，秦阿姨非要放這。”

晨行之思忖片刻:“行吧，給了就拿著吧，回頭我跟你媽說一聲，讓她送點其他東西過去。”

“好。”晨姝拿著水果跟著晨父一起進了廚房，“要幫忙嗎？”

晨父猶豫了幾秒，總覺得自己閨女軍訓累壞了:“可以，要是累了就去客廳休息。”

父女倆在廚房大顯身手了一把，緊趕慢趕地也總算在晨母到家前做好了一桌菜。

晚上吃飯時，晨父率先送出了禮物，是一條項鏈，晨母很喜歡。

“爸，您忘了花。”晨姝小聲提醒道。

晨行之拍了下腦門，這才想起，快步到書房去把下午買回來的一捧玫瑰花拿出來的，走到晨母身邊遞給她:“生日快樂，老婆。”

席熙低頭看著玫瑰花，又看向晨行之和晨姝，瞇起眼笑了笑，眉目間皆是藏不住的愉悅。

晨姝也趁機把自己的禮物拿出來送給晨母，晨母一看是足療盆，開心得不得了。

吃完飯，晨父把小蛋糕拿了出來，他們一家子都不太愛吃甜食，但每年三個人生日都會準備蛋糕，小小的一個，走走形式。

晨父和晨姝低聲唱著生日歌，晨母閉眼許願。

漆黑中，一束蠟燭光照亮著他們三個人的臉。

晨姝看著晨母和晨父，晨父低個頭盯著晨母，臉上寵溺地笑意不減，晨母也微笑著許著願。

她卷起唇角，拿起一旁早就備好的相機，對著他們兩人拍照，想要記錄下這一刻。

空氣中彌漫著奶油味，甜甜的。還沒有開始嘗，晨姝就已經覺得自己的味蕾感受到了甜，一股滋入胸前裏的甜。

晨母許了第一個願:“希望家人身體健康。”

過了幾秒，她吹滅了蠟燭，另一頭晨姝馬上開始了燈，一瞬間，整個客廳都明亮了，晨姝回頭就對上了晨母的眼睛，那雙眼柔得出神，滿滿的愛意。

晨姝不知道的是，晨母每年生日都會許同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她的吱吱永遠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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