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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保佳妻隱真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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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上藤葛如樹蔭,茂密。水朵朵倚靠著朱紅的柱子,吐了一口氣。望著銀白掌心中的裂紋,心中一如繁亂非常。風拂枝蔓,耳際跟前的短發絲毫無心思地耷拉著。如這女子。

“在這裏靠著,很易傷寒。”背後有一人說。水朵朵擡了手臂放在額前,閉著眼睛說,“是呢,這時有些頭疼。”一雙幹勁有力的手擦過水朵朵的額角,語氣憤怒而焦灼:“怎麽會,你在這裏躺了多久。”水朵朵搖了搖手:“沒多久,兩個時辰而已。”

“為什麽坐在這裏?”那人又說。水朵朵心無旁騖地想了想,十分糾結這個問題。

“沒什麽,心裏很煩。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聲音低地像被浸泡在了水裏。那男子一怔中已然從腋下將朵朵環抱而起。水朵朵依偎著,不想說話。可嘴裏仍是一句:“小風,你好久……都沒帶我出去玩了。”僅此一句。林宇風楞住了,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念自己。回房的時候,他把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就走了。

不過那會兒她瞇縫的視線只明白那高聳的背影已經離開了。

無蹤無影。床帳子洩下來,擋住了。

等到一覺睡醒,才見著墻角的墨離。

“墨離,原來是你?”水朵朵揉了揉暈眩的眼睛,誤以為墨離就是起初抱自己回房的男子,本應感激,眸中卻生出一陣希望,“多謝你了。”墨離以為她看見了桌前的香爐,動了動唇,方道:“不用。”

“幾時了?”水朵朵扶著床沿下去,穿鞋之後立了起來。“午時。”墨離望了窗子外的日光。回轉頭來,有些煩躁,微斂了視線,背轉身去。

“小風呢?”她剛坐下,便想起來道。墨離緘口不答。

“小風,小風……他怎麽了?”她有些急,說著就要往外竄,“莊主帶著大夫人出去游山玩水了,說十天後回來。”游山玩水?她楞住不動了。仿佛一個晴天霹靂震在了頭頂,周身酸澀麻木。良久,她對墨離說:“他們什麽時候去的?”墨離無奈應口:“剛走。”

“那……他們有說去哪兒了嗎?”水朵朵咬著舌尖問。墨離搖頭,可關切擔憂倚在眉目間。

“夫人,你餓了麽?”

水朵朵撫著肚子,故作天真一笑:“餓得快趴下了。”

“那屬下去吩咐廚房。”水朵朵立起身來,拉過墨離的手:“你別走,這裏太黑了。幫我把窗戶打開。”墨離遵從地去開窗,他的目光落在水朵朵的面上時,只見得她閉著眼睛。神色哀傷,如同沒有半點漣漪的池塘。究竟該拿什麽來洗滌內心的煩躁不安呢?

“墨離,我是不是變醜了?”水朵朵的目光像夜幕中竄出的溝火,點點帶著耀人的光澤。

“夫人並不醜。”墨離低垂著頭出語,“莊主許是有事才準備出去,因怕你擔心,所以才找個游山玩水這個措辭吧!”

“你是在……呵呵安慰我麽?”水朵朵揉了揉額,“小風對我這樣,我也想不明白。一來而去的,我似乎醋地不行了。只是這對象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是夜婉。”

“為什麽?”

水朵朵堅定地咬著下嘴唇,手掌拍在床沿上:“因為她不配!”

這不配二字若是放在墨離的心中,便道水朵朵對夜婉奪夫的憎惡。然而於水朵朵而言,另外最深層的原因,只是源於夜婉對林家的破害。倘若夜婉真是太子楚夫易的人,那麽林宇風對之動感情就是棄家族大仇不顧。是以水朵朵十分擔憂,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來。

素手被捏地通紅,她忍無可忍地立了起來:“我在這裏坐以待斃終究是徒勞!墨離,給我備車!”墨離頷首:“夫人是要去哪裏?”水朵朵的手指團著發梢,凝眸一思,便道:“千府!”

墨離楞了一下,了知千府中的公子千面是夫人的師父,心裏就一陣枉然。但自家夫人所交代的事情,屬下怎可違背。墨離沒有備到馬車,只弄到一頂轎子。轎子窗口隱隱有鵝黃色的薄紗拂出,兩腳坐定,水朵朵松了一口氣。

因是皇家坐轎,街道路人紛紛讓路退出一邊。那伸長脖子亂竄的仿佛都是為了瞧瞧轎中女子的模樣。

“你究竟是從哪裏弄到這樣一頂奢華的轎子。”走了十裏,素手擱著轎沿上的鳳凰圖案敲了敲。

“是一位將軍!”

“將軍?”水朵朵嘀咕,“莫非是顏哥哥?”墨離打斷道:“夫人,那將軍姓沐。”

水朵朵的腦海裏第一時間聯想到了沐天惹,她摩梭著薄紗道:“沐將軍可有留下什麽話?”墨離重吸了口氣:“他說今日便去往邊塞,望夫人日後珍重。他還說,這頂轎子與平常家不同,倘若有緊急事盡管進宮去求他的姐姐。”

“皇後?”水朵朵一驚,再一側眸。便看見伸進轎裏的玉佩。

白色芙蓉。碎裂的痕。破鏡難圓。

“是沐將軍給我的?”

“他說那次還給夫人,結果在喜宴下落下了,今次全當還了。”墨離說了這句話,並沒有再往下說。

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被沐天惹那個將軍捉弄了。

那琉璃色的目光似能看穿人的心思。沐天惹拍上他的肩膀:“餵,兄弟。你也喜歡朵朵吧?”他瞪了沐天惹一眼,卻不回答。

“這世上諸多難事。不是僅喜歡就能相守一生的。朵朵當初也同我一樣天真,可到頭來呢,還不是違背自己的心願嫁給了林莊主麽。至於你,先不說這個屬下的身份,即便真的有心,朵朵會甘願背棄林莊主而喜歡上你麽?”

墨離的臉一白,側了身:“將軍莫要胡猜,屬下對夫人只有敬慕之情,沒有男女之意。”

沐天惹忽然彎唇冷笑:“敬慕之情,男女之意。罷了,只要不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便好了。”

他揚手離開,那踏馬時的瀟灑果斷全沒有稚嫩容顏下的天真和自信。興許真是經歷了什麽,所以才連眉目都淌出濃濃的哀傷。

然而那些自己又何嘗沒有呢?從小被哥哥扔下的他在水朵朵的笑顏下總能被撫慰什麽。一顆脆弱的心在太陽似的微光籠罩時還能燼出光來。那就是愛的魅力麽?他自己也說不清?

“怎麽不說話?”轎子裏的人影插話了,“是不是他難為你什麽了?”墨離搖頭:“屬下一個下人,他何以會難為我?”水朵朵盯著玉佩:“是啊,他還有什麽需要難為的呢?”

水朵朵私心以為阿妍的死已經讓他麻木不仁了。當初也曾不分是非地為難過她。她的手摸向自己受傷的膝蓋,想起那時沐天惹的恨,心就不自覺地疼痛起來。

那還是她好朋友阿妍的心上人。

不知不覺,千府就落在眼前。府中的下人眼不拙,匆匆忙忙地拔腿前去稟報了。

“墨離,你說,他會不會幫我呢?”水朵朵瞧著千府朱紅色的大門,喃喃低語,“除了阿妍那次,我還不曾求過他。”

咿呀一聲,大門打開。門口處的那人盡管眸中含笑,可鷹鷲似的目光不怒生威,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啊哈,這不是朵朵嗎?”從背後跳出一個人來,溫柔的瞳孔,澄澈的眉目。水朵朵施了一禮:“醉意公子!”

他的竹蕭別在腰間,怔了怔水朵朵身後的轎子,咋舌道:“這是誰那麽有心,一頂轎子都這麽耗費功夫。”醉意公子望著她倉皇失措的眼神。

“好朋友贈的,並無其他。”水朵朵惶恐答道。

“看來沐家小將可真有心。”齊子蕭的臉蒙上一層白霜,“為了替沐家拉攏熹楓山莊,竟然不惜贈這皇家女轎。”水朵朵的唇抽搐了一下,板著臉道:“我熹楓山莊從不與皇家同謀。公子切勿毀我朋友的清白。”

齊子蕭苦笑地望向站立不動的千面:“這是你的徒兒,思想什麽的需要你改進!”

兩人的神色突然不對勁了。身後顯然跟來了一人。紅衣如火耀眼,眸子亮麗的如同一顆夜明珠。

“不知林夫人大駕光臨,有何指教?”四目相對,寒暑交加。冷言譏諷下,水朵朵笑道:“徒兒有事麻煩師父師娘,所以前來叨擾,並無他意。”想了會兒,“七月十五,凡請師父師娘到莊中一聚。”

蘭姑心下錯愕,微一斂眉,望向千面。只聽得一句,沈著有力的聲音。

“師父定來!”

“多謝,那徒兒告辭了。”她回身踏上轎子,沈默離去。只餘給府外三人一個冷傲的背影。

“你們夫婦二人就不叫住她?”齊子蕭撫著竹蕭說,“至少也該問問朵朵來這裏究竟所為何事吧?”

蘭姑冷言笑道:“醉意公子,這是我們的家事!”

蘭姑能當著面如此大言不慚,只怕並不曉得醉意公子真實的身份。一擡腳,便有丫鬟攙扶著進去了。

齊子蕭擼了擼眼珠子,不樂地恨著千面:“遇上你可真是麻煩,無論是跟了你的,還是沒跟你的。都是兇巴巴不要命的女人!”

千面勸道:“當今世上誰不知道大齊醉意公子仁義待人,如此來說,這兩女子的冒犯是不是也沒有什麽呢?”

齊子蕭嘀咕道:“算你狠!”一招手,“我回去了。”

“等一下,我也去!”千面覷了覷大開的府門,也著急般地跟著一路。腳步聲聲,只留下二人一連串的對話。

“你這麽躲著也不是回事兒啊!”

“我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女人。”

“真是不敢相信,從不怕女人的千面會這麽像過街的老鼠?”齊子蕭嘖嘖舌。

“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千面拉低了劍眉。

有人坐在竹屋的窗戶旁已經許久。他的目光暗含淒楚。周身覆著一層杳無人知的寂寞。伴著夕陽的淺輝。

“莊主打算在這野山坡待多久?”沈默隨身的子鷹出聲道,“這樣一聲不吭地出來,夫人那裏……”

林宇風挑著眉,指著窗外野地裏那棵小樹苗:“如果我不這麽做,朵朵永遠都會在我的保護中。你知道,倘若我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那固執的她還可能離我而去嗎?”他的目光瞅著子鷹黑墨的眼睛,“你也知道,她不會。她必定用自己微薄的力同我們公孫族的仇人拼。可權謀這種東西她並不了解,稍不註意或許就會丟了命。命在某些人的手裏脆弱地就像一株草。”

“所以莊主是想逼夫人離開?”子鷹茫然不解。林宇風低沈著嗓音說:“不,我是要她主動離開,還要讓他對我懷著刻骨銘心的恨!這樣她日後才不會因為想起我而難過。朵朵可以有更好的歸宿。”

“可莊主不是不希望夫人回到千面大人身邊嗎?”那無比清晰和殘忍的話撞擊著子鷹的耳膜,他像是為夫人悲戚,又像是為林宇風的默默相守感動。沒有哪一個男人希望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變成一個無情無義的負心漢。更何況,還要忍受著自己的妻子痛不欲生,每每以淚洗面。

他搖了搖頭,無法再想象兩位主子接下來相處的寂寞難耐。只得緘口瞪著窗外的那株樹苗。嫩綠而美好。可就是不知道再長成一棵大樹之前,它的背後會經歷些什麽?

“那女人怎麽樣?”林宇風歪過頭,“產婆要隨時隨地跟著,我可不希望出什麽意外?”

“是,屬下知道了。”子鷹轉身想走,又頓步問,“那莊主計劃什麽時候回去?”林宇風揣測道:“十日之後。”

“有件事,子鷹不明白?”

“什麽事?”林宇風轉過身。

“若是大夫人實話告知夫人關於這游山的事,那莊主的心意不是會被拆穿嗎?”林宇風冷笑出聲,絲毫篤定的口吻。

“你當夜婉的心地那麽善良。她巴不得我和朵朵分崩離析。更何況她與朵朵之間的關系本就水深火熱。在我看來,她一定是為了我來的。而且大哥爺爺陳叔三人的死她也脫不了幹系。總有一日,我會連本帶價地討回來。”他歇了口氣,“不過她是個女人,怎麽樣肚子都有我大哥的孩子。不管怎樣,她背後的那棵‘大樹’才是我一直不願意放棄的。子鷹,你能明白嘛?”

“屬下明白。”子鷹只說了這四個字來表示他的忠誠。這麽多年,自長大,他就覺得林宇風肩上的擔子是很沈重的,而對於他來說,覆仇什麽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最重要的是陪在莊主的身邊,完成一生護主的心願。

擡轎的四人緩慢地低下身體,簾動人出。墨離攙扶水朵朵出來的時候,手背已經被捁紅了一片。全是指甲的掐痕。

“夫人,你的手?”墨離不由自主生出惱意,“既然那麽害怕見到,為何要去?既然做了,又何必懲罰自己?”水朵朵哭泣:“我控制不了,我真的控制不了。”她蹲地開始嚎啕大哭:“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小風始終不願意相信我的話,如今他又心屬旁人。我……我真的受不了。”

墨離安慰她:“我知道,我明白。莊主是喜歡你的,他一定是有事,否則不會一聲不吭地帶著大夫人出去。夫人,你不能這樣。”他把著水朵朵的兩肩,“要是你就這麽認了,不是正中了大夫人的計嘛,朵朵!”

他第一次的情緒失控,他第一次不由自主叫出朵朵這一親密的稱呼。

他自己被嚇了一跳。當恍然明白的時候,幾乎瑟縮著手臂退了老遠。

水朵朵哭得太過傷心,沒有任何發覺。她五指撐著地面站了出來,頭有些暈沈沈。默站了會兒,搖搖晃晃地進了莊門。

墨離的眼睛只頹唐地望著,毫無思緒。火熱攪動的心還沒有來頭地徘徊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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