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我，阿姨別打我，我會聽話的、我會聽話的……”

“我會乖乖洗衣服，會打掃衛生的，我不去上學了，我、我不讀書了，我真得不上學了，我會乖乖的，阿姨你別生氣、你別生我氣……”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細，原本凹陷枯瘦的眼眶一瞬間緊張起來，她的瞳孔隨著眼前人越來越近腳步聲，猛地一縮，此刻恐懼害怕彌漫著整個視線，她努力張了張唇，使徒讓自己發出一些“求饒”聲，奈何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樣，一點聲響都發不出來。

最後——

“啊——”女孩慘叫一聲，就倒在地上，她眼角掛著淚痕。

暈過去了前，她看著眼前的女人——

女人她站在暗處，一半臉隱於黑暗中一半臉暴露在陽光底下。一雙眼通紅，布滿血絲；面色也白如雪，病態的白；她很瘦，瘦到兩頰往裏陷，她整個人都很瘦。

可她的力氣很大。

女人也同樣看著女孩，然後她瞬時笑了出聲，胸口跌宕起伏著，大概是笑得太急，劇烈地咳了聲，又緩了好幾口氣，才平穩下來。重新拿起桌上藤條，一步一步往角落走，藤條看上去很破舊了，不難猜出用了很久。

女人舉起藤條，絲毫沒有猶豫不停地往女孩身上揮動著，一下，又一下，被設定了程序一樣，不要命地打，每一下落在她身上，女人就笑得更加肆虐，仿佛是得到了滿足。

女孩她一直躲，直到撞到墻角。

“還要逃出去嗎？

“想嗎？”打累了，女人靠在躺椅上。

縮在角落裏的女孩使勁搖頭，咬著牙哭著說:“不、不不，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想出去了，不上學了，阿姨我不上了，我會聽話的，您別生我氣，我會乖乖的。”

“阿姨？

“我不是你阿姨，我是你媽媽啊，我是你媽媽，是不是啊樂樂？媽媽的乖孩子，媽媽的好孩子，媽媽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女人神精神狀態已經平穩下來了，起身走到女孩面前，伸手想要摸女孩的臉，女孩縮了下，整個身體顫抖著，一雙手揪著褲子。

最終那雙漂亮的手，落在了女孩臉上，她撫摸著，嘴角噬著笑:“這才是媽媽的好孩子。”

眼睛裏的光暗淡下去，又開始毫無生氣了。

她嘴裏一直念著:“都去死，都去死，你們這對狗男女！”

猛地畫面突然變成了小女孩躲在樓梯間裏。

畫面中的女孩長大了不少，臉也圓潤了。

女孩穿著黃色的連衣裙，坐在臺階上，雙手抱著膝蓋，整個臉埋在臂腕裏。

她的肩一顫又一顫，連同發尾為跟著顫動。

“姐姐，你在睡覺嗎？不乖哦，上課期間跑出來偷懶，要被老師抓到打手心！”小男孩稚嫩的童音從身後傳來。

晨姝倏然一動，腦海裏的畫面全部打散，然後她看見了房間的擺設，她頓時松了口氣，心間悶著的石頭似乎也輕了不少。

她醒來了。

晨姝想起來伸手開臺燈，手卻怎麽也擡不起來。想開口說話，也一句也發不出聲。

這種感覺莫名地害怕。

她的大腦異常地清醒，身體卻還在沈睡。

晨姝雙眉緊閉著，面色慘白，額間也布滿了細汗，粘上了碎發，松散地塌在前方，她的呼吸也開始急促起，後背冒出一層薄薄的虛汗。

她覺得她的身體像是掉進了廣袤無垠的大海裏，漆黑不見底的大海。

幽暗、深不可測。

她的身體一直在墜落，往下沈著，一直地沈。她伸手，什麽也抓不到。

頃刻間，像是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從海底，她恢覆了。

晨姝整個人像是掉進海裏被撈出來一樣。她的額間細細碎碎的汗淌著，睡衣也被後背浸得濕漉漉的。

一雙眼睛像是失去了生氣一般，盯著天花板，過了幾秒，晨姝突然攥進被子，不自在地開口，大概是太久沒說話，喉嚨像是被火灼燒般扼住，她努力地發出聲響，可嗓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沙啞低沈:“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她的目光依舊落在天花板上，指尖緊了緊，遲遲沒有動靜。

房間裏靜得只有風扇聲，晨姝掀開被子，穿上鞋，走到書桌旁，拿起水杯，裏面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沒有，嗓子瑟瑟的，幹涸地如沙漠，又像火燒過，她轉身要去樓下喝水。

從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就著喝了大半瓶，冰涼刺激的感覺一下子從口腔一入灌底，她冷不丁一顫，明明是燥熱的夏夜，喝了冰水，為什麽她還是覺得身處北極，寒冷至極。

晨姝靠在冰箱前，思緒湧動，客廳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運作著，每噠一聲，如同寺廟裏的佛鐘敲在她胸腔裏。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夢到這些場景了，原以為是逐漸淡忘了。可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想鐵塊烙印在皮膚真皮上，磨滅不掉，即使有一天淡化了，還是存在著，無時無刻提醒你，原來的你多麽可憐。

晨姝滑下身體，坐在地板上，雙手抱頭，揪著頭根，一言不發。

第二天晚上，五中準高一新生大概集體炸了。

分班成績出來了，短信陸續發送到學生或者家長手機裏。

徐筱早早地就蹲在電腦前問人了，她拉了個扣扣群，只有五個人。

群裏也打得火熱，你來我往地發著消息。

晨姝揉著酸楚的眼角，低頭一桌子的草稿，每一張草稿紙上都寫滿了運算步驟，她推開草稿，直接趴在練習題上，俯在桌前，閉上眼，聽著外放的MP3裏英語演講。

與此同時的一旁電腦發出扣扣獨有的聲音，一連幾聲，響得晨姝不得不去理會。

一個新群？

她點開群員列表，就只有五個人，除了徐筱有備註以外，其餘的都不認識。

晨姝想起，今早徐筱拉個群，跟她說過。

她查看聊天記錄，裏面全是圍繞著分班情況——

【吼吼，我是六班的！開心！】

【老同學，又做同班同學了】

【我去！都是六班的？不公平！就我一個特招班！我道明寺不開心！】

【我還有最後的倔強，於珩你幾班的？】

【六班！驚喜嗎？】

……

接著群裏聊得倒是熱火朝天，她就默默窺屏，不打算說些什麽，直到有人提到了她:【徐筱，你朋友幾班的啊？要是同一個班就是緣分了】

她低頭看著鍵盤打字:【還不知道。】

發完後，晨姝也沒急著看分班情況，點開一直跳動的聊天框，初中群，裏面也是依舊如往常一樣熱鬧，然後她退出聊天框，不緊不慢地拿起手機，果然已經有一條短信七點一刻不到的時候發送過來了。

【歡迎加入譽臨五中，根據您的開學測試考成績，學校將你將分入高一（六）班，班主任為劉群群老師，以下是班主任聯系電話:1352****456，如有任何問題請聯系班主任，或者教務處。】

與此同時，徐筱發來了對話框:【嗨嘍嗨嘍！在嗎？】

【幾班？幾班？幾班？我六班，向笑源也六班，開心！他朋友於珩也是六班！吱吱，你一定要是六班，保佑保佑啊！】

晨姝想要逗逗她，故意回覆道:【不是六班，】

很快徐筱回:【啊，我不想，我真得好想跟你一個班，嗚——怪我忘了去文曲星那幫你也拜拜了，說不定能一個班！】

【才怪。】

【什麽才怪？你別不信文曲星！我前天去拜他，真得靈，你看我分班考分數不差，三門總分也有兩百了！】

【哈哈，大概是你心誠則靈，日日想夜夜想，文曲星聽到了，如你所願了。】

等了一分鐘，晨姝還沒收到回覆，她發過去:【？？？不在線了？】

徐筱:【可惡！你居然騙我，壞吱吱！】

【嘿嘿，我要去群裏通知一下，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的緣分來得如此天註定！】

晨姝搖頭，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回覆她，徐筱那邊已經在群裏擴散消息了。

徐筱:【晨姝也是六班的！】

立刻就冒泡:【哇偶，小銳銳，恭喜你，我們和你不是一個班，你在這個群還有什麽意義？】

【我要跟你們絕交！】

【請問可以把你的腳從我腿上拿開在絕交嗎:)】

【哈哈哈哈哈哈要死啊你楊銳，絕交絕交今天吃了我那麽多辣條我還沒跟你算賬，你還敢絕交？】

【我錯了，我決絕一秒！時間到了！】

徐筱大概是不怕，正面調侃:【楊銳，你太沒立場了吧？這麽不堅定！】

晨姝突然覺得他們幾個很幼稚，也許幼稚會傳染:“……”

幾個人越說越沒譜，歡騰不得了。

她沒打算繼續看下去了，準備關電腦，她發現聯系人那欄有人加她。

有兩個，備註了名字，是徐筱同學他們。

她點了同意之後，直接關了電腦，也順手關了MP3，收拾好桌子上的書，準備洗漱睡覺了，明天正式開學報道。

這一晚，晨姝睡得十分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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