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上來就風風火火的，似乎並不習慣

好吧，我下次一上來就天雷滾滾

溫蘇陽第三次見到陳墨那天，天氣特別悶，一看就是要下雷陣雨的晦氣天象。荊川這個城市

就是這樣，常年濕潤。他來到這裏十幾年，倒是早就習慣了這種潮濕悶熱的氣候。

他到了公司，剛出電梯就看見總監秦柳大步走過來，身後跟著倆姑娘，一個他很熟，是公司的編劇沈回音。另一個，是陳墨，沒來及仔細打量就被秦柳叫住了。

“蘇陽，你來得剛好，跟我們一起走一趟。“秦柳說著就按了電梯，又回頭跟沈回音說：”打電話給陳屹然那小子沒有？他說什麽了？“

沈回音說：“他馬上也過去。”

溫蘇陽倒不關心陳屹然又鬧出了什麽事，反正這小子一貫不聽話。他光顧著打量不說話的陳

墨。站得近才發現，她滿高挑的，大概是骨架窄，他前兩次見到時竟然覺得她小小一只。

還是隨意的長發，微微卷曲，像是綁起來又松開的痕跡，不是那麽烏黑發亮，有點缺乏營養的樣子。她穿著簡單的白T，他低頭就看見了她窄窄的鎖骨，宅在室內久不見陽光一般的膚色。

她一直沒說話，安靜靠在一邊，直到電梯“叮”一聲到了地下車庫，她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出了電梯。

和第一次，一模一樣。那個晚上，她旁若無人地坐在花壇邊上唱歌。說實話，很美，她自己大概也清楚這一點。

他在一邊看著，絲毫不防備。一首曲子結束了，她拿起酒瓶，直接對著瓶口灌下一口酒，然後——猛地轉過頭，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溫蘇陽低頭笑，這姑娘明擺著裝不認識的樣子。 他倒是不著急，跟著這仨姑娘走，但多少

感覺到氣氛不怎麽好。

車開到了美術學院街這片兒，開車的秦柳像是對這片地方特別熟，從大路開進了巷子裏，轉了半天在一處院子前停下來。

前面已經停了輛車，溫蘇陽一下車就看見戴著帽子的陳屹然和蘇徹。

沈回音也不理他們倆，徑直去開門，推門就快步走了進去，陳墨緊跟在後面。秦柳掃了陳屹然一眼，說了句“你不進去啊？”就也大步走了進去。留下他們三個對視了一眼。

“你怎麽也來了？”蘇徹問溫蘇陽。

“你到底幹什麽了？”溫蘇陽問著陳屹然。

兩個人同時問出口，都沒得到回答。陳屹然徑直走了進去，他倆一看這情況，就也只能跟了

進去。進去一看，院子收拾得很漂亮，竟然還有特意圍起來的花圃。

溫蘇陽低聲說：“我一進公司就被秦柳給拽來了，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蘇徹嚴肅著一張臉說：“屹然那小子的女朋友，跑了。”

溫蘇陽立刻瞥了蘇徹一眼，他是被這描述給驚到了，但他確信這肯定因為蘇徹語言表達能力

差。他心想，情況肯定沒說得那麽離譜，可一進屋，就被眼前這場面給震住了。

沈回音正往客廳裏拽過來一個看起來挺大的家夥，陳墨正在電腦前面忙活著，不知道在查什

麽。而秦柳，竟然就站在門口，死死地盯著陳屹然，一句話也沒說。

“嘩”沈回音一把掀開那個大物件上的白布，陳屹然的巨幅肖像撞入眼簾。得有幾千張不同

的黑白照片，拼成了陳屹然的側臉。顯然，陳屹然自己也震驚了。

溫蘇陽和蘇徹還站在玄關那裏打量照片，沈回音已經怒氣沖沖地朝陳屹然走過來了。她一把

抓住陳屹然的領子，用力地朝她的方向扥過去。蘇徹見了，動了一下想要攔住。可沈回音還一句

話都沒說出來，就被快步走過來的陳墨抓住了手，松開了陳屹然的領子。

溫蘇陽聽見陳墨涼涼地開口：“別怪他，犯不著。沒人規定所有男人都要有良心，他有選擇當混蛋的自由。”

她轉過去對陳屹然說：“不過，你該記得一句濫大街的話。二十歲的女孩子和二十歲的男孩子在一起，那是她最好的時候，可那時的你，一無所有。”

陳墨說完就攬著沈回音的肩往外走。溫蘇陽和蘇徹見了，讓開地方。陳墨徑直拉開門，帶沈回音出去了。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秦柳說完，也快步走了出去。

陳屹然猛地坐到了地上，明顯沒有緩過神兒來。蘇徹往前一步想去安慰自己兄弟，溫蘇陽伸手擋住了他，低聲說：“讓他自己待著吧。”

倆人出了門，溫蘇陽輕聲把門合上，掏出煙來，伸手遞給蘇徹，又掏出打火機，把煙點上。

“這姑娘可真夠厲害，話說得簡直絕了。“溫蘇陽抽著煙，自言自語。

“你說陳墨啊？“蘇徹搭話道：“墨姐的確是挺厲害一人。”

“你認識？”溫蘇陽狀似隨意地問。

“對呀，陳墨。好像跟沈編劇她們是很好的朋友。”

“你熟麽？”

“不熟，就合作過一回雜志硬照。感覺是挺有意思一姑娘。”

“攝影師還是造型師？”

“攝影師，但好像也幹些別的工作吧，看她還跟秦柳姐聊過電影的項目。”

溫蘇陽沒再說話，自己尋思著，上回見這姑娘，得過去有快倆月了。她突然打他的電話，說

賠他吉他。他那時正跟屹然喝酒，把地址給她，叫她過來。

想起來那時候，還真是沒把她當回事，隨意地就叫來了，這種散漫的作風倒跟他二十來歲時演的角色一致。

可她似乎更沒當回事，放下吉他，轉身就走，連句話都沒說。他看她那樣子，莫名其妙地煩躁，起身擋在她面前，可也想不到要說什麽，好像說什麽都是小題大做了。

倒是陳屹然這小子過來跟陳墨搭話，把陳墨帶來那姑娘領走了。他被這小子搞蒙了，看得出

來，陳墨也被弄得有點蒙，可她也只是說了句：“上次不好意思。“轉身就走了。

現在想起來，說不定被帶走那姑娘就是今天消失的這個吧。溫蘇陽把煙頭彈到地上，踩滅了。地上突然濕起來，繼而也響起打雷的聲音，雨水瞬時間嘩啦啦地砸起來。他蹲了下來，又點

燃一支煙，擡頭看著雨落下來，伸手去接了一把。

蘇徹倚在門上，低頭看著溫蘇陽，掏出手機拍了一張溫蘇陽的背影，加濾鏡，發了條INS—

—【比我們大了六歲的老大哥#少年#”】

☆、這麽看他，故意的吧

半個月後，蘇徹攢了個局，把溫蘇陽也叫過去。他去得有點晚了，一到地方，看見陳屹然都

已經喝盲了。這小子根本不會喝酒，平時也根本不來這種局。

真是，失戀頹廢範兒倒是足。

溫蘇陽和蘇徹一聊才知道，陳屹然曲折的感情路數。看這些個二十五六的大小夥子折騰，喝醉，要哭不哭，也真是無奈。到頭來，還得把喝醉的都安全送回家。

說起來，別人都奇怪他單身六年了，是怎麽過來的。他倒覺得別人覺得疑惑，才很奇怪。就

是，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唄。

他坐在休息室裏，造型師給他打領結時，他突然想起這件事，無奈地笑了出來，又習慣性地去看隨身帶著的劇本，就轉移了思緒。

今天晚上，溫蘇陽是來參加母校的校慶演奏會。曾經的荊川國立大學，戲劇藝術學院一直是

全國第一，出來的名演員和導演無數。學校的管弦樂團也一直在全國高校中數一數二，這場演奏會自然很受期待。再加上今晚眾多有名的校友都要來，學校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禮堂外邊早就鋪好了紅毯，記者的長槍短炮也早就架上了。

溫蘇陽很不適應這些，走紅毯，在展板前面接受采訪這一類的。電影節的紅毯他都很少走，

這一次當然也是悄悄地從偏門進了禮堂。

他進去沒走幾步，就到了嘈雜的過道。大家都在為演出忙活著，姑娘們有剛畫好妝還穿著便

服的，還有緊張地看樂譜的，大家都走來走去的，註意到他也就低聲叫一下，他笑著打了個“不

要聲張“的手勢，也就作罷了。

光線倒是很足，白色的日光燈，照得人眼前都有些蒙蒙的。他正微微低著頭往前走，聽見前

面有個男聲喊：“學姐，你準備好了吧？最後來看一下譜子吧！”

溫蘇陽也沒驚訝，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就被一人撞在了背上。他反應很快，迅速轉

身，然後就看見陳墨，她化了妝後精致的側臉。

光幾乎是慘白的，照下來人應該像鬼一樣。他竟然還能覺得，她確實，很美。

真奇怪，他竟然還看起了她的睫毛。應該是貼的，真睫毛怎麽能跟蝴蝶翅膀似的刷下一片陰

影。他想著這種不著調的問題，伸手要接住她，卻被她伸手攬正了身體。

她的動作敏捷又輕，很得體，跟他每次扶一把要摔倒的女孩子時，一模一樣。

他感覺得特別清楚，陳墨的手很涼，攬住他的胳膊以免他被撞倒時，碰到了他的手背。然

後，她看都沒看他，低頭說了句“抱歉，不好意思。”就向前快步走了過去。

她走遠了，接過來剛剛說話的男生手中的譜子。溫蘇陽才看清楚，她穿了黑色的V領長袖禮

服裙，立體剪裁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塗了正紅的唇色，上了妝之後，竟然看起來沒那麽清

冷，倒有了些娃娃般的精致。

她微微笑著認真地聽那個男生說些什麽，一邊在譜子上寫些什麽，不寫字時手指夾著筆的姿勢，竟然有點像夾著煙。

大概是舞臺那邊過來一個人，著急地喊：“該上場了！所有樂手，趕緊都上臺！”

那個男生聽了馬上說：“學姐，這回靠你救場了。不要緊張！“

她眨了眨眼睛，很可愛的動作，嘴裏卻滿生硬地說“我緊張什麽？演砸了，是你兜著。”說

完拍了拍男生的肩，放下樂譜，把挽起的頭發放下來，氣場滿滿地和其他人一起走了過去。

溫蘇陽一直抱胸站著，不遠不近地看著，心想，果真是夠有意思的一姑娘。

他轉出後臺，到了嘉賓席上，才發現被安排在好友趙胤旁邊。他一過來，趙胤就一通問。聊

了沒多久，幕布就被拉開了。大家紛紛鼓掌，然後安靜下來。

他看見陳墨坐在第二小提琴的位置上，淡定自若地看著譜子演奏。還是一臉清冷勁兒，倒是

到某些輕快的樂段時，會微微笑起來，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整場下來，除了掃了一眼趙胤，看他有沒有睡過去，他光看著陳墨了。當然，這是結束了，

指揮要謝幕說兩句了，他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低聲說了句“這就完啦？”

“應該有安可吧。”趙胤回了他一句。

溫蘇陽又看了眼舞臺，說：“我出去抽根煙。”起身往外面走了出去。

大家都在禮堂內的大廳寒暄，他穿過人群推開門出來，門口倒清靜了。記者該拍都拍到了，

也都收攤兒了，紅毯都已經收起來了。溫蘇陽倒自在了，掏出煙，麻利地點上，解開領結，深深

地吸了一口。真是見鬼了，盯著一丫頭那麽半天，其實想想也沒什麽可看的。

“吱呀“ “哐！“”哐！“”哐！“先是推門後是高跟鞋的聲音，他轉頭一看，陳墨直直

地看著遠處著前面，很著急的樣子，看都沒看他就跑了過去。他先是楞了，然後笑了出來。真是

——這姑娘不會是故意的吧？他真得這麽想了。要不然也太寸勁兒了。

他站在原地高高的臺階上，看著陳墨跑下臺階，又跑到下坡路上，一邊往兩邊看，一邊往前

快步走著。長裙的裙擺在她纖細的腳踝間游弋，溫蘇陽心想，她可別摔倒吧，這麽高的鞋——

然後，他就眼看著陳墨被自己的裙角給絆倒了，摔得坐在了地上。他立馬把煙扔了，快步往下走去。可人家姑娘已經麻利地撩起裙擺，脫掉鞋子，雙手一撐，站了起來。溫蘇陽還沒走到，陳墨已經轉身往回走了。

路燈底下，什麽東西都自帶覆古黃色柔光。她的頭發和裙角都被風吹起來，手裏隨意地拎著

自己的高跟鞋，她看起來，似乎又是印象中的小小一只。

陳墨低著頭走過來，溫蘇陽心想，這姑娘必然又和自己擦肩而過。可她經過時，突然擡頭看

了他一眼，這回沒看得那麽快，似乎想了下什麽，垂下眼皮，又轉頭往前走了。

溫蘇陽確定的是，她眼睛濕了。都說了路燈自帶柔光，她眼底反光，濕漉漉一片，用那種好

看的眼睛瞪他，故意的吧。

他緩過神兒來，跟著她往門口走。快走到時，門口出來一人，是剛才那個跟她說話的男生。

看見陳墨就迎了過去。

“學姐，你沒事吧？“男生急切地問。

“沒事。回去安可吧。“陳墨不著痕跡地抹了下眼角，開門走了進去。

溫蘇陽看著倆人進去，自己站在原地，禮堂門口高高的臺階下。他定定地看著禮堂大門，有

幾分鐘，然後才默默地進去，回到自己座位上。趙胤問他怎麽那麽久，他也沒回答。

舞臺再次亮起來，安可曲開始，安可曲結束。管弦樂什麽的，其實溫蘇陽本來也不懂，他幹

脆徹底不入耳了，還是一直盯著陳墨，看她一臉淡然地拉琴，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演奏結束，校長出來致辭，竟然特意提到陳墨，說歡迎她回到母校，回到曾經參加的學校樂

團演奏。溫蘇陽這才知道，她竟然是小那麽多屆的學妹。

陳墨安靜地笑，得體地發言表示感謝。而後微笑著接過花，悄悄地第一個走下了舞臺。溫蘇陽看著她，又笑了。

趙胤湊過來說的那句“你怎麽一晚上都不太對勁兒啊？“他徹底沒聽見，胡亂糊弄了過去，和大夥兒一起走出了禮堂。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覺得什麽樣的女子，能拿下一個讓其他女人幻想的男人？

在我看來，一上來就天雷勾動地火，是不太合適的

一步一步地，驚艷，好奇，欣賞，理解，才到喜歡

☆、他對前女友，夠狠的

荊北區南塔路，南塔會館，荊川國立戲劇學院的校友聚會在這裏舉辦。不同於各屆的各個專業班自己組織的同學會，這一次是整個會館都預定下來，借著校慶，歷屆校友能來的，都來了。

這個戲劇學院走出去的演藝界名人這麽多，當然有些媒體聞風而動，聚在會館門口拍照。

陳墨本來是覺得見見老同學，滿好的，可一看這個陣仗，頓覺自己跟來錯了地方似的。雖然她工作在這個圈子裏，明星藝人幾乎天天見，這樣的場面也見過不少，但還是覺的，本來只是個校友聚會，竟然搞成這樣。

沈回音對這種場面的反感似乎更強烈，幹脆就跟陳墨商量著從後門進去。正從前面繞過去，往後門走呢，就被一幫小粉絲攔住了，竟然問她倆會館怎麽走，能不能看到自己喜歡的藝人。

陳墨看著這些一看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心裏也是滿佩服，這種私人行程都能查到，看來要是這功夫下到別的方面，也能成為那個行業的翹楚。

沈回音倒還是給她們指了路，拉著陳墨就要往前走了。可陳墨倒打趣地問著這些小姑娘，喜歡的是誰。

“我是陪她來的，她喜歡溫蘇陽，溫大叔。“齊劉海的女孩子看來是比較活潑。

“她喜歡她家屹然OPPA，可惜今天不來。“另一個女孩子也笑著說起來。

“所以就只能陪你看你家叔叔了。”

“那是你賺到了！我們溫叔叔多帥啊，又成熟又可愛你懂不懂？“

陳墨心裏暗戳戳地笑個不停，嘴角也微微挑著。沈回音說著讓人家小姑娘趕快過去，不然就看不到了，拉著陳墨接著往前走。

“我真是不明白，這些小姑娘怎麽就，那麽有閑工夫？有那麽喜歡麽？“沈回音走得遠了，就開始跟陳墨這樣說。

“說不定翹課來的呢。“陳墨還是輕輕笑著，說：“人家也是擠時間，就為看一眼。”

“所以我才不明白，有那麽喜歡麽？就為了看一眼？都沒結果的事！”

“人家姑娘樂意。”陳墨聳聳肩，說：“看一眼就挺高興的，人不求結果。”

“呵——”沈回音無奈地呼出口氣，說：“是真愛。“

“那是——“陳墨調侃起來，說：”還是你讓人家姑娘這樣的呢！人家就是看了你寫的電視劇，知道了溫蘇陽，然後愛上了。“

“什麽啊——“沈回音橫了陳墨一眼說：“故事都是假的，男人不是你的！這麽明擺著的事，不懂？”

“你要給人家小姑娘幻想的機會嘛。“陳墨還是笑著，打開手臂攬住了沈回音的肩，說：”幻想又不費力，自己找個好男人，可費勁。而且，不是你費勁了，好男人就能到手的。“

沈回音也不理陳墨了，這姑娘就總是這樣，看得特淡，又好像看得特開。跟她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讓你無言以對了。

沈回音本來一邊從後門往裏走，一邊想，那幫小姑娘應該是看不見溫蘇陽。溫蘇陽這人，從來就不愛交際什麽的，除了好友聚會，一般就都見不到人。這次，雖說是校友聚會，但說不定也就不來了。可她和陳墨一走出後門通往會館裏面的通道，就停住了。

是溫蘇陽和徐曉婉。

兩個人站在樓梯間裏，他倆身邊的門推出去，就是連著宴會廳的走廊。溫蘇陽穿著簡單的襯衫西褲，靠門站著，手插在口袋裏。徐曉婉則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陳墨知道這場景，擱沈回音腦子裏，一定早就編出來一場纏綿悱惻的情感大戲了。她倒是也插起口袋，好整以暇地看著。心想溫蘇陽這樣一看，真的是深邃成熟美大叔了嘛，和她印象中在首爾那晚的他不同。她又想起前幾天在演奏會上，她在禮堂外還是裝作不認識，瞪了一眼他。想著就用力閉了下眼睛，覺得自己真是裝得有點過了。

沈回音倒沒像陳墨想的那樣，編出什麽狗血的現代都市情感大戲，不過是立刻看清楚了情況。現在的這情況倒讓她想起來，跟林微言在公司看見陳屹然和徐曉婉那次，也是這樣的距離。不過陳屹然是單戀人家徐曉婉，而溫蘇陽則是人家的前男友。別看她年紀輕，這種六年前發生的八卦秘辛，她還是清楚的。

沈回音不明白的是，這徐曉婉都結婚了，這是在幹什麽呢。別說只是倆人都曠達，前男友依然做朋友，倆人不過敘敘舊。就這昏暗的樓梯間，兩人的狀態加上徐曉婉那表情，沈回音不瞎又不傻，當然一看就是要聊感情。可是誰要聊呢？溫蘇陽，她合作過，知道這男人別看外表似乎特有風流倜儻的本錢，實際上耿直著呢。而徐曉婉，看著也不像——

“沒什麽事的話，出去吧。“溫蘇陽開了口，說：“我還以為你是需要我幫什麽忙，在外人面前不太好開口。”

“你幫我很多了。”徐曉婉擡起了頭，聲音輕柔地說：“不過是想問問你過得怎麽樣。分開之後，你都不怎麽願意再聯系。我知道你事業發展得不錯，但還是想——”

“我挺好的。”溫蘇陽的語氣，就跟對待一個老朋友那樣，說：“不聯系，不是因為沒放下。就是覺得大家都忙，也沒必要還熱絡地總互相關心。”

這一句話說出來，徐曉婉頓時移開了看著溫蘇陽的眼神，不說話了。陳墨則是心想，這人說話也真是夠厲害，又直接又得體，但又特鋒利。倒是跟她寫過的那個角色很像。

“對不起——“徐曉婉這一句語氣特別哀戚，說：“我一直都想跟你說這句話。”

“不用。“溫蘇陽還是很淡然，說：“當初也只是，彼此不合適。再說，都那麽長時間了。”

徐曉婉立刻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對吧？以後能——”

“當然還是朋友。“溫蘇陽打斷她，說：“但也不用總聯絡了。”

徐曉婉當然被噎住了，咬著唇，不說話。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溫蘇陽的背離開門，轉身推門出去了。

沈回音看著徐曉婉還站在原地，要哭又忍住的表情，感嘆到她還真是沒想到啊。徐曉婉竟然還是這種結婚了還跟前男友來糾纏不清的，不過看樣子，徐曉婉是真的還有留戀吧。倒是溫蘇陽，沒有優柔寡斷，幹脆利索快。

陳墨也站在原地沒動，心裏倒有種沖動想去安慰一下站在那裏的徐曉婉。雖然這女人說話時隱隱的那種“我就是還對你有留戀”的腔調，她不喜歡。但畢竟被這麽個幹脆的男人給打擊了。溫蘇陽這男人，還真沒看出來，要麽他就是心眼小，還在跟前女友計較。要麽他就是真的看得穿，不願意再為過去的感情糾纏。

等徐曉婉走了，陳墨和沈回音也就慢慢走了出來，倆人都沒討論剛才撞見那一幕，自知應該就當沒看見。她倆一進宴會廳，還沒跟幾個同學打招呼呢，就碰見了於菁，陳墨當初的同班同學。然後，沈回音這個正氣凜然，還護著朋友的，就跟於菁嗆起來了。

其實，不過是於菁奚落了幾句陳墨，說陳墨現在給時尚雜志拍照，每天都見見大明星，按兩下快門就可以了，工作輕松賺錢又多。不過她覺得那些明星什麽的，不過就是賣臉賣笑的。她還是更關心政治和經濟，現在在做財經節目的編導。

陳墨早就習慣了這位老同學。於菁這人，當初上學時就成天自詡“幹大事的女強人”為人生目標，成天不是看國際政治局勢就是研究股票指數。每天都一邊抱怨專業課的作業繁多，一邊嘲笑陳墨等人不過是在沈迷於奇技淫巧，以後也只能做任人消遣的玩意。陳墨倒是奇怪，這姑娘這麽看不上自己專業，那何必選這個專業呢？結果人家嬌羞地說，因為會看起來很有文藝氣質。

所以無論這姑娘再怎麽挖苦自己，陳墨都不在意了。這種腦回路的人，何必在意呢，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麽？可沈回音沒有陳墨心這麽大，她這種覺得惡人必要遭天譴的耿直姑娘，覺得於菁這人就是欠罵。所以，陳墨根本攬不住她。

“在場那麽多演員明星呢，都是以前咱院裏同學，你把人全都給罵進去了，不合適吧？“沈回音就算掐架，也還是說話得體。

“我說的是他們的職業，又不是他們本身。“於菁也是個能言善辯的。

她倆動靜有點大了，再加上有同學在旁邊勸架，一時就吸引了不少註意力。陳墨眼看連溫蘇陽他們那幫紮堆站一起的演員們都看過來了，又拉了一把沈回音的胳膊。

“那你還對人家溫蘇陽上趕著湊近乎？”沈回音突然音量提高，語氣揶揄地說：“我一進來可就看見了，你站人家邊上一臉愛慕的表情。你說人家明星是賣臉賣笑的，有本事你別看呀，你別被吸引呀，還是說難不成，你覺得自己是買臉買笑的呀？”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溫蘇陽，當然超那邊看過去了。看到陳墨，他皺了下眉頭。這姑娘今天沒穿一身黑，穿了簡單的純色T恤，修身牛仔褲，一雙長腿很矚目。他聽了沈回音那番話，無奈地搖搖頭，這姑娘還是那麽犀利。他身邊站著的趙胤，竟然湊過來，一臉揶揄地壞笑著，說：“蘇陽，女人吵架，果然還是得扯上你。”

“那幫粉絲可不就是花錢買笑的！“於菁被沈回音說得惱羞成怒，又嘴硬地說：“我又不是粉絲。我才不跟你們似的，上學那陣就喜歡這個明星那個明星的。”

“你覺得你比我們都脫俗是吧？脫俗到一個朋友都沒有，是吧？我進來這麽半天，都沒看見有人跟你說話。”沈回音甩開陳墨的手，還是戰鬥力不減。

“我才不想跟你們這幫人說什麽呢。我孤獨是一種境界。哪個成功的人不孤獨啊？”

“你還以為眾人皆醉你獨醒呢？我看你是，別人靜靜地看你發瘋吧——”沈回音實在是忍不了了，直接口出惡言了。

“算了算了，回音——”陳墨一把拉過來沈回音，真是不能讓她再吵下去了。校友聚會上，再搞出什麽大亂子來。

“你說什麽？你說誰瘋——”於菁也急了，高聲問道。

“不好意思，她太激動了，她這人說話直，你也算了吧。“陳墨把回音擋在身後，看著於菁說：“你境界高，好吧？我承認你境界是很高，你孤獨是一種境界。是我們庸俗。”這一句的語氣特別誠懇，說得於菁都楞了。

可陳墨眼神一變，很認真又輕柔的語氣，說：“可是真遺憾，要是你也能庸俗一點，大概也能感受到俗世的快樂了。那並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好。當個快樂的俗人，我還是挺興致盎然的。”

溫蘇陽聽她這樣說話，又回想起在首爾的那個晚上，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氣息。很平凡，像是在街上隨處可以遇到的那種姑娘。又很抓不住，像是在故事裏才有的那種，因為看得太開反而敢說自己庸俗的姑娘。

陳墨說完，又跟周圍同學說了句：“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我們先走了。”說著就拉起了沈回音，在大家都挽留聲和告別聲中，很快地走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我不會再見面了

校友會那晚的轉天，陳墨就坐早班飛機去了柏林。她基本沒睡，回家收拾了一下，確定設備齊了，就跟工作團隊一起趕到了機場。臨走時，打電話給沈回音，說微言還是沒有消息。

她上個星期，還見著陳屹然了，拍《’S》的夏日特刊。吃這行飯不容易，他一看就特別憔悴，但一到鏡頭前，還是迅速進入狀態。休息時，陳墨拿了杯咖啡過去，想給陳屹然道個歉，上回在微言家，她話說得過分了。可看見陳屹然自己一個人在外邊抽煙，她把咖啡放下，就走了。看起來，陳屹然不一定會比微言好過。但那丫頭可以難過就離開，他卻逃不掉工作。

說實話，雖然她覺得微言這樣很任性，但她能理解。戀愛的方式不同而已，就像沈回音總寫故事，就會覺得自己感情必須有高潮，才能結局。一場分手就得鬧個驚天動地，才能坦然分開。可能，微言也只是覺得這樣做，代表她對這段感情足夠認真。有時候，女人不就是這樣執拗於形式主義的東西嗎。

陳墨這樣想著，就笑了。她橫躺在機場的椅子上，機場大廳的燈，即使在淩晨也特別亮，她把隨身的筆記本攤開，蓋住了自己的臉。

拍攝的行程前緊後松，前兩天忙完了，她竟然有了一周時間，晃蕩在柏林。成天騎著自行車，四處瞎逛，看了不少年輕藝術家的展覽。他們大多都年輕，又窮困潦倒。最合適的一句話，還是那句“柏林很窮，但柏林很性感”。

陳墨以前都不舍得來柏林，因為是她的暗戀之城。就像森山大道的暗戀之城，是布宜諾斯艾利斯。陳墨的，就是柏林。

她大三那年，去過一趟印度，扭了腳，一瘸一拐地度過後半旅程。她在英國讀過書，後來，又去了紐約。那時候，跟著同學，背包幾乎走遍了歐洲。但就是不舍得來柏林，總覺得是要帶男人來的，要在這裏給他拍很多好看的照片。

後來，拍照成了陳墨的謀生方式之一。工作當然由不得你任性，決定了去哪裏取景，就一定要去。陳墨在這次以前，已經來過幾趟柏林了。她甚至在這裏認識了一對同性戀情侶。他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陳墨給他們拍過一組照片，任憑她發揮，很戲劇化，她拍得很放松，也很盡興。

離開前那天，柏林下起了太陽雨。本來很陰沈的天氣，突然開始陣雨，下起雨時太陽居然又出來了。陳墨一直記得HEDI說，呼吸一口柏林陰郁的空氣，他就可以獲得無限靈感。陳墨心想，這幫天才當然都腔調足，吃飯都是吃環境，呼氣都是吸靈感。她呼吸一口這的空氣，只能咳嗽一分鐘。

陳墨幹脆坐在商店櫥窗前的地上，借人家的屋檐躲雨。她突然想起來溫蘇陽。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軟綿綿，優柔寡斷，狗血無限的言情男主範兒。她很早就那麽覺得。那男人，笑起來的確是陽光的樣子，可實際上，也有表情陰郁的瞬間。她猜他是巨蟹座。

雨很快就停了，陳墨跑回了酒店，和大家準時出發去機場。航班在首爾轉機，停留八個小時。助理說，訂這個航班，就是想去明洞囤貨。陳墨也辦了過境簽證，但和大家分開，自己走了。

她晃在熟悉的弘大一帶，看獨立樂隊的演出，逛學院出門右轉那條街的畫廊。買了一瓶燒酒，卻沒有打開，她怕喝醉了回不去機場。上一次——

上一次，她無所顧忌。也是一個人，晃在這片地方，在街上把手舉起很高，拍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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