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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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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覺得……她能夠理解我。

她能理解我,能體諒我,能明白我。

難道有人會拒絕這種尊重?難道有人能拒絕這種溫柔?

而事實上,沈如玉也的確是很包容的。

在後世那種活出自我的世界呆的久了,沈如玉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有些在古代算是奇葩的存在,那些行為在她眼裏甚至都不算出格。

更何況,在她所在的那個時空的古代,發展出的一套儒家體系之所以被統治者推崇,正是因為其中的綱要為所有的人們劃出了準則,被視為圭臬,仿佛一張巨網,所有人的關系在上面縱橫交錯,幾乎沒有人能夠突破,一旦有人越界,所有的人都會將這個不同的異端壓迫回去。

因為華夏是在太過幅員廣闊,因此統治者不得不使用這樣的方法來統治人民,將他們都以同一個標準馴化成溫順的良民。

但現代社會經過從舊社會進入新社會的那一時期的動蕩之後,原本的那張網在外力和內力的夾擊之下轟然破碎,人們開始不再理睬所謂的“怎樣怎樣才是正途”,而堅信“我就是我”,從而導致的後果就是——別人怎麽樣我不管,我怎麽樣別人也沒資格管。

所以作為一個現代人,沈如玉的強大包容力很多時候都源自於“這也算事啊”和“這跟我沒關系,你開心就好”這兩種心態。

不過沈如玉也的確是能夠理解李媛的心情的。

按照這個年代男人算是外人,是替別人家女兒養的賠錢貨的看法,在三個姐姐都逝去的前提下,李媛幾乎算是皇位的唯一正統繼承人了。

李瞾突然橫插一腳的感覺……來,我們把皇位擬人成和李媛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再把李瞾的行為形容成——在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快要成親時橫插一腳搶走了姐夫的小三。

好了,大家有沒有稍微能夠理解到李媛的憤怒了?

而且按照這個年代男人三從四德的慣性,她心愛的“男人”還是被逼的。放在男尊社會,這就是妥妥的奪妻之恨啊,而對於女人來說,小三更是恨不得扒皮抽筋的存在。

所以不管李媛多麽憎恨李瞾,沈如玉都並不意外。

但皇位爭搶這種事情,跟男女之情雖然相似,卻還是略有不同,本來就是誰搶到了誰就是正義,不管李媛多麽委屈,認為自己是多麽的理直氣壯,多麽堅信自己是要搶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但她當初沒有搶到皇位,皇位再可能是她的,也從來不算真正的屬於她。

不管她有多少理由,造反就是去搶屬於別人的,而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大義情理,她其實都站不住腳,於是只好死死的抓著李瞾是男人這一點來攻擊,反而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性別之防有時候似乎很重要,但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

李媛頓了一會兒後,試著又勸降了一陣子,然而沈如玉看起來一切好商量,對她的態度也算得上頗為恭敬,卻依然堅持恭順的稱呼她為“四皇女殿下”,在大方向上從不讓步。她一時半會拿沈如玉沒有辦法,放她回去又不甘心,便咬了咬牙,讓仆從找了個空閑的屋子,將沈如玉單獨關押起來,放了兩個壯婦在她門口看押著,不許她出門,也不許別人來見她。

李媛或許是為了消磨她的意志——在她多年的流放生涯中,她大概覺得沒有什麽比孤零一人,淒冷守居一室更可怕孤獨,更讓人發瘋的事情了——但之前就說過了,李媛雖然有些小聰明小智慧,卻並非什麽英雄豪傑,甚至連梟雄都不是,她的手腕權謀作為一個造反者來說完全不合格。

曾經有一位開國皇帝說過: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但李媛把沈如玉囚禁起來後,除了限制她的出入之外,其他方面卻不曾虧欠過她半分,除了不能出入自由,其他應用規格甚至都不比她在自己家裏時差。

如果她是想要勸降沈如玉,沈如玉很懷疑這種做法能勸降誰,難道是想要用這樣不算優越的待遇感化她?不過既然自己因為李媛的手段沒有吃苦,那麽沈如玉也就默不作聲的繼續占著便宜。

沈如玉知道李媛是現在還不能跟沈家撕破臉,又不願意對她太好免得她傲氣,但這樣暴露出了她完全不敢硬來的態度也實在讓沈如玉有些好笑,她被軟禁在這什麽都接觸不到,幹脆每日便寫寫書法,然後翻翻書,練練畫,沈心靜氣

她雖然和王子君她們見不到面,心中卻並不怎麽擔憂。

王子君武力方面略有不足,但孔清陽恰好武功出眾。孔清陽謀略不行,但王子君正好智力優越,有她們兩個一文一武雙劍合璧,護下明曦和溫明並不是什麽問題。

沈如玉這麽一想,突然覺得這場命運多舛的旅途一開始就遇見了孔清陽,莫非是老天爺送給她們的禮物?

但這樣安穩的日子並沒有多久,幾日之後,李媛的勸降動作明顯急切了起來,沈如玉莫名了一會兒之後,很快就意識到,這必然是她的軍隊在前線推進的不大順利。

沈如玉聽說了三水河以南許多宗室都帶著軍隊加入了造反大軍,乍一看聲勢浩大,但細細一想,卻像是一座沒有支撐的空中樓閣。

李媛最有分量的一個稱號就是先皇唯一的嫡女了,但不少響應的宗室輩分比她大得多,除了有跟先皇同輩的姑姑輩,甚至還有不少比先皇還大一輩的奶奶輩,在這些人裏,李媛完全沒有足夠的威望和力量能夠壓住她們,將她們統合起來。

這些軍隊各自為戰,誰也不服誰,看起來像是龐然大物,其實不過一盤散沙。

沈如玉從來都不覺得李媛能夠造反成功,在李媛的印象中,李瞾或許還不過是個驕縱任性的少年,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弟弟”,只不過運氣很好,因為君後死時離的很近,便趁虛而入。

但沈如玉卻知道李瞾的上位絕非運氣或者偶然,雖然有君後在前,掃除了大部分堅決反對男主天下的硬骨頭,但他在上位過程中的阻力,卻並不像李媛所想象的那麽輕松。

他所遭遇過的痛苦,承受過的的壓力,經歷過的風浪,沈如玉都知道。她站在一邊,原本只想做一個旁觀者,但看著他咬牙堅持,從未退縮的模樣,終於覺得想要做些什麽,而在暗處不動聲色的默默相助了一把。

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性別並沒有那麽重要,因為沈如玉知道在過程中,李瞾已經用自己的行動戰勝了所有,為自己贏得了一切。

你可以說他作為一個帝王還不夠成熟,但誰若是因為他是男帝便否定了他一路走來的腥風血雨,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以性別而膚淺的不屑一顧的話,沈如玉絕不會認可。

那是當初曾經觸動了她的人。

那是她當初選擇出手相助的人。

那是她選中的帝王。

穿越女主就是這麽高大上 第三十八章

當沈如玉被軟禁之後,李媛又來過好幾次,但沈如玉卻油鹽不進,又恢覆成了只笑不說話的模樣,看起來又溫順又好說話,事實上卻完全不配合。每次一受挫,李媛就會很明顯的憋著氣但又努力裝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扭曲表情告辭離去,然後好幾天都賭氣般的拒絕再出現,然後再過幾天,又來努力挖墻腳。

這種明明不是個合格的政客,也沒有相應的政治手腕,卻堅持不懈的努力著的感覺,讓沈如玉覺得她有時候真是有點萌萌的感覺。

而前線戰事不順之後,李媛有一天,突然讓她的女侍帶給了沈如玉三本話本。

沈如玉有些茫然和好奇的接了過來,先是看了看名字——《傷春暮》,作者迷夢君。

好像跟政治沒什麽關系,也不是什麽重要公文。

這種一本正經的文藝名字,在沈如玉的時代,一般出現在疼痛青春言情雜志上。她初中畢業之後就再也沒買過這種雜志,也不看這種調調的故事了,因為那些雜志上總是為虐而虐,反正結尾不管怎樣男女主角都不能在一起,現實生活本來就這麽煩人了,雜志還這麽讓人念頭不通達,不開心。

但是古代的話本名字,你讓它跟快餐網文一樣,從名字開始就體現出是個什麽樣的故事來吸引讀者顯然是不現實的,這年頭的話本都很文藝小清新,雖然不是很明白李媛怎麽會突然送這個過來,但沈如玉這幾天除了畫畫就是寫字,膩煩是說不上膩煩,但有個新的娛樂方式她倒也不會排斥。

然後她翻開了它。

故事的開頭,講述的是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有一天,一位女帝機緣巧合之下登基了。

看到這裏的時候,沈如玉揚了揚眉毛。

她就知道李媛不會無緣無故的送來三本話本,這個設定在如今的世道顯然逃不脫含沙射影的嫌疑,但沈如玉倒是被勾起了幾分興趣,繼續看了下去。

那位原本只是一位平凡的公主的少女當了皇帝,本應是何等的威嚴,可是,她卻喜歡尚書家的嫡子,為了他不惜將自己的尊嚴一次次的讓他踐踏,低微到了塵埃裏。

尚書家的嫡子喜歡荔枝,她就不惜跑斷無數馬腿,給他運來最新鮮的荔枝,尚書家的嫡子說想要看看天山冰雪,女帝也命人要將天山冰雪帶回來,他愛吃魚,女帝甚至親自下河給他捕魚。

而這位尚書家的嫡子呢,當然也是有些讓女帝迷戀的本錢的,他長得好看,又有才華,就只有一點不好——性格太過高傲。

他覺得因為被女帝看上了,毀了他的仕途,讓他一腔抱負無從施展,名聲還不好聽,所以從沒給過女帝好顏色看,不僅如此,他心中有怨氣,對誰都沒有好臉色,但偏偏有女帝護著,誰也奈何不了他,他知道人家是因為顧忌女帝喜歡他,他就更憋屈,更不給女帝好臉色看,性格更加尖刻。

唔……

沈如玉沈吟了一下,覺得以她前世縱橫小說網多年的經驗,她好像差不多已經能夠預見之後的情節了。

雖然她覺得這位嫡子除了不愛女帝之外其實並無大錯,但在一本女帝為主角的小說裏,他顯然被戳上了渣男的印記,女帝和他的情節是非常典型的我對你掏心掏肺,你對我愛理不理的“渣男賤女”模式,根據套路,女帝最後應該會幡然醒悟,然後重新振作,對嫡子放手,去追尋自己的幸福,然後遇見了一個比尚書家嫡子還要好一千倍一萬倍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要是作者還不甘心,可能還會描寫女帝放手之後,尚書家的嫡子反而無從適應,創造出“當年你對我愛答不理,現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的爽點,突出他的懊惱悔恨和悵然若失……

但沈如玉翻過那一頁之後,就發現她錯的離譜了。

因為女帝她,有一天微服跑去找尚書家的嫡子,撞見他和別的女人幽會!

其實沈如玉覺得尚書家的嫡子也蠻冤的,人家本來都有喜歡的人了,結果女帝這麽一弄,人家一對好好的小情侶在又不能在一起,分又舍不得分,明明男未婚女未嫁,你儂我儂兩情相悅,弄得跟出軌一樣要秘密約會。

但女帝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她淒然的對他一笑,說“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然後就悲傷過度,吐血死了。

……

…………

………………

沈如玉捧著書,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種為了虐而虐,為了撒狗血而撒的狗血,男女主角最後一定要死一個悲劇收場的風格——還真是疼痛青春小說啊!?

沒想到她中學畢業那麽多年還穿越了,都能在另一個世界裏被坑一把……

但怎麽說呢,這篇文章不算長,故事雖然有很多槽點,概括出來也有點讓人無語,但憑心而論,此文結構嚴整,文筆算得上優美流暢,風格帶著些文藝小清新,以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淡淡憂傷,描寫細膩措辭風雅,要是放在沈如玉前世那會,沒準會是個能出名的虐戀故事。

只不過……這樣的結局未免也太瞧不起“皇帝”這個身份了吧?!

就算沒有反虐“渣男”的情節,按照另一種套路,女帝也應該重個生然後遇到一個比尚書家嫡子還要好一千倍一萬倍的人,最後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才對的吧!?就這樣死了強制虐心be算什麽啊!?

沈如玉將這本看的念頭不大通達的書丟到了一邊,拿起了第二本。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本居然還是個穿越文!

還跟第一本的故事有聯系!

第二本說的是,第一本小說裏發生的故事在第二本小說裏的世界的幾千年前,然後有個少年看了歷史書很同情女帝,便向流星許願說想要回到一千年前,給女帝幸福,然後他眼前一黑就穿越了。

……然後過程頗為想當然的來到了女帝的身邊,當女帝因為尚書家的公子黯然神傷時,他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她,哄她開心,並利用超越千年的智慧大開金手指,徹底擠開了尚書家的公子,嘲諷了一頓尚書家的公子將他踩在腳底下後,成為了女帝身邊最有名的能臣,終於相知相戀相守了。

沈如玉莫名的覺得有點心塞,這個故事情節雖然讓她剛剛被“女帝最後吐血而死”而耿耿於懷的心情通達了不少,但那個尚書家的公子,人設和她太像了啊餵!

然後她本著“三本都看完兩本了,剩下一本幹脆也看看好了”的念頭,抱著不作不死的心態翻開了最後那一本書。

……這本書說的是,尚書家的公子被第二本書的穿越者排擠至死後,重!生!了!

他幡然醒悟了女帝對自己是多麽多麽好,只要跟她好好過,還不是要什麽有什麽!何必那麽倔強!於是走上了攻略女帝然後向穿越者覆仇的康莊大道……

沈如玉……沈如玉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真的不是她自戀或者想太多,而是雖然書裏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個大姜人都能看出原型究竟是誰啊餵!

除了那個穿越者是個原創的之外!女帝妥妥的影射了李瞾,尚書家的公子就是她啊餵!

而且看起來雖然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但是女帝那種為了愛情不顧自己身為皇帝的責任一切都圍著尚書公子轉的模樣,在造反大軍聲勢浩大的宣稱男帝不宜為君的現在,很明顯有高端黑的嫌疑啊!

因而當下一次李媛來的時候,沈如玉終於沒忍住開口問道,“上次那些話本,是從哪裏來的?”

李媛似乎很高興那些話本對沈如玉產生了影響,她揚了揚眉毛,“我可沒有閑工夫做這種事情,這些話本是從京師裏流傳出來的,沒多久就被禁了,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看到了這麽……有趣的故事的呢。”

……沈如玉倒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它們毫無樂趣,不過它被禁了她一點也不驚訝,作者或許註意到了避嫌的問題,而將世界背景改成了男尊女卑,但男人世界中的女帝和女人世界中的男帝,這樣的設定實在太過於特殊,以至於所有人一看到,就會下意識的代入了當今聖上,作者又毫無顧忌的將主角描寫成了一個什麽事都不管就只談戀愛愛人不理主角就整天要死要活的模樣,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難看了,李瞾看見了不生氣才怪。要按照他年輕時候的脾氣,摔著鞭子直接砸上門去都不是沒有可能,不過現在他成了皇帝,反而不能那麽肆無忌憚的出氣了。

尤其是……

對方還是四大世家的王家的嫡子的時候。

是的,沈如玉不知道別人發現了沒有,但她卻看了出來,這幾本話本,絕對是出自王子直的手下。

一個寫手,總會經常想寫點什麽的,當沈如玉最初覺得王子直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之後,宋瑾就奉命開始搜集王子直的一切情報,其中有一些他手癢隨手寫的腦洞,不過或許是因為這年頭沒有給他發表的地方因而動力不足,又或許是只是興起隨便寫下的而已,那些文章大多只有一個開頭或者短短的幾行字。

但積少成多,沈如玉大概的知道他的文風和喜歡什麽樣的故事,雖然第一本還有些不確定,但看到第二本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認了出來。

怪不得有些遣詞造句看起來作者年紀就不大的樣子……

她有點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附和了李媛的話,“是……有點意思。”

“哦?”李媛好像終於找回了點主動權,她不懷好意問道,“如玉娘子最喜歡哪一個故事?”

沈如玉沈默了一下,低頭笑了笑,“……都不喜歡。”

李媛就露出了一個“我懂我懂我都懂”的頗為微妙的笑容,她似乎因為看見沈如玉不開心,她就很開心的一樣,這一次即使依然沒有勸降成功,她卻還是笑著離開了。

沈如玉沒有猜錯,那幾本話本的確是王子直寫的。

王子直沒有穿越前年紀是不大,卻是個出產很高的小有名氣的寫手,雖然一些文被人追著掐過幼稚雷人,但卻也是自己出過本子也賣得還不錯的作者。

但他其實並沒有任何影射的意思,他只是想到了一個自己覺得很有趣的梗,就忍不住把它寫出來——他只是沒有意識到一件事情——在千年之後他可以用李瞾和沈如玉隨便寫任何他想寫的梗,因為那時候他們早已作古千年之久,但現在,他們卻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且,這幾篇文是他之前就有了構思的文,因此寫的非常順,王子直寫完的時候,正好是匪禍結束的時候,他沒忍住寂寞又想要出本子有人看,就打發自己的侍從自己出錢印成了話本,誰知道剛開始出售,就這麽不走運的撞上了代王謀反。

在這種性別成為了造反理由的時候,任何有抹黑男帝嫌疑的事情,都變得敏感再敏感——尤其是人設和李瞾這麽重疊的故事主角!簡直就像是在影射李瞾就像這個女主角一樣,為了沈如玉,戀愛至上。

在愛情故事裏這樣的人顯然是最為合格的情人,但在這種*中,顯然就有一種動搖民眾對男帝的信心的嫌疑。

尤其是第三個故事裏,重生回來的尚書攻略完女帝後,王子直明顯用了沈如玉遭遇了匪禍的事情,讓尚書之子也成了黜陟使替天子代訓天下結果被綁架——但他寫的故事後半截卻和現實並不一樣,故事中,為了救出尚書之子,女帝禦駕親征了……禦駕親征了……禦駕親征了……

這樣對於古代人來說又狗血又非常有新意的故事雖然沒有出售多久,就迅速的風靡了整個帝都,李瞾一開始還不知道這本書的事情,結果連續好幾天收到的折子全是隱晦的上奏勸他不要一時沖動禦駕親征之後,他就很敏感的嗅到了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氛圍,於是他身邊的得力幹將馮言出去搜刮了一圈,很順利的搜刮回來了當今京城最熱門的話本。

很難說李瞾看完之後究竟是個什麽心情,大概類似於“這特麽是哪個混蛋寫的查出來我保證不弄死她一家子!”吧……

第二天,當他冷靜非常的布置完了對於代王謀反這一事件的所有反攻戰略和應對方案後,李瞾還抽空惡狠狠的下了*令。

身為皇帝,他絕不可能擅離中樞,但那些大臣們其實勸得對,因為在得知沈如玉被代王扣押後的無數個夜晚,他整夜整夜的失眠,也曾經想過騎上自己的火龍駒,拿上自己的長劍親赴戰場,去把他的如玉救出來。

但不行。

他不能那麽做。

他只能僵硬的坐在皇位之上,板著臉裝的無比沈著冷靜,威嚴深重而麻木的聽著堂下的大臣們吵成一團,然後一條一條,決不能洩露出分毫慌亂的布置好一切。

如玉現在在哪裏?

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有沒有受到委屈,有沒有吃飽穿暖?

前線朝廷節節勝利,李瞾又開心又擔憂——李媛會不會狗急跳墻,傷害如玉?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偶爾會翻出那三本*,翻開第三本,看著女帝禦駕親征後的那段描寫怔怔出神。

書裏的尚書公子對於女帝的行為又驚又氣,責備她不該以皇帝之尊深入險境,女帝卻說,“如果沒有你,江山又算什麽!”,作為皇帝而言,這當然是極為失格而任性的話語,然而李瞾骨子裏的那種叛逆的天性卻在讚同它——一想到有一天這世間將再無沈如玉,他就覺得天地間都是一片荒蕪冰冷,那時候,即使他富有四海,又算是什麽呢。

但是,正因為他知道那種念頭實在太過於任性,所以他並沒有放任它在心中滋長。

他是皇帝。身為皇帝,有的是任性的本錢,可任性的代價卻也是巨大的,自上方傳來的一點點變動,都將化作底層的一場地震。

他不能那樣不顧一切。

然而,明明是兩件事情,李瞾卻仿佛自我懲罰一般的放在了一起,是不是愛一個人要為她放棄一切才是對的?他心如亂麻的反省著自己——我不能放下一切的去救如玉,是不是說明我不能放下一切的去愛她?

我是不是,並不夠資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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