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不停地出片。

溫蘇陽隨意的抽煙，是他平時的狀態，又更放肆一些。

陳墨緊緊盯著他，按下快門線，她看起來跟平時一樣，專業，又冷靜。

三四米的距離，兩個人像是在一起，又像在對峙。

溫蘇陽夾著煙的手撫上了眉心，他突然側過臉看了一眼陳墨，面無表情。

陳墨手裏的快門沒有停。她祈禱這張照片的出片如預期，那麽這張就會是專題封面。

“OK”陳墨突然喊道：“結束了，辛苦了。”

這大概是她拍得最快的一次，一根煙的時間都不到。

林欣欣走進攝影棚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似乎已經拍攝結束的樣子。她的拍攝結束了，聽到了工作人員說起來，就讓助理去給大家買咖啡，自己立刻過來了。她張望了一下，就看到似乎幾個人圍在電腦前看出片效果。

溫蘇陽還沒有穿上上衣，彎腰湊得很近地看著電腦屏幕。陳墨坐在電腦前的座椅前，很快地過照片。她能感受到耳後溫蘇陽的呼吸，也毫不在意。反正看照片，都讓她夠上火的。好歹她也是拍多了男模的，裸體都拍過的，有什麽可怕的。她剛才不過是沒控制住，才罵了句臟話。

照片看完了，她還是給溫蘇陽指了一下，想要用哪幾張。他從善如流，沒什麽意見。直起上身，跟周圍的工作人員說：“辛苦了。”

他們一走開，林欣欣就看到了剛剛被擋住的陳墨。其實她跟陳墨，合作過一次拍攝。大概已經是半年以前了，此後就沒再有過。但那時，她只當是個女攝影師，並沒有在意，沒想打，在夏暉的畫展那天，和後來胡瑾姐的Party上，那麽驚艷。

陳墨起來，跟助理囑咐了幾句，就也去收拾東西了。林欣欣見了，立刻走過去，跟大家打招呼。她是當紅藝人，工作人員也都多少合作過，立刻就招呼起她來。

幾個男助理都圍著她，跟她寒暄，她一邊應付著，一邊往遠處張望。一打眼，看見陳墨正站在桌子前，收拾相機。陳墨個子高，穿著緊身的工字背心，曲線很明顯，而且大臂上竟然有著好看的肱二頭肌線條。

溫蘇陽套上了白色T恤，看到陳墨站在桌子前，走到她背後，伸手從她肩上穿過，拿起來她還沒來及扣上的鏡頭蓋。拿在手裏玩起來。

陳墨沒轉身，抓住溫蘇陽的手，要拿過來。溫蘇陽躲開了，舉高了手臂，低頭看著陳墨。她二話沒說，直接踹向溫蘇陽的小腿。結果自己抱起了腳，她忘了自己光著腳，瞬間腳趾生疼。溫蘇陽立刻放下鏡頭蓋，彎下腰看她有沒有事。“你穿上鞋再踹我行不行啊？”說著半跪下來，抓住她的腳看。當然沒什麽事，不過是腳趾猛地窩了一下。

“你起來！”陳墨說著把腳抽回來，放到了地上。

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湊在林欣欣那兒，零星的幾個看見她們倆，只當是關系好，都沒在意。陳墨本來就一直很帥，即使是及腰的長發，站在女孩子身邊也是一種帥T感。她和男藝人關系都不錯，他們都習慣了。

林欣欣也是個心大的，看著陳墨，覺得美得不行，和她自己是截然不同。她剛才顧著跟工作人員聊天，光看見陳墨踹溫蘇陽了，還覺得這姐姐是真沒把自己當女的吧，竟然直接踹人家了。她看見陳墨和溫蘇陽都看向自己這邊了，就笑著揮了揮手。

她的助理也把咖啡買來了，林欣欣把咖啡接過來，分給大家，說：“大家都辛苦了吧。”其實大家都沒太明白，為什麽她要請喝咖啡，又不是她拍照。但人家姑娘笑著送來了，那當然就開心接下唄。

陳墨和溫蘇陽也過來跟她打了招呼，看見她遞上來的咖啡，也就道謝著接下了。

溫蘇陽和陳墨倆人都靠在一邊的桌子邊上。林欣欣很開心地跟溫蘇陽問著電影節的事情，聊起來電影宣傳的事。

陳墨不做聲地喝了口咖啡，就放在了桌子上。溫蘇陽註意到她皺眉了，一邊點頭回應著林欣欣說的話，一邊不著痕跡地拿起陳墨的咖啡喝了一口。卡布奇諾，這麽甜，她當然受不了了，怪不得。

☆、裝得游離，會自在吧

荊川國立大學在荊楚山上，整個校園依山而建，郁郁蔥蔥，磚紅色校舍掩映在高大楊樹和漫天的爬山虎裏。藝術學院在南院，只有兩棟樓，一棟是教室，另一棟是排練室。階梯教室裏坐了近一百號人，沒有開空調，但外邊下著雨，天很陰，風吹進來，倒也不覺得燥熱。

動作電影與暴力美學，陸今的課。

學生都從後門進來，紛紛往後坐，前幾排很空，大概還是想和名導演保持些距離。一節課上完，倒是有幾個女生去問問題。溫蘇陽坐在角落裏，等著陸今。

學生都走了，陸今收拾電腦和資料，拍拍身上的粉筆灰，倒真是一副老師的模樣。荊川國立一直有這樣的傳統，請影壇知名的導演回校任教，講最實際的知識。從這個學院走出去的校友，也都很願意回來，認為是一種殊榮。

溫蘇陽走下階梯，陸今擡頭一看，認出來是他，但很驚訝，遲疑著沒開口。

“陸老師，您今天也有課？”門外進來一個姑娘，是沈回音，背著大大的通勤包，還抱了一摞資料，一陣風似的快步走過來。

“回音？”陸今又是一驚，被轉移了註意力。

“我今天也有課，在四樓，給戲文大三的上。”沈回音說著把劇本放桌子上，“我正等個朋友過來，看見您在，來打個招呼。”

“你這是有新劇要寫？”陸川伸手拍了怕這厚摞劇本“你也夠拼的，一年兩部。要是我，我可吃不消。”

沈回音嘆口氣，說：“您又不是不知道，剛結束那部砸了。我這不是不甘心麽。”

陸今笑了，說：“ 你還是年輕氣盛，這個行當本來就沒什麽定數，你且修煉去吧。”

“陸導。“溫蘇陽的聲音不高不低地響起， ”回音。“

沈回音回頭一看，立馬就說“蘇陽，你怎麽在——“

“來聽陸導的課。“溫蘇陽拿下帽子，微笑著說。

“榮幸啊。“陸導也笑了，”我剛才看著你，還不敢認，尋思著影帝怎麽可能，竟然就一個人跑來人堆裏聽課。“

“最近，是變得敢放肆一些。“溫蘇陽笑著低了下頭

“你們有事要聊？那我先走了。“沈回音作勢拿桌上的劇本。

“沒事，回音。“溫蘇陽說：”我是想來跟陸導說，謝謝您垂青，我想接下這個角色。“

沈回音聽了，還不明所以。陸今頓時笑了，伸手過去，溫蘇陽順勢握住。

“怎麽突然就——”陸今激動地跟溫蘇陽握著手“不管怎樣，你願意接，我很高興。”

“您太擡舉我了。”溫蘇陽謙遜地說“能和您合作，是我的榮幸。”

“您的新作，蘇陽是男主角？哦——”沈回音看明白了，立馬鼓掌，說“祝兩位，合作愉快啦。”

溫蘇陽和路今連聲道謝。這時候，沈回音電話響了，跑到教室門口去接“我就在一樓的教室，103，我在門口呢。”

“HI，Echo”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溫蘇陽和陸今都往門口看過去。

一個大概得有十歲的小男孩兒，飛奔過來抱住了沈回音的腿，仰起頭望著沈回音。沈回音立馬彎下腰，平視著跟他說話：“Jhon,你又惹你爸了？“

“我一開家門看見他，簡直以為見鬼了。”陳墨在Jhon後面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了揉Jhon蓬松的頭發。

小鬼頭不樂意了，拍掉她的手，說“上次，你是帶我去她家嘛。我就之知道那裏。”

“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沈回音點了點他的鼻子。

“手機被沒收，我又沒記住。”

“所以，就是又和你爸吵起來了？”

“我才懶得理他。”有點早熟的小鬼，一臉酷，倒挺像爸爸的。

“好吧。”沈回音也伸手揉了揉他頭頂，他倒很乖，沒有吱聲。

陳墨看他那樣子，嘟囔了一句“小小年紀就開始有喜歡的類型了。”隨意往旁邊瞥了一眼。又跟見鬼了似的，但面上還是挺淡定的。

沈回音一擡頭，看見陳墨的視線，立刻說：“這位是陸今導演，蘇陽來找他談談新片的事情。"

陳墨立刻打招呼：“陸導演，您好。我是陳墨，在這裏讀的本科。”

“你好。“陸今和藹地說：“和回音一級的？”

“對，她戲劇文學，我是編導班的。”

“現在，是在做導演？”

“沒。現在就給雜志拍拍照片。”陳墨也說得很謙虛。

“也滿好。“陸今一副師長的樣子，說：“電影這行，太不容易。”

陳墨沒接腔，只是淡淡地笑。沈回音插進來，說：“您和蘇陽有事談，那我們先走了，不打擾了吧。”說著攬過來Jhon。溫蘇陽見狀，伸手把劇本遞過去，陳墨接過去的。

溫蘇陽看著陳墨，她沒什麽表情，這個清冷的樣子，還在持續，有一段時間了。溫蘇陽都要懊惱，是不是去西站接她那天，就不該把她逼急了。順著她來，裝得游離一點，反而她會自在吧。

“誒，蘇陽，抱歉啊。”陸今看著手機，很急地打了字上去，擡頭說：“咱麽改日再約，好好聊聊劇本。我這是約好了別人，人家已經在那等著了。“

“好。”溫蘇陽看著陸導匆忙拿起包的樣子，說“要不，我送您吧？”

“不用不用，有車在外邊等著呢。“陸今又轉身說：“實在不好意思，你看你特地來一趟，我這還有別的事。改天，改天一定好好聊一下。”

“真的沒事。”溫蘇陽虛攬著陸導，說“外邊下雨，您路上小心。”

陸今風風火火地就走了。他一走，剩下的人，居然有點尷尬。沈回音到底是個聰明的，攬著Jhon說：“那我們也走了。蘇陽，你——“

沈回音的話，被一陣喧囂的聲音打斷了。樓上好像走下來一群人，吵吵鬧鬧的不知道在說什麽。溫蘇陽聽見這動靜，倒很淡定，也沒著急把帽子戴上。

倒是陳墨，好像看見了誰，遠遠地張望了一眼，跟沈回音說了句：“我過去看一下，你帶Jhon先走吧。“

“誒，陳墨！“沈回音沒攔住她，看著這姑娘人高腿長，很快地走了過去。

溫蘇陽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姑娘是什麽回事。看著她走遠的方向，動了步子，又停下了。

沈回音一看，撇了撇嘴，心裏吐槽溫蘇陽，影帝你能不能收著點擔心的表情。她拉著Jhon的手，擡腿就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說：“那我們先走了。回頭在公司見吧。“說著還拉起Jhon的手，沖溫蘇陽擺了擺。

溫蘇陽看回來，笑著和沈回音擺手，還特地跟小朋友擺了擺手。

作者有話要說：

☆、早說啦，我沒有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沈回音當然沒有把陳墨帶上。一來是，她出了教學樓大門口，的確沒有看見她。二來是，她不瞎也不傻，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相信，是會有人送陳墨回去的。

溫蘇陽戴上了帽子，出了大門，也沒有看見陳墨。打開傘走出去，往停車場走，路上還是沒看到。他站在車邊，想了想，又回去，再多繞一圈。

還是讓他給找到了。

陳墨站在一樓排練廳外面的連廊，身上很多地方被澆濕了，綁起來的頭發也被打濕了。她看著前面，好像在發呆。

溫蘇陽走過去，站到她身邊，收起傘，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她，只是，陪她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陳墨碰了一下溫蘇陽的手，說：“走吧。”

“好。”溫蘇陽看了她一眼，撐開傘，自然而然地攬過她。

“你剛才在想什麽？”溫蘇陽還是想問一下。

“就是等雨小一點，小一點就走。”

“你眼睛濕漉漉的。”

“恩，我剛才哭了。”陳墨說得特輕松，都沒有什麽語氣。

溫蘇陽給她打開車門，上車開暖風，把一盒紙巾都遞給她。她倒是先抽出來幾張，給了他。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等著車裏暖和起來，胡亂擦著身上濕掉的地方。車窗上全是霧氣，雨刷在前面來回擺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你是去找人嗎？”溫蘇陽問。

“我可以去你家嗎？”陳墨問。

兩個人同時說出一個問句。然後同時看向對方。

說實話，溫蘇陽很驚訝。這姑娘本來一直跟他低氣壓，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怎麽能不驚訝。但他想了想，很真誠地問了一句“是因為下雨了嗎？”

陳墨已經不腹誹了，直接扔他一臉”你有病吧“的眼神，“又是演劇演多了，做下病根了吧。“ 下雨了就去男主家？的確啊，沈回音那腦回路就喜歡寫這種段子。

“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溫蘇陽習慣了這姑娘吐槽的路數。

“回答問題是條件嗎？”

“不是，想去我家就去，不用談條件。”說著就發動了車子。

陳墨把平底鞋脫掉了，腿蜷到座椅上，看了一眼專心開車的溫蘇陽。轉過頭，看向前面。又轉過去，看著他，轉回去。來回好幾次。

紅燈了，車停下來。溫蘇陽轉過頭看向她，視線撞上。陳墨沒移開視線，淡淡地說：“你手挺好看的。“

“我知道。”溫蘇陽面無表情回了一句。

陳墨最受不了他這樣，他這樣面無表情只是看著她。好像特別嚴肅，特別認真，特別不在乎，又看你看得特別深。她估計，她這輩子的腦洞，得有一多半都消耗在他這一個表情上了。一個表情讀出一本小說，這麽扯的事情，有的時候，真是不由自主。

“我是去找人了。“陳墨緩緩地開口。

“見著沒？“

“沒。他們上車走了。“

“怎麽淋雨了？“

“一時沒剎住。沖出去了才發現，雨挺大的。”

“上次呢？”

“哪次？”

“校慶音樂會。”溫蘇陽扭過頭，看她一眼“那時候，你裝不認識我，還看了我一眼。”

陳墨回想了一下，說：“也沒見著，還摔了一跤。”

溫蘇陽當然知道，但沒提自己看到了，問她：“同一個人？”

“恩。”陳墨應了一聲。

“前男友？”溫蘇陽沒帶猶豫，就問了一句。

“什麽鬼！”陳墨清脆地說了這麽一句，“你果然，腦回路都被沈回音同化了。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纏綿悱惻的虐戀故事啊，還真以為人人都是林微言啊。“

她激動地吐完一通槽，似乎是氣順了，爽快了，滿血覆活了。大咧咧地開口說：“是我爸。他在我們學校工作。”

溫蘇陽聽她聲音，覺得她好像又正常回來了，只輕輕“哦”了一聲，等她接著說。

“我爸媽很早離婚啦，我跟著我媽長大的。我爸一直對我都沒什麽期待，覺得我也成不了什麽事。十幾歲的時候總想著，要跟男孩子一樣強大，保護我媽。後來，看開了，覺得也沒什麽。不過碰到了，去跟我爸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對吧。“

“很難過吧“溫蘇陽頓了一下，說：“是不是這個問題，不要問？”

“不會。”陳墨因為他這一句，輕輕笑了：“他對我視而不見，所以哭了，是有點難過。但我和我媽，一直生活得很好。所以，我爸他，隨他去了。”

陳墨頓了一下，又說：“不是所有單親家庭長大的姑娘，都背負一個沈痛欲絕的故事。不過是編劇喜歡用這個梗。”她看著溫蘇陽說：“早說啦，我沒有故事。”

溫蘇陽看過來，什麽也沒說，笑著，伸手揉了揉她頭頂。

☆、她不裝，就完了

車子駛入地下，溫蘇陽手臂受傷那詞，陳墨送他回來，已經來過了。溫蘇陽把車停好，開門下來，陳墨果然已經站在車後，擡頭打量著。

35層，電梯門打開是個中庭，左右各有一扇門，看來是一層兩個住戶。

左邊那扇門上，掛著艾草，門上的對聯，似乎是自己寫的毛筆字。右邊那扇，什麽也沒有。溫蘇陽走向右邊那扇門，一邊按密碼一邊說：“我鄰居，趙胤，比較癡迷傳統文化。“

溫蘇陽住的也是個覆式，挑高的房頂，落地窗視野很棒，當真的空中樓閣感。紐約風的裝潢，深色實木家具，柔軟的長毛地毯，停在墻邊的古董單車。她送他的吉他，放在了書櫃旁邊的架子上。

毛巾遞到陳墨面前，接過來，看到赤腳站著的溫蘇陽，也在擦頭發。“不好意思，沒有拖鞋。我都習慣光腳待著。“他說完又走開了。

“沒關系。“陳墨脫掉鞋子，光腳走在手抓紋木質地板上的感覺，還不錯。

他有一個放酒的櫃子，茶幾上放著已經打開的一盒煙，攤開的劇本和書。他真的有一個地方，專門用來看電影。櫃子嵌在墻內，放了很多碟片，最上面兩層沒有放滿。貼著墻放了一個沙發，正對著的一面墻，沒有放下的白色幕布。

“換一下吧。“溫蘇陽走過來，把衣服遞給陳墨，給她指了衛生間的方向。

衛生間裏，木質的架子托著白色的洗手盆，貓腳浴缸臨窗放著，窗臺上竟然還有吊蘭。他的洗護用品整齊地放在掛架上，漱口杯是玻璃的大肚杯。

本來換好了衣服，還在磨蹭的陳墨，聽到自己的手機響，立刻出去接了電話：“我已經回來了。Jhon在你家？“

溫蘇陽把熱茶放在茶幾上，坐下來。陳墨順勢直接坐在了地毯上，接著跟回音說話。

毛巾招呼了過來，溫蘇陽給她擦頭發。

陳墨一只手伸過去，要自己擦，被溫蘇陽拍掉了。

“好，BYE .”陳墨掛掉電話，就涼涼地開口：“溫蘇陽，你真的男主病嚴重。”

“那你配合一下。”溫蘇陽又問她：“那漂亮小孩兒，怎麽回事？”

“Kevin Tuan，知道吧？”陳墨啜了一口茶，說：“那是他兒子。”

“那沈佳音就是——“溫蘇陽也想不到更好的描述，還是說：“那孩子未來的繼母。”

“對啊。”

“怎麽會跟你和回音那麽要好？”

“回音在英國工作那段時間，挺受Kevin的照顧。Jhon就認識她啦，那小鬼很喜歡她。回音雖然對她姐夫，有點抵觸，但對Jhon一直挺好的，總帶他跟我們玩。”

溫蘇陽沒再問什麽，把毛巾拿走。回來看到，陳墨正低頭看著他的劇本。她的骨架是真窄，他的T恤掛她身上顯得太大了，空空蕩蕩的。她倚著沙發，盤腿坐在那裏，看起來，只有小小一坨。這麽小的占地面積，這個房子裏多個她，的確也無妨。

“你看劇本，每一本都這麽認真麽？”陳墨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寫在劇本上的標註。

“感興趣的，會認真一點。“溫蘇陽也坐到地上。

“認真到查這麽多資料，寫這麽多筆記？”陳墨伸手拿過來一沓A4的打印紙，隨手翻著，溫蘇陽這人，居然還寫了一手好看的行楷。

“應該的。”他隨口說道。

“演員的專業素養與職業操守？”陳墨笑著看向他，“你真的可以回學校開一門這個課。”

“這都是應該的，不做到才很奇怪。“溫蘇陽無奈地說：“大家都是一樣的，和我一樣老的趙胤，還有屹然那些個年輕的，都是這樣的。”

“那你現在，對什麽樣的劇本感興趣？”陳墨撐著下巴問他：“嚴肅的題材？”

“沒有限定啊，故事好，就好。”

“那當初，演我寫的那種愛情劇，會不會覺得，其實沒什麽挑戰性？”

“那時候，的確已經演過很多那種的了。”溫蘇陽若有所思地說：“但那是必經的階段，聽從公司的安排，演了很多商業作品也是，必經的階段。其實，回想起來的話，是那些作品給我墊起了基礎，雖然沒有改變，沒有突破，就很難有長進。但在還沒到那個水準前，踏實的積累也很重要。而且，我覺得其實演員不應該挑剔，盡管我現在有些挑剔了。”

他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無論是什麽樣的劇本，到了手裏，應該做的就是盡全力演好它。以前是那麽覺得的，就算覺得劇本差，也專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演好自己的角色，令人無話可說就好。但現在，會希望能成為優秀的電影的一部分。而且，現在也有選擇的餘地的了。所以如果覺得劇本不好，就不接了。”

陳墨安靜地聽著，慢慢地把臉放到茶幾上，側著臉看向他。

“我幹嘛和你說這些？”溫蘇陽撓了撓後腦勺的頭發，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會跟她滔滔不絕地談起這種事。大家都習慣了他話少這一點，記者也都說他在訪問時超級拘謹。怎麽她一問，他居然跟傾訴似的，說了這麽多。

“你拿到影帝的時候，我在想——”陳墨擡起頭，開口道：“說不定，我三十歲以後，也會成為不錯的人。我二十出頭的時候，覺得如果我可以做出一番事業的話，那麽應該早就有些跡象才對，十幾歲的時候，就該有些出眾的地方才對吧。”她說著，自嘲地笑了“但是，我一直都和別人沒什麽不同，很普通。那時候，覺得可能也就這樣了。但是——”

陳墨頓了一下，很認真的表情，說：“你拿到影帝時，我在想，原來真的是需要時間積澱的，時間把多餘的水分榨幹，留下精華。不要著急，不要一定想求得一個結果，為看不到的未來堅持，如果能做到這些，時間過了，年齡到了，我似乎，即使不成功，也能成為還算不錯的樣子。”

“可實際上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從來都那麽堅定。”溫蘇陽笑著說：“也有覺得即使自己規劃未來，也徒勞無功的時候，和趙胤喝了不知道多少頓酒，吐完了還是要去拍戲。也有想著破罐破摔，就一直拍偶像劇的時候。懷疑自己的時候，想要放棄的時候，你能想到的那種糟糕的時候，都有過。是折騰了很久，才能平靜下來，才能專註於眼前的事情的。”

溫蘇陽站起來，低頭看著陳墨說：“道理也就那麽多，能懂的話，遲早都會懂。不用計較懂得的是早是晚，痛苦的時間長一點，其實傷不到筋骨。”他摸了摸陳墨的頭，說：“我不過是疼的時間，和懂的時間，都在你之前一點。“說完就往廚房走過去：“想吃什麽？”

陳墨沒回答，她還坐在原地，沒有回神。怎麽搞得，神經病，突然深沈什麽，她居然突然，有要流眼淚的感覺。對待溫蘇陽，她一直都是這種感覺。他要是輕浮疏離，她會很放得開手腳，覺得理所當然。可他一直真誠，她就只能讓自己輕浮疏離，不然，真就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唯一的，男主角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知道哪樣會是你能適應的語氣

每次，面對你的沈默，我都知道這並不是你不能理解我

我聽到你的朋友的歌時，很慶幸

溫蘇陽家的流理臺，是正方形的，簡直可以當餐桌用，很方便施展。陳墨說，她來幫忙。溫蘇陽偏不讓，自己一個人鼓搗。他動作倒也麻利，看起來經常下廚的樣子。

“你居然，會做飯。”陳墨說出這句話的語氣，特別不情願。

“不然一個人餓死？”溫蘇陽也學會了陳墨噎人那一套。

“通常情況下，不都應該扮頹廢嘛”陳墨撇了下嘴角，說：“只有啤酒和方便面，經紀人不給送飯就寧願餓著，這種的。”

“看來你也沒少被電視劇荼毒”溫蘇陽示意陳墨拿盤子過來：“任性就沒法當演員的，熬夜趕戲，還不註意維持健康，那不早死了。”

陳墨端著盛出來的菜，深深吸了一口菜的香氣，動作特別嬌憨，把溫蘇陽給逗笑了。他笑著把平底鍋放進水池裏，立刻冒出水汽來，還有輕微的響聲。

“那你幹嘛當初幹這行？又累，又不容易熬出頭。”陳墨已經在餐桌旁坐好了，看著正在刷過的溫蘇陽。說實話，有點邋遢，穿著居家的灰色T恤，劉海也隨意搭下來。這一刻會覺得，一看就分得清。屏幕上那幫油光水滑的誰誰誰，一看就不是他。

“當初考藝術學院，真只是喜歡表演。”溫蘇陽坐到陳墨對面，給她夾菜“其實要不學表演，學戲文或者導演，也行。反正，興趣就在這一塊。”

“不是因為，不舍得浪費自己的外表麽？”陳墨咬了一下筷子：“或者，希望有好多人喜歡自己，對自己好？”

“當演員只是種工作。”溫蘇陽半嚴肅半無奈地說：“出名那是附加的，就跟你當攝影師，模特都想拜托你把他們拍好看了一樣。”

“你不想出名。”陳墨說的是個肯定句：“至少，不是上趕著想出名。”

“你又在揣度了。”

“不用揣度，很明顯。”

“你想出名嗎？”溫蘇陽突然問陳墨這個問題。

“不想。有人當站在領獎臺上的人，我想當為他們鼓掌的人。”

“也不想被很多人愛？”

“有，我就感激。沒有，我也不渴求。這世上，有一個人能陪我到最後，就夠了。”

“我也一樣。”

溫蘇陽靠回椅背上，說完這句，看著陳墨，微笑。陳墨覺得有點尷尬，她正忍著打嗝的沖動。這人手藝偏重口，不是魯菜就是川菜，她滿嘴鹹味和辣味，實在不適合生發什麽美妙的情緒。偏偏他還沖她笑，好像特別滿意，特別開心的樣子。

飯後，陳墨在他客廳裏走來走去，她實在需要消消食，幫他刷碗不足以達到這個目的。她瞄到在書櫃前面的桌子上，有一大盤東西，遠遠看過去跟幅畫似的。走近一看，居然是幅拼圖，滿亂的圖案，一個個卡通小人。還沒有拼好，也看不出是個什麽主題。

陳墨試著撿起幾塊，拼一下，試了幾個，都拼不上，作罷了。溫蘇陽走過來，“呯”一聲，在茶幾上放下一瓶酒，手裏還拿著兩只杯子。

他拿著開瓶器跟陳墨說：“這瓶子，你楞拍，可是拍不開的。”

陳墨懶得理他的調侃，抄起酒瓶看了一眼，紅酒，並不知道如何看出來貴不貴。她只是說：“你沒搞錯吧。我喝紅酒雪梨這道菜的紅酒，都會喝醉。”

“那正好。”瓶塞出來了，溫蘇陽挑著眉說。

“你玩拼圖啊？”陳墨沒理他這句話，轉移了話題。

“修身養性嘛。”溫蘇陽倒出來酒，自己已經喝上了。

“你是按照背面的數字拼嗎？”

“背面數字？”

“你不知道背面有號碼？”陳墨一臉“你好傻”，說：“把數字相同的拼一起，就行。”

“小姑娘，你不要總想走捷徑。”溫蘇陽一臉“你還是太年輕“，說：“有些事情，慢慢來，才有意思。”

“拼圖？不覺得，有別的麽？”

“追你。”溫蘇陽絲毫沒猶豫。

陳墨一臉“你看，老手吧，你暴露了”，說：“你還不如做模型。”

“我不會做啊。”

“就像《林夏士多》裏的林夏，有一個房間，地上擺著一整個村莊的模型。”

“唔——”溫蘇陽回想起來了。

“即使大家都覺得他很懶散不爭氣，但他還是有特別喜歡的東西的，而且，也會為了這個努力。你不覺得很帥嗎？”

“他就是你二十歲時的理想型吧？”

“是啊。”陳墨答得很幹脆：“拋棄經營學而去學電影，不盲從世俗的成功標準，即使沒有人相信自己，所有人都不認可自己，也依然遵從內心的想法。”

陳墨說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雖然看著很多情，追求其女生來很有手段，但實際上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專情，以及浪漫主義。”

陳墨說完，就低頭笑了。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溫蘇陽湊近了，看著她說。

“可是我那時還沒有逃脫套路，仍然是在寫一個灰姑娘和高富帥的故事。他一開始愛的是女神，卻追求不到。最後，茶米油鹽的細碎幸福讓他感到溫暖。他最後選擇了女主角，歸根究底，可能不在於她的單純與直率，而是她也原意給他同等，甚至更多的愛。“

陳墨說這些時，眼神是放空的，說完最後一句，她眼睛濕了。

溫蘇陽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覺得燥熱。他還是看著她，問：“是不是，一開始在首爾，把我當成他了？”

“嗯。有那麽一瞬間。“陳墨坦然地說：“但我還沒那麽魔怔，很快就沒有了。”

溫蘇陽聽到後，不由自主地有些竊喜，呢喃著說：“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

“很喜歡。”陳墨看向溫蘇陽：“喜歡到此後再也不想寫，覺得再也寫不出其他男主角。”

“那我真榮幸——”溫蘇陽話音剛落，猛地探過身，偏過頭，啄了一下陳墨的唇。退開一點，看她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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