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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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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能有多令她拍案叫絕,她寫的話語只是當時她自己的感觸,偶爾發出的微微感嘆,但對待自己喜歡的人,不管是誰都希望能讓對方刮目相看。皇帝陛下甚至覺得,這難道是一次考驗?

不僅是他,崔文珺在通過自己在宮中的情報網得知信件內容後,也覺得這一定是沈如玉的一次考驗,就像是賢臣擇明主,反正不會是一帆風順,一定要出幾道難題試驗一下對方。

啊……如玉的思想深度好深啊……

果然,沈如玉不是這麽好追的呢!

然而當她在一次不經意間在王子直面前透露了些許內容後,前·堅持李瞾為男主一百年不動搖的前寫手突然又被觸動了靈感,在擔憂著遇險的沈如玉而後又得知她已經安然無恙之後,開始對重操舊業這件事情蠢蠢欲動了起來。

不久之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寫出了雖然名字不一樣但瞎子都看得出來寫的是誰的各種話本,在京師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的熱潮,到最後甚至驚動了身居大內的李瞾。

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剛剛抵達北郡的沈如玉和王子君帶著明曦和溫明一起入住了北郡最大的客棧,比起還沒入城就遭遇了匪禍的巨鹿郡來說,北郡看起來平和不少,但在那樣平和的表面之下的暗潮洶湧,恐怕不會比巨鹿郡安寧到哪裏去。

北郡郡守的府邸之中,秘密的響起了這樣的聲音:“沈如玉還真是命大,每年折在匪禍中的官員不知多少,她偏能化險為夷!”

“折沖將軍都特意派了兵,居然這樣都死不了。”

“那現在該當如何?沒想到李瞾居然突然派出了黜陟使,路線正好和代王殿下的行程撞上了!如今我們兩方都在北郡之中,又要如何活動?”

代王李媛,乃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四皇姐,也是駕崩了的先帝和君後的第四個孩子。

在前三個女兒先後被君後虐心虐身去世後,代王就成了最後一個女兒。若是在別的朝代,嫡女只剩下一個,那簡直是繼承人的不二人選,但君後實在太過於厲害,又或者說心意已決,即使最後只剩下了這麽一個嫡女,也毫不猶豫的被貶去了邊緣之地,甚至在他駕崩之後,都沒來得及趕回來,李瞾就迅速的登基了。

要說李媛不窩火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是君後登基也就罷了,她們幾姐妹從小被君後嚴厲管教著長大,君後稍微皺皺眉頭,她們就能嚇得瑟瑟發抖,可李瞾算怎麽回事!?從小這家夥就最受寵愛,把她們嫉妒的牙根癢癢,可是想到他是男子之身,也就默默的忍了,為了討好父親,她們也沒少跟著疼愛自己的弟弟,結果這個一直因為性別緣故而在奪嫡之爭中毫不起眼的家夥,就這麽最後摘了桃子,連她們父親都沒做上去的位置,他倒是霸住之後,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了!

在君後的威壓下長大的李媛並沒有多少勇氣和自信,當目睹了三個姐姐被父親毫不留情的驅逐後,她更是連屬於年輕人的銳氣都迅速的被可怕的現實所磨滅了,但即使是這樣,卻也不妨礙她輕視而仇恨自己的弟弟——一個男人!一個男人!他怎麽敢登基為帝!?

她是最後的皇女,是唯一的嫡女!當君後死後,那個位置幾乎理所當然的應該是她的!當她聽說君後駕崩的消息時,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去為自己的父親哀傷,就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沒了,她甚至還想過李瞾,當她被迎接回京登上皇位後,她一定會像以前那樣疼愛他的,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李瞾登基的消息,李媛還記得當時她正在收拾東西,只等京師來人迎接,乍一聽這話,那一瞬間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甚至直到現在,李媛一想起這件事,都有一種毫不真實的荒謬感。

那個在她記憶中還不過是個單純跋扈的少年,如何能在一夕之間完成從不知天高地厚的驕縱皇子到野心勃勃的篡位者的轉變?如果之前他所有的天真率直都不過是在演戲,那他究竟是個多麽可怕的怪物?

事實上,李媛在想著登上皇位的時候念起了李瞾,李瞾也想起過李媛,但他卻清楚的知道,他以男子之身登基,才剛剛坐熱龍椅,就把四皇女接回來,純粹是作死,便以父母逝,令不改為由,讓李媛繼續呆在邊緣之地,守孝三年。

然後,就是三年又三年。

到了如今,李瞾已經登基六年了,而李媛也恨了他六年,那恨意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在滋長,都在她胸口之中翻騰嘶吼,恨不得將龍椅之上那個搶走了原本應屬於她的最珍貴的寶物的竊賊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她不是不能理解李瞾的想法,對於李瞾來說,她的威脅太大了,唯一的嫡皇女,又正當壯年,他沒有派人不知不覺的讓她病故於這貧瘠之地,就已經是念著曾經的手足情誼了。

可是她如何能夠甘心?她怎能甘心!

但再不甘心,李媛也只有等,只能熬。

她身邊有些人覺得在李瞾剛剛登基,尚且根基不穩的時候最宜出手,但她卻知道,李瞾能夠上位,絕不是他有多麽霸氣四溢,而一定是他代表了足夠多的人的利益,那些人好不容易才把李瞾推上位,還沒有撈回成本,若是有人此時出手想要推翻李瞾,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根基穩固,就自有人為他掃清一切障礙。

更何況那時候李媛自己也幾乎毫無勢力,如何能夠出手?

但沒有關系,她知道李瞾登基之後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安撫這些人,兌現自己之前的承諾,他們會進入蜜月期,這時候,李瞾開始扶植自己的勢力,也給了李媛時間。

不需著急,他們之間的默契無間絕不會長久,皇權永遠是世上最霸道的東西,它絕不會容許自己之外還有別的強權存在,它只能容忍自己是這世間唯一的聲音,當李瞾的勢力漸豐,他的力量難道會打擊到遠在天邊幾乎就要被世人遺忘的代王身上?他只會將矛頭對準那些將他推上皇位的人。

因為她們不可避免的將會約束他,制約他,她們從李瞾身上吸取了足夠多的好處,然後會一天天的膨脹,終將有一天和皇權之間不再有任何多餘的空間,那時候,皇權和這股勢力必然對立如水火,因為任何一個登上了皇位的君王,都絕不可能容忍在自己手上出現皇權退讓的情況。

李媛在被貶之前活在君後的眼皮子底下,雖然膽戰心驚完全不敢碰觸政治,卻畢竟長在皇宮之中,耳濡目染,也曾經許多次看到過自己母皇父後對著那些世家門閥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只要有足夠多的利益,就算是男子也能得到世家的支持登上皇位,但一旦登上了皇位,就絕不可能會有皇帝能夠容忍世家擁有這種能量。

這聽起來十分的過河拆橋,但這世間的種種事情都告訴世人,不會過河拆橋的皇帝不是好皇帝,不拆別人的皇帝,總有一天會被別人拆掉。

李媛這些年來雖然遠離朝堂,但受了當初自以為勝券在握,結果李瞾登基了好幾天之後才知道的刺激,花了大價錢搜集消息,因此對於京都之事說不上了如指掌,卻也頗為了解。

世家大族們以沈家為主,近些年來越發咄咄逼人,試探著李瞾的底線,並試圖一步步的突破,她們努力壟斷官員上升的途徑,將自己的族人安□□朝堂,極力排擠皇帝扶持的寒門官員——

李瞾坐在那個座位上,想必坐的也並不安穩。有時候李媛都佩服他,當初那個脾氣火爆囂張的弟弟,居然能夠這麽忍了六年,也真是難為他了。

世家門閥各個都有百年根基,不是那麽好拔除的,如若不能以雷霆之勢一擊致命,則後患無窮,李瞾想必也明白這一點,他花了六年的時間培養自己的勢力,從一開始的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到現在的分禮抗衡……但他越強,世家的反應也會越大,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將漸漸崛起的皇權壓下去,這個時候,才是李瞾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時候,當他和他最初,聯系最緊密,能力也最強的盟友開始出現嫌隙,才是李媛站出來的最好時機——她能讓那些世家們發現,這個世上並非除了李瞾之外再無選擇,她比他更名正言順,更理直氣壯。

而即使她是嫡女,但性格卻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在君後時期,一貫以柔順怯弱的形象出現的李媛,顯然能夠讓那些被性格剛烈的李瞾傷害到了的世家們看到一絲治愈的希望。

就像眼前這些蠢貨。

明明已經定好了計劃,北郡先起義,而後潞州,瑯琊郡,滄州聞風而動,以三水河為天險據守,分封於全國的宗室雲集響應,再以巨鹿郡的那些山匪為先鋒,令他們突進中原,既能當做探路先鋒用,又能擾亂治安引起混亂,更重要的是,一群山匪,死了也不心疼。

但她此刻卻不得不裝傻,否則若是讓這些出身世家的官員覺得她能想到她們想不到的事情,再加上嫡女的身份,沒準就會放棄支持她,轉而支持其他懦弱無謀的宗室了。

因此李媛儀態端莊的坐在上首,充分的顯示出了皇室的教養,但有些蒼白消瘦的臉上卻正憂郁的皺著眉頭,憂心忡忡仿佛毫無主見的看著眼前這些爭論不休的官員們,說道,“那我們該怎麽辦?要不然等這行人過去了再行商議吧?”

“不可!”她暗含激將的話音剛落,就有一位武將打扮的中年婦女立刻站了起來,“其實仔細想想,我們何必害怕!?北郡往後的州郡大多已與我們約好,這行人就像是鉆進了我們的口袋裏,就算是天子欽差,又有什麽好怕的?!”

李媛臉上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驚喜表情,心裏卻輕蔑的翻了個白眼,謝天謝地,你終於想到了!

“但是……”卻還有人有些猶豫,“這黜陟使可是沈如玉啊,聽說王家女郎也隨行在側,沈如玉文名滿天下,又是沈家嫡女,我們若是對她無禮,恐怕不大好吧?”

李媛還沒說話,之前那位武將就哼了一聲,“沈家和王家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我們,但若說她們一點都不知道,鬼都不信!不想冒險,又想得好處,哪有這樣的好事?百年來都是他們沈崔盧王四家,也該讓我們用從龍擁立之功光耀門楣,嘗嘗被稱為四大世家的滋味了!”

“再說了,李瞾一直說自己傾慕於沈如玉,豈不正好作為人質?若是能夠說服沈如玉和王子直加入我們,那不更是一箭雙雕?”

穿越女主就是這麽高大上 第三十六章

於是,代王義無反顧的叛亂了。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把剛剛才從匪禍事件中漸漸恢覆平靜的朝堂炸懵了一瞬,很快他們就得到了消息——北郡,潞州,瑯琊郡,滄州盡皆淪陷,分封於三水河以南的宗室不少群集響應,叛軍氣勢洶洶,頗有一鼓作氣占據半壁江山與朝堂劃江而治的氣勢。

而在一群州縣之中,顯然也有不少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官員,他們對於皇帝是男的無所謂,也就對於李媛女性的身份不感興趣,只是單純的不願變節,其中有能力的,李媛還是樂意前去招降的,而沒什麽能力的,自然是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其中沈如玉,顯然就是招降價值特別大的那一種。

叛軍在北郡一起事,就封鎖住了沈如玉所居住的客棧,直讓她從二樓房間的窗臺望著地面上繞著客棧圍了一圈的士兵,無言以對。

這究竟是怎樣的運氣,才能剛出虎口,又入狼窩啊?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她只是想好好的欣賞欣賞沿路的風景,然後回老家去修個宅子啊!

要是早知道這裏有人謀劃造反,她還不如在巨鹿郡的時候就以受驚為名,返京休養。

“真糟糕啊……”為了防止分散開來會遭遇不測,一行人一齊聚在了沈如玉的上房之中。孔清陽趴在窗臺上,機警的打量著樓下那些士兵的異動,她的長槍支在一旁的墻壁上,以便隨手就能握在手中。她皺著眉頭打量著任何能夠突圍的地方,口中偶爾還懊惱的喃喃自語著,“要是有弓箭就好了。”

“有弓箭也不行啊。”聽見她的說話聲,王子君趴在桌子上,無聊的繞著自己的長發,“我們畢竟有這麽多人在這呢,就算能夠突圍,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人能跑走。”

而溫明的臉色略有些蒼白,不過還算鎮靜的坐在沈如玉的身邊,聽見武功頗強的孔清陽好像也無計可施,他忍不住不安的向沈如玉低聲問道,“他們會對我們做什麽?”

不論是在女尊社會,還是在男尊社會,地位比較低的那一種性別在遇到無法掌控的*危機時,所要擔憂遭遇的傷害總比處於地位高的那一種性別多得多——因為社會以強勢性別為中心制定的規則,總會對於弱勢性別更加苛刻,甚至不講道理。

因此,沈如玉溫和的安慰他道,“不會有事的。”

好歹李媛也是個出身高貴的皇女,目標又那麽遠大,應該不會做出什麽下作的事情來——雖然來自異世界的沈如玉並不覺得男性被女性那個什麽會有什麽損失,不過她知道在這個世界,要是男性真的被那個什麽了,那絕對是天崩地裂般的劇烈傷害,就像異世界的古代女性失節那樣嚴重。

這麽一想,沈如玉就覺得她還是保護一下身邊這個世界的男□□。

可是溫明被沈如玉安慰了之後,雖然安心了一些,卻仍然感到有些恐懼。

他雖然只是男子,在家族中並不受重視,不能夠像女子一樣讀書寫字,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卻好歹也是曾經能和崔家女締結婚姻的家世,他當然明白每個人的姓氏背後所代表著的力量有多大,李媛若是想要最後登頂,現在就絕不是和世家大族翻臉的時候,因此她把她們軟禁在這裏,卻好吃好喝的供著,這是在通過她們,在向對她們身後的勢力示好。

但他也知道,即使是嫡女,甚至嫡長女——身份雖然聽起來貴重,但其實卻也沒有那麽重要。

和整個家族利益比起來,區區一個嫡女的價值簡直微不足道,只有嫡女順應家族能夠獲得最大利益的計劃被拋棄或者順便被營救下來,而絕不可能出現以嫡女的性命來左右家族決策的情況——更何況,沈家並不只有沈如玉一個嫡女的。

如果最後李媛成就大事,入主京師,溫明幾乎肯定,那時候就算沈如玉死在李媛手上,沈南風也絕不會提起半個字。

所以他們現在可以不像平常百姓那樣備受士兵騷擾,隨時有性命之憂,卻也並不代表他們就是絕對安全的。

尤其是沈如玉所代表的的沈家,和王子君所代表的王家,其實並不能帶給李媛太多幫助,沒有幫助,甚至還會是對抗她的主力——因為沈家和王家身上都帶有濃濃的帝黨色彩——政治就是這麽奇妙,明明在京師裏沈家帶著世家大族們和男帝為了權利掐個不停,但此刻面對李媛,她們卻毫無疑問是站在李瞾那一邊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既然立場對立,又沒有什麽能讓沈家和王家對李瞾反戈一擊的可能,沈如玉和王子君對李媛來說,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要你何用!”

是啊。有什麽特別大的用處呢?

——打擊士氣。

雖然對自己這方沒有什麽正面作用,但如果操作得當的話,卻能給敵方造成不小的負面影響。

……誰讓三歲的小孩和大字不識的農夫都知道,沈如玉是李瞾喜歡的人呢?

如果沈如玉能夠親筆寫下討伐李瞾的檄文,或是直接投誠的話……

於是當北郡完全被控制之後,一波又一波的人開始湧了上來,攀著各種七拐八繞的血緣關系,用各種借口來找沈如玉談話,雖然中心主題無非也就是代王殿下多麽多麽睿智神武,前景多麽多麽前途光明,多麽多麽人心所向,要是你能加入的話,那就更是如何如何如虎添翼……

其實沈家如果只是個小族,或者是中流水準的家族的話,沒準會投靠過去的,因為在大部分利益都已經牢牢握在大貴族手中的時候,唯一能夠重新劃分利益,搶奪一塊比之前更大的利益的方法,只能是把牌局重洗。

但問題就在於,沈家就是掌握了大部分利益的大貴族,自然是全力維持著牌局的現狀,哪有可能主動重洗?

不過不代表沈家,沈如玉本人卻也有一定的號召力,她在文人中有著極大的名聲,在民間也有著頗大的影響力,所以來勸降的人絡繹不絕。

沈如玉在面對她們的時候,一直奉行能用微笑混過去就絕不說話的應對方式,直到有一次對方談論李瞾的語氣和措辭實在是太過於輕蔑和帶有侮辱性的色彩,她才掛著禮貌而冷淡的笑容,打斷了她,“比起您來說,我想我曾經在更長的時間中和陛下呆在一起過,我並不認為他是這樣的人。”

她頓了頓,還是沒忍住的反問道,“如果陛下是女性,你還會說出剛才那些話嗎?如果陛下是女性,你認為他登上皇位後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真的有那麽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嗎?我認為他所做的一切和歷朝歷代的任何一位女帝比起來,都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為什麽你卻如此憤慨?只因為他是男性而已嗎?如果你反對陛下的理由只有他是男性這一條,那麽我為什麽要為這種原因變節呢?”

那人楞了一楞,才說道,“……這種原因?那,那可是男帝啊!只憑這一點難道還不夠嗎?”

“皇帝這個職位,重要的只在於能不能給百姓帶來穩定富足的生活才對吧?”沈如玉無所謂的說道,“皇帝的重點又不在於是男還是女,女帝之中難道就沒有昏君?我倒是覺得當今陛下目前為止,在政事方面並無大錯,既然如此,如今挑起戰端,致使百姓流離失所的那位,我認為她雖然身為女性,卻毫無愛民之心,比起這樣的人,我還是覺得當今陛下更好。”

只是這種話語,在性別歧視極為嚴重的這裏,顯然不能被人所理解,那人瞪大了眼睛,指著沈如玉,氣的說不出話來,“天地豈能顛倒!陰陽陰陽,從來陰在上,陽在下,若是亂成陽陰,天下必定大亂!”

沈如玉看著她,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陰陽混亂必定大亂,可是如果你們不叛亂的話,亂從哪裏來?這種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卻對別人說我註定今天會被打的行為,難道你不覺得尷尬嗎?”

當沈如玉終於做出了反應,不再總是笑瞇瞇的敷衍過去,而是明顯的表露出了自己的立場和想法——如果只是因為李瞾是男性,李媛是女性就想讓她變節是不可能的——後,李媛終於親自召見了她。

隔著一段距離的時候,沈如玉就看清了李媛的長相,那個秀麗的女子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頗為親切和善,雖然神色和總是驕傲張揚的李瞾完全不一樣,但仔細看去,他們其實長得極為相像——畢竟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親生姐弟,只是這樣的相像,讓沈如玉一聯想到他們如今的生死敵對,就忍不住的在心裏一陣嘆息,不過她雖然心裏各種人文感慨,卻也不忘表面上一副淡定溫和的笑容,暗中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很快,沈如玉就發現了異常——在敞開的房門中,那侍立在兩旁的帶刀侍女一直不停的將視線挪過來,仔細的註意著她靠近的距離,明顯像是在估算和等待著什麽——當沈如玉快要邁入門口的時候,她們下意識的挺起了胸膛,像是在蓄勢待發。

沈如玉立刻心在裏暗暗警惕了起來,就在她擡腳剛剛要邁入門口的時候,突然收腳往後一跳,因為她的動作太過突然,還不小心踩到了跟在她身後,算是看押著她的一個侍衛的腳——低級的士兵大多都是男性,他們是廉價的消耗品,只有侍立在大人物身邊的高級侍衛才是女性——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那個年輕的侍衛,就聽見身後幾乎是同時傳出了兩聲完全剎不住車的大喝,“大膽!代王殿下面前竟敢如此無禮!”

“對不起。”沈如玉低聲的朝被自己踩了一腳的侍衛道了歉,對方原本神情麻木的面容很明顯楞了一下。而當沈如玉轉過頭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兩個侍女臉上浮現出了尷尬無措之色。原本想給沈如玉一個下馬威的李媛頓時皺起了眉頭,只是好在她還記得維持風度,因此忍住了語氣中的氣急,只板著臉呵斥道:“給我退下!”

沈如玉頓時反應了過來——這是很常見的心理戰術——先從氣勢上壓倒對方,然後在談話中搶占主動,進行主導。

不說這個世界的歷史,沈如玉那個世界的歷史中也有很多這樣的場景,不僅僅只是大喝,還有拿刀去砍的,有的人砍到眼前了眉毛還都不皺一下的,砍的人為了避免尷尬,這時候就只好裝作大度的笑一笑,然後親熱的誇獎一句“勇士!”,這麽揭過了。

沈如玉估計李媛雖然知道這個戰術,但她大概沒怎麽和自己的侍女配合使用過,因此一出錯,整個場景頓時都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終於她們兩個人都決定當做沒有這麽一回事,重新開始。

李媛在上面笑著說,“我居於荒涼之地,也常聽說如玉娘子的美名,今日總算得意一見了。”

沈如玉就低頭笑笑,“多謝四皇女殿下。”

聽見這個已經頗為陌生的稱呼,李媛微微一楞,“如玉娘子為何如此稱呼我?”

沈如玉便說道:“因為,若我面前的還是代王殿下,我自當應當稱呼您為代王,但既然您已經和朝廷對抗,便是已經自行放棄了朝廷分封的名號和賞賜的郡王地位,我卻不該再稱呼您為代王了。”

李媛看著她,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道細微的神色變化,慢慢說道:“我終將成為至高無上的君王,你可以現在便稱呼我為陛下。”

沈如玉笑了笑。她一身素色隱繡雪梅的交領上衫,襯得肌膚更為白皙細膩,象牙般溫潤的淡黃色下裙端莊齊整的以青色絲帶系在腰間,襯得她腰肢纖細,身姿修長,外罩一層淡綠色的廣袖紗衣,素雅清麗,其上有銀絲為線,繡出繚繞雲紋,加上眉眼柔美,長發烏黑柔順,一笑之間,更顯動人:“我只稱呼過三位‘陛下’——先帝,君後,還有如今的君上。將來若是我活的長久,或許能有幸稱呼第四位‘陛下’,但我想應該不會是現在。”

穿越女主就是這麽高大上 第三十七章

都說屈從大勢是人的本能,因此那些逆流之中依舊堅守自我不受影響的人才顯得更為可貴。

而在起事之後的短短半個月中,李媛就再也沒有聽見過一句違逆她的話語,這讓她臥薪嘗膽了這麽久之後,終於又找到了身為嫡皇女應有的尊貴和優越感,以至於被沈如玉這麽當面一頂之後,氣急反笑:“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在下不敢。”但沈如玉神色不變,只擡起眼睛,眼神清亮的看向了李媛,她的語氣依舊平和,神色中甚至還透出了些許無辜的神色,“四皇女殿下要殺我,自然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是,四皇女殿下為什麽要殺我?”

然後還沒等李媛回答,她才又仿佛剛剛明白了過來的一般笑了起來,“因為在下反對了你?”

那語氣,就像是跟舊友開了個玩笑,卻被當了真一樣的充滿了些許無奈和好笑。

沈如玉的這種態度頓時讓李媛不知道怎麽對待才好了,她自己說出了真正的理由,但李媛要是就這麽承認了,總覺得落了下乘,可是要是找不到其他的好理由,卻也有些丟臉。

李媛想顯出自己的威嚴,因此想要強硬一些,又怕那樣顯得過於敏感和小肚雞腸,沒有風度,但若是當做玩笑一笑置之,又覺得會顯得太過軟弱。

她造反起事,或許是預謀已久,又或許是一時沖動,但已經算是豁出了一切,她想要徹底壓倒李瞾,也想要讓所有人看見,她和李瞾相比,不僅不輸,還一定是壓倒性的優秀。

所以她的理想狀態是自己王霸之氣一放,便四海臣服,群雄束手,豪傑納頭便拜。

但事實上,李媛並沒有那麽好。

沈如玉當年就跟李瞾說過,比起李媛,李瞾當皇帝更好,她並不是為了安慰李瞾或者為了討好他才那麽說的。當初在宮中的時候,李瞾和沈如玉年紀還小,所以常常被君後帶在身邊,而李媛那時候已經搬出宮去了,君後也很少會召她進宮,後來又很快被貶。

沈如玉和李媛曾經同在京中,此次卻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面,可見當初李媛在君後那裏的冷遇。但沈如玉卻在君後身邊聽過君後對她的評價,甚至見過她上奏的奏章,和她雖然沒有見過,卻大概的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性格,也從那些奏章裏知道了她能看得多遠。

李媛現在之所以會被沈如玉一句話就弄的這樣進退兩難,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手腕厲害的人物。

雖然父母皆是人中龍鳳,尤其是君後,簡直是權謀天才,但政治這種事情,還是講究天分的,更何況君後一直警惕著她們,更不可能細心的教導她們如何禦下,從某種方面來說,幾位皇女都被君後故意放養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半成品,要是乖乖聽話,他不介意養著她們,可要是不願意乖乖聽話,他也完全不怕她們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反而是一直被君後帶在身邊的李瞾學得更多更好,不然李媛也不會被李瞾壓在邊緣之地這麽多年。

此刻她一時語塞,沈如玉便接著笑著說道,“若僅僅只因為被人反對就要殺人,是為暴虐。就算成了皇帝,也不過是暴君而已。從古至今,便是最為荒淫的帝君,也不曾下令百官緘默,百姓封口。我看四皇女殿下也並不是這樣的人啊。”

這句話一出,李媛就錯過了落實那句“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的狠話的最佳時機,但同時也跳出了那種進退兩難的窘迫,她心下一松,卻又從心底翻湧起一股不滿的情緒。畢竟李媛雖然在政治權謀方面頗為不足,但又不是傻子,沈如玉這句話乍一聽很順耳,口口聲聲叫著她四皇女殿下,卻用帝王做比,態度不可謂不好,可是仔細一琢磨,卻非常狡猾——李媛回過味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的諷刺道:“這麽說,我要是動了你,就是暴虐之人了?”

沈如玉朝她笑了笑,卻並不說話了。

李媛莫名覺得自己像是被沈如玉打了一棒子,卻又給了一甜棗,此刻她捧著“棗子”,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但驚訝的是,她看著沈如玉帶著淺笑的神色,發現自己心底的那股不滿居然很快的便消散了。

因為這樣原本應該是爭鋒相對的對話,卻因為沈如玉那種柔和的態度,讓她們之間的氛圍始終冷不起來。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其實並不是無跡可尋的,每個人其實都能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敵意或者若有若無的好感,李媛始終沒有從沈如玉的身上感覺到對抗和敵意,甚至還覺得對方對她頗為理解親近。

尤其是,比起之前那些被她打殺的官員,沈如玉身份重要,地位特殊,名氣和聲望都大得多,但她卻顯得溫和得多,不像其他官員那樣,為了所謂的忠勇大義,一見面就朝李媛怒目而對,破口大罵,好像她活著都讓她們惡心,出現在她們眼前都讓她們厭惡的恨不得去死一樣——於是李媛就讓她們統統去死了。

然而明明沈如玉跟他們都是一樣拒不歸順的態度,卻莫名的讓李媛覺得——她雖然反對,卻並不是冥頑不化的——她是懂得她的痛苦的。

明明她才是中宮所出的皇女!明明現在那個坐在皇位上的人才是真正的篡位者!這些蠢貨卻為了給他盡忠,對著她連死都不怕!一群白癡!混賬!

也或許是因為這樣,她之前對於沈如玉的感受無非就是“沈家嫡女”“用處頗大”“文名很盛”“考慮招降”,現在卻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欣賞,沈如玉雖然說是並不支持她,可她那樣溫和的態度卻給了李媛一種“並不是很堅決”的錯覺,好像只要她再努把力,就能夠扭轉她的心意一般。

這麽一想,李媛就覺得好像能夠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弟弟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了。

因為沈如玉莫名的給人一種極為包容的感覺——她有一雙非常溫潤的眼睛。

她總是沈靜淡然的樣子,卻透過一雙眼睛,溫柔如水的望著你。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做了什麽,那雙眼睛裏都仿佛帶著憐惜一般,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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