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章 五絕弟子

關燈
大洛帝國威光十二年,帝都元明城。

天沒亮,大雪正飛。黑暗的風聲裏裹著咿咿唔唔的怪聲,一時尖銳,一時又低沈。待天光漸明了,才發現刑部大牢森然的高墻下三五只野狗正夾著尾巴撕扯吞咽血肉。那一堆血肉還能清楚地辨認出人的形狀,只是皮開肉爛,內臟都被拽出來了。野狗們吃得歡暢時便嗚嗚低鳴,一時相互間爭搶驅趕,又發出了尖銳的囂叫。

雪還在下,遠遠地有行人看見了那野狗歡騰的盛筵,低聲議論著,今朝不知是誰入了狗腸——不管是誰,必是忠良。如今皇帝年少,雖高坐龍庭,卻是個傀儡。大將軍陳迎甫重兵在手,權傾朝野,凡有大臣不順他的意,他便逼迫皇帝下旨,輕者抄家流放,重者就斬首棄市、誅滅九族。年歲日久,如今陳迎甫那欲將皇帝取而代之的意思也越發明顯了。刑部天牢裏裝的都是不服陳迎甫這般跋扈謀逆的朝臣,重刑至死,實在是太尋常;又因家眷也死的死散的散,無人收屍,幹脆就被丟出來餵狗了。

忽然有人沿街匆匆奔來,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眉目雋秀,穿得也是富貴,頭發卻亂七八糟,東一茬西一茬,長的不過半寸,短的就露出了青白的頭皮。他背著一個大包裹,踩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奮力快跑,一路大喊:“太傅……太傅……文太傅……”

路人聽了不由都吃了一驚,相互間交換著眼色,遙望高墻,指指點點,驚疑道:“難道是元明四友的梅才子?難道是五絕才子文侯爺……天下第一才子,竟落得這般下場!老天老天,你何其忍心!老天老天,你真是要斷了天下斯文的種子麽?”

五絕才子文照琴,字慕弦,因精通琴棋書畫並各國文字,被譽為五絕才子,名動天下。先帝登基前為永慧王,自幼聰慧絕倫,也自負才學稀世,曾與文照琴賭鬥,看誰更勝一籌。為示公允,兩人各自於書肆中隨意購得一書,然後於元明城某處酒樓相會。酒宴早已準備妥當,證人們也都到齊了。永慧王為尊當先。文照琴隨意翻開手中的書,念了一句,永慧王便順著這一句一路背誦,直至書尾最後一字,毫無差錯。旁人見了皆嘆為觀止,交口稱讚,文照琴也笑著敬了永慧王一杯。然後永慧王也任意翻書,隨口一句。文照琴一笑,流水般朗朗道來,旁人都聽不明白,正莫名之中,只見永慧王悚然動容,原來文照琴竟是依永慧王這一句,倒背至書開頭的第一字,亦是毫無差錯。諸人驚絕,永慧王嘆服,執壺斟酒,敬了文照琴三杯。後來帝都元明城中有四人相約為友,稱梅蘭竹菊。蘭為王者香,指的便是永慧王,稱慧心蘭皇子。雖是天皇貴胄也甘拜下風,屈居第二,文照琴就高居四友之首,稱五絕梅才子。待永慧王登基為慧光皇帝後,對文照琴多方賞賜,接連進爵,至泰安正一等侯。慧光皇帝猶覺不足,問文侯爺意欲何求,文照琴道:“願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於是慧光皇帝就在元明城起了一座大講堂,賜號“天下文宗”,無論富貴官宦或尋常百姓,都可把自家子弟送到這講堂,文照琴逐日講學,教授五絕才藝。慧光皇帝又道:“吾子不駑,堪受調教。”於是文照琴又官拜太傅,幾名皇子都成了他的學生。慧光皇帝敬重文太傅,親率諸皇子到泰安侯府對文照琴行拜師之儀,每日不讓文照琴進宮,而是命諸皇子入泰安侯府受教;逢年過節,也是禦駕親臨,先對太傅答謝慰問,這才受泰安侯的君臣之禮。

先前陳迎甫日益遮天的時候,也想拉攏文照琴,曾攜了千金重禮,帶著最寵愛的小兒子,三次登門拜會泰安侯,要讓幼子跟隨文照琴學畫。接連三次,文照琴都推脫不應。陳迎甫見文照琴心意堅決,知道他日後絕不會順從自己了,於是革了文照琴的官爵,以坦受先帝執禮忤逆狂悖大不敬、收容拜火邪教徒及邪術妖像以亂天下正信等絕重罪名將他拿下大獄,並一把火燒了泰安侯府。大火燒了五天五夜,那些古董珍寶早被掠去,倒也罷了,文照琴受慧光皇帝所托、苦心收集的域外文書,欲編纂《寶海擷珍》文集的翻譯手稿也盡為灰燼。文照琴的獨子文蔚下落不明,一時傳言已死。文照琴又在事發之前早早將妻子休回了娘家,文夫人本有孕在身,待聽得文照琴禍事,憂憤中產下一胎死嬰,隨即也亡故了。

陳迎甫搗毀了“天下文宗”講堂,講堂學子再有自稱是文照琴學生的,格殺勿論。數百名學生不肯屈從,集聚在太學前請願,都被鎖拿斬首。一時間元明城內腥風血雨,為人父母者,不管貧富貴賤,都把自家的孩子牢牢關在屋裏,昔年芳菲桃李,竟是煙消雲散。

如今聽少年喊出“文太傅”三個字,路人都大吃一驚,既惋惜五絕才子慘死,更替這少年擔憂。野狗不甚畏人,見少年奔近前來,仍逡巡不去,齜牙咧嘴地怪聲哼哼著,張牙舞爪地試探。少年伏地慟哭道:“太傅,我來晚了……我又來晚了……茂佳不在,我就是你的兒子!”隨即擦了擦臉,恭恭敬敬地對殘屍磕了八個頭,然後把那些被野狗拖出來的內臟輕輕放回身腔裏,再解開包裹,拿出整潔的衣物套在屍體外面,接著背起屍體,又踩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

野狗跟在後面心有不甘地汪汪叫。有路人見了,忍不住上前拉了少年的袖子,小聲道:“小兄弟,你大好的年紀,莫要這般,給自家惹禍……”

少年轉頭,看了那人一眼,冷冷道:“你想清楚了,若真不怕死,再來跟我稱兄道弟也不遲。”

路人嚇得急忙松手,連退三步,少年便揚長去了。

待過了些時辰,有人看見那替文照琴收斂屍體的少年渾身縞素,肩掮手拉地拖著一口薄棺走在街上。棺材想必不太重,但看少年皮膚白嫩,容貌姣好,自然是養尊處優,從來沒受過辛苦。他咬緊牙關,一路走得艱難,手拽著繩索,已然磨出了血。他就拖著棺材出了元明城的朱雀門,風雪飄搖中不見了蹤影。

過了幾天,人們才聽說,當梅才子文照琴被丟在天牢墻外時,百骨皆碎,奄奄一息;那趕來收斂他的少年,是慧光先帝的第九子、曾師從文照琴研習畫藝的建郡王。小郡王一聽說文太傅被丟出天牢、尚未氣絕,即刻剪了頭發,留書上奏當今的威光皇帝,拋了皇姓王爵,自請為庶人,然後帶了醫藥衣食匆匆來尋文照琴。然而畢竟晚了,文照琴早已身亡,若非傷重受凍而死,也是被野狗活活咬死。

斷發庶人發誓要將太傅送回原籍顯州安葬。人們正戰戰兢兢地觀望,還不知陳迎甫要如何對付這小孩子。這時元明城裏忽然又鬧出新事端,陳迎甫的小兒子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聽了這消息,人們不由都在暗地裏偷偷議論——先帝爺顯靈啦。小郡王千裏拖棺送文太傅歸鄉,那可是先帝爺的親骨肉,當今皇上的手足兄弟,如今斷發為庶人。陳迎甫害得先帝爺少了一個兒子,先帝爺英魂震怒,於是暗夜裏一陣陰風,無聲無息地就攝去了陳家小公子,也讓陳迎甫嘗嘗失子的味道。

人們正議論得繪聲繪色,好像親見一般活龍活現,這時皇帝下詔,欲禪位於陳迎甫。陳迎甫上表,誠惶誠恐地堅決推辭。過了一段時日,皇帝又下了讓位的詔書,陳迎甫依舊不應,甚至跪在陛前痛哭。於是大臣們都聯名勸進,元明城裏上上下下都等著看順理成章的第三出好戲。一日皇帝請陳迎甫入宮,與預先埋伏的心腹侍從一起,手刃了陳迎甫。隨即皇帝下旨誅陳迎甫九族並一應黨羽,陳迎甫的朋黨尚有不服,聚眾作亂,一時間刺客暗殺等事件不斷,直到駐守百部州的靖國公忽然出現在帝都,率軍鎮壓,元明城這才撥雲見日,安穩下來。

皇帝下旨,先前被陳迎甫矯詔流放的官員官覆原職;已被枉殺者,子繼父位。此時斷發庶人還沒走到顯州,當他聽到消息後,不言不動地呆了半天,然後一口血噴出來,昏厥過去。第二天棺木重逾千斤,他再也拖不動了。他俯在棺木上大哭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太傅你別趕我走!”但那具薄薄的棺材竟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三天後斷發庶人將棺木就地掩埋,只身北上。待走了幾日,當地官員已備好了車馬來尋;再往北走了一段時間,迎頭遇見大隊車馬,明黃色錦繡龍旗飄展,卻是四付王駕,為首的是明英親王,另有兩位郡王,第二付王駕卻是空的。原來皇帝派了三個兄弟來接這斷發庶人。

明英親王當即宣旨,斷發庶人為王,不是先前的建郡王,而是建英親王。皇帝的兄弟封王,只有同母的弟弟明英親王位同國主,其餘皆是郡王,現今建英親王受封,實是殊榮。不料斷發庶人卻道:“聖旨曉諭,不是枉殺者子繼父位麽?茂佳不在,我已視梅師為父。我不做王,我做泰安侯罷。”明英親王笑了,說:“不巧,泰安侯的位子有人坐了。”斷發庶人先是一呆,隨即失聲叫道:“真的?”

待四王車駕回轉元明城,皇帝已率百官在朱雀門等候多時。建英親王下了車,百官單膝跪地,口呼千歲。建英親王不顧其他,目光只在人群裏急急地掃來掃去,果然見一人穿了正一等侯的朝服,卻是雙膝著地,長跪俯首。建英親王撲上去摟住那人的脖子,那人流淚嗚咽道:“王爺大恩,沒齒難忘。”建英親王只大哭著喊:“撞照壁的!撞照壁的!”

撞照壁的,是指文照琴的獨子文蔚,字茂佳。當年建英親王師從文太傅時,對繪畫極有興趣,文照琴便格外用心地教導。當時文蔚也正被父親調教,文照琴便命他二人一起,相互間有了比對,自然就學得有趣。小郡王性情高傲,文蔚比他大了兩歲,起步既早,學得又多,卻從不相讓,每每拿了他的畫當面就褒貶一番。小郡王不服,文蔚便老氣橫秋地教訓道:“你還沒入門哩。”這樣被奚落了兩三次,小郡王終有一日大發脾氣,惡狠狠地對文蔚說:“我看你進了門,一頭撞在照壁上!”因總被文蔚戳著痛處,小郡王便發奮用功。他天分既高,又得名師悉心指點,一日千裏地進步神速,而文蔚所長非在丹青,漸漸地論畫藝就不如小郡王了。待一日文照琴細省了小郡王的習作,點頭微笑地說“登堂入室”。小郡王大喜,拿了畫跑到文蔚面前炫耀,大喊:“照壁上的,你來看!”文蔚就閉著眼側過臉去,冷冷地說:“我看不見。” 後來小郡王畫了一張《馬上封侯》送給文蔚。尋常的《馬上封侯》圖,都是一只靈猴騎在飛奔的駿馬背上,小郡王卻畫了一面雕刻有奔馬圖案的照壁,一只小猴攀著石雕,把臉貼在墻面。這小猴還長了一張鸚鵡似的彎嘴,吐出一條長長的舌頭,實在禽不禽,獸不獸,怪模怪樣。小郡王還常挖苦文蔚說:“日後你襲了爵,就改叫‘壁上侯’罷!”

文照琴剛被拿下大獄,文蔚便被劫了。他本以為是陳迎甫要加害自己,不料那些劫匪對他甚是照顧,一路飛馳,半軟半硬地把他綁到了百部州的一處城邦,見到了靖國公。靖國公對文蔚說:“世侄啊,慕弦兄就你這一根獨苗,我可絕不能眼看你文家的香火斷了。”文蔚擔心父親生死,卻被困在百部州,一步也動不得,只是急得大哭;而文照琴的死訊也被靖國公捂得嚴嚴實實,沒讓他知道。待陳迎甫伏誅,靖國公清洗了元明城,這才命人把文蔚接回帝都,並徐徐地告訴他文照琴的事。皇帝即刻讓文蔚襲了文照琴的爵位;待說起文照琴的後事,文蔚心中如油煎火滾,恨不能飛出元明城去尋斷發庶人。皇帝安慰道:“不過這兩日他便回來了,待見了面,再方便安排罷。”

這一番生死再聚,文蔚正與建英親王抱頭痛哭,旁人無不心酸感慨,建英親王忽然擡起頭說:“逆賊伏誅,撞照壁的你平安無事,太傅求仁得仁,生平所學俱有傳人,五絕未絕,真該歡慶才是,有什麽好哭的?不哭了不哭了!”說罷擦幹眼淚,甩手把文蔚撂下,於眾人愕然中揚長而去。

建英親王回元明城後,天天騎著馬,拿著彈弓,走街串巷,專殺野狗。後來元明城有一官宦家的公子,畫藝出眾,名聲鵲起;問起他的師承,他說因當年是梅五絕的弟子,所以今日非同凡響,一時間他的畫千金難求。不料一日這家公子上街,有人乘馬直撞到他的轎子上,把他從轎子裏拽出來,並把一個血淋淋的剝了皮的狗頭砸在他臉上,厲聲喝罵:“梅師畫道,唯我所得!你也敢稱五絕弟子?”說罷揚鞭狠打。那官宦家人不知道這人正是建英親王,還把他扭送官衙。大堂上建英親王仰頭跳腳大罵:“王子犯法,不與庶人同罪!看你們誰敢碰我一碰?”說完擲下馬鞭,拂袖而去。後來這件事傳到皇帝的耳裏,皇帝搖頭道:“王子犯法,與庶人同罪。”旁人聽了,都替建英親王捏一把汗,只當小王爺此番當街行兇又咆哮公堂,終究要受懲罰了,皇帝卻又笑道:“五絕弟子,不在此例。”不過自那事後,元明城裏依舊是再沒有人敢自稱是梅五絕的弟子了——若說先前是陳迎甫淫威之下被逼無奈,現今卻是在昔日斷發庶人的冷眼中自慚形穢。

建英親王在回到元明城的第二天,就帶著文蔚去尋文照琴的遺骨。明明是他親手埋葬,此番偏偏迷路,暈頭轉向,再也尋不著那具薄棺。兩人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把方圓七裏的地面翻了個遍,卻是毫無收獲。建英親王坐在一個三岔路口,雙手掩面,悲聲慟哭。文蔚心下悵然,也只能勉力道:“算了罷,既已入土為安,也沒什麽好哭的了。”建英親王也就真的不哭了,起身拍拍屁股,吸著鼻子說:“那我們回去罷。”

後來皇帝敕令,那方圓七裏地內遍種紅梅。文蔚尋得母親遺骨,遷至梅林中央,塋旁又種了一株碧桃。每到隆冬,寒梅傲雪怒放,紅艷艷的一片如火如荼,清氣滿溢,充斥天地;待雪化春來,落紅化泥,桃蕊再綻,梅林綠蔭掩映一樹芳菲,蜜蜂在枝頭嚶嚶嗡嗡忙碌不休。細雨紛飛的清明時節,常有人到梅林中憑吊祭奠。豆綠色的繡眼鳥在濃翠欲滴的密林中歡鬧追逐,聲聲啼唱,也似讚嘆不已。

大洛帝國威光二十一年的暮春,梅林裏一片繁盛的濃綠;桃樹上結著好些果。這桃花是觀賞用的,果子長不大,只是一小顆一小顆的毛桃兒。兩個人一前一後,靜靜地垂首站在孤墳前。前面那人不是中原人,皮膚瑩白,高鼻深目,面容端正清秀,發絲璨若黃金,眼眸濃碧如翠,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紀,但見他唇上頜下都光光的沒有胡須,殊無老態,氣度卻沈靜雍容,絕非少年。他穿了一襲素凈的灰衣,腰間斜插一管竹簫。後面一人也是灰衣,矮小消瘦,皮膚黝黑粗糙,淡眉,細眼,塌鼻,闊唇,面上坑坑窪窪,滿是陳年的疤痕,頜下稀疏幾根胡須,額頭皺紋深沈,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紀,只覺憔悴醜陋,神色乖戾。

繡眼鳥在濃蔭深處歡鳴,也不知靜默了多久,忽然金發男子嘆息一句:“那你去罷。”

灰衣人渾身一震,雙膝跪地,含混嘶啞地說:“師……父……”

金發男子笑著轉身,雪白的手指輕輕撫了撫灰衣人的鬢角,又從袖子裏摸出一枚印章,和藹地說:“這個送給你。”

灰衣人看清楚了印章上的四個字,眼中竟是一片驚惶,手縮在背後,渾身顫抖地不敢接受。金發男子卻也不催,只是耐性地等候。片刻後,灰衣人咬了咬牙,依舊是含混嘶啞地說:“師父,其實我是……”

“是我最心愛的弟子。”金發男子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微笑著說,“是我不該有那般念頭,竟讓你也起了這樣的心思。我本想勸你留手三分,不過依你的性子,必是傾盡全力。機緣如此,你就去罷——去元明城和梅五絕的弟子比個高下,看看你們兩個,誰是今世畫絕。”

“師父……師父……”灰衣人還跪在地上發抖,淚水長流,最終雙手顫顫地接下了印章。

“你先去,我隨後就來。”金發男子說。

灰衣人磕了一個頭,起身垂首,緩緩倒退,直到重重樹枝遮蔽了那金發的人影,他才轉過身,大踏步地前行。他的右腳稍微有些跛,行走中肩頭便聳動起落。遠遠地身後傳來了簫音,吹著一曲琴譜《梅花三弄》。曲調雖婉轉,但普通的竹簫,音質濁下,濃蔭中的鳥鳴鬧得越發歡快了,圓潤清脆的啼鳴,聲聲都似賣弄的嘲笑。忽然簫音戛然而止,灰衣人頭也不回,只是咬牙疾行。而梅林中人也已不知蹤影,只剩一管吹裂的竹簫丟在地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