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了一下，才和她平視著，微笑著說：“成了你唯一的男主角。”

陳墨其實是又驚詫，又有些害羞的，可還沒反應什麽，溫蘇陽搶先說道：“不是因為場景好，剛好想接吻。“

陳墨聽他這樣說，就笑了，說：“我看起來也沒有小氣到，會計較一個吻吧？“

溫蘇陽看她還是鎮定，也不著急，只是給她倒酒。

“欸，我跟你說，我要是喝多了。你家就完了。”

後來，陳墨的確喝多了，可她只是倒在地毯上，很安靜地睡過去，非常乖。溫蘇陽把燈關了，只剩一盞壁燈，抱來毯子和枕頭，給她妥帖地安置好。他也躺下來，像在首爾那次一樣。

只不過，這一次，是面對面。他肆無忌憚地把她散落的碎發，別到耳後，甚至捏了捏她的臉頰。

陳墨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溫蘇陽坐在她旁邊。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他是在拼他那盒拼圖，很有耐心，興致盎然的樣子。這樣看起來，他的臉龐還是輪廓分明，線條堅硬，但眉眼間，卻很柔和。

雨過天晴了，窗簾拉開了一半，有陽光進來，也有風進來，似乎帶著潮濕的青草味兒。屋裏沒有開燈，有點暗。陳墨覺得身上的毯子超級柔軟，腳有些涼，但毯子實在太溫暖。她賴著不想起來，手縮在毯子裏，伸長胳膊，點了點溫蘇陽的背。

他回頭。陳墨說：“溫蘇陽，七年前，我看到你時，就覺得你和林夏是一樣的。”

“那麽，你現在是在告白嗎？”溫蘇陽面無表情，眼神卻很溫柔。

陳墨眨了眨眼，猛地坐起來，邊站起來邊說：“我酒勁怎麽還沒過，我要去洗臉了。”

☆、這回，你不能任性

七樓，沈佳音的辦公室，本來沈佳音因為忙著《通緝》這部電影的籌備和澤川影節的事情，就比平時更忙一些。桌子上的文件，秘書整理好了，高高一摞，沈佳音一邊簽，一邊擡頭掃了一眼站在她桌子前的沈回音。她知道她妹妹為什麽一大早就跑到她這裏來。

“姐，我不明白——“沈回音看著她姐姐一副不願意理她的樣子，突然來了氣。

“這回，你不能任性！“沈佳音也不含糊她，說著這話，用鋼筆用力簽了字，”嘭“地大力合上文件夾。

沈回音一雙大眼睛瞪著她姐，咬著嘴唇，沒說出話來。

“上次，你說你要改變小說當劇本，我同意了，給你那麽高的預算。“沈佳音說著，用鋼筆點了點桌子：“結果人家說加戲，你不同意，你嫌棄人家女演員。好！我也覺得那姑娘水準不夠，我什麽話都沒多說吧？”

沈佳音靠回高高的椅背上，看著她妹妹，接著說：“你把人家陳屹然坑成那樣，人家說什麽沒有？你撂下爛攤子不管了，制片和導演開招待會道歉，你挺忍心的啊。人家公司老總來談，你撅了人家面子，人家不跟你計較，你自己心裏清楚吧？這賠了多少錢，你天天光知道編故事，估計是算不清這筆賬吧？”

沈回音眼睛紅了，但咬著牙硬生生把眼淚給憋住了，還是一臉倔強：“你們找來那編劇，把我劇本給改成那樣，收視率能不低麽？這回是怎麽著，打一開始就說要聯合編劇，是防著我是吧？“

“你也不想想，要是你不那麽任性，說就是不寫了，我犯得著還找人家林編劇來給你收拾爛攤子麽！“沈佳音也急了，猛地站起來。

沈回音咬住了嘴唇，眼睛向上轉了一圈，忍住眼淚，看著她姐，說：“好，是我錯了。但你不至於還什麽都沒開始，就說這個項目要聯合編劇吧？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你能不能理性地思考一下，回音，你其他時候都那麽聰明，怎麽碰上這個事，就那麽鉆牛角尖？”沈佳音皺了皺眉頭，雙手撐到辦公桌上，湊近她妹妹，說：“你就只是編故事，可是把一個電視劇拍出來，你知道是多龐大繁雜一項目？我一直學商的，我必須考慮整個項目的執行效率。你大綱寫出來，我們一看，這就是得聯系醫院、警察局、電視臺各方給拍攝提供方便，取景那麽零碎繁雜，大量的外景，你自己，把控不住。”

“說到底，就還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沈回音抹了一下眼底，說：“我幹這行，時間不短了。打著吊針，我也把劇本寫出來了。我就砸這麽一回，你至於——”

“回音！”沈佳音打斷她，從桌上抽了紙巾遞給她，“你不要這麽犟，你就是太自我了！你應該要學會，怎麽去跟別人合作。”

沈回音擦著眼睛，沒有說話。沈佳音接著說：“你要合作這位李琛編劇，你也知道，很棒的作家，去年年末的那部劇，破了30%的收視率，光版權買了1億。他跟你合作，你該覺得榮幸，也該有信心。”

沈回音看著她姐，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過去。她姐姐什麽人，談判桌上，拜下陣來的次數少之又少。她抿了下嘴，說：“好，我合作。但是——”

沈回音把放在椅子上的通勤包背起來，說：“要是我們對作品產生了分歧，談不攏了，你要有心理準備。這一次，我絕對不會退出了！“說完，轉身就快步走到門邊，很大力地推門出去了，險些撞上出現在門口的秦柳。沈回音都沒和秦柳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什麽情況？過來鬧了？“秦柳在門邊瞧了一下沈回音的背影，才慢悠悠走進去，看著正撐著腰，明顯也在恢覆平靜的沈佳音。

“她也就比你小兩三歲吧，怎麽就那麽不懂事！“沈佳音一臉煩躁地坐下了。

“也不能叫不懂事吧。“秦柳挑了下眉，”作家嘛，文人氣，都這樣。對自己的作品跟對自己親生閨女似的，誰碰了，跟誰急。“

“拿幾千萬預算，任憑她沈回音大作家創作？我有錢，也不是這麽敗的。”

“這行本來就是風險投資，咱可都說不準哪部能成，哪部就不能成，人家回音，除了上一部，那可都是賣座的。她還是很懂市場趨向的。“秦柳是學管理的底子，以前當過公關，現在轉到項目部做總監了，沒少在沈回音和她姐之間調解。

“欸，秦柳——“沈佳音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我讓你找陳墨問一下，你問過沒？她有沒有興趣來跟回音一起做這部劇？”

“問過。她當場就拒了。”秦柳把文件夾推給沈佳音，裏面是已經公布的澤川電影節的日程安排，“後來我一聽，你們找到李琛那麽大的腕兒，覺著那肯定是用不著陳墨了吧，就沒跟你說。”

“這事兒可不在於名氣和資歷，人難免有失手的時候，名不見經傳的，也有能耐的。”

“陳墨？”秦柳想了想，說：“這姑娘，拍照片是真有兩下子。其他的吧——”

“你看過她寫的影評沒有？”沈佳音突然問了一句。

“一直給《PLOT》寫的那個專欄？”秦柳聳了下肩，說：“還真沒總看。她打讀研究生的時候，好像就在寫。時間長了，反而也每當回事了，我就沒特意看。”

“不錯的，很有點學究範兒，但又煙火氣。”沈佳音擡手從旁邊的書架上翻了翻，抽出來一本，遞給秦柳：“我雖然不懂什麽文學，但文章的質感還是能感覺到。你別看人家姑娘平時不提什麽，實際上——“

“骨子裏，文藝得很，不輸回音。“秦柳放下雜志，擡起頭，笑著說：“佳音姐，我們幾個那麽多年朋友了，我對這幾個妹妹，還是挺了解的。”

沈佳音也笑了，說：“那的確。我一開始還真沒看出來，這姑娘挺大咧的，沒我妹身上那股矯情勁兒。說話也是，沒帶什麽文藝腔。“

“她——“秦柳沈吟了一下，說：“是沒回音那麽明顯。陳墨嘛，她自己也比較想活得煙火氣一些。得認識久了，深交了，從特別細碎的點，才能感覺出來。“

沈佳音聽了，又問了句“她真沒一丁點興趣？“

秦柳攤開了手，搖了搖頭，說：“大概就真的只想做好現在的工作吧。”

沈佳音嘆了口氣，翻了文件夾，說：“真可惜。“

秦柳讚同又理解地點了點頭，手伸過去點了點打印紙上的文字，說：“從這裏開始，都是咱們計劃要參加的日程。沒有問題的話，我就讓助理去安排機票酒店了——“秦柳頓了一下，調侃了一下：”佳音姐，你果然很重視嘛，Kevin要來了，你還要親自去這次的電影節。“

“那當然。”沈佳音笑著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她是我，男朋友

芳園裏北街的一家西餐廳，名叫“知味”。沒錯，就是鄭知味開的。鄭知味，做菜手藝一般，吃貨本領強大，網羅到一個厲害的大廚，加上不錯的審美，把店裏布置的一股清新風格，風評一直很棒。更重要的是，很多藝人都喜歡來這家店，自然有些粉絲會來求偶遇，店裏的生意棒，必須也要歸功於這一點。

陳墨結束了工作，大家說要聚餐，就選了這裏。今天拍攝的主角，顧宸也跟著來了。難得這位當紅的男明星竟然有閑暇，還這麽給面子，工作團隊裏的女生都特別開心。陳墨倒是沒怎麽在意，自顧自地吃菜。她手邊還得忙活著同時跟倆人回信息，一個是沈回音，另一位，是溫叔叔。

“墨姐，顧宸叫你。”對面坐的化妝師小賈，伸過手敲了敲桌子。

“啊？怎麽了？”陳墨擡頭問，隨手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

旁邊的助理沒忍住，瞄了一眼，看見——

【你想去24小時營業的書店嗎？】

【你說的，我應該少熬夜】

小助理心想，這對話，難不成墨姐有男朋友了？但視線往上一掃，聯系人“溫叔叔”。哼，墨姐又不是會用“歐巴呀，叔叔呀”這種詞形容男朋友的人。小助理八卦電線開了，又關了。他們家攝影師姐姐，竟然還真沒男朋友，只能跟自己叔叔聊天啊。

顧宸笑著說：“想敬你一杯，都和你合作好幾回了，這才第一次坐一桌吃飯。”

陳墨微笑著起身，和顧宸碰了下杯子，抿了一口杯子裏的酒，坐下接著擺弄手機了。

顧宸一看陳墨低著頭，手正在打字，也不好意思再出聲叫她，一臉略失望的表情。

陳墨除了回覆溫蘇陽，還在一直安慰沈回音。沈回音跟她撒嬌說，想要吃她做的意面，她幹脆發了條信息說不知道聚餐到幾點，讓她幹脆來“知味“吃飯。

陳墨又待了一會兒，看大家都各聊各的，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安靜地起身，拿著手機出了包間。顧宸看著陳墨悄悄地走了出去，猶豫了一下，還是也起身出去了。

顧宸找了一會兒，才看見陳墨坐在一樓的吧臺那裏。他看了一眼，快打烊了，只有兩桌客人了，就放心地走了下去。走近時，聽見陳墨正跟服務生說話。

“一份番茄辣炒意大利面，加些海米。麻煩一下大廚吧。“

“回音姐要過來？“

“嗯？你記得她喜歡吃什麽？“

“那當然——“服務生笑著說：”等一下，應該馬上就能好。“

顧宸走過去，坐到陳墨旁邊的高腳椅上，說：“你經常來嗎？“

“啊？“陳墨看見他，楞了一下，說：”恩，朋友的店。“

“這麽說，你和沈設計師認識？“

“對呀。“

“我也穿過她做的衣服。“

“哦——“陳墨低頭看了眼手機，溫蘇陽把書店的地址發來了。

顧宸又和陳墨扯了些拍攝的事情，咳了咳，終於轉入了正題。

“陳墨，你有男朋友嗎？“他問完，就定定地看向陳墨。

陳墨剛剛在回溫蘇陽，說要會晚一點到，聽見這一句，一開始是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是有點猶豫，並不能直接就張口說沒有。

她看出來了，這小夥子是正深情看著她，沖她放電呢。她還好，除了溫蘇陽那樣的，一般的，她還都招架得住。

“不好意思，她是我男朋友。“沈回音從背後抱住陳墨，把頭靠在了陳墨的肩上。拜托，早些時候被陳墨拒了的那個馬鈺，還一直陰魂不散，時不時約吃飯呢。這怎麽又來一個這麽年輕的。

陳墨倒是立刻輕松了，笑著反手拍了拍沈回音的頭。

顧宸當然認識沈回音了，他在她的作品裏演過男二號的。看著眼前這倆人，他倒沒真信了沈回音的話，覺得她應該也就是開玩笑，不過真是有點尷尬。

“這樣啊——“顧宸緩緩地開口。

沈回音放開了陳墨，坐在了另一邊的高腳椅上，竟然還調侃道：“你想追我家陳墨？”

顧宸沒馬上回答，尷尬地笑著低了頭。沈回音以為他是被她說得，真不好意思了。沒想到，顧宸又擡頭說：“是啊。”這下，沈回音要敬他是條漢子了。

“那可不行，我家陳墨有主了。”沈回音這句話一說出來，陳墨扭頭看了她一眼。沈回音沖陳墨眨眨眼，滿滿的調侃。陳墨無奈地撇了下嘴，心裏清楚，沈回音只不過想逗自己一下。果然，沈回音又悠悠地說：“都說了，她是我男朋友。”

陳墨看見服務生把菜端來了，就接過來，給沈回音擺好，說：“趕緊吃飯吧。“又扭頭跟顧宸說：”不好意思啊。“陳墨微笑了一下，說：”謝謝你，不過我現在的確沒有打算找男朋友。”這個理由最通用。

顧宸聽了，看著陳墨，有幾秒鐘沒說話，然後笑著說：“好，我知道了。但這不影響我們——”

“當然”陳墨立馬說道：“大家都還是朋友。”

“那我先上去了，不打擾你們了。”顧宸說完，還歪了下身子，給在陳墨身後的沈回音擺了擺手。

“哦——”回音立刻擦了下嘴，說：“拜拜。”

顧宸一走，陳墨立馬轉過身，橫了沈回音一眼。沈回音感受到了，也接著吃面，裝沒事兒人。陳墨總有人追的嘛，她又不是第一回說陳墨是她男朋友了。

“哐當”一聲，沈回音撂下叉子，一抹嘴，轉過身，跟陳墨面對面，開始吐槽。陳墨深知，沈回音語言能力強大，她只需要適時地添加兩句狠話，作為點綴就可以。

結果一直到人家打烊，沈回音果然都沒盡興。期間顧宸和陳墨的同事一群人，從樓上下來要結賬走人時，陳墨才得到一點中場休息的時間。

“你沒開車吧？”陳墨站在餐廳門口，問沈回音。

“沒有，怎麽了？”

“你把我車開走吧，我喝酒了。”陳墨說著開了車鎖，就把鑰匙扔給了沈回音。

“那我開車呀，我今天睡你家吧。”沈回音不明所以地接住了鑰匙。

“你可以開車去我家睡。“陳墨說著，推著沈回音走到駕駛座這邊，給她開了車門，推著她進去。

沈回音順勢坐了上去。陳墨“嘭“一聲就關了車門。沈回音立馬把車窗降下來，看著陳墨。陳墨見了，就補了一句：”但是我明天早上才會回去。拜拜。“揮了揮手，就往路邊走了。

沈回音立刻明白過來，笑著呼出口氣，沖已經走開幾米的陳墨喊：“你去哪？我送你過去唄，然後把車開走。”

陳墨聽到轉過身，擺了擺手，說：“我去看書，自己去就可以了。”然後做了個讓沈回音自己走的手勢，轉身去路邊打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就開心地，抱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歲時，曾經勸誡自己，一定不要太靠近喜歡詩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接觸過迷戀詩的男人，就會明白

你自己的矯情，不敵他的萬分之一

他的矯情，是自以為遺世獨立的矯情

你不說讚美詩，他就恨你

你說了讚美詩，他就懷疑你

曾經我遇到過一個這樣的，所謂詩人

豆莢書店，在慶光路上，坐落在一個五岔路口。這棟慶光大樓仿照船身而建，朝向路口那邊，如同一個船頭，面向三條大路。豆莢書店就位於這座大樓的一樓，門口就是船頭的位置。透過從門口到旁側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五條路的風景。

快要淩晨一點了，陳墨推門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收銀臺後的墻上，掛著的那個時鐘。她也沒有打電話，只是走過一排又一排書架。人倒是真的很少，只有零星幾個，要麽靠著書架坐在地上，要麽窩在特意布置的沙發上。溫蘇陽這人，說著讓她不要熬夜，居然還告訴她有家24小時營業的書店。這不是明擺著勾搭她嗎，她明顯是不可能抗拒夜晚和書的。

溫蘇陽也是席地而坐的，扣上了帽衫的帽子，戴上耳機，低頭看書。和其他人看起來一樣，沒什麽特別。

“你真是沒新意。”溫蘇陽沒聽清楚這一句，倒是感覺到身邊坐下來一個人。他側頭一看，這姑娘可終於來了。他伸手掏出手機，把音樂關掉，耳機拿了下來。

陳墨也看著溫蘇陽，他穿著灰色帽衫，劉海沒有梳上去，在額頭上看起來很柔軟。他竟然帶了框架眼鏡，黑色半框。整個人都看起來很學生氣。

陳墨伸手拿過他的眼鏡，自己戴了上來，伸手托了一下鏡框，對溫蘇陽說：“還真是有度數的，不是平光鏡嘛。”

溫蘇陽看著她，自己這個鏡框戴在她臉上顯得特別大，和俏皮的樣子。他笑著把伸手把眼鏡拿過來，戴回自己臉上。看陳墨也穿了帽衫，就伸手把她的帽子扣了上去。

“你剛剛坐下時，說的什麽？”溫蘇陽壓低了聲音問。

“說你真沒新意。”陳墨擡頭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書，拿過來翻到封面，上面的書名《曼陀鈴、香草及書簽》“到文學詩歌這邊找，果然就找到了。”

溫蘇陽笑起來，看著陳墨翻那本詩集，伸了伸腿。他坐在這裏有一會兒了，有些僵。

“路邊的青苔混入奶綠

傍晚在快要下雨時來臨

香草碾碎在書簽的空隙

你在試卷上寫下一首韻腳詩

自行車的輪胎劃過水窪

那時走在八月的最後一場雨“

陳墨念詩的時候，聲音自然而然的輕柔。可她念完，就看向溫蘇陽，換回平時的聲音，說：“你喜歡這種軟軟的膩膩的文字，真是太違和了。“

“是你對我有錯誤的預判。“溫蘇陽從她手裏抽走書，隔著帽子拍她的頭。

陳墨不說話，她其實沒有錯誤的預判，當初讓他去看愛經，不過是調侃他。在各種采訪裏，她早就知道他喜歡看詩集，當真是個文藝男。只是，有人能懂得那種這樣的心情嗎？本來就足夠讓自己喜歡的了，然後又發現原來他還有其他的地方，讓自己更喜歡他。每次多發現一個點，就會懊惱，因為會陷得更深。特別是自己還不想承認很喜歡時，就會找茬一樣地說，和他違和，或者他也許只是裝裝樣子。

她擡頭看著對面的一排書架，幾乎要到天花板的書架上，排滿的也是文學類。她並不怎麽想看，就起來去附近看了一下，看到攝影和電影類，很開心地看起來書目。

陳墨伸長手臂，拿下來一本《眨眼之間》。她知道溫蘇陽來到了她身後，也沒在意，低頭翻著書轉身。可站她面前的溫蘇陽的擋住了光線，書上都是陰影，也看不清楚。

“個子高還真是——“溫蘇陽低著頭，離她很近地低聲說：”都不給我機會。“

陳墨聽到無奈地笑起來，說：“那我再拿一本最上面那排的，那我就肯定拿不到了。“

她只是調侃他一下，可溫蘇陽倏地壓過來。陳墨的臉貼到了他的胸口，溫蘇陽的手臂穿過陳墨的肩上，拿了一本書過來。

陳墨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突然心跳加快這個事實，抱著書就往下坐到了地上，低著頭不說話。果然，立刻眼前又有了光，溫蘇陽讓開一步，坐到了她旁邊。

陳墨又好奇地去看溫蘇陽拿的書，拿過來一看，是藍色封皮的《故事》這本書。她頓時就說：“這本書，我讀過的。你感興趣啊？“

“恩。“溫蘇陽也抽過她手裏的書看，翻了翻，問她：“你還對剪輯感興趣？”

“跟電影有關，就都有興趣。”陳墨把《眨眼之間》拿了回來。

“我記得，你說你是編導班，那就是——”

“對呀，本來是有想過，編劇或者導演，但是——”陳墨看向溫蘇陽是，或：“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二十歲的時候，大二，專業課老師說我不是這塊料。”

溫蘇陽看著陳墨，雖然提起來已經是很淡的語氣，但表情還是有一絲遺憾。想想她二十歲的時候，一直到現在都還這麽喜歡的話，那當時，應該是很大的打擊吧。

溫蘇陽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頂，說：“所以後來去做攝影了？”

“恩，發現也很喜歡攝影。而且也能靠這個養活自己。“陳墨頓了一下，說：”不過，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真的發現，自己也很喜歡拍照片。“

“你也的確拍得很好。“溫蘇陽說完，看陳墨挑了一下眉，沒有說話，知道被誇獎的她有點不好意思，轉移了話題，說：“現在呢？沒有試一下做導演的想法嗎？”

“沒有。”陳墨回答得很快，說：“人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嗎？”

“可是，不嘗試，你怎麽知道力不能及？”溫蘇陽也回問得很快：“你不應該就那麽聽了，別人對你的判定。”

“是我自己感覺到了。”陳墨的語氣突然強了一下，又軟下來：“我不甘心過，我拼命過，但我自己感覺到了。”

溫蘇陽聽到她這樣說，瞬間心疼了，都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才好。她沒有輕易放棄，她努力過，然後坦然接受而已。雖然她現在看起來雲淡風輕，但溫蘇陽很清楚，對此有熱愛的話，就會有執拗，挫敗無力的感覺永遠地隱隱作痛。

“你很有天賦，又很努力，所以你可能感受不到——”陳墨很低的聲音，很平靜地說：“那種感覺。我和你付出了一樣的努力，甚至更多的努力，但是不行的理由只是，我並沒有你所擁有的天賦。竟然就只有，這麽一個原因。我覺得沒什麽可難過的，因為，這不是我自己可以努力的範圍了。可還是忍不住難過，因為會覺得，難道沒有天賦，就一定要被剝奪實現某些夢想的權利嗎？就一定要再找到新的夢想，去實現那些不需要天賦的夢想嗎？”說著，轉過頭看著溫蘇陽，她的眼圈有些紅了，可她笑著說：“我曾經，常常會為此咬牙切齒的。後來，想開了。”

陳墨抽了抽鼻子，縮在袖子裏的手拿上來，指尖摸了一下眼底，可她還是笑著。

“我知道，還是很疼的。”溫蘇陽側過臉，看著她，心疼地說“因為曾經付出過那麽巨大的努力，就算後來有了輕而易舉就可以等到的東西也沒辦法彌補。曾經付出的艱辛，只有成功了，才可能會覺得，在記憶中能被美化。但如果只是徒勞無功，就會一直遺憾。”

陳墨又抽了抽鼻子，要恨上溫蘇陽了。他真是不會聊天，不會安慰人，把大實話都說出來，不是讓她更難過，真當她超然物外看破紅塵了，是吧。

“可是，陳墨——”溫蘇陽攬過她的頭，輕輕地放到自己肩膀上，說：“有時候，努力到了最後就已經是成功了。人生之苦，的確在於，求所不得。但我們都要多想想，得到的那些，才能快樂。“

陳墨本來一直都沒哭，自己說委屈的地方時，也沒哭，竟然被溫蘇陽給安慰哭了。是啊，他念臺詞的基本功那麽好，他聲音那麽低沈那麽軟，他還偏偏那麽認真地說給你聽。本來這些道理，陳墨都懂。可是，這些話有他說出來，一字一句地說給她聽，她還是很開心。終於有人，告訴她，是這樣。

她兩只手都上來，抹掉眼淚，從溫蘇陽的肩上擡起頭，背離開書櫃，坐直了腰，抽了抽鼻子，說：“溫蘇陽，你也熬得一手好心靈雞湯嘛。”她清了清喉嚨，向前彎腰，把頭放在膝蓋上，側著臉看向溫蘇陽，接著說：“是啦是啦，你說得都對。有一個攝影師也說，不要在意沒有拍到什麽，要去看拍到的好照片。”陳墨特意把這句話的句尾，放慢了速度說完。

溫蘇陽不說話，看著好像已經瞬間恢覆過來的陳墨。明明眼睛都還是濕漉漉的，居然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明朗表情。

溫蘇陽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陳墨，她被看得又有點招架不住。於是直起腰，轉過臉不看他，肘關節放在膝蓋上，右手托著下巴，自言自語般低聲說：“我踐行了呀。我覺得曾經努力過就很好啦，雖然當時也很怕會失敗得太難看。我也覺得找到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就很幸福了。每天開心地去做這件事，就——”陳墨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股力往後帶了一下。

她被溫蘇陽抱住了，面對面擁抱，她的頭被按在他的左胸前，心跳的聲音傳來。胸腔震動起來，他說：“我不是說過，想脆弱任性的時候，可以有。”

陳墨撇了撇嘴，嘆口氣，掙開他的手臂，說：“可我現在沒脆弱，我很好。”

“那就開心地抱一下。“溫蘇陽很快又把她來回來，手還是放在她的腦後。

”這是你演過的橋段嗎？“陳墨用她的衣服蹭了蹭鼻子。

“你就這麽鄙視我自己的情商？”溫蘇陽是真的無奈，反正無論他幹什麽，這姑娘都會覺得他是從電視劇裏學的“你上次就是這麽抱住林微言的。“

“原來是跟我學的。“陳墨嘟囔著。

“你真的是鄙視我。“

“我早就說，我覺得如果我勾搭姑娘，絕對不輸你。“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吧。”

“請問我們真的是來看書的嗎？”

“你連我是想勾搭姑娘都沒看出來，還覺得能贏我？”

“你覺得什麽時候，一個姑娘看出來你是要勾搭她，她還來了？“

“她願意的時候。“

陳墨在他懷裏，猛地輕笑了一聲。過去了快一分鐘，她說“溫蘇陽，謝謝。”

☆、大光圈，淺景深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你沒有試過夏天的清晨四點

坐在馬路上拍一張低機位的照片

不妨試一下

夏天的淩晨四點，天已經亮了。太陽沒有完全升起來，道路兩旁的梧桐形成參天的穹頂，一片陰涼。有環衛工人在清掃，很長時間才會駛過一輛車。

陳墨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站在豆莢書店前的五岔路口，心情很好，非常好。她徑直走到正面對她的馬路中央，坐在了黃色中線上，把隨身的相機放在地上，拍一張低機位的照片。畫面中，出現溫蘇陽的黑色匡威球鞋，以及好看的腳踝。

他站在陳墨面前，看了一眼她，又看向遠處。劇組其實總是會在這樣的早上來取景。他幾乎每次都是在保姆車上猛地被叫醒，倒數三秒就睜眼，點上一支煙，猛抽兩口，打起精神，走到攝影機前。

溫蘇陽知道，其實馬路、樹蔭、太陽和風都沒有區別，不過是多了個她，才會突然覺得不一樣。可就是美好到，覺得給劇組用來拍戲都是糟蹋。就應該只留給他們兩個人，她肆意地坐在馬路上伸懶腰，捂著嘴打哈欠，四處看，發呆，拍照片。而他，在她身邊。

陳墨突然站起來，說著：“你不是說我可以任性嗎？”猛地按著溫蘇陽的肩，往下按。他順勢也坐下了，暗想著手臂上有肱二頭肌的女人，力氣果然大。

“來來來，你也感受一下。“陳墨說著把相機放在了他懷裏，就往後倒退著，在距離他兩三米的地方，又坐下來。“感受一下道路和風，有車和行人在你身邊走過，很多很多，你又回到了人群中。可是，沒有人朝你擁過來，我也不會對你按快門，沒有閃光燈，沒有人偷拍你。你不需要擺POSE，也不需要調整表情。很安全，很自由。“

陳墨的聲音非常的輕柔，只要她想軟下來聲音，她就可以。

蘇陽本來一點都不困，卻真的有種被催眠的感覺。他的腦海中其實沒有出現什麽川流不息，人聲鼎沸。只是閉上眼，就好像身邊的風，陽光的溫度，短暫消失。而他似乎，即使真的在人群簇擁中，一片閃光燈中，只要她在，世界仍然待他平和而溫柔。

而睜開眼，她的微笑本來很淡，然後笑完了眼睛，瞬間明艷動人。

溫蘇陽拿起了她的相機，並不是在首爾時看到的膠片機，而是她工作用的單反。她面對鏡頭，倒是絲毫不緊張，仍然隨意的樣子，還調皮地語氣沖他說：“要大光圈，大光圈拍出來才好看。“說著，掏出了手機，也要拍照的樣子。

“為什麽？”溫蘇陽把相機從眼前放下，問她。

“景深就會淺啊。“陳墨想都沒想就回答：“周圍都會虛化，就像喜歡一個人的視角。無論視野裏沖進多少人，多少繁雜的東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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