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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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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寶一日日長成了小型的獅子一般的龐然大物,定時給它洗澡就成了問題。

以前給它洗澡,是用木盆、浴盆。小時候的元寶很乖巧,只是扒著盆沿兒委屈地哼哼。長大了越來越淘氣,且會偶爾鬧脾氣,常在浴盆裏撲通得水花四濺,弄得紫蘇等丫鬟狼狽不已。

也想過給元寶換個大的浴桶,但要它進去、出來都要費一番波折,麻煩得不得了。

襲朗在家歇息時知道了此事,琢磨兩日之後,讓人在後園辟出一塊地,弄了個小小的浴池,並在上面蓋了一間四面加屋頂都鑲嵌玻璃的小巧的屋子,一年四季都能用。

香芷旋聽說了,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別人家有這種屋子,都是用作花房。他不,他給愛犬建了這樣一個矜貴的房子。

有兩日元寶總在後園花叢裏嬉鬧,不可避免地會被紮到。

元寶自己找的事兒,他不責怪它,反而讓家丁把那片花全部移植到府裏的後花園去了。

香芷旋示下回來的時候,後園只剩了光禿禿一塊地,那個人呢,正吩咐家丁趕緊鋪上草皮。

挺好的一個小花園,讓他弄得變成了供元寶撒歡兒奔跑的空曠之地。

元寶有他寵著,更歡實了,沒幾日就讓安哥兒、宜哥兒對它敬而遠之——

安哥兒養了兩只性子溫順的貓;

宜哥兒養了兩只鸚鵡。

元寶追得兩只貓滿府逃命,要上房上樹才能躲過一劫;閑來又虎視眈眈地看著兩只鸚鵡,嚇得兩個可憐的東西見了它就滿屋子亂飛。

兩個孩子為這種事哭過好幾次。

香芷旋只好代替元寶給兩個孩子賠不是,回來後跟它算賬,訓斥幾句,它只一臉無辜地坐在她面前搖尾巴。

從那之後,兩個孩子就不怎麽逗元寶了。到底還小,更愛小巧的貓兒鳥兒,而愛物總是被這龐然大物弄得逃命,自然而然就怕了它。

香芷旋先是為元寶失落了兩日,少了兩個疼愛它的人,後來發現元寶一點兒失落的意思都沒有,也就釋然。

離孩子遠一些也好,萬一哪天誰壓不住火氣訓斥它甚至打它……那可不行,她再惱火都舍不得碰元寶一下。

元寶是真沒空失落。

早間襲朗會帶著它府裏府外地轉轉,去外書房的時候,它也跟著。襲朗部分護衛都很喜歡它,變著法子哄它玩兒。

午飯後,它跟著襲朗回清風閣,由紫蘇照顧著洗個澡,開始在放了冰的涼爽的室內睡覺。

至黃昏睡夠了,只要不變天下雨,就又能跟著襲朗出去玩兒了。

香芷旋覺得,自己正經照看了小半年,在元寶那兒,比不上襲朗數日寵愛。

是有點兒不服氣的。

沒了元寶時不時地陪伴,她倒也不愁沒事做。

京城的夏日,她並無不適,而且蟑螂在這邊不多見,在南方就不行,室內室外的,一個不留神就能看到,有一些個子大的總是把她嚇得不輕。

室內放了足夠的冰,氛圍總是涼爽宜人,她大多數時候都留在室內,整理花樣子、書籍,還有幾乎每日都會描繪的畫。

一張張線條簡單的畫,記載著她嫁到京城之後遇見的人、經歷的事。

整理這些,一如最為細致地整理回憶。

近期畫的比較多的,是三公主。

那女孩子給她印象深刻的一幕一幕,她都簡略地畫了下來。

這幾日,不由仔細回憶每一件事。

因著三公主的緣故,秦明宇和寧元娘的事,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很快有了定勢。

比之蔣修染,親近的人自然更願意元娘嫁給秦明宇。

三公主功不可沒。

可是……這公主幫的是不是太多了?

就拿三公主訓斥秦夫人那件事來說,她當時真是覺得解氣,到後來卻是直冒冷汗。

正如婆婆聽說之後苦笑道:“唉,三公主又何必呢?各有各的不得已。我們自然是要站在元娘這一邊,可是反過頭來將心比心的話,秦夫人即便做法欠妥,到底也是有苦難言。為人母的人,可不就想兒女的婚事遂了自己的心思。人還有有緣無緣這一說,她與元娘相互反感,便是緣分太淺。”

那時聽完,她才知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太淺顯了,對著婆婆慚愧不已,“我考慮的太不周全了。”

婆婆那時就笑,“誰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再說了,不論公主怎樣行事,誰又能阻攔?”

之後,她得空就琢磨這件事,眼下空閑多一些,更是翻來覆去的考慮,並且想到的都是不太樂觀的方面。

先是懷疑三公主訓斥秦夫人是意在打慧貴妃的臉,同時又意識到時間趕得很巧——真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之後想到的就是秦夫人與元娘來日的婆媳關系經了這件事之後,要修覆很難。

最後,就開始揣測三公主連番的行徑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三公主不是合情合理地出現在她生活中,所以兩人到如今也只是熟稔而非親昵。

說三公主有意,忙了一場也落不到好處;要說無意,一步一步都似在幫元娘,當然,負面作用也不少。

或者,只是習慣了率性而為恣意行事?

她越琢磨越理不清,到最後發現,自己已經被三公主繞暈了。

關乎到門第、府外甚至錯綜覆雜的皇室格局,是她短期之內消化起來特別困難的一件事。

三公主再上門的時候,她就犯了疑心病,偶爾覺得這個女孩子太覆雜。做不到信任,應承起來就比較耗心力了。

越是如此,她倒越是願意繼續和這個人接觸。日久見人心,心頭疑惑總要解開,總要弄清楚到底有沒有平白猜忌一個人。再者,是和這個人接觸之後,才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這麽想的話,三公主是能夠讓她反思自省的人。

有時也會自嘲地想:你便是不願意接觸,公主的大駕又豈是你能攔著不見的?

襲朗不喜歡三公主時常上門,因為那女孩子一來,他就要帶著元寶避到小書房去,損失大把愜意的光景。

平日所謂的朝夕相對,隔著一整個漫長的白天,難得有點兒閑暇時間,卻要時不時地被別人占據。

這天,他在小書房對著棋局,香芷旋腳步輕盈地進門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好笑不已。

他坐在三圍羅漢床一側,元寶坐在另一側,視線不離他拈著棋子的手。

猛一看,是他正在和一頭小獅子對弈。

“元寶。”香芷旋走到元寶面前,伸出手。

元寶立刻將前爪交給她握在手裏。

襲朗微笑。元寶才不是要學下棋,是他給它立規矩呢,讓它老老實實地待著。

香芷旋從元寶小時候就特別喜歡它圓圓的毛茸茸的前爪,時常握在手裏把玩。元寶早已形成習慣,並且只肯對她這樣,換了別人,哪怕是襲朗,它伸爪子時也總是有點兒不情不願的。

“你怎麽這麽乖啊?學下棋呢?”香芷旋又托住元寶寬寬的下巴,笑盈盈地跟它說話。

元寶用下巴來回蹭她的手。

“總這樣,好像元寶聽得懂似的。”襲朗今日想象力豐富,“等以後有了孩子,早早的就被你絮叨的會說話了。”

“想得倒是遠。”香芷旋和元寶貼了貼臉,推它往裏挪,“看我給你把他殺的片甲不留。”

襲朗哈哈地笑起來。

元寶因為氛圍歡快,也顯得很高興的樣子,抖一抖一身漂亮的毛,大尾巴甩來甩去。

一面下棋,兩人一面閑話家常。

襲朗道:“我看你也不是真心結交三公主,那又何必上心應承?不用怕得罪她,大不了稱病一段時日,她隔一段日子也就不會再上門來。”

“不想得罪人,而且我也願意她時常過來。”香芷旋如實道。

“怎麽說?”

香芷旋想了想,把這段日子的困惑跟他說了,“總覺得有點兒奇怪,越想越犯暈。”

“嗯,倒是跟明宇想到一處去了。”襲朗笑道,“說要是往壞處想,三公主是把元娘推到火坑裏去了——還沒進門,婆媳關系已是不能更差。”

“還不是怪他?”香芷旋抿了抿唇,稍稍有點兒不滿,“他和蔣修染都是一樣,糾纏得太過分了。就因為鐘情一個人,就該害得一個女孩子家裏家外地為難?唉,這些也不說了,都趕到了一起,已說不清是誰的錯。只是擔心他日後不能幫婆媳兩個關系緩和,反倒火上澆油。”

襲朗比較樂觀,“寧家雖然時常苛責元娘招惹了不少是非,但是會耳提面命地叮囑元娘不準忤逆公婆。秦夫人那邊就更不需擔心了,有秦家老太爺做主。”說著就有了不解,“秦夫人是怎麽想的呢?找元娘那件事,完全就不該發生。秦老太爺一言九鼎,既是放了話,就不可能再改主意。再說了,秦夫人也不是能做出這種不理智的事情的人。”他目光微閃,“不會是受了誰慫恿吧?”

香芷旋想了片刻,腦筋又打了結,不由哀怨地嘆息一聲,“這說起來,我嫁給你之後,可是越來越覺得自己笨了。”

“聰慧之人才會有這情形。”襲朗該誇她的時候也不吝嗇,“自以為是的人才會認為自己最聰明。”

“嗯……”香芷旋擡手撫了撫心口,“我好過多了。”又去摸他的臉,“快幫我好好兒分析分析,讓我更聰明一點兒。”

襲朗卻嫌棄地打開她的手,“不洗手不準碰我。”剛才誰握元寶的爪子來著?爪子上是有塵土的。

香芷旋笑著撲了過去,“你這是嫌棄元寶還是嫌棄我呢?你對得起誰啊?”

“你這個小混賬。”襲朗握住她的手,看著被她衣服掃亂的棋局蹙眉,“馬上要分勝負了。”

“才怪,這是盤和棋。”她強詞奪理,手掙紮著要繼續去摸他的臉,“快,我替元寶跟你撒個嬌。”

襲朗繃不住了,笑開來的同時,把她撈起來,轉入裏間,去了盥洗室。

“你要幹什麽啊?”

“洗洗你的小爪子,然後讓你摸個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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