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心裏著急又怕徐離偌多心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來，想到幾年前的傳言她又有些生氣，她家侄女又賢惠又勤快，她還真不信沒人願意求娶。

這天村子裏唯一的媒婆李嬸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劉氏自然欣喜的把人迎進了家門。因為徐家村絕大部分都是徐姓，往上數幾代都是本家，所以村裏的姑娘都是外嫁的周邊的村子。

李嬸家男人身子不好幹不了重活，她就四處跑媒補貼家裏，好在都是同一個村的，她這個人也不好一心只看錢，她牽得媒大家都還是比較認可的。

“她嬸子，可把您給盼來了！”等李嬸坐下，劉氏趕緊讓徐離偌去倒了熱水，隨後又捧了把炒好的花生，村子裏沒什麽好東西可招待的，這炒花生可是留著過年的，孩子們都沒舍得給吃一顆呢。

李嬸也沒推辭，花生沒動就喝了幾口熱水，當著徐離偌的面她不好開口，劉氏見此趕緊讓徐離偌去外面劈柴去，徐安若見此也跟著出來了。姐姐劈柴她就在一旁幫忙拾柴火。兩個人都知道李嬸的來意，相視一笑都沒有開口。

“妹子，趙家村趙成家的小兒子你知道吧，他們家托我來問問咱家安安可定下親了？”

劉氏原本臉上的笑意漸漸有些僵住了，又是來問安安的啊。

“她嬸子，安安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她沒定親。只是阿偌是長姐，姐姐還沒有定親，妹妹怎麽能先……她嬸子你看，能不能先幫阿偌選看個人家，我們家不挑的，只要人好、肯幹、對我們阿偌好就成。”

劉氏確實有些著急了，安安是妹妹如果她的親事先定下，那姐姐這邊就更不好相看了，所以安安雖然已經十六了，有人來問尋她總是先壓著。雖說極少有女孩子家主動的，但是她這也是沒辦法了，過了年阿偌就十八了，若是還沒有定下來，村子裏又該說閑話了。

趙成家她知道，隔壁村的老實巴交的一戶人家，他家兩個兒子，大兒子前年成了親，娶的還是她娘家劉家村那邊的姑娘，也是個乖巧勤快的孩子。可是他們家來問的是安安，她又不能把阿偌拉出去。

“這——”李嬸有些為難，現在正值冬日徐青不在村裏，他們家又住在村頭，許多事大家故意瞞著，劉氏不知道她也不敢說。這次若不是趙家上門請她，她也不樂意走這遭。

“嬸娘，先把安安的親事定下來吧。”徐離偌早就知道李嬸的來意，趙家的小兒子叫趙河，與安安見過幾次，徐離偌知道他們兩個有點意思，不過礙於她趙家才一直托著沒有來提親。

徐安偌臉色微紅的站在徐離偌身後，她不想被母親看到，母親早告誡過她，她的親事不能著急，姐姐年歲比她大要考慮姐姐的感受。她跟趙河也是這麽說的，只是不知道他們家怎麽突然就找李嬸過來了。

劉氏還想說什麽，徐離偌直接抱住她的胳膊撒嬌：“嬸娘，阿偌才不要定親，阿偌要一直陪在嬸娘身邊，嬸娘可是說過一輩子都不離開我的。”

這話劉氏是說過，那時候阿偌的親娘走了，她在一個人家裏哭了一整夜，等劉氏過去的時候都快暈死過去了，劉氏那個時候很是心疼抱著她說嬸娘以後照顧她養著她，一輩子不離開她。

那個時候她還小，劉氏只想讓她別害怕。但女孩子定親出嫁是大事，侄女那麽好，怎麽可能一輩子不嫁人呢。

李嬸知道徐離偌是個姑娘，只是可惜了，她是河神新娘，雖然明面上沒人敢說，可是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不會有人敢上門提親的。而且她聽說村長他們開始暗地裏謀劃要將她嫁給河神的事，其實說“嫁”還不如說“生祭”，她默默搖了搖頭，這件事她管不了也不敢亂說，畢竟當年的大水她還記憶猶新。

劉氏還想說什麽，徐離偌直接攔住了，她看了看害羞的安安，就拉著嬸娘讓她同意趙家人來提親，李嬸得了確切的回話，樂呵呵去趙家報信去了。

有人來提親是大喜事，徐青也提前兩天回來了，他回到家時有些不高興，這件事怪劉氏做的不對。姐姐親事未定就把妹妹的親事定了，等安安真的在阿偌之前嫁了人，阿偌還怎麽在村裏待下去？

大哥已經去了，就留下這麽一點血脈，他實在不忍心委屈了她，最後還是徐離偌據理力爭，逼著叔叔同意此事，徐青沒辦法只得同意了，但是只有一條，親事定下來婚期必須在她的婚期之後，為了安撫叔叔的情緒，她也只好先應下了。

“姐姐，對不起！”晚上兩姐妹睡在同一張床上，徐安偌有些愧疚的看向姐姐。都是她不好，因為她的親事害姐姐為難了。

徐離偌也側身看向她，這件事妹妹有何錯，若不是她這個做姐姐的拖累，妹妹這個年紀早該把婚事定下來了。叔叔嬸娘養大她不容易，妹妹這幾年身子才好些，她心疼她還來不及又怎麽會生氣。

徐離偌摸摸她的腦袋哄她：“別多想，趙家是個好人家，我打聽過了趙河很能幹，人又勤快脾氣也好，你嫁過去不會虧待你。你沒什麽心思，趙家大媳婦也是個老實人，你們妯娌也好相處。”

這些都是她怕妹妹吃虧偷偷去打聽的，當然只聽沒用，她還偷偷去看過幾回，都是莊稼人能不能幹活看架勢就知道，當然這些不能告訴她。

徐安偌紅著眼睛點點頭，她從小就聽姐姐的話，她們姐妹比那些親生的姐妹還要親近的多，只是這個時候她有些替姐姐擔心。那一次發大水之後，似乎整個村子裏的人都疏遠著他們家，若不是看在同宗族份上，村裏祭祖之類的大事說不定都會把他們家忘了。

外面的傳言多多少少她知道一些，村子裏的人當熱不敢說，都是趙河偷偷告訴她的，只是他一個大小夥子，知道的也不多。

“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就離開這裏吧。”徐安偌拉著姐姐的手，這時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

徐離偌出門的時候比較多，知道的事情比嬸娘還多又怎會不知她的意思。可是她不能離開，叔叔嬸娘把她養大，她如果走了他們怎麽在村子裏待下去。

第二天趙家人要來提親，一大早徐離偌就先上山砍些柴，最近天氣好多備些幹柴等過幾日有雨雪就不用著急了。

她起的早，兩捆柴都綁好太陽才剛剛露了個頭。手上沾滿了木屑，她挑著木柴到河邊，找了個水淺的地方洗洗手，冬日裏水很涼，洗完之後兩只手紅的像蘿蔔了，她只好放在嘴邊哈氣暖和一下。

通靈河冬季的時候很平穩，徐離偌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歇息，這時候村裏人都起來了，家家戶戶飄出陣陣炊煙。

裊裊炊煙隨微風浮動，越飄越遠，這樣的寧靜看得她有些出神，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眼角有些酸澀，眼淚不知何時滑落，咚的一聲滴入冰冷的河水中。

她隨手抹了一下眼淚，在河邊照了一下又洗了一把臉，等到完全看不出哭過的痕跡她才放心。

“咦，冬日裏也會有荷花嗎？”徐離偌起身的時候就看到一朵紅蓮順水漂了過來，剛好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她沒有伸手去碰，河裏偶爾會有別人家放的花燈，若被人碰了是不吉利的，她只是有些好奇，離得近了她能看的清這是一朵真花而非精致的花燈。

肯定是大戶人家養在溫房裏的花，她歲沒見過卻聽叔叔說話，那些有富貴人家的大小姐房裏四季如春暖和的很，這個時候能養出花來也不稀奇。被用來做花燈，肯定是寄托了小心思的。

等紅蓮飄遠了她才起身離開，只是她轉身之後，那多紅蓮閃了閃光而後消失不見。

她回到家之後趙家人還沒到，等用完早飯她就拉著安安一起回房縫制衣物，這是她給嬸娘準備了，這一整年她都沒舍得添一件衣裳。

趙家人很快來了，聽聲音熙熙攘攘應該是趙家村那邊村長還有徐家村這邊的人，這個時候安安是不能出門的，徐離偌就安心在房裏陪著她。

徐安偌心裏有些著急，繡花的時候竟不小心紮了手，她有些驚慌的看向徐離偌，她們經常做針線，這個時候被紮手還出血了，可不是好兆頭。

“別多想，沒事的！”徐離偌見她呆住了，掏出帕子替她止血。徐安偌點點頭，姐姐說的她都信。

沒多久外面的熙攘就停息了，徐離偌最先出來詢問情況，嬸娘有些為難最後還是叔叔開了口：“趙家婆子病了，安安她臘月二十就要成親了。”

這沒什麽，村子都信沖喜這麽一說。怪不得趙家那麽急著來提親，原來是因為這個，眼下都冬月初了，這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的準備時間，真是委屈安安了。

徐安偌也聽到了父親的話，趙河他娘不是好好的嗎怎麽會突然病了？她都和趙河說好了，等姐姐成親他們再成親。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有些為難的看向姐姐。

劉氏不開口也是因為這個，村裏人都信這個，趙家人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這事他們不答應都不行，沖喜有沒有用誰都說不好，但是誰心裏還沒個期盼呀。當時兩個村長都在，她和當家的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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