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慧玲似乎花了好長一會兒，才消化了丁蟹突如其來的死訊，她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像是有些高興的樣子，但更多還是麻木。

之後，她忽然猛地站起來沖進了自己的房間，刷地一下拉上了房門。

沒過多久，留在客廳裏有些不知所措的方芳姐妹就聽到了羅慧玲的房裏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那哭聲漸漸變大，最後變成了一陣瘋狂的大笑。

方敏怔怔地盯著羅慧玲的房門看了一會兒，將方芳從地上扶了起來，方芳立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小敏，”方芳憂心忡忡地問自己的妹妹，“玲姐她這是怎麽了？”

方敏想了想，安慰她：“沒事的，玲姐她應該只是聽到這個消息一時太開心了，不知道怎麽反應，大姐你不用擔心。”

方芳這才輕舒了一口氣，然後，她又含著眼淚，語氣低落地道：

“可是，玲姐她能接受我跟阿旺嗎？”

方敏搖頭：“我也不知道。”

跟著，她又問方芳：“對了，大姐，玲姐怎麽會忽然知道你跟丁旺蟹的事了，是不是有人同她講了些什麽？”

方敏想起了之前那個好事的陳太太。

“沒有，”方芳否認了她的猜測，說，“是我自己告訴玲姐的，她發現了我懷孕的事。”

說到這個，方敏也忍不住產生了有些不滿，她壓低聲音道：“你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怎麽都不告訴我？”

“丁益蟹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一說到丁益蟹的名字，方敏就整個消聲了，只做了口型，“我都嚇死了。”

方芳現在心煩意亂的，也沒心情哄自己的小妹妹，只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沒好氣地說：

“告訴你又有什麽用？”

方芳之前也不是沒想過找方敏商量，畢竟她跟丁旺蟹的事家裏只有這個最小的妹妹最清楚，她又一直是站在自己一邊的。

但方敏性格素來懦弱又沒主見，方芳覺得自己就算告訴了她，她也不能給自己出什麽主意，反而會平白多流不少眼淚，說不定，還會一時驚慌失措就在羅慧玲面前說漏嘴。

因此，她最終還是決定什麽都不告訴方敏，自己想辦法解決。

方敏被姐姐的話噎了一下，她有些氣，還有些委屈，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來反駁方芳，只能氣呼呼地坐到一邊，不再搭理她。

方芳現在只一雙眼錯也不錯地望著羅慧玲的房間，心裏揣測地她最終到底會有什麽反應，到底能不能接受丁旺蟹，也沒在意方敏這點小別扭。

就這樣，家裏一下靜了下來，只聽得見羅慧玲又哭又笑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方敏先心軟，她看看方芳那蒼白的側臉，以及她臉上未幹的淚痕，猜測她應該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這可不行啊！

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帶回來的點心，但她心想方芳這個時候應該沒心情吃東西，也就不白費力氣去勸，而是直接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遞到了方芳的手上。

“喝點牛奶吧，”方敏對方芳說，“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孩子。”

方芳沒有拒絕，接過牛奶拿在手裏，等到微微吹涼了一些就抿了一口，卻依然魂不守舍地緊盯著羅慧玲的房門。

看她這個樣子，方敏輕輕嘆了一口氣，重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過去了，姐妹倆誰也不再說話，方芳盯著房門，方敏則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差點就真的睡著了的方敏驀地被身邊坐著的方芳用力抓住了一只手。

方芳用的勁很大，方敏壓抑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頓時睡意全消。

“怎麽了，大姐？”方敏一邊問，一邊想要甩開她的手。

“不要告訴玲姐你和丁益蟹的事，”方芳眉頭緊皺，表情嚴肅，“答應我，一個字都不要說。”

她的聲音壓得很小，給人的壓迫感卻很強，在方芳這麽強烈的註視下，方敏很快就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

方芳這才松了手。

她的手剛一松開，羅慧玲房間的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打個電話給丁旺蟹，”羅慧玲走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不少，“約他們一家出來吃頓飯。”

羅慧玲說：“你們倆的婚事要趁早辦了，不然到時候讓人看出來是奉子成婚的，又是一場笑話。”

方芳聽到羅慧玲這麽說，只覺得驚喜莫名，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玲姐，你、你……你這是答應了？”

羅慧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嗯。”

方芳差點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昏了頭，連連道：

“謝謝你，玲姐！謝謝你……”

又說：“我這就去打電話。”

說完，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通知丁旺蟹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了，但方敏看看一旁一直冷眼看著方芳動作，眼神中難掩失望的羅慧玲，卻感覺事情一定沒有這麽簡單。

…… ……

這天下午，方展博和方婷一下班回到家就聽說了方芳的男朋友是丁旺蟹，還要跟他奉子成婚的消息。

方展博當場炸毛。

“你在搞什麽啊，芳芳？！”跟個黑猩猩似的，方展博在客廳裏跳來跳去，表情抓狂，這是他緊張不知所措時的一貫表現。

他大聲地質問方芳：“你怎麽會跟姓丁的搞到一起去？還有了孩子，你是不是瘋了？”

方芳只是默默地抹著眼淚，不敢回話，方婷拉開了方展博，勸道：

“好了，大哥。”

方婷說：“大姐她也夠難受的，你就不要再說她了。”

“我也不想說她啊，”方展博煩躁地撓著自己的頭發，“但一下出了這麽大的事，讓我怎麽能接受？”

他說：“方芳怎麽能愛上丁蟹的兒子？！”

“大哥，”方敏在一旁弱弱地接話，想幫方芳說情，“丁蟹他都已經死了，我們兩家的恩怨也算是有了一個了結……”

“他死了又怎麽樣？”方展博暴躁地打斷了方敏的話，“他們丁家欠我們的，還到他們全家死光了都還不完！”

方敏被他這麽一吼，也不敢再說話了。

但她不敢說，方婷卻是敢的：

“大哥，你冷靜點。”

她說：“這件事玲姐都答應了，你再吵又有什麽意義，難道你真的想大姐去找黑市醫生把孩子打掉？那也是我們的小外甥啊。”

方婷的話正中紅心，讓方展博無言以對，因此也更加煩躁，忍不住“呀”地低吼了一聲，卻也不再說話。

頓了頓，方展博把自己的折疊床拖出來搭起來，拿一條毯子蒙著頭躺了上去——這是準備要逃避了。

方婷對哥哥的鴕鳥行為有些無語，但這種時候也不好再多說，只能先由他去了，倒是正在做飯的羅慧玲沒過一會兒就從廚房出來了。

她出來一看到方展博在睡覺，就立刻態度堅決地要把他叫起來。

“玲姐，”方展博抱著毯子不願意撒手，耍賴道，“我好困啊，你別管我了，讓我睡吧。”

“不行！”羅慧玲這次很堅持，“起來，要吃飯了，今天我做了很多菜，我們一家人好好地吃一頓。”

羅慧玲一固執起來，方展博也拗不過她，兩個人拉扯了一會兒，他到底還是乖乖地起床，把床收了起來。

之後，羅慧玲又開始指揮著方敏鋪桌子，讓方婷去廚房幫她端菜，準備開飯，她今天做了九菜一湯，正如她所說，是很豐盛的一頓。

只是，菜是好菜，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卻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唯有羅慧玲一個人興致頗高，不僅絮絮叨叨地訴說著丁蟹死了，她有多高興，還講起了幾兄妹小時候的一些趣事，甚至還說到了他們的父親方進新，雖然沒喝酒，倒有些像喝醉了的樣子。

終於，一頓飯吃完，方芳剛想收拾桌子，羅慧玲就叫住了她。

然後，羅慧玲告訴全家人，方芳已經跟丁旺蟹約好了明天晚上兩家人一起吃頓飯，他們幾兄妹全部都要到場，一個都不能少。

最後一句，她是特別對方展博強調的，畢竟一家人中對丁家敵意最大的就是方展博，他因為丁蟹的關系，甚至連何賤都不能原諒。

方展博一開始聽說這個飯局，也是下意識地就要說自己不會去，但在羅慧玲的施壓下，最後勉強答應了下來。

只是，看他的神情，相信他很有可能不會履行這個承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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