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5章 蒙面

關燈
姜錦年不停地問:“趙雲深和你說了什麽?他怎麽欺負你的?”

許星辰和趙雲深的對話十分簡短。她三言兩語就覆述完了。然後, 她默默坐在原地發呆,沒想到自己能把他的一番話記得這麽清楚。

姜錦年下定結論:“他對你耀武揚威, 想證明他受歡迎, 市場行情好,女人都願意排著隊和他相親……是不是這個意思?他媽的!氣死我了。”

許星辰紮了個馬尾辮, 忽然覺得頭暈、胸悶、喘不上氣, 是因為發繩紮得太緊了嗎?她取下發繩,仍然很難受, 肺部和胃部像是絞在了一起,隱隱作痛。她呼吸困難, 趴伏在地上, 幾近窒息和嘔吐。

所以, 她特別羨慕從沒有過心理問題的人。他們勸說朋友時,會給出溫柔的忠告:“抑郁癥根本不算什麽,你別想那麽多就行了。”

可惜的是, 不想也沒用啊。抑郁不是心理反應,是一種強烈的生理刺激——透不過氣的壓抑, 不受控制的淚腺,心跳到麻痹的慌亂感,永無解脫。

許星辰使勁搖頭道:“我們不要講他了。我跟你聊趙雲深, 只會說他的不好,你聽完一定很生氣,會跟我一起罵他……”

姜錦年側坐在地板上:“你的意思是,你罵完趙雲深, 我再陪你罵趙雲深,會形成一個不斷增強的負面循環,讓你越來越討厭他?”

許星辰沒想到姜錦年還能理解她的意思。她盤起雙腿,盡量挺直腰桿:“是的,我們都很容易被身邊的人影響。我剛和趙雲深分手的時候,聽了一些勸告,都快忘記他的優點了。”

她半靠著門框:“趙雲深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廚藝好,會做飯……成績好,很要面子,再苦再累也不花女生的錢。”

姜錦年斟酌著問:“你在安慰自己嗎?”

許星辰笑道:“嗯吶,我上大學的時候光顧著談戀愛了,沒做多少正經事。”

這一晚,許星辰和姜錦年都沒吃東西。

夜裏九點多鐘,許星辰披衣上床,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她輾轉反側,怎樣都睡不著,忍不住拿出日記本,在紙頁上寫道:“其實我能猜到完美的愛情是什麽樣——男人強大堅定,深愛並信任他的妻子,嫌隙和猜忌絕不存在。他甚至不能很窮,因為貧賤夫妻百事哀……”

許星辰把這一張紙撕掉,揉碎 ,扔進了垃圾桶。

她決心開啟人生新篇章。從明天開始,她也要相親!

打定主意之後,她昏厥般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

次日早晨,許星辰註冊了相親網站的賬號。她抱著筆記本電腦,篩選一批又一批的用戶,然而姜錦年湊過來說:“你不要看了,他們很多都是騙炮的。”

許星辰合上筆記本,姜錦年又問:“你要是真想談戀愛,我給你介紹金融行業的男人?”

許星辰順口說:“不用啦,他們看不上我的。”

姜錦年十分嚴肅:“你不要被趙雲深洗腦了。”

姜錦年的鬥志被點燃。她像是和趙雲深比賽一樣,當天中午就翻出通訊錄,認真挑選圈子裏那些風評較好的單身男青年。結果,還真讓她找到了幾個。

恰好,當晚有一場氣氛輕松的業內聚會,可去可不去,姜錦年原本想開溜,不過為了許星辰的終身大事,她把許星辰帶進了酒店禮堂。

許星辰在姜錦年的介紹下,認識了兩位金融界的青年才俊。其中一人對許星辰很有興趣,還問她:“沒見過你呀,許小姐,你是哪家基金公司的?”

許星辰搖頭:“我在財務部門做會計。”

那人回答:“哦,我哥哥在香港有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你聽說過嗎?事務所的英文名是Benediction,音譯過來,就是伯尼迪什……”他有些靦腆地笑:“英文的意思是祝福和恩賜。”

許星辰並沒有聽說過。可她點頭了。

那人又問:“許小姐,你現在是單身嗎?”

“是的,”許星辰說,“我……我正想脫離這個狀態。”

那位男青年很有禮貌地邀請她第二天見面。他還說,他們可以吃頓飯,開車出去兜兜風,許星辰猶豫很久都沒有答應。對方自討沒趣,也就轉身走了。

片刻後,姜錦年跑過來問她:“怎麽樣?”

許星辰嘆氣:“不行啊,我不適合交際,想回家打游戲。我還是宅在家裏吧。”

游戲和小說都能讓許星辰快樂。

她喜歡在工作一天之後,回到家,吃過晚飯,躺在柔軟的床上,對著明亮的燈光看書。

不過這一晚,她扔開書本,隨意瀏覽相親網站。她的QQ狀態是在線,不久之後,大學時代的室友王蕾問她:“許星辰,你在嗎?”

許星辰回覆:“我在!”

王蕾又問:“哎呀,你過得好嗎?”

許星辰發送一張愛心表情包:“挺好噠!你呢?”

本科畢業後,王蕾與男朋友分手,飛向美國攻讀碩士學位。而她的男朋友也被保送到了上海讀博。兩人好聚好散,毫無怨言。

王蕾甚至能把“初戀”當做笑話講出來。她告訴許星辰:大四下學期的時候,她想甩了男朋友,男朋友也想甩了她。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他們害怕對方死纏爛打,為自己留下“負心”的名聲。

起初,許星辰有些疑問:“我記得……你們的感情很好。”

王蕾渾不在意:“你傻呀,人的感情都是會變的。別說三四年了,半年就能看出影響。你現在的性格和大一也不一樣啊。要是你經歷了失戀分手,走上社會工作……性格還沒一點變化,不是你傻了,就是我傻了。”

許星辰無話可說。她只能發送表情包。

王蕾立刻舉例說明:“我們倆念本科的時候,可是擠一張床,蓋一張被子聊天的關系。現在呢?我們一周才聯系一次,我雖然還是你的好朋友吧,肯定比不上你的那位美女室友了。”

許星辰回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蕾作勢道:“我更美,還是你的室友更美?”

許星辰在心裏說:室友最美,卻如同渣男一般哄騙道:“你最可愛了!”

王蕾打出一行字:“這還差不多。”

她繼續分析道:“維持一段關系,要麽花錢,要麽花時間,就這兩種辦法。為什麽我突然不讚成學生談戀愛了呢?學生嘛,在學校裏經常見面,算是同路人……一旦畢業了,各奔東西,就像兩條直線經過相交點,永遠回不去了。”

王蕾的感慨越來越多:“我小學最好的朋友,我忘記她的名字了。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早就嫁人了,上個月聯系到她,人家都生了二胎。我們真想聊天啊,也是真的找不到話題。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大學跑日本去讀書了,現在嫁給日本男人,還改掉了中國姓氏……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就是……我媽媽是江蘇南京人,南京大屠殺你肯定知道,我接受不了我的好朋友突然跟了一個日本男人。”

許星辰使用了趴倒的顏表情。

王蕾連忙解釋:“我有偏見!想法不對!我有錯我有錯。”

她謹慎地問:“你懂嗎?我剛明白過來,隨著年齡增長,知己會越來越少。不是別人的生活距離太遠,就是我們對他們抱了偏見。”

許星辰安慰她:“等你找到一份好工作,認識更多的人……”

“不會啦,”王蕾說,“周圍的人一多,更難看見朋友的真心。”

許星辰試探般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人生本來就是孤獨的?我們認識的每個人,無論朋友、愛人、父母,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王蕾沈默十分鐘。

許星辰一度以為她掉線了。

許星辰拆開一袋番茄味薯片,津津有味地享受了一會兒。期間,姜錦年敲響她的房門,送來一盒她最愛的紅棗酸奶。許星辰歡喜道:“小寶貝,你吃薯片嗎?”

姜錦年冷漠地謝絕道:“我不吃垃圾食品。”

許星辰眼神黯淡,姜錦年馬上改口:“薯片不算垃圾食品。只是,我今晚沒胃口,你喝酸奶嗎?我給你拆開蓋子。”

姜錦年坐到許星辰的床上。她看到了許星辰剛剛發送的句子,忍不住接了一句話:“朋友可能會分別,老公可能會變心,父母總有一天要變老。人生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許星辰摟住她的肩膀:“打起精神來,不要悲觀消極!你會遇到一個不變心的好老公!”

這時,王蕾又發來一條消息:“許星辰,你在北京找對象了嗎?”

許星辰格外誠實:“找不到啊,我只是註冊了相親網站的賬號。”

王蕾軟磨硬泡:“什麽網站啊?你發來讓我長見識。”

許星辰偷偷把網站截屏。她沒註意自己截下了用戶名與ID,直接把全屏圖片發給王蕾。她還將筆記本電腦抱到一邊,防止姜錦年看到聊天記錄。

姜錦年很不喜歡相親網站。她曾經告誡許星辰:網絡信息缺乏審核,撒謊的成本太低了。

許星辰雖然沒有認真看待網站,但是,偶爾也會點開消息框。

當夜,入睡之前,她收到一個新用戶的邀請:“明天可以見面嗎?在華威游戲廳。”

她已讀,卻不回覆。

對方又說:“我是游戲廳裏扮演公仔的人,被你的簡介吸引了,就想和你交個朋友。我的賬號是新註冊的,你的賬號也是新註冊的,我們倆很有緣吧。見個面好嗎?”

許星辰想起姜錦年的叮囑:網絡信息缺乏審核,撒謊的成本太低了。

可她仍然答應:“好啊。明天周六,我們幾點見呢?”

那位陌生用戶回答:“早晨七點。”

許星辰爽快道:“沒問題。”

她以為自己會失眠。可她沒有。這一夜睡得很安穩,也沒做夢,直到鬧鐘“叮鈴鈴”的響起,許星辰才猛然起床,打扮一新地跑出了家門。

她準時抵達游戲廳。

游戲廳的門外,站著一個跳跳虎公仔。

許星辰跑過去,拍響了跳跳虎的後背:“嘿,你好,你就是網上的那位用戶嗎?”

跳跳虎點頭。

許星辰展顏一笑,和他握手:“我叫許星辰,我剛來北京一年多,你呢?”

他比劃手勢,伸出了三根手指。許星辰恍然大悟道:“你在北京住了三年?你叫什麽名字?”

許星辰靜候良久,而他沈默無聲,沒給出確切的回答。

許星辰做思考狀:“你穿著這種玩偶的衣服,是不是沒辦法和我講話啊?那我就叫你阿虎吧,阿虎……”她被這個稱呼逗笑。

阿虎並未反對。

七點已過,游戲廳開始營業。

阿虎和許星辰十分默契地進門,停在一臺游戲機的旁邊,許星辰投進一枚硬幣,一頓操作猛如虎,很快就連贏幾盤。

她笑著問:“我厲害嗎?”

阿虎沖她豎起大拇指。

他們並肩協作,不斷挑戰最難的機器。阿虎受到服裝的約束,手指不太靈活,可他依然能敏捷快速地操縱游戲桿,可見他的雙手技巧性十足。

兩人玩到中午,還沒有吃飯的意思。

游戲廳內多了不少人。有一對年輕的情侶徘徊在阿虎身邊,幾分鐘後,男生開口問:“咱們仨兒能拍個合照嗎?我的女朋友特別喜歡跳跳虎。”

許星辰隨口問:“你們是大學生嗎?”

男生爽朗一笑,撓了一下頭:“是啊,我們今年大二,談了兩年。”

他的女朋友臉頰通紅,倚在他肩膀處打鬧。阿虎筆直地佇立原地,望著他們,動也不動,那對情侶這才停止打情罵俏,舉起自拍桿,拍下了一張與阿虎的合照。

情侶正要離開,阿虎攔住他們。

男生問:“還有事嗎?”

阿虎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遞到了男生手裏。然後,他跑向許星辰,站在許星辰的身側,那位男生立刻明白過來,說:“你想讓我給你們拍一張照片啊?好嘞。”

男生認真地蹲在地上,念道:“一、二、三!拍完了!”

他打開手機相冊,展示給阿虎看:“一共拍了三張。”

相片裏,許星辰明眸皓齒,笑得很甜。

阿虎像是藏著一塊寶貝似的,捂住了自己的手機。

下午一點多鐘,許星辰和阿虎坐在游戲廳的休息室裏吃午飯。休息室緊挨著一家小餐館,許星辰以為,那人應該把頭套取下來了。可他僅僅拉開了嘴巴邊的拉鏈,露出線條完美的下巴——整個過程只有一瞬間,他飛快地低下頭。

許星辰雙手托腮,明知故問:“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他不回答。

許星辰調侃道:“你是天生的啞巴嗎?”

他竟然敲了一下筷子。

許星辰不再追問。她拿起菜單,點了六道菜,其中五道菜都迎合了他的口味。

這家餐廳非同一般,服務員上菜很快,不過許星辰吃得很慢,一口飯咀嚼幾十遍,直到毫無滋味了,她才會咽下去。

飯後,他們重回游戲廳。

那是北京的早春四月,溫度偏低,寒風蕭瑟,天也黑得比較早。許星辰玩游戲時有些出神,盯著窗外的高樓大廈和萬家燈火,連輸兩把,廢掉了幾枚游戲幣。

她擦掉額頭一滴汗,又說:“我們去玩夾娃娃機!”

不等他回應,她跑向那臺機器。

一定要贏!她告訴自己。

可惜,就像當年一樣,許星辰夾不到一只娃娃。而那個跟過來的男人幫她弄上來一只米老鼠玩偶。他仍不滿足,將所有的游戲幣投入機器——因為他想夾到角落裏的小熊。

他費盡一切努力,最終與小熊失之交臂。

許星辰忽然說:“我們念大一的時候,你在游戲廳裏給我夾娃娃,很快就抓住了一只小熊。那個玩偶沒有帶到北京,被我放在老家了,我不想天天看見它,那樣會很難過的。”

他的手臂抵住了娃娃機,輕微搖晃。

許星辰笑道:“趙雲深,你把頭套拿下來吧。”

趙雲深走向游戲廳休息室,許星辰在後面一路追著他。等他們踏進封閉的室內,他脫掉了跳跳虎的偽裝,露出白色襯衫和西裝褲,他坐在一張軟沙發上,問她:“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許星辰原地一蹦,回答道:“我雖然傻,也不是智障。王蕾在美國很忙的,她不會無緣無故找我,肯定是你讓她幫忙。還有啊,你在相親網站上的說話語氣,和你本人的語氣太像了……你中午拉開頭套拉鏈,下巴的輪廓太明顯了,趙雲深,我不得不誇你,你就像當年一樣帥。”

趙雲深雙手握拳,搭在他的腿上。他說:“我不認為你傻。除了這種無聊的辦法,我還能用什麽方式接近你?”

許星辰坐到他的旁邊:“唉,你前天才告訴我,你回去就要相親了。”

“推掉了,”趙雲深掏出打火機,準備點燃一根煙,“我都推掉了。這兩天我沒睡覺,想到一些事,也跟朋友們講得很清楚。朋友們罵我一頓,說他們再也不會關心我的感情問題。”

許星辰握住他的打火機。於是他不敢碰到開關,更不敢讓一點火星濺到她的手。

他問:“今天,你過得開心嗎?”

許星辰呢喃道:“嗯,蠻開心的,你呢?”

趙雲深回答:“我好久……沒有這種放松的感覺。雖然我穿得像個傻瓜。時間過得特別快,從早晨七點,到現在……”

他瞧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覺就六點半了,你吃晚飯嗎?”

許星辰歪頭:“不吃了。我想回家。”

趙雲深整理著衣服:“那我送你吧。”

他站起身,許星辰仍然靜止。她眼中逐漸沒了笑意,還讓他坐回來。他往前踏出一步,左手五指蜷曲,骨節被捏得暗暗發白。

他低聲道:“許星辰,我把思考的結果告訴你。我還是很喜歡你,像去年這個時候一樣,不願意和你分手……十五萬的債被我還清了,現在家裏不欠錢。來北京之前,我想到你突然甩下我,心裏是有情緒,前天跑去你們酒店,我跟你說要相親,是想讓你告訴我,我有女朋友,女朋友是你,我並不需要相親。”

許星辰聽完他的話,只問了一句:“阿姨還好嗎?”

她說的阿姨,是趙雲深的母親。

趙雲深吐出一口氣:“好一些了。”

許星辰又問:“阿姨對我還有意見嗎?”

趙雲深略微前傾,緊緊攬住許星辰。她和記憶中一樣柔軟,身上的氣息是奶香融合著果香,趙雲深埋首在她發間,不斷加深呼吸,他的手臂鉗得她肩膀發痛:“你信我一次,我會說服她。”

許星辰搭住他的後背。

她摸到他的脊骨僵直。她緩慢地輕撫兩秒,溫聲細語道:“嗯,趙雲深,我和你分手以後那麽痛苦,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最近才想到的。因為你當時情況很不好,學業啊,工作啊,家庭啊都有很大的壓力,你媽媽不理解你,你還要打工還債。我自己忍不了,崩潰了,就把你拋下,一想到你有多受傷,我也像是被千刀萬剮。”

趙雲深貼在她耳邊,應話道:“沒關系的,都過去了。”

他親吻她的耳尖,她沒反抗。他的心都要狂熱燃燒,五指打顫,挑高她的下巴,很想和她接吻。他的等待已經持續了一點多,無數個難熬的夜晚,他背負著沈重負擔,壓抑感滲透了骨髓,黑夜裏唯一的明燈,是他對未來的希望。

他終於能坦白“希望”的內容:“我們都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扭扭捏捏不好玩。歲月不饒人,青春不等人,實話跟你講,我想對你負責。”

許星辰十八歲那年,曾用同樣的話,向他表白。

他清楚地記得每一個字。

每一個字。

他說:“今天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許星辰仰頭望著天花板:“今天?今天我可以和你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趙雲深仍在打趣:“然後我們另起一個新篇章?”

許星辰伸手:“趙雲深,我們最後擁抱一下。”

趙雲深一退三尺遠:“你說什麽最後?許星辰,你別跟我鬧了。”

許星辰主動倚靠他,緩緩枕在他的肩膀上:“趙雲深,我去年是不是給你發了一條短信?短信裏寫著,我和你在一起只有痛苦?那都是騙你的,我騙你的。你不要當真。你對我挺好的,大學四年,能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也不後悔。”

她說:“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你跟我講過,你要做心外科醫生,我上個月去寺廟上香,也替你許願了……像是我們以前經常在寺廟裏許願。”

趙雲深立刻接話:“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們到那邊的寺廟還願。”

許星辰攥緊他的衣領:“如果我今年十八歲,我會和你走的。那時候,我天不怕地不怕,勇氣很多,忘性很大,可是現在不行了。我適應了這裏的工作和生活,再為你放棄一切,回到原點……我不能保證自己將來不會後悔。”

趙雲深仍是看著她,神情在黯淡燈光下顯得格外認真:“你只是不敢踏出這一步。你給我六年時間,等我評上副高職稱,每年多做幾臺手術,也有可能掙很多錢……你跟著我不會再受委屈。”

“不是錢的問題。”許星辰一時講不清楚。

她將散亂的長發捋到了耳後:“你今天扮演了跳跳虎,我扮演了大學時候的許星辰。我認識你之前,沒被人罵過滾,沒和人吵過架,也沒有被扇過耳光。”

趙雲深反問她:“誰扇過你耳光?”

許星辰回視趙雲深,一言不發。他已經猜到了答案,可他表面上仍然說:“你們發生了什麽誤會?”

許星辰擡起雙腿晃了晃:“你瞧,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沒有,”趙雲深拉緊她的手,“許星辰,你把腦袋轉過來。”

許星辰揉了下眼睛:“有很多事,我不想經歷第二次。我希望你能少一點暴脾氣,好好工作和生活。”

她說完,就拿起趙雲深的手機:“今天拍的那三張照片,還是刪掉比較好。”

她刪除第一張時,趙雲深沒反應。刪除第二張時,趙雲深抓走她的右手,她正要刪除第三張,他開口道:“別……別刪了。”

他的掌心有汗意:“你給我留一張。”

許星辰已經按到了刪除鍵。她把手機還給他,站起身道:“我想對你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你明天回學校嗎?我就不送你了。”

她走出幾步,又返回原地。

趙雲深坐在沙發上,雙腿岔開,手肘擱在膝蓋上,微微彎著腰。他發現許星辰回來找他,眼中漾開一層清冽的燈光,看得許星辰有些於心不忍。

許星辰退後,笑道:“忘記和你說再見了,再見。”

她原本想把今天在游戲廳裏,趙雲深夾出來的米老鼠玩偶扔給他。但是,她忽然反悔,帶著米老鼠走出游戲廳,將它放在了街邊的角落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