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村村口徐離偌與嬸娘揮手告別，妹妹徐安若身子不好，最近又是發熱又是咳嗽，家裏的農活都是叔叔一個人在操持，嬸娘既要照顧生病的妹妹有得照顧年幼的弟弟，家裏沒什麽積蓄，徐離偌最近就一大早起來去山裏采些草藥幫襯些。

嬸娘不放心她小小年紀一個人上山，但是沒辦法如今正是秋收時節，山裏多雨若不及時收，田裏的成熟的水稻就會壞掉。嬸娘千叮嚀萬囑咐，她都一一應下。

“阿偌，你小心些要是找不到就趕緊回來！”

“哎，我知道了，嬸娘你回去照顧妹妹吧，我午時就回來。”

徐離偌從小就生活在這片山林裏，平日裏也去山上采過藥，但那時候都是叔叔帶著她跟比她小一歲的妹妹一起去，這幾次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出門。前幾日她還會找幾個同伴，今天她起的早就先一個人上山了。

她今年十二歲，七歲那年父親病重不治身亡，母親後來也丟下她離開了，是叔叔嬸嬸不嫌棄她，一直養育她到現在，他們待她很好，弟弟妹妹跟她都很親，所以她很感激，如今妹妹病又重了些，她很心疼。

現在正值農忙時節，大多數人都在梯田裏忙碌山上人不多，徐離偌背著竹簍爬到半山腰之後怕自己迷路，就用狗尾草在路過的大樹上綁上標記，她一個人不敢走太遠，所采的草藥也不過是些金銀花、田七之類常見的草藥。

山裏多雨偶爾遇到能食用的野蘑菇、野果子，她見到了也心的收起來放在竹簍裏，等到快盛不下的時候，她才起身返回，她今天運氣好，竟然找到了一顆野山參，雖然不大，但給妹妹補身子肯定夠了。

她起身才走了幾步，忽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她害怕打雷因為母親就是在一個雷雨天離開的，可是今天的雷聲不同，雷聲響的很急切且中間沒有任何間隔，一陣緊接著一陣，不一會原本晴朗的天就變成烏雲密布，天色也迅速暗了下來。

徐離偌雖然害怕也知道此時不能躲在大樹下，此處沒有可躲避的地方，她只好再往山上走，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山洞，叔叔說附近的山裏沒有猛獸，她躲進山洞之後就找了一些樹枝把洞口擋了起來。

外面天已經黑了下來，這山洞只夠她一人躲避，她蜷縮在裏面把竹簍抱在懷裏，她不能害怕只能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下雨了叔叔肯定還沒有忙完，該怎麽辦？院子裏還晾曬著衣服，嬸娘來得及收嗎？

徐離偌不知道外面雷聲響了多久，她只知道下了很久很久的雨，她還聽到巨石滾落的聲音，不過不是徐家村的方向，天越來越暗她也越來越害怕，這麽大的雨山路肯定很滑，她也不希望叔叔冒雨來找她。

“看，快看，神通河河水變成紅色啦！”

“啊，河神發怒了，快去拜河神呀！”

“村長，怎麽辦漲水了，漲水了！”

“洪水來了，快逃啊，快上山去！快，快！”

此刻山下的徐家村已經亂成一團，村子裏的人急匆匆的從家裏出來，也沒人顧忌東西慌慌張張拖家帶口的往山上走。四處都是雜亂的呼喊聲，孩子的哭聲，驚慌的牲畜嘶吼的聲音。

“當家的，阿偌，阿偌怎麽辦她還在山上，她害怕打雷！”外面風大雨急劉氏把家裏蓑衣披在女兒身上，剩下的鬥篷給了兒子和丈夫，她抱著孩子淋在雨裏，這個時候阿偌還沒有回來她有些著急。

“你先帶著孩子上山，我去找她！”阿偌是哥哥唯一的血脈，徐青不能不管她，他來不及安頓妻子孩子，只送了他們一段就徑直入山了。他知道侄女膽子小不敢走太遠，就沿著熟悉的路上去尋她。

“快看，天上下紅雨了！”

“河神？我們百年沒有敬河神，肯定是河神懲罰我們了！”

“青天下紅雨，河神要娶親！他這是要我們祭祀新娘。”

村子裏的老人一個個精神未定，有幾個來到村長面前商議：“村長，自古咱們徐家村每二十年就會祭祀一個新娘，後來上游的劉家村也是二十年一個，他們從未斷過，肯定是通靈河的河神生氣了！”

“村長，劉家村跟我們只有一山之隔，那邊近二十年都順風順水，我們這邊水患不斷，村民多災多難，肯定是我們唐突了神明啊！”

“村長，您看這烏雲都聚集在徐家村傷透，您瞧瞧東邊，西邊都沒有啊，這就是河神懲戒啊！”

說完那些老人開始跪在磕頭，不停的認錯認罰，求河神大神開恩。漸漸的村子裏的人都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叩頭。

“啊！快看，那不是村東頭徐青家的阿偌嗎？”

“對，是她！就是她！”

“這姑娘就是河神選定的新娘！”

劉氏聞言驚呆了，她看著雨中忽然出現的一片銅鏡驚的張大的嘴巴，銅鏡裏出現的真的是阿偌的身影，怎麽會這樣？

徐離偌正緊握著手中的木棍。只要這個黑影再往前移動一步，她就動手！她不知道這個黑影什麽時候跟著她的，她害怕急了，可是黑影沒有向前，沒一會直接跪倒在地，徐離偌這才發現他胸口帶了一枚銅鏡，此時銅鏡裏映照的就是她的樣子。

“你……你是誰？”雨水太大徐離偌看不清他的臉，他一身墨色的衣衫早就濕透，徐離偌話音剛落，那人就倒了下去，不多時整個人就在徐離偌眼前緩緩散去！

“啊！妖怪——妖——”徐離偌害怕極了，剛喊出一聲就用力捂住了嘴巴。她不能喊，萬一再把妖怪招來怎麽辦？

她一直安慰自己不要哭此時也已經忍到局限，她趴在竹簍裏無聲的哭泣。她不敢出聲，整個人抖的不成樣子，她只覺得冷很冷，仿佛掉進了冰窟一般。

“別哭，馬上就有人來救你！”聽到這個聲音，徐離偌更害怕了，她沙啞的嗓子顫抖的詢問：“你，你是誰？”

回答她的是有嘩嘩的雨聲，她的手因為握的太緊而有些麻木了，她覺得更冷了，很想就這麽睡過去，可是不行，叔叔嬸娘還在等她，妹妹還在等她采的藥，她不能睡！

“阿偌——阿偌！”遠遠的聽到叔叔的聲音，徐離偌不顧大雨傾盆從山洞裏奔了出去：“叔叔，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找到她徐青總算松了一口氣，他臨行前把鬥笠給了孩子們，現在只能帶著她冒雨下山了，兩人沒走多久雨漸漸停了，等快走到山下的時候太陽竟露了出來。

因為風大雨急河水驟漲，村子裏大部分房子被淹還有不少房子坍塌，徐離偌跟叔叔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裏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

“嬸娘，這是我今天找到了野山參，妹妹吃了她病肯定就好了！”來不及換下濕衣服徐離偌趕緊翻出挖到了寶貝，不過很奇怪明明她巴掌大的山參只剩下一半了。

她不知該怎麽解釋這僅剩的一半，怕嬸娘擔心只說她以為是蘿蔔，挖到的時候就咬了兩口，後來想起來是山參就沒舍得吃了。

劉氏紅著眼睛含著淚把東西接了過去，徐離偌以為嬸娘是心疼她，轉身回房裏換衣服去了。

結束了農忙，村子的婦人開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長論短，徐青為人老實肯幹，那場大雨之後沒少幫村子裏受難人家的忙，他家裏的地基打的結實建的又高，躲過洪水也是尋常的。

劉氏一直沒敢說什麽河神新娘的事，她怕當家的生氣，原來農忙時候，又剛經歷的一場大災沒人說這個，眼下都忙完了，村子裏房子該重建的都重建起來了，閑言碎語就多了起來。

“你看看，全村只有徐青家是完好的，可定時河神選了他家的侄女做新娘，所以才放過他們的。”

“誰說不是呢，你們不知道的徐青那個病怏怏的女兒，這幾日竟大好了，昨個我還看到阿偌帶著她在院子裏蹦蹦跳跳的呢！”

“就是就是，你看看徐青就他一人幹活，他們家稻田收的稻米比誰家都多，還有母親下蛋都比別家多！”

“徐青兩口子真是有福氣了，白撿了個孩子，還攀上這門一門親，福氣大了哦！”

後來有人在她面前說的時候她跟人大吵一架，那時候後正值冬日，當家的去鎮上找了零工，只有她一人在家帶三個孩子，她無意間聽到，就直接罵了回去。她未出嫁時就是潑辣的性子，現在做了母親，為了自家孩子不受欺負更是潑辣的很，好在吵完架之後，河神新娘這件事在沒人敢提。

劉氏還以為這些人是知錯了，實際上不是，因為帶頭說閑話的那幾家接連出了事，一家兒子的腿無故摔斷了，一家孩子得了小風寒差點要了半條命，還有一家辛苦餵了半年的兩頭豬忽然全死了，大家以為這是河神的懲罰，都再不敢開口。

接下來的幾年村子裏都相安無事，劉氏以為那天的是就是巧合，如今阿偌和安安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兒子徐寧則愛讀書讀得也好，今年被村裏的夫子舉薦到鎮上讀書去了，聽聞鎮上的夫子多次誇讚他吶。

不過她也開始擔憂，阿偌已經十七了，這兩年也沒人上門提親。村子裏的姑娘十五六歲就有人上門了，前兒個隔壁的王家嫂子還打聽安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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