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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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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深跟著許星辰走了一段路。

他看著她進入地鐵站, 背影逐漸消失。

他有一種狂奔追上她的沖動。可是許星辰說過的那些話,依然盤旋於他的腦海中。

許星辰告訴他:“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今天我們可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趙雲深蹲在路邊, 一瞬間又很無力, 像是靈魂擺脫了軀體,飄蕩到無知無覺的地方。

他還不想放棄。

母親不提許星辰了, 家裏的債務也還清了。他差不多走出了父親逝世的陰霾, 學業穩定,實習工作順利。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和許星辰為什麽不能重歸於好?

這個問題,折磨得他頭疼。

今天下午, 許星辰和趙雲深聊天時, 曾經收到一個快遞公司的短信。趙雲深掃視一眼, 記下了她所居住的小區。他念著那個地名。傍晚八點,他坐到了小區門口。

天黑了,夜幕遼闊。

寒風吹過, 一陣比一陣冷。

趙雲深給許星辰發短信:“你到家了嗎?”

她不回覆。

趙雲深又問:“吃過晚飯了嗎?”

他把手機鈴聲調到最大。這個手機已經用了三年,他舍不得換。

許星辰給趙雲深發過的短信都留在收件箱裏, 一條都沒刪。趙雲深閑來無事時,總喜歡把短信拿出來翻一翻。他會從頭開始看。

2011年3月16日,許星辰發送過“害羞”的顏文字。那時她說:老公, 我在食堂給你打好飯了,你直接來食堂找我吧。

2012年4月12日,那天是個雨天。趙雲深跑回本校開會,沒有帶傘。許星辰翹課給他送傘, 還帶來一杯紅豆味的奶茶。她說: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2012年8月29日,許星辰從老家回學校,趙雲深趕去火車站接她。兩人見面之前,許星辰發短信問他:你想不想我?

你想不想我?

趙雲深差點回答一句: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今晚的月亮偏圓,懸掛於天邊,光芒淡成冷色調,如同在屋檐和玻璃窗上覆了一層白霜。

趙雲深嘆了口氣,繼續編輯一條短信,發給許星辰。

許星辰換號一年多,從沒和他說過,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的所有努力都將是徒勞無功。

趙雲深仍然固執地說:“我在你家樓下。明天上午九點,我坐火車回學校,從現在開始到明天六點,你要是回心轉意了,我就在這裏等你。”

半個小時以後,許星辰終於規勸道:“你早點回酒店休息吧。”

他說:“不,我等你。”

雖然他毫無信心,但是他語氣堅定。

深夜十點半,趙雲深還是沒見到許星辰。

他只能轉述自己的所見所聞:“我看到一對夫妻開車進了小區。丈夫把車停在路邊,他老婆抱著孩子下車了,小孩可能只有一兩歲。丈夫搖下車窗,他老婆彎腰,親了他。”

他潛意識裏暗藏著頹喪,唇邊反而挑開幾分笑意,又發送一條短信:“以前說好了畢業結婚。你要是願意跟我走,我們回去就領證好不好?”

他還提醒她:“我們至少會有兩個孩子,老大叫趙嘉翰,老二叫許樂筠,這都是你起的名字。”

趙雲深希望,他能打動許星辰。但他很快察覺,希望註定要破滅。

淩晨兩點,街道空曠。他的影子屹立在風中,孤寂地映照於地上。

趙雲深沒有等到第二天早晨六點。他攔下一輛出租車,提前回到了酒店。並不是不可以繼續等,他只是認清了現實,又想給自己留一絲幻想。

返校之後,趙雲深看起來很正常。

他掀開宿舍陽臺上的木櫃,找出一個鐵盒,翻到了許星辰當年寫給他的信。墨水質量並不好,她的字跡還有些褪色,他小心翼翼地捏著紙張,另一只手搭在冰冷的鐵架上。

她曾經為他寫道:“趙雲深,聽你說完‘職業暴露’的事,我上網查了查,原來那麽多外科醫生都經歷過職業暴露。你最近好像經常擔憂,我也在擔心你,想把我所有的好運氣都分給你。你不要喪失信心,想想我們未來的生活——你是趙嘉翰和許樂筠的爸爸。將來我們的孩子長大了,你可以把現在的經歷說給他們聽,你會成為他們的榜樣……”

最下面一行是:“別害怕將來會發生什麽。老公,我永遠愛你。”

彼時,趙雲深尚未脫離危險,脾氣十分急躁,當然也沈不下心。許星辰給他寫的信,他沒有細看,直接扔進了櫃子。

此去經年,他再拿出來怎樣研究,也沒有用了。

他重新把信裝回去,腳步虛浮,困乏得厲害。床位離他太遠了,太遠了,他瞥了一眼,估測一下,至少三四步的距離。

他就躺在陽臺上,貼著冰冷的瓷磚,望著白色的墻面。

午後,陽光燦爛,氣溫轉暖,室友楊廣綏抱著一本書進門。楊廣綏見到趙雲深的樣子,一個健步跑向他:“深哥,怎麽了啊這是?”

楊廣綏知道趙雲深剛從北京回來。他也能猜到趙雲深一定見過許星辰。

安慰的話,說得太多,再講一句都沒意思。楊廣綏摸了摸鼻子:“趙雲深,你起來,地上涼,莫感冒了。咱們明天還要考試。”

一語成讖。

隔日,趙雲深生了一場大病。

他發起高燒,身心俱疲。

夜裏他住院了,病床緊挨著一扇窗。

窗簾沒拉嚴實,趙雲深默然側過臉,模模糊糊看見夜空中繁星閃爍。他的意識被抽離,逐漸睡著,做了一個冗長而瑣碎的夢。他夢見那天在游戲廳,許星辰答應和他一起回家。兩人踏上同一班火車,領過結婚證,租下兩室一廳的房子,愉快地布置新家。許星辰給他燉排骨湯,他給她的盆栽澆花……她一聲又一聲地叫他:“老公。”

他總要應答:“我在啊。”

夢中,他仍有感知,怕自己醒過來。

不要醒,他願意一直留在夢裏。

趙雲深的狀況很不好。像是結過一層痂,又被人摳破,血液橫流,他才有了強烈的痛感。

楊廣綏將趙雲深的狀況告訴許星辰。他給許星辰打電話,問她有空嗎?如果有空,回一趟母校吧,哪怕不是為了趙雲深,大家也能坐在一起吃頓飯。

楊廣綏還說:“趙雲深這一年過得……真的很苦。有一次喝醉了,他跟我們說,雖然生活煎熬,但想著你的話,他就不會放棄。”

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竟然開始哽咽。

許星辰選擇放下手機。

她站在酒店的辦公室,遠望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然後她心想,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和趙雲深斬斷關系,仍然能留下美好的回憶。

她相信他不會難過太久。因為時間能撫平一切傷痕。

果然,自那以後,許星辰再也沒有收到過趙雲深的短信,也沒有接過他朋友的電話。她的生活按部就班,薪水穩中有升,就像大城市裏千千萬萬的上班族,日覆一日,朝九晚五。

室友姜錦年問她:“許星辰,你有什麽理想?”

那時,許星辰正抱著電腦玩游戲。她抓了一把薯片,認真道:“很簡單的,過好每一天吧。”

姜錦年若有所思:“這也不簡單了。”

許星辰摟住她的肩膀:“唉,我還有你呢,咱倆一起開開心心過日子唄。”

姜錦年當場答應她。

許星辰以為,像姜錦年這種事業心極強的姑娘,會對婚姻比較排斥。但她似乎猜錯了。姜錦年遇到靈魂伴侶之後,談戀愛不到一年,就飛快地領證、結婚、懷孕、擺了酒席。

許星辰做了她的伴娘。

婚禮上,姜錦年偷偷問她的丈夫:“你認識那麽多人,有沒有那種性格溫柔,工作穩定,懂得怎麽照顧女孩子的單身適齡男青年?”

許星辰聽見這句話,驚訝地望著姜錦年。

姜錦年的丈夫名為傅承林。傅承林出身於金融業,也經營著連鎖酒店,交際廣泛,性格偏沈穩冷靜。他的那幫朋友們,幾乎什麽種類都有。

姜錦年挽著傅承林的右手:“正好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來了很多客人。”

她作為新娘,沒有扔高捧花,直接把捧花給了許星辰。

“我最希望你幸福。”姜錦年開口道。

許星辰握著捧花,心中百感交集。

但她對“幸福”的定義早已不是找到一個男人,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和他攜手此生。她有自己的樂趣和追求,也能在獨處中收獲快樂。

傅承林還是介紹了一些青年才俊。

他察覺許星辰的抵觸,游刃有餘道:“大家相互認識,交個朋友,不會有任何損失。”

姜錦年也說:“你不是告訴我,我搬走了以後,你一個人在家經常做噩夢,沒人說話嗎?你可以跟朋友們聊天。”

許星辰心想有道理,聽從姜錦年的建議,主動拓展交際圈。她自稱是一名“游戲陪練”,可以上線代打,不收費不惹事,誰要玩游戲,招呼她一聲就行了。

因為她話少、操作強、技術高超,很快就將一位單身男青年發展為網友。那人名叫趙景澄,他比許星辰大一歲,也是傅承林的朋友之一。

趙景澄相貌俊朗,比較安靜內向,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他本人專做投資,也開了一家飯店,許星辰經常稱呼他為:趙老板。

最開始,她打出那個“趙”字,偶爾會有些走神。

趙景澄不知道她的那一段前緣。他工作不算忙,也不算輕松,偶爾沒事,就愛宅在家裏,痛快地打幾盤游戲。

許星辰與他意氣相投,配合默契。兩人做了五個多月的網友,他終於忍不住問:“我能去見你一面嗎?”

許星辰反問:“這麽一直打游戲不好嗎?”

她講出理由:“游戲裏有關卡、等級、攻略,我們沒事就一起玩,每天也能很開心。”

趙景澄竟然被她說服:“好吧。”

可是,兩天後,他又很委婉地邀約:“我的一個好哥們,他也有社交恐懼癥……我和他見面會選在氣氛好一點的地方,實在不行,面對面用手機發微信也可以的。”

許星辰被他逗樂,終於同意見面。

趙景澄比她早到半個小時,還帶著一捧淺紅色的玫瑰。他把玫瑰擺在餐廳的木桌上,安靜地等待。而許星辰好不容易擠進公交車,半路又遭遇一場交通擁塞。

她焦急地給他發微信:“我遲到了!我要遲到了!”

他秒回:“堵車?”

許星辰說:“是的是的!真的堵車了!我拍照給你看。”

趙景澄打趣道:“北京的堵車日常。你不急,離飯點還早。”

又過了一個小時,許星辰飛奔向餐廳,問他:“你等了多久?”

趙景澄搖頭:“沒多久。”

許星辰感到愧疚。

趙景澄只字不提。他招來服務員,等著許星辰點菜。他其實也有些緊張,雙手一會兒放在桌沿,一會兒又搭在腿上。

趙景澄並不是沒談過戀愛,只是這一次格外的不同尋常。

他和許星辰網上交流了六個月,在虛擬游戲中,他們是並肩協作的隊友。在微信上,他們是輕松聊天的朋友。當二次元與三次元交接,他盼著兩人的關系能更進一步。

那一年,許星辰二十六歲。

家裏一直在催她找對象。可她一點都不著急。趙景澄或許是擺在面前的最好選擇,就連許星辰的表姐也勸她:你不小了,要考慮現實因素,哪有那麽多好男人等著你挑啊?

許星辰自由慣了幾年,不喜歡被人約束,她有點不開心。

趙景澄看透了她的想法。他做投資時,很講究短期回報,但他告訴許星辰:“我們慢慢相處,有感覺了再說。”

他接著問她:“你在什麽條件下,會考慮和一個男人交往?”

他說話時,和她一起坐在公園裏。兩人各拿著一袋玉米,一小把一小把地餵鴿子。鴿子“咕嘰咕嘰”地叫著,撲棱翅膀飛向一旁,許星辰雙手護頭,趙景澄脫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他沒等來她的回答,就不再追問了。

他一直都是這樣。她願意講,他會聽,她不願意講,他也不強求。

許星辰反問他:“你喜歡我什麽呢?”

趙景澄楞了一下。片刻後,他笑了,笑得很好看,眼中還有她的影子。

他說:“你愛開玩笑,活潑開朗,也容易心軟,遷就別人。你在游戲裏救人,好多次都是網絡版的農夫與蛇,然後才學會了繞道走。我當時就想,要是我不來照顧你,你會讓我心疼很多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有寫過“破鏡重圓,分手覆合”的預告,大綱幾個月前就寫好了。從入V開始,作話可能一直在趕客,“虐文”不是男女主吵個架然後覆合了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平常聽人說“分手原因是性格不合”,可能會不太相信。但事實上,這是客觀存在的。

如果一開始說男女主最後分手,算不算劇透?劇透可能不是好事。寫這種類型的東西,確實有點吃力不討好,我連續兩個月每天只睡四小時。文案添上BE是因為我聽說男女主不在一起就算BE。開個玩笑,我和我的大多數朋友們都經歷過BE,我們都還活著。

失戀了也不代表人生就沒有了未來。男女主的故事只是某一階段的縮影,除非從出生寫到死亡。哪怕一對夫妻結了婚,也有各自的路要走,前路開闊,就不用經常回頭,念念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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