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醅從來沒有這樣的糾結心情，鳳冠霞帔，瓔珞環佩，只是為他人穿上了嫁衣。陸吾雖然不忍心弄皺她絲綢一樣順滑的白發，但是也不由自主地伸出虎爪摸了摸。

“陸吾，為何如此突然的要我嫁給睚眥？”

她終究還是問了，因她實在不懂。

陸吾嘆了口氣，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慈愛溫和。“我本是昆侖開明獸，西王母死後，昆侖就沒落了。天界將你封印在昆侖穴，不日就會來查看你的身體。若是發現你的身體不見了，我必是要被問罪的。想著早點見到你出嫁，只是如此。”

“陸吾，為何不與我一起？”

“你是跳脫天道的人，而我卻還在神籍之上。抓你不易，但是抓我卻容易。你不必憂心，我能安然脫身。”

姬醅哪是那麽容易糊弄的，她自然懂得。抓著陸吾的手掌，眼淚就和斷了線的珠子似得往下淌。“陸吾你莫要誑我了，我在天界為仙上千年，也不曾聽過天界對罪人從輕發落的。你如今是因我受到牽連，我不能棄你於不顧。”

陸吾摸摸她的頭，道：“哭什麽？今日是你成親之日，哭可是遭忌諱的。你卻也不想想，現如今我是昆侖之主。我要是出了什麽事，那麽空虛之門裏的妖魔還有誰來看管？”

封印了上古三大兇獸的空虛之門，這個可是比動搖天界還要可怕的大事。姬醅聽了，也不再哭了。只是眼圈紅紅地看著陸吾，咬咬唇：“那你可要答應我，不要，不要······”

這個不要後面，竟然讓她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陸吾心領神會，笑言：“你這般大了，神仙也當了，人也當了，經歷過這麽多大風大浪怎麽還像個孩子似得。我知道你憂心我，但是我上古開明獸陸吾也不是空架子，真要是處置我，我不打他個天翻地覆怎麽甘心？”

姬醅看著他那副樣子，不由得破涕而笑。

她這一生沒什麽頂在乎的人，執念如青陽，不過是因為眷戀親身父親的溫暖。再者如西王母，那是她授業恩師一樣的存在，可惜她被封印前就因為天地大劫而羽化天地之間。次之如陸吾，這是從小撫養她的神獸，和她一起長大，哄她開心的，笑她的，好朋友了。最後是睚眥，放睚眥在最後並非是睚眥不重要，而是睚眥他與結識雖晚，但是她卻是一心一意地對這份感情。若是睚眥出了什麽事，她也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陸吾，我這樣好看麽？”

“好看，我家慕慕這麽打扮就是好看。瑤瑤手藝好，臨終之前做了這件衣裳，說是等你成親時給你穿，必然好看。我原想你用不上了，但是，現在穿在你身上，我又覺著瑤瑤的話說得不錯。”

瑤瑤，是西王母的小名，也只有與天同壽的開明獸陸吾叫得。像是她，必然是要叫師父，恩師的。

“不知新郎官怎麽樣，瑤瑤留下的衣服不知道他穿不穿的上？我去看看，你且等會。”陸吾忽然想起，連忙起身。

才推開門，就看見睚眥從瑤池那頭走來。看一身紅衣鮮艷如血，容顏俊美，不得不說是睚眥生了一副好皮相。縱然是陸吾這等見過大世面的，也不由得為睚眥叫好。好，真是好看，男俊女俏。他在昆侖山上清心寡欲這麽多年，也不由得生出一番感慨。想到青陽，瑤瑤皆已不在，獨有他一人為這對有情人主婚。若是他們還在，又不知眼前會是如何光景？

睚眥見陸吾出了門，不由得加快腳步。走到跟前，甚是恭敬道：“姬醅怎麽樣？”

陸吾瞥了他一眼，裝作不滿道：“怎麽還叫姬醅？親近點要叫娘子，不然跟我一起叫慕慕、”

睚眥想，要是叫娘子，不知道姬醅那個丫頭會害羞成什麽樣子，還是叫慕慕的好。原本姬醅那個名字，只是升神之時她自己胡謅的，還是叫慕慕更親近些。

思及此處，便問：“慕慕如何？”

陸吾雖沒聽到娘子這一詞，但是想著慕慕這樣也不錯。於是，回答：“慕慕已經梳妝完畢，你且等會，我這就帶她出來。”

婚禮雖然簡陋，但是該到位的一樣不少。陸吾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滿足兩個新人的婚禮。為此還特地叫來鐘山之神作為見證。鐘山神和陸吾交好很久了，更不必說，姬醅更是自小就認識這位叔叔。

鐘山之神乃是燭龍燭九陰，他帶著山裏最好的兩塊玉石來見兩個新人。這兩塊珍寶來頭可不小，一個是女媧補天時漏下的邊角料，一個則是後來的隨侯珠。長輩所贈，自然是要收下的。但是陸吾就送得稀奇了，他送來一只未成年的蠻蠻。

要知道，多年前姬醅送了一只蠻蠻給睚眥。睚眥曾經多方尋找另外一只，竟然不想它是在此。想著他的那只蠻蠻傲嬌任性，給他丟在母親的明川小居裏養著。難為母親這樣資歷的神，竟然還特別喜歡那個毛團子似得的蠻蠻。和那只青色的毛團子不同，陸吾送得這只就高傲多了。那神氣的小眼睛，那高傲的姿態，簡直秒殺自家那只被寵壞的傻鳥。

朱色的小鳥傲氣的很，竟然也投他的脾氣。乖乖縮著翅膀站在他肩上，不言不語，也是可愛。

睚眥輕輕伸手，在長輩們的面前揭下新娘的蓋頭。

雪白的發，艷麗的妝容。眉角的嫣紅，額心的花鈿。就算是見慣了美人的兩位長輩，也不由得為之風姿驚嘆。

燭九陰不由得感嘆：“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陸吾，我們當年看小丫頭，哪知道她今日會有如此絕色。”

陸吾大悅，看著風流依舊的好友笑道：“怎麽？難道你還想老牛吃嫩草不成？”

燭九陰搖頭晃腦：“可惜被這個小子搶了先啊。”

睚眥知道是兩個長輩互相打趣，也不生氣，只是看著姬醅發呆。姬醅也笑著看他。脈脈無言，情已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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